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二天我就和萱儿出游了。五月的阳光已有些炽烈，所以萱儿一直戴着帽子和墨镜。不过，我总算和她一起拍了不少照片，这下对老爸老妈也算有个代。

　　我们的感情越发甜蜜而热烈，从不吵架，互相深爱着对方，萱儿也慢慢忘掉了我们的年龄差距，再也没有提起过了。不久之后就是暑假，又是在萱儿的催促下我才恋恋不舍地回家，临行前的一天晚上，在一次烈得近乎疯狂的绵后，萱儿却突然有些担心：“阿南，你说回去打算和你爸爸妈妈说起我，我总感觉有什么问题。”

　　“没事的，我就告诉他们我谈恋爱了，先不说你的年纪什么的，然后慢慢地再带你去和他们见面，你这么好，他们肯定也满意，到时候再说吧。”

　　“不是…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这两天心里一直不舒服。”萱儿有些忧愁地看着我。

　　“别担心。我们说好的，无论有什么问题，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萱儿，我都是你的阿南，对不对？”

　　“嗯。好。”萱儿紧紧地抱住了我。

　　这次回到家，我主动告诉了老妈我谈恋爱了。

　　老妈十分欣喜：“表白了？”

　　“嗯，嘿嘿…我们还住在一起了。”

　　“啊？哈哈！好，好。她是你同学对吧？”

　　“是啊。”现在我这么说倒也不算骗人。

　　“长的怎么样？漂亮吗？有没有照片？”老妈着手，脸上都像笑开了花。

　　“有几张。”我在手机里翻出和萱儿一起拍的照片，递给老妈。

　　“怎么…都是带着墨镜？有没有能看清的？”老妈看着照片，表情有些奇怪。

　　“没有，我就和她出去玩了一次，太阳大。”

　　“…”老妈又低下头，仔细地端详起照片来。

　　我终于忍不住抢回手机，笑道：“好啦。”

　　“她叫什么？”

　　“她姓孟，怎么啦？”

　　“什么，姓孟？真的是你们同学？”老妈脸震惊的看着我。

　　“是啊，是真的！就是比我大一点。”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妈，难道我妈和她认识？

　　“大一点？那还好…”老妈闭起眼睛，思索了一会，摇摇头：“不会这么巧的。”

　　“什么啊？”我笑道。心里却不由得有些不安起来。

　　“没事…你很喜欢她吗？”

　　“嗯…当然啊。妈，我爱她。”

　　“嗯。对了，大你多少？”

　　“她是我同学，你说呢？”我决定虚晃一，这不是说实话的时候。

　　“你同学…你同学…”老妈喃喃地说着。

　　“照片也看得出来个差不多吧。”

　　“嗯。行了，你先休息吧。”老妈摇了摇头，回房了。

　　老妈的反应真奇怪，我没谈恋爱又催着我谈，我谈了又这个样子，真是的。这个暑假老妈一直情绪不对，看着我的时候总有些紧张的样子，只是我一直思念着萱儿，无心去理会这些事。

　　到了快开学的时候，老爸告诉我：“这次你妈跟你一起过去一趟。”

　　“咦？怎么。”我都大四了，还要送我上学？

　　“去那边有点事，正好顺路。”

　　“哦。好。”我脑子都是和萱儿重逢的开心，无暇多想。

　　“对了，可能要去你那住一晚上。”

　　“呃…我没住寝室了。”我有些尴尬地挠着头。

　　“没事，那我就住酒店吧。不过，我好不容易过去，去你那看一眼好了。”老妈紧张地接过话来。

　　我想了想，让她和萱儿见个面也好，点点头：“行。”一颗心却早已飞回了南湖边。

　　第二天下午我们抵达了萱儿的家。

　　打开萱儿的门，人不在。我带老妈坐下，给萱儿打了个电话。

　　“我就回来了，在买菜。”萱儿开心地笑道。

　　“好好。”马上就能见到她了，我的心飞快地跳了起来。过了一会，门锁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萱儿俏生生地提着一个购物袋站在我面前，美丽的眸子里装了火热的思念：“阿南！”

　　“萱儿。”我用力抱住她，想起我妈还在，笑着松开手：“我妈也来了。”

