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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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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沉闷的巨响之后,大河蟹涂装的波音77平稳落地,耳边传来机组那充斥着三亚口音的英文播报,简直与遮光板外的漫天风雪相映成趣。

  大梦初醒,先暗示自己打个哈欠,再用整整五十秒来完成我那L52的开机仪式,等着中国移动毕恭毕敬地我。

  正在此时,我感到有人戳了我右臂一下,原来是右侧座位那个一直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的小姑娘。

  此刻的她,把目光在淡粉球帽檐下,正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似有所求。

  “大叔,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的安全带打不开了。”我默默咀嚼着大叔一词,决心取完托运行李后,先去洗手间剃个须。

  当然,女的要求是不能断然拒绝的,更何况是旅途中遇到的美少女。

  虽然我一向不喜欢扎马尾的女学生,但这姑娘长相甜美,青涩的气质反而恰到好处。

  我不顾飞机还在减速滑行的事实,亲自弯下去解决她的安全带问题,顺便检查下她的皮靴和棉袜的透气

  经过整夜的飞行,想必已有了些味道。

  只是气也不能太明显,在飞行中倒还无所谓,一旦落地了,就必须考虑中国法律的尊严。

  解开安全带的时间不到十秒,对采样而言已然足够了。

  仔细品来,却只有淡淡的茉莉味,这姑娘中途应该补了香水。

  也罢,我有些失望地帮她解开了安全带,不忘起身给她一个好人式微笑:“这样就好了。”

  “谢谢大叔!”她的脸上挂着有些羞涩的微笑,十分礼貌地对我补刀。

  看着她彬彬有礼甚至有些胆怯的样子,我彻底失去了尬聊两句然后加她微信的望。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大伯挂在嘴边的句式。

  看来,我已经不是年轻人了。

  从机场拖着两个27英寸行李箱出来,冷风吹得脸隐隐作痛,我开始后悔上周没去参加游行——就算要被催泪弹一脸,可能还要挂彩,至少还能骗到一个面罩,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惨。

  说好的冬日暖无影无踪,亏我还下载了是广告的故乡天气app。

  我心心念念的故乡,竟以这种别致的方式我归来,真不知是我最近特别点背,还是因为等下要来接我的女人是个稀世祥瑞。

  沉浸在关于时间和命运的思考中太久,我的精神彷佛已经与漫天风雪容为一体,以致于没听到身后有车拼命地冲我鸣笛,声音由远及近。

  当我回过头时,那辆经风霜的黑色GL43已然不再作声,而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已冲到我面前了。

  “军棋——你,是不是,聋?”一身米风衣的高大女人,怒气冲冲地横在我面前,朱微启,杏眼含嗔,温暖的白气从红围巾下不断地散逸而出。

  金属拉杆发出两声哀嚎,行李箱齐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为了证明我不聋,我努力地抱住了面前的女人,贪婪地收着她无穷无尽的热量。

  不同于幼稚的飞蛾扑火,她可是我永明不灭的太阳。

  “死军棋你放开我——你身上冷死了!”姐姐低声抱怨着,却丝毫没有推开我的意思,只是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替我整理落雪花的围巾。

  久违了,我的故乡。

  坐在副驾驶位上,我习惯性地拉下遮板,想照一下自己的状态,却发现化妆镜被贴上了两道封条,样子十分滑稽。

  “这是什么意思,自见者不明?是不是到了年底,你们文学圈又有新讲究了?”我指着那封条,不解地看着姐姐。

  还好,我在离开机场前,已经整理过了仪容仪表,想必现在看起来也并不愧狈。

  姐姐漫不经心地开着车,只是无声地一笑:“贴上封条,是免得你一直照自己,全然忘了理我。毕竟有了化妆镜,你能和自己玩上一整天——现在没得照了,就先委屈你看看我吧。”

