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且说段璟救下方剑明之后,一路回到客栈,此时明雷子尚未休息,正焦躁不安地在房中来回踱步,乍见二人之后不大吃一惊,急道:“是何人伤了明儿?”
言语之中一股怒意迸发出来。段璟将事情前因后果与他说了,明雷子感激道:“此番多谢小兄弟救回明儿。”
说着深施一礼。段璟急忙扶起明雷子,道:“前辈毋须如此客气,我与方兄弟本就是一见如故,再者那向少银恶贯盈,能替武林除去这一大害,亦是我辈分内之事。”
明雷子见他说得大义凛然,亦是笑道:“若武林中能多几个如小兄弟一般的人,这天下也就太平的多了。”
二人将方剑明扶上躺下,明雷子皱着眉头说道:“明儿伤得如此重,怕是赶不上去少林了。”
段璟奇道:“前辈,恕晚辈冒昧,你与方兄弟此去少林可是有要事在身?”
明雷子踌躇半晌,方才缓缓说道:“不瞒小兄弟,我与明儿此去少林,正是为了一件关乎我派生死存亡的东西,可眼下明儿昏不醒,若待他醒后再去,只怕会误了大事。”
段璟低头想了一下,道:“前辈,您若是信得过晚辈,就将方兄弟留下由晚辈来照顾,您一人轻身上路,待方兄弟伤势好转之后,我再与其一道前往少林与您会合。”
明雷子思索半晌,方道:“如此便麻烦小兄弟了,我明便赶往少林,待明儿好转后你二人再来与我会合。”
段璟点头应下,二人又商量了一会,段璟这才回屋歇息。
到得第二天天亮,明雷子与段璟二人告别,此时方剑明依然还在昏之中,明雷子站在他的头轻声道:“明儿你好生歇息,师叔就在少林等你。”
转头又对段璟说道:“如此我就先走了,明儿就有劳小兄弟了。”
段璟拱手道:“前辈放心,一路保重。”
二人拱手而别,段璟看着明雷子匆匆离去,直到背影消失后方才转身回了屋里。
段璟走到屋内边,此时的方剑明面色苍白,伤口处虽然已经被纱布包扎好,但隐隐仍有血迹透出,段璟紧皱眉头,忽然一掌拍向方剑明的前,紧接着一股浑厚的内力缓缓输入方剑明的体内。
真气方到方剑明体内,段璟便惊骇地发觉其体内的五脏六腑皆已受了大伤,肋骨亦是断了数,受伤之重,早已超出段璟预料之外。
段璟又将方剑明扶起,让其盘腿坐在上,自己则坐在其身后,双掌抵在他的后心处,将体内真气缓缓输入,慢慢治疗着方剑明体内的内伤。
段璟用内力缓缓治疗方剑明的伤势,只见其面色开始渐渐泛红,五脏六腑的伤势皆在快速痊愈着。良久之后,段璟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收回双掌。此时的方剑明面色红润,鼻息缓慢而悠长。
段璟满意地点了点头,方剑明的内伤几乎已经痊愈了,只是内伤虽然好了,外伤却还需休养,尤其是那断掉的几肋骨,更需名医来接,若是一个不慎,更有可能落得终生残疾。
段璟扶着方剑明缓缓躺下,正起身倒茶,忽听方剑明低声说了一句“多谢段大哥救命之恩。”
段璟急忙回头,见方剑明睁着眼睛,正看着他微笑,段璟喜道:“方兄弟,你可算是醒了。”
方剑明微微笑着,又环视了一下四周,轻声道:“段大哥,我师叔呢,怎地只有你一人在此?”
段璟笑道:“明雷子前辈先行去了少林,留我在这里照顾你,等你伤势好转之后我们再去少林与他会合。”
方剑明哦了一声,面上稍有失望之,段璟安慰他道:“方兄弟你先好生休养一番,明雷子前辈自会在少林寺等着我们,又何必急于一时。”
方剑明低声道:“我自幼就在天山派长大,今番是第一次出远门,还想着要给师叔帮忙,哪知却拖累了他。”
说着低头沉默不语。段璟宽慰道:“方兄弟你还年轻,来方长,等你养好身体,自然能为门派出力。”
话锋一转,又道:“只是明雷子前辈如此匆忙赶往少林,不知究竟何事?”