　　“哦。什么？”萱儿吃惊地放开我。

　　我赶紧笑道：“顺路来办点事的，想来看看。”

　　说着拉起她的手走进房间，对老妈笑道：“妈，这就是我女朋友。”

　　我妈站起身，我这才发现她脸色不对，一片死灰，豆大的汗珠正在顺着她的脸滚落，嘴剧烈地哆嗦着，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声音刺耳而另我心生恐惧：“…小、小萱…？”

　　我妈怎么会知道萱儿的名字？我正在奇怪，却发现她仔细端详了我妈一阵，娇的面容扭曲起来，震惊而恐惧地低声喊了一句：“姜君？”

　　萱儿也知道我妈的名字？她们为什么这种表情？难道她们以前真的认识？难道我也和萱儿认识？脑子的疑问，认识就认识，那又何必这样的反应？我试探着问道：“你们认识？”

　　她们慢慢地转过脸来看着我，我妈的眼神是愧疚和痛苦，而萱儿那美丽的眸子里只装了一种东西，那就是绝望。

　　怎么回事？萱儿的眼神让我几乎崩溃，我正不知道该怎么问。

　　萱儿开口了，声音像死一般令我骨悚然：“他就是，就是…”

　　我妈痛苦地低下头去：“他就是团团。”

　　----

　　萱儿手里的袋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一只手扶着头，一只手茫然地伸着，想要找个支撑，我赶紧上前一步，扶着她的肩，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我就是团团？我就是…萱儿的儿子？萱儿是我妈？那我老妈是谁？我自己到底是谁？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

　　屋里安静得可怕，怎么会这样？我妈——那真的是我妈？

　　——终于低声道：“小萱…你和他…”

　　“滚！——滚出去——！”萱儿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嚎叫起来，尖锐的声音刺得我耳朵发麻。我妈走到她身前还想说什么，马上被她一记耳光重重地甩在脸上：“滚！——”

　　事情还没清楚…萱儿突然变得如此疯狂，为什么，她为什么打我妈？我正想说什么，我妈垂下头，擦了擦嘴角出的血丝，拉起我离开了萱儿的家。刚把门带上，就听到萱儿绝望的嚎啕。

　　难道是真的…萱儿是我亲妈？我妈…不一直说我是她亲生的么？我那么像我外公，像我舅舅…绝对是一家人，怎么可能！？我外公外婆去世前对我爱如珍宝，如果我不是我老妈亲生的，怎么可能对我那么好？我老妈对我虽然粗心，但我知道她对我绝对不是一个继母的态度，她只是性格大大咧咧的！

　　茫然地跟着老妈离开城中村，我的脑子越发像一锅煮沸的浆糊。在南湖边找了个地方停下了脚步，我妈看着我，艰难地开口了：“对不起，阿南，我不是你妈。”

　　“那你是谁？”我茫然地看着她。

　　“…”她的脸色灰白得如同一片灰烬，看着我的眼神是深沉的痛苦，终于开口道：“我是你爸。”

　　“那我爸是谁？啊？我是谁？啊哈哈？”我笑了起来，这真是可怕的玩笑。

　　对，这肯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呢。

　　“你听我说。”面前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痛苦而平缓地说道：“我早该告诉你的，对不起。”

　　“你说啊？说啊？看你的玩笑到底要怎么开？”

　　萱儿的反应“老妈”的表情都告诉我，这不是玩笑。

　　“我本来是男人。二十二年以前，和你妈妈——就是小萱——经人介绍结了婚。我们结婚是早的，因为我从小就像个女生一样，喜欢穿裙子，看到帅男孩会动心。虽然已经爱上一个高中的男同学，但是自己还不太明白就是同恋。”

　　“你说什么？”我着气，冷汗一条条地滚过面颊。

　　“我爸妈——就是你过世的外公外婆——也很担心，就张罗着给我娶亲。这门亲事两家都满意，小萱也蛮喜欢我，我们就结婚了。结婚以后我才知道，我对女人根本没反应——”

　　我想起萱儿的话，一阵阵眩晕。

　　“小萱那么漂亮，身材又好，但是她光了在我面前我也不行…还觉得恶心——勉强想着我喜欢过的一个男同学，才能和她做夫…”“老妈”痛苦地垂着头，嘴角一阵阵搐。要在自己儿子面前说起这种遥远而痛苦的往事，实在难以忍受。

