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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按其情罪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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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刘瑾查盘天下府库钱粮,所为何来?”杨廷和反问兄弟。“无非打击异己,为其权势张目而已。”杨廷仪鄙夷道。

  “可偏有些不明事理之徒以为那刘瑾是在为国除弊,”杨廷和冷笑“刘瑾裁撤冗官,追责错案,踏勘皇庄田亩,件件邀名之举,很是蛊惑了一批人心。”

  “不是一些行事只凭一腔热血的官场莽夫,便是贪慕权位的仕林败类,掀不起多大风,刘阉风评如何,天下皆知。”杨廷仪不以为然。“可这些人一旦多了,吾辈士大夫还有何颜面!”

  杨廷仪沉声道:“恰好丁南山无端兴事,牵扯到了刘至大,老夫倒要看看,事涉刘阉羽,他又该如何处置,也让旁人借机看清权阉面目!”

  “看清又如何,陛下信任刘瑾,远胜臣僚,只要刘阉圣眷一不衰,我等便难动他分毫。”杨廷仪一言道出其中关节。杨廷和沉不语,忽然笔走龙蛇,四个墨迹淋漓的大字挥手而就。

  “三弟,你看愚兄这几个字如何?”“大哥的墨宝从来汪洋恣肆,小弟拍马难及,”杨廷仪笑着来到那副龙飞凤舞的草书近前。“境由心生?”“境随心转则悦,心随境转则烦,如今刘瑾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坊间传之以”立皇帝“之名,愚兄也是好奇,他还能否恪守阉奴本分…”***刘瑾府中正在议事。

  “各边年例银的事查得如何了?”刘瑾淡淡问道。户部尚书顾佐座上回道:“经户部案卷查调,自弘治十五年至正德三年,预解辽东、大同、宣府、宁夏、甘肃、榆林各边年例银并奏讨银两一共五百四万六千七百五十三两有奇。”

  刘瑾点点头,漫不经心道:“按皇上旨意,科道官分行稽核籴买粮料草束,使用若干,折放过若干,见存若干,如有侵盗浪费诸弊,从实参奏。”一旁刘宇听了这话,额头上渐有冷汗渗出。

  “今岁各边奏请的年例银该如何安排,还请公公示下。”顾佐继续小心问道。刘瑾不动声,端起盖碗,轻轻拨动茶中浮沫,不徐不疾道:“咱家不是让户部商量出一个经远之计么?”

  “这个…”顾佐支吾半天,纠结道:“户部商议多,似除输银之外,并无其他长策。”刘瑾饮茶动作一滞,眸中瞬间出两道冷电。顾佐心底一颤,急声道:“公公容禀,国朝自洪武、永乐以来,各边既设军屯,又设开中之法,军守边,民供饷,以盐居其中,为之枢纽,天下盐课俱开中各边,上纳本米豆,商人求盐利,在各边垦荒商屯,预于近边转运本,所产粮食就地入仓输军,以待开盐报中,故边方粟豆并无甚贵之时,自前朝孝庙为纾解国用困乏,改以开中纳银盐运司,解送户部太仓银库收贮,废商人赴边报中之法,十余年来各边米豆无人买运,遂使物价腾涌,加之军屯败坏,屯卒逃亡者甚多,倘不以银输之,恐九边将士有枵腹之忧,将起祸。”

  丘聚突然笑几声“司农真是老成谋国啊,可若咱家所记不错,那向弘治爷上表废除旧法,改以纳银开中的,似乎也是位户部尚书啊…”顾佐讪讪道:“丘公公所记不差,昔日叶公淇所虑者,盖商人赴边纳银,价少而有远涉之虞。

  而在运司纳银,价多而得易办之便,遂行此议,人为利便…”“好一个为利便而坏成法,咱家记得,那叶淇可也是淮安人,两淮盐商皆是其亲识,他究竟求得是谁的利便!”丘聚笑容森然“怎么户部净出这些么蛾子?”

  明初盐商因为长途运输粮食的耗费巨大,便在各边雇佣劳力垦荒种田,就近输边,以便换取盐引,更多获利,时明人商屯东起辽东,西到甘肃,北达宣大,南抵址,大明疆域所及,皆有盐商踪影。

  但此类边屯最得利者是晋商等靠近边镇的盐商,对于两淮盐商却极不方便,常谋求变更开中之制,于是出身淮安的叶淇寻了同年好友内阁首辅徐浦共同谋划上表,弘治皇帝也不知搭错了哪筋,竟然同意,从此边储萧然,各边年例银越输越多,为大明朝留下了一大隐患。

  “这也是为国惜财之策,以银代粟,盐课骤增至百万…”遭丘聚抢白的顾佐脸上青白不定,急声辩解。

  “那些银子呢?折之法用了十来年吧,万岁爷登基哪会你户部太仓里还剩下多少银子,顾部堂当年曾为卿贰,该一清二楚吧?”

  丘聚的问话让顾佐立时语,丘聚冷笑连连“户部明知各边米粮腾贵之因,仍坚持输银代粮,其中可有户部官员通同边方巡抚都御史,共盗内帑银两之事?”