方剑明抬起头,盯着段璟的脸,良久才道:“段大哥,我能相信你吗?”
段璟一愣,笑道:“方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意气相投,兄弟相称,自然可以信得过我。”
方剑明沉半晌,方才说道:“不瞒段大哥,我与师叔此次出门,正是为了我天山派的一本秘籍。”
段璟听了口而出,道:“可是长生经?”
方剑明惊道:“正是此物,段大哥何以知晓?”
段璟苦笑道:“方兄弟久居天山,自然不知此事已在中原武林传得沸沸扬扬,连一些走街串巷的小贩都知道了。”
方剑明听了目瞪口呆,半晌后才道:“此事在我派中乃是绝密,怎地又会传得人尽皆知了。”
段璟又道:“方兄弟,你与明雷子前辈二人此去少林,难道是向他们讨要长生经不成?!”
方剑明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此前有人密报掌门,言长生经已被收入少林藏经阁内,如此掌门才派师叔与我一道前往少林,为的就是讨回长生经。”
他抬头看着窗外,恍惚道:“如今段大哥你言此事已是人尽皆知,想来师叔也是要白跑一趟了。”
段璟又与方剑明聊了一会,言语中不停试探他,又旁敲侧击将天山派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他倒不是有什么想法,只是长生经此时就在他怀里,他要归还经书,势必需要先确认明雷子与方剑明的身份。
方剑明不疑有他,顺着段璟一路聊着,说到高兴处,更是手舞足蹈,少年郎潇洒的模样,让段璟看着不由一呆。
方剑明笑道:“段大哥,你可知我天山派的剑法是什么?”
段璟回过神来,说道:“当然知晓,天山派赖以成名的剑法,自是天山剑法。”
方剑明又问道:“那你可知天山剑法最强的一招又是什么?”
段璟一愣,不由苦笑道:“我又不是天山派的弟子,哪里知道的这么详细。”
方剑明笑道:“天山剑法共有七七四十九式,但传言原本还有第五十式,相传这第五十式需配合长生经方可练成,只是这长生经极其难练,我师父如今亦只练成了半部,如今这长生经又不知去向,想来这第五十式,怕是以后再也没机会见到了。”
说着声音渐渐低沉,情绪也低落了下去。
段璟试探半晌,心头暗忖道,看来方兄弟真是天山派的弟子,他师父又是天山派的掌门。也罢,我就将长生经与他,也让他立个功劳。
段璟缓缓起身,将门窗由内关好,又紧紧锁上。方剑明有些不解,问道:“段大哥,今风清云朗,天气大好,你关上门做什么?”
段璟没有说话,走到方剑明身前坐了下来。方剑明见他面色凝重,似乎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一般,不由心里一突,亦是一脸的凝重。
段璟缓缓坐下,说道:“方兄弟,我能相信你吗?”
方剑明见段璟问得如此郑重,心头更是不安,强笑道:“段大哥说得哪里话,你也说过我二人意气相投,兄弟相称,你自然亦是可以信得过我。”
段璟盯着方剑明看了半晌,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郑重交给了方剑明。方剑明有些不明所以,待接过物事打开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其手中拿着一本古籍,封面上正是写了“长生经”
三个大字。方剑明惊讶万分,拿着经书的手不自颤抖起来。半晌才抬头看向段璟,颤抖着声音问道:“段大哥,此物从何得来?”
段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方剑明听了也是颇多感慨,道:“我师父苦练多年,这才练成了半部长生经。这袁长乐竟然几个月就超越了我师父,当真是天下间少有的奇才。”
段璟道:“就算是天纵奇才又如何,此人作恶多端,就算不死在我的手里,早晚也会死在其他人手里。”
方剑明忽然啊了一声,说道:“长生经现在在这里,那师叔去了少林岂不是白跑一趟?!”