　　但“她”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了下去：“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们结婚不到一个月，小萱就怀孕了，就是你。”

　　我妈妈，萱儿是我妈妈，难怪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那么熟悉，那么亲切…难怪我觉得她总有妈妈的感觉，原来她真的就是我的妈妈啊！我的脊背已经被冷汗透了，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会茫然地着气。

　　“我那时才明白，我是同恋——准确的说，是别倒错。我虽然是男的，但心其实是个女的。我每次穿小萱的衣服，化妆…都会觉得有快，很刺，很足，但是终于被她发现了。”

　　“这事是瞒不过的…”“她”叹息了一声：“我们就离婚了。——你刚周岁…判给了我，因为我父母知道了这事，明白我再也没机会生育后代了——拼命抢到了你的抚养权。过了不久，我就把你交给父母带，自己去了国外，做变手术，整容…”

　　“变——变？”

　　“对，变手术。我的身体，我的脸全部是假的。”

　　难怪“她”除了部，再也没任何一个地方像女人了，以前因为是我妈，我一个做儿子的怎么可能想到自己的妈不是女人！只是偶尔偷窥到“她”的部这么奇怪，看来是因为假的原因…连声音都是男人的声音，天哪——我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几乎要发疯了。

　　“过了一年，我才回国。把你接到身边自己抚养，从你爸变成了你妈。”

　　“那我爸——”我尖声道。

　　“他是双恋，离过一次婚，在我变前就认识我了。他喜欢我，说不管我是男是女都愿意和我在一起，把你当自己的儿子养，说我们这种人有个儿子就足了，我做手术的钱也是他出的…那时候可不是小数目。”

　　“回国后我就改了名，把军队的军改成君子的君，然后和他结婚了。”

　　“那你们为什么一直不让萱儿看我？啊？！”我像野兽般嚎叫道。

　　“这么大的丑事，我爸妈哪还有脸在原来的地方住下去，就搬家了。那时候通讯又不发达，没通知到小萱——本来也不想通知她，因为我变了，不想任何人知道。”

　　“…”我除了剧烈地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了想，喊道：“那我的出生证？我的生日都是怎么回事——！？”

　　“都是老张花钱改的，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么严。你生日就用你历生日，就是想证明你是我和他的儿子。”

　　“…”我双手狠狠地揪着头发跪倒在地上。

　　面前这个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也痛苦地跪了下来，搂着我的肩：“我想瞒下去，当你妈妈也很开心，我们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和睦吗？你爸也像亲儿子一样待你，虽然你的事都是我拿主意。就像那个时候你考大学，我极力反对你去Ｓ市那所大学，就是因为我以为小萱还在那，怕你遇到她…

　　本来想着你成年了就告诉你，可是…这么多年过了，既然过得好，就觉得没有必要提。没想到事情就有这么巧，都二十年了，我以为这事再也没人知道了…没想到…你就偏偏碰到了她。”

　　我的喉咙已经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没法恨“她”除了他没有早点告诉我真相。“她”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这句话是不是很搞笑？——而且，他们也活的那么痛苦。

　　“我本来想着，只要你结婚找到了老婆，这辈子就再也没有人知道真相了，又怕你遗传了我的同恋，所以一直催着你谈恋爱。唉…

　　看到小萱的照片，戴着墨镜看不清楚，又想着她是你同学，虽然有点像，但我想不到小萱头上去，第一反应就是她会不会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小萱再嫁人生的女儿？你又说她比你大…我怎么想得到她现在还保养得这么好，这么漂亮…只是心里始终不安，就想着来看看，问问她爸妈的情况…”

　　“闭、闭嘴…”我哑着嗓子，吼道。

　　事情的真相原来是这样，这已经不是坑爹了，我的三观完全碎了一地。我妈是我爸，我女朋友是我妈，我是团团。和萱儿扮演母子游戏这么久，没想到竟然会假成真。呆呆地盯着初秋的湖水，我脑子里到处都在轰隆隆地爆炸，眼都是星星在飞舞。

　　“她”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