  “丘公公,此等查无实据之言不可说。”顾佐立时急了,当着刘瑾面说这话,不是将本官架在火上烤么。“查无实据?部堂可敢让我东厂番子放手一查?”丘聚反相讥。

  “好啦,”刘瑾终于有些不耐,打断二人争吵,轻轻呷了口茶,缓缓道:“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学市井之徒般争来争去成何体统。”

  “公公…”顾佐心里如同别了刺,还想再解释。“良弼,少安毋躁。”吏部尚书许进眼神示意劝阻。那边谷大用也拉住丘聚,一副弥勒佛般呵呵笑道:“部堂不要见怪,老丘心直口快,并无疑心部堂之处。”

  “哟,今儿好热闹啊!”正当两边人都在忙着安抚,丁寿摇头晃脑地从外边走了进来。二爷进刘府路,从没把自己当外人,络地挨个打招呼“二位公公,近来可好?”

  谷大用笑脸相,丘聚一扭脖子,权当没看见,丁寿也不以为意,继续拱手作礼:“几位部堂,少见少见,哟,本兵也在?您老真是心大!”

  “哼!”被故意点了名的刘宇绷着老脸,鼻孔中出两道气,作为回答。见他那副放诞惫懒模样,刘瑾不由蹙眉:“你小子不在锦衣卫衙门当差,跑这里偷懒作甚?”

  丁寿大呼冤枉“小子可是兢兢业业劳心王事,公公您可别随口诬赖好人!”许进等人眼皮狂跳,现而今敢这么和刘瑾说话的,怕也只有当今皇上了。

  刘瑾非但不恼,反展颜笑骂:“那哥儿你说说最近忙些什么,可别想着搪蒙混,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小心咱家打你的股!”谷大用嘴角一,刘公公是真把寿哥儿当儿子疼了!

  “还不是万岁爷待的公事,查盘边储么,”丁寿将一摞文书放在刘瑾身侧几案上,戏谑道:“真要打股,怕也打不到小子身上。”“哦?哪方面的?”刘瑾随手拿起一份文书观看。

  “滥费虚耗钱粮的,诶,不查不知道,历年来那些边镇巡抚都御史们实在是做得太过了!”丁寿说着话,眼神不经意向刘宇瞥去。刘宇被他看得心惊跳,丁寿小儿先下手啦,那自陈奏本还未来得及递给刘公公过目,这可如何是好!

  刘部堂捏着袖中那份奏章,手心里都沁出了汗。刘瑾面上怒气愈来愈盛,刘部堂心逐渐下沉,突然“啪”的一声响,刘瑾拍案怒喝:“岂有此理!”

  刘宇两腿一软,不由自主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惶恐不安道:“公公切不可听信一面之词,下官冤枉!”刘瑾眼睛一翻“关你甚事?!”“啊?!”刘宇愕然。“顾良弼!”刘瑾没理会刘宇,冷声喝了一句。

  顾佐讶然,离座躬身道:“公公有何吩咐?”刘瑾一扬手中奏本“给事中白思诚、监察御史储珊查奏自弘治十五年迄于正德三年辽东仓库滥费挪移银两等项事宜,参奏历年巡抚都御史,及兵部、户部各级官佐,你自个儿看看吧!”刘瑾甩手将手本丢了下去,顾佐哆哆嗦嗦拾起,一览之后如坠冰窟,通体生寒,白思诚这俩小子真够狠的,辽东历年几任巡抚、总兵官、镇守太监、参议、佥事、盘粮给事中、巡按御史来了个一勺烩,另外兵部户部从尚书到郎中的一应相关人等也个个在案,马文升、韩文、熊绣,王佐、张缙,连同他顾佐,俱都榜上有名。

  “公公,这…这其中…”顾佐支支吾吾,一时不知从何处分辨,只是不停擦着额头冷汗。“各边粮草缺乏,军马疲惫,一面屡屡奏请,朝廷不堪其负,一面挪移侵盗,虚耗官帑,还有脸请拨什么年例银!”刘瑾寒声冷笑。

  “告诉你们,打今年起,年例银停了,你们不是想不出法子么,咱家给你们出个主意…”顾佐连忙道:“恭聆公公教诲。”“罚米输边,”刘瑾森然狞笑:“咱家也不费那粮食白养着他们住大狱,让他们缴纳米粮,充边赎罪!”

  罚米赎罪之例始于洪武,此后各朝历有调整,既适用于官吏,也适用于百姓,逐渐演变为弥补朝廷财政的一种手段,弘治十八年时孝宗皇帝也曾御批杨一清奏疏,许以陕西司、府、卫、州、县人犯赎罪俱照旧例,收纳粟米,送入预备仓,以备赈济,刘瑾之法倒也是常态。

  不过纳米还要输边,这罚了多少且不说,一路所需的运费和口粮可往往比所送的米粮还要靡费。

  顾佐顿时面,自己的大名可也在册上,谁知道老太监会不会突然来个狮子大开口,让顾家一夜间倾家产,这后路还是要预备一条。

  况且还有那么多涉事同僚呢,该拉一把的时候还得去拉啊。“公公良策,只是罚米数目,可是按照《会典》所载的永乐年间罚米赎罪条例执行?”

  “死罪不过百十石便可赎纳,部堂不觉轻了些么?”刘瑾眄视顾佐,皮笑不笑道:“将犯事官员逐个鞫问,按其情罪大小,定罚米之数。”

  顾佐预感不妙,硬着头皮道:“公公明鉴,兵部、户部各部堂官郎官只是按各边奏请拨转钱粮,并无内外勾结事宜,而各边巡抚都御史…按李阁老前所说。只是督理不严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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