又笑道:“若是师叔知道他这一趟白跑了,长生经又一直在段大哥这里,说不定他回来要好好发一顿脾气。”
段璟笑着问道:“方兄弟,明雷子前辈脾如何?”
方剑明撇了撇嘴道:“师叔子颇急,平里最好打抱不平,但对于我们这些晚辈又是极好,师父常说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段璟哈哈大笑,又道:“难怪明雷子前辈说与辛大哥神已久,他二人脾果真是一模一样。”
方剑明又道:“段大哥,如今长生经在手,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行前往少林会合师叔罢。”
段璟点头道:“也好,所谓夜长梦多,我们先去会合了明雷子前辈再说。”
方剑明此时得了经书,心中异常兴奋,说着就要动身,哪知刚一起身,不由哎呀一声,往后便倒,豆大的汗珠转瞬间布了额头。
段璟急忙扶住方剑明,道:“方兄弟,你重伤未愈,看来还需再休养一段时,与明雷子前辈会合一事,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
方剑明脸色黯然,但他亦知自己身体实在无法支撑,只得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只能如此了。”
说着又看向手边的长生经,想着明雷子气急败坏的模样,心情不由舒缓了很多。段璟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与方剑明说了几句话,自去饭堂找伙计送饭。
二人吃完饭,段璟又扶着方剑明躺下。方剑明神色有些黯然,口中喃喃道:“我这身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段璟忽道:“方兄弟,你何不试着练一下长生经,或许对你的伤有用呢。”
方剑明大惊,急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长生经乃是我派至宝,非掌门不得习练,我如果练了,岂不是成了我派罪人,到时就算是师父也保不住我。”
段璟听其说得如此严重,一时也不敢再劝。
二人在客栈中又住了些许日子,方剑明的伤势亦是进展缓慢,此时他断掉的骨头早已被接上,内伤虽然被段璟用内力治愈地七七八八,但总还有一些未痊愈。方剑明心头有些焦躁,奈何身子尚未康复,段璟也不放心带着他一起上路。
一二人正在房中闲谈,忽有一人敲门,段璟开门视之,见是客栈伙计,不由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吗?”
伙计看着二人,问道:“不知哪位是方剑明方公子?”
方剑明躺在上,闻声说道:“在下就是方剑明,不知小哥找我何事?”
伙计见了方剑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道:“方才有一人找到小人,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方公子。”
他见方剑明躺在上,似乎行动不便,便将信递给了段璟。
段璟接过信,问道:“那人只是送了封信吗,可有其他话待?”
伙计想了半晌,方才摇头道:“不曾。”
段璟又追问道:“那人是何打扮?”
伙计笑道:“此人小人亦认得,正是附近邮差,专替他人送信,公子可是要找他问话?”
段璟摇了摇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伙计,伙计大喜,拜谢而去。
段璟返身回房,将信交给方剑明,方剑明拆开细细看了,忽然面色变得苍白,口中大叫一声,竟然直接晕了过去。段璟大惊失,急忙用力掐方剑明人中,方剑明这才悠悠醒转,段璟正发问,方剑明颤抖着拿起那封信递给了段璟,段璟急忙接过一看,见信上只有寥寥八个字。
段璟定神一看,见其上写着“师叔命危,速来相救!”
不由大惊,急道:“难道明雷子前辈在少林遇到了危险?!”
