第168章 便捉对厮杀
李梦还了半礼,笑道:“不知诸君方才议论何事,可否说与某听?”又非见不得人的事,几人也不隐瞒,将方才之事当作雅趣说了出来,李梦听后变“皮陆二贤?可是皮休与陆蒙?”
徐缙犹自不觉,笑道:“正是,唐时皮陆二公隐居吴中,彼此酬赠唱和,诗文传世,真乃文坛之幸,我吴中之幸。”
李梦冷哼一声“元白、皮陆之徒为诗,始连联斗押,累累数千百言不相下,此何异于入市攫金、登场角戏,此等人也可称贤?”
徐缙等人闻言不豫,皮、陆二人对江南文坛影响很大,吴中诗作风靡丽很多承自二人,却被一个陕西人贬得一文不值,由不得这几位心中不。徐祯卿进京后与李梦结为诗友,关系匪浅,劝解道:“献吉兄过了。
皮、陆等人生同其时,各相为偶,固其人才之敌,亦惟心之合耳。其文章风文雅,亦多有可取之处,何必一言概之。”
李梦不领其情,反倒痛心疾首道:“昌国前番与我说深悔前时之作,今后崇文复古,改趋汉唐,倡中原之风,未想还是守而未化,可叹。”
这孙子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通,几位同科进士面面相觑,不发一言,场面一时僵住了“历代文章皆有可取之处,又何必拘泥汉魏盛唐。”一个朗的笑声打破僵局,王鏊手持竹杖缓缓走来。
“见过震泽先生。”李梦等人躬身行礼,此次相聚名为文会,他们也不以官职称呼,徐缙、徐祯卿二人则持弟子晚辈礼。
王鏊笑着与众人点头,单对李梦道:“老夫以为古今诗作,唐以格高,宋以学胜,至元乃出入二者之间,其实似宋,其韵似唐,而世变之,不可强分高下,李子以为然否?”
李梦不为王鏊客气称呼所动,梗着脖子道:“晚生以为,所谓诗作,自中唐以下,皆不足取。”
王鏊老头被这小子一句话顶得一愣,随即展颜:“也好,做学问确需一丝执念,老夫也未有将己心强加之意,但有一言相赠:所谓师古者,师其意,不师其词,方为文之妙诀。”几位新科进士连同李梦躬身道:“晚生受教,谢过先生。”
“王守溪,来得何其迟也。”此间主人李东上前挽住王鏊道:“高朋座,只差你一人了,快随老夫来。”王鏊与李东绕过喧闹前院,穿过花园,直趋后堂,一路李东话不多说,引得王老头心中暗奇。
“守溪,候你多时了。”后堂中酒席已备,在座的人物可不是前面那帮头小子,除了内阁三老,部堂都堂等朝中大员亦是俱在。王鏊与众人相见施礼,环顾一圈道:“东山可在?老夫途中听闻他致仕消息,星夜兼程,难道还是失之臂?”
首辅刘健宽慰道:“守溪多心了,时雍只是致仕,又非强迫离京,不过是去接一位朋友,随后便来。”什么人还需要刘大夏去接,带着疑问的王鏊与众人分别入席,主人李东道:“今借着为守溪接风,顺便议议朝堂之事。”
“还有何可议,如今陛下身边小人环绕,近身俱是佞幸,看看东山之事,怎不叫人心寒。”由不得谢阁老不恼火,无缘无故折了个门生进去,为免沾上脏水,连拉一把都不敢。
李东一脸不自在,捻须强笑道:“吾等俱是先帝托孤重臣,有匡扶社稷之责,焉能坐视。”同时心中暗把刘瑾埋怨个遍,宣府都给你让出来了,还搞这么一出,要是嫌当初要价低了。
可以重新开价啊,什么不好谈,非要把哥们得里外不是人,这官场没法混了,连点规矩都不讲。
“西涯所言极是,圣上年幼,若不善加引导,上负先帝隆恩,下愧辅政之责。”刘健老大人侃侃而谈:“幸的守溪入京,我辈又得强援,过得几熟悉部务后,吾等便荐你执掌吏部,有昔日东宫旧情,想必万岁也会应允。西涯,你那位同年那里还需关照一声。”
李东自然晓得刘健说的是谁,点头道:“晦庵放心,焦泌定会尽心辅佐守溪。”刘健又转身对户部尚书韩文道:“贯道,户部掌天下户口财富,至关重要,凡事要量入为出,不可轻忽啊。”
这位北宋名相韩琦的后人立即会意,点头道:“这是户部应有之责。”“如今本兵出缺,我等要尽快推出一个人物来,兵部万不能落在佞之手。”刘健轻敲桌面,皱眉道。“东山久掌兵部,不妨听听他的意思。”谢迁提议道。
“也好。”刘健应和“怎地人还没到?”人便是不经念叨,刘健话音刚落,就闻听刘大夏豪笑声“刘某来迟,害诸公久等了。”
众人起身,王鏊的目光却越过刘大夏,看向他身后那个裹着黑色兜帽披风的人物。“劳诸位大人久候,咱家先行赔罪。”伴着公鸭嗓音,来人缓缓揭开了头上兜帽…***