  我哭笑不得地收回遮板,开始认真地打量这个女人。

  几年不见,一向骨感的姐姐身材竟已经有些微圆了。

  尽管还没长到脸上,却也没长到上——放个水的话勉强算是。

  但是我已经能依稀看到小腹的轮廓,她当年可是以马甲线自夸呢。

  原本纤长的大腿,现在也变得更有质感了,可她还没放弃过膝长靴,顽强地用体测试其弹限度,任由腿上的脂肪在漆黑的高筒棉袜里紧绷着。

  总而言之,应该是外卖吃得太多了。

  “我说,我让你看的是脸。”姐姐有些不地扬起眉毛,似乎发现了我的关注点。

  “你的脸都刻在我心里了,再怎么看都不会变。”我的回答并不敷衍,还是换来了她的白眼。

  不同于量产的网红锥子脸,姐姐的脸辨识度极高。

  她的下巴足够圆润,与修长的玉颈相得益彰。

  亦不同于我的薄,姐姐的极为厚实,红润而鲜,几乎从不需要口红,便足以支持在任何时间任何光照条件下的八齿微笑。

  她常抱怨自己鼻梁不够,引以为白璧微瑕,但在我看来已经足够了。

  当然,最人的还是她那双眼睛,黑亮的让人不敢直视;还有她那引以为傲的睫,足以支撑起数片雪花。

  对她而言,描眉与眼线都是画蛇添足,因为上苍对她已经足够溺爱了。

  下飞机前正好看了‘太平轮’,现在再来回顾姐姐那张脸,可以推定,那是介于俞飞鸿和长泽雅美之间,漫长功率谱中的一个极大值。

  这种有物化女之嫌的频谱分析,当然不是我原创的。

  前女友有次提到,我的侧颜有几分像陆毅,而细看之下却神似胡美丽,还为我划出了带宽。

  总而言之,她是想说我不像个直男。

  得我一度怀疑她偷用了我的游戏本,把里面的剪辑素材当成GV看了。

  凭良心说,虽然经常和她研究srp的玩法,偶尔也被她得说不出话来,我自认为还是标准异恋。

  “看够了没有,超过三分半就要计费了。”姐姐开始减速,显然是看到了收费站前漫长的车队。

  看着收费站前夹道的两排十轮大卡,我顿时有了一种检阅人民军队的错觉,直到前面的那辆比亚迪再也不动了,我才把高举的左手放了下来。

  虽然车里足够温暖,但这样虚度时光多少还是有点恼人,毕竟值得我等的,只有姐姐而已。

  而现在她就在身边,看着车窗外的大雪,陪我一起默默着外循环带进来的尾气。

  “我说天歌,难道每年年底都这么堵么?还有,大伯怎么没考虑去办个ETc?”我有点不耐烦地切掉了深情款款的Rgrwg,结果下一首却是Tfr——尽管你我已到路的尽头,可我就是不放你走。

  呵,又一首收费站之歌。

  “没有啊,往年都畅通的很,有没有ETc区别不大的。只是今年你回来了,就堵的根本走不动车。究其原因,可能你是个百年一见的祥瑞吧。”姐姐兜着角,冲着我兮兮地一笑“还有,你我都是大人了,以后不许再叫我天歌了。”姐姐本名叫项璃,可我一直喜欢叫她天歌。

  论历史渊源,项天歌这个外号可比项军棋要早的多——诚然都怪骆宾王的打油诗,再配上小学课本里魔图,导致全班学生齐颂‘咏鹅’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姐姐,项天歌这个外号便在哄笑声中愉快地诞生了。

  历史证明,给女人起外号的是会有代价的。

  此后每次古诗默写,总有同学写成“曲向项天歌”只有姐姐一个人百战百胜,顺利当上语文课代表。

  此后,她便朝着中文系的方向滚滚而去了。

  相比之下,我的外号就没那么风雅了。

  项琦与象棋本就同音,难免会有误伤。

  直到初中,征求了爸妈的意见后,我决定为自己取个正常些的名字。

  中二少年都喜欢打打杀杀的通俗历史读物,我那时正在看‘明朝那些事儿’,于是就假冒大明宗室,按照木火土金水的顺序,改名项钧琦——反正老爸的名字中带有土字旁。

  本来一盘象棋已经够热闹了,现在又添了一副军棋,这下我名字的可玩度更高了。

  一到自习时间,我就被教室最后排的同学们下来下去,忙的不亦乐乎。

  这两个外号,搅得青春期的我烦躁不堪,天天沉浸在“司令”和“工兵”的起哄声里,以致于我现在看见任何棋盘,都想要掀了它。

  “又在胡思想了吧?”姐姐轻敲了下我的头,有些忧心地看着我,看来是我把沉思都写在脸上了“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现在反而闷闷不乐了。一个外号而已,想叫就叫吧,我又不在意。还是…此之谓近乡情怯?”

  “倒也没有,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我连忙补上一个没心没肺的尬笑,免得让姐姐不好受“离开这里时还是个熊孩子,现在已经是大叔了。好在姐姐容颜依旧,还是那么美,让我觉的故乡还有几分熟悉。未老莫还乡…”

  “胡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你把项家的祖训置于何地?”姐姐虽然还在和我逞辩,语气却快了很多,眼眸中转着得意的光芒。

  “还有啊,那些对付小女生的低级话术,就别拿来套路你姐了,也不嫌幼稚。”话虽如此,她的表情分明是十分受用的。

  可这也能算套路么,足女人的虚荣心,充其量是礼节的奉承罢了。

  “对了,说到套路,你和你女朋友怎么样了?”不幸的是,姐姐还是把话题引向了令人沉默的方向。

  “分了。”我故作潇洒地把头一扬,留给她一个胡茬密布的下巴“分得干干净净,再无聊系。”

  姐姐不屑地切了一声,对我轻浮的造型嗤之以鼻:“你说得这么轻巧,看来原本也没什么感情。趁早分了也好,省得祸害人家小姑娘。”

  “恋爱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事情,缘尽则止,不合适当然要分开,又怎么会是祸害呢?为了所谓责任感,而强行在一起,不过是伤害彼此。我在适当的时候结束感情,才是负责任的表现。”

  姐姐似乎想起了什么,脸沉了下来。

  “而且,实事求是地说,我的前女友好评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五,远高于中国失婚男青年的平均水平。”

  姐姐单身多年,我也实在怕她心理变态,故有必要用数据来维护的形象。

  “什么实事求是,还百分之七十五,你还能再无一点么?”姐姐气得勐捶了一下方向盘,石破天惊的怒吼响彻高架桥。

  雷动蛰,前面的比亚迪吓得赶紧往前蹭了一下,它那一身脆皮,就算是低端的假SuV,也是断然惹不起的。

  学中文的最痛恨各种数据,我后悔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意识到自身失态的姐姐,淡定地梳理了一下黑亮的鬓发,丰腴的双臂前,仰首看着车顶,等着我给她台阶下。

  于是,我识相地打开背包,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瓶DIORSvgl,双手郑重地将其捧过头顶,等待姐姐居高临下地验收贡品。

  “项琦方才口出不逊,以下犯上,请姐姐降罪。”我深知,她这么多年就爱看那些脑残古装剧,于是干脆收起无关紧要的羞心,陪她玩上一阵角色扮演。

  但是严格来说,这桥段实在是没有逻辑可言——明明是我被动分手,况且她连我前女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降得着罪么…

  “切,又是从机场免税店买的吧?这种万金油礼物,一看就是专门煳外宾的。是不是想着,谁来接你就送给谁,只不过接你的人刚好是我?”姐姐接过香水盒,都没打开看,直接反手扔进后座,态度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反而愈发地强硬。

  小包装就是拿不出手,前女友诚不我欺。

  一声长叹,我只好拆开精心准备许久的礼盒,撕掉做工精美的内包装,再小心翼翼地取出黑色的GZ你款,到姐姐温热的手上。

  “本来想到家后再给你的。新年快乐,天歌。”

  “嗯。你也是。”姐姐头也不抬,只顾着怜爱地抚摸那崭新的皮包,用食指来回玩那刺眼的金属logo。

  这副神情,若是被那个街头画家捕捉到,大概又会是一幅SsM。

  实在不想承认,我被这女人套路了。

  带着一身寒气跟姐姐回到家,伯父伯母已经在客厅久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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