本司胡同,宜院。院内一如往常,灯火掩映,钗光鬓影错,莺莺燕燕穿梭。“哟,二位爷走好,改再来玩啊。”湘裙裹体的一秤金花枝颤地送走一拨客人,轻扭蛇回到了自己房里。
一秤金的房间远离堂子内的众姑娘,屋内布置也是绮丽,房门两侧高几上茗碗瓶花具备,一旁雕花香案上还设着三足熏香炉,黄花梨的圆桌配着四把搭着银红撒花椅搭的高背椅,内间玛瑙红的纱幔下立着苏绣扇屏,隐约可见桃红幔帐的雕花绣。
房门刚刚合上,一秤金双目便闪过一丝厉,屋内混杂着一股香味,确不是自己房中原有的。倏然转身,一秤金手中已经扣住了一只金步摇“什么人?出来,”
“你倒是警醒得很。”声音从内间绣屏后传出,不带一丝慌乱,随后一物飞出,稳稳入房内圆桌上。
若是丁寿在此,定会惊讶,圆桌上之物是一块令牌,制式图案与他的天魔令如出一辙,只是质地不同,此物是用赤金打造,比起他那块玄铁令牌,卖相要好上许多。
一见令牌,一秤金裙跪倒,双手前结印,面容肃穆,恭敬道:“属下参见魔尊,魔焰滔天,千秋不灭。”“起来吧。”屏风后转出一名女子,看起来比着一秤金还要年轻几岁,桃花粉面,光照人。
“原来是摇魂使者驾临,属下失礼。”起身后的一秤金还是恭恭敬敬,不敢逾矩。“摇魂使者”缓步走到窗前,看着后院建了一半的两座小楼,轻声道:“你这里大了许多。”“有个南京来的小子上了院子里的姑娘,非要为她起楼盖花园,恰巧旁边院子的人搬走了,就将那块地卖了下来。”一秤金回道。
“好大的手笔。”“摇魂使者”嗤笑道,忽然道:“南京来的?叫什么名字?”“南京户部侍郎的三公子,叫作王朝儒的。”嘴上说着公子,一秤金语气中却不带半分敬意。
“果然是他,在秦淮河上便花言巧语的勾搭一仙,要不是我看得紧,怕那妮子都被骗了身子。”“摇魂使者”不屑地摇了摇头。一秤金恍然道:“难怪了,苏三平眼高于顶,会对那王三另眼相看,记得她们几个丫头曾结过盟誓,嫁则同夫…”
“她与雪里梅资质都不适合练武,只要能为魔门赚来银子,就由她去吧。”“摇魂使者”对玉堂等人漠不关心,直接出言打断。
“属下遵命。”随后一秤金又疑惑道:“尊使此番带天魔令而来,可是有何要事吩咐?”玉手一伸,桌上那只金色天魔令倒飞而回“魔尊圣谕…”“摇魂使者”持令在手,一双漂亮杏眼直视一秤金。一秤金再度跪倒:“属下听命。”
“两京十三省魔门弟子全力查探一人消息,一举一动皆需上报。”“请问何人?”动用天下魔门弟子打探消息,一秤金入门以来从未经历,不由心中好奇。
“摇魂使者”一字一顿道:“现任锦衣卫指挥佥事,丁…寿。”***密室,烛火摇曳,映得墙上两个身影不断晃动。“刘大夏去位,朝堂恐要生变。”一个声音打破沉寂。“不错。”一个苍老的声音回道。
“该做些什么?”年轻的声音发问。“隔岸观火。”“什么也不做?”年轻声音带着好奇。“朱佑樘的皇帝做的颟顸昏庸,却对朝臣言听计从,那些文臣们也乐得将他捧为一代圣君,有这个情分在,什么也做不成,不如等着他们内部生,则生变,明公大业可期。”
苍老声音一口气说了许多,再不出声。沉思半刻,年轻声音带着笑意:“那便静观其变。”***
巍巍太行,绵延近千里,雄奇险峻,灵秀壮美。已是深夜,山中枭鸣猿啼,一片黑暗,却无人晓得此时山腹内的一个地下宫殿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近千丈阔的地宫内聚集了高矮胖瘦各人等,俱是身着白袍,排成数列,神色肃穆地仰望祭坛上的空置石椅。一名干练悍的男子立在椅旁,高声喝道:“教主到…”
数千教徒跪地行礼,齐声呼喝:“弥勒降生,明王出世。白莲肇始,应劫救世。”声音在空旷地宫内来回飘,久久不散。
空置石椅上凭空安坐一个戴着弥勒面具的白袍人,右手虚抬“请起。”话音不大,却仿佛有人贴耳叮咛,数千教徒无一不听得清清楚楚。“谢教主。”教众叩首起身。面具人向身边男子点了点头,轻声道:“开始吧。”
男子躬身领命,随后朗声道:“一入白莲圣教,俱为手足兄弟,相亲相爱,守望相助,唯每年比武大校,即分胜负,也决生死。”大殿中教众鸦雀无声,显然早已习惯此事。
男子扫视全场“第一轮大校开始。”立时便有百人出列,聚在殿中演武场上,这些人早已选好对手,上场后向面具人行了一礼,便捉对厮杀,一时间地宫内金铁鸣,呼喝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