方剑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事不宜迟,我要立刻赶往少林。”
说着勉强撑起身子就要下地。段璟急忙阻止他,说道:“方兄弟,你重伤未愈,此时赶往少林,不但救不了明雷子前辈,反而可能还会害了自己。”
方剑明咬牙切齿,道:“那我又该怎么做,难道就躺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师叔被害吗,段大哥,换了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段璟闻言一窒,方剑明又道:“男子汉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明知师叔危在旦夕,我若不去相救,后回了师门,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师父。”
段璟闻言慨然道:“既然如此,我就陪方兄弟走上一遭,一路也好多个人照顾。”
方剑明一愣,感激道:“多谢段大哥出手相助,小弟没齿难忘。”
说着就要下拜。段璟急忙扶起方剑明,笑道:“你我既然兄弟相称,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如今明雷子前辈危在旦夕,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走。”
二人收拾停当,段璟又雇了一辆马车,让方剑明坐到车里,他自坐车头与车夫一起,正想出发,方剑明急道:“段大哥,我听客栈伙计说信是一个邮差送到的,我们何不先去找那邮差,问清楚究竟是何人寄出的信。”
段璟抚额失笑道:“我却是忘了这茬,亏得方兄弟提醒。”
又问清了邮差所住的方位,让车夫一路赶了过去。
邮差住在镇东南的一间民宅中,二人到的时候已是晌午时分。段璟环视四周,见这一片鲜少有人来往,便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段璟敲了半晌,见始终未有人开门,马车内的方剑明道:“或许此人还在外头送信未归?”
段璟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正值晌午,也该回家吃饭了。”
他想了想,又敲开隔壁一户人家,询问邮差的去向。
那户人家主人听闻段璟正在寻找邮差,便道:“公子来得晚了,早上这邮差便已经搬离此地了。”
段璟一惊,急忙追问道:“可知他搬去了何处?”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倒是不知,据他说是去投靠他一个远房亲戚去了,这人也怪,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只带了一个包裹,那包裹也不大,看着也不是什么换洗的衣物。”
那人还在絮絮叨叨,段璟却若有所思地回到马车上,将事情与方剑明说了。方剑明皱眉道:“上午送来的信,早上便搬走了。段大哥,这其中定有蹊跷之处。”
段璟点了点头,说道:“而且据邻居所说,邮差走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包裹,可见其走得甚是匆忙。”
方剑明又道:“他在此间可还有其他亲人?”
段璟摇了摇头,道:“此事我亦问过邻居,这邮差在此地住了数十年,皆是独来独往,往日里也不曾见有什么亲戚上门。”
二人又商议一阵,始终想不出一个办法,只得掉转车头驶出镇子,一路往少林寺赶去。
马车刚驶出镇子,忽听一声锣响,紧接着一大队人马从镇内追出,当前一人口中大喊道:“前面的马车停下。”
二人不明所以,又见那队人马皆穿着官差的服饰,只得停下等待。
那一队官差到了近前,领头一人头戴角帽,悬长刀走近前来,先是看了一眼段璟,又道:“车中之人可是方剑明方公子?”
方剑明在车中闻言,惟恐此事又与明雷子有关,急道:“在下正是方剑明,不知官差大哥有何吩咐?”
官差头领看了一眼方剑明,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仔细比对了一番,忽然大喝一声拿下。只听哗啦啦一阵长刀出鞘的声音,瞬息间大群官差将马车团团围住,就要出手抓人。
二人大惊,段璟急道:“官差大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领头的官差看了一眼段璟,喝道:“你亦是同,照样也要拿下。”
说着左右之人就要来抓段璟。段璟挥手格开二人,急道:“我二人一向遵纪守法,今你等无缘无故就要捉我二人,是何道理?”
领头的官差见段璟反抗,心中怒意更甚,拔出长刀喝道:“既然你二人拒捕,就不要怪我们了。”
说着长刀一挥,径直冲了上来。段璟本分辩几句,但又恐这些官差伤了方剑明,无奈只能出掌击倒数人,他下手极有分寸,这些人虽然被击倒在地,但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晕过去罢了。
领头的官差见段璟出手,己方无一人是其一合对手,心头一惊,暗忖今番竟碰上这么一个高手,看样子自己手下这么多人,今也不一定能拦住他。他今次领了上司的命令,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将方剑明捉拿归案,此时见段璟武功实在太高,今次这任务十有八九半途而废,一时心中有些慌张。
就在段璟大战众官差的时候,忽听一声大喝,一人从凌空而至。从间出一把长剑,径直刺向段璟。
段璟眼观六路,早已瞧见此人,又见其一把长剑直刺自己,剑尖寒光一闪,似乎威力不弱,急忙扭转身子避开,待与那人擦肩而过时,再反手一掌拍向其肩。
那人似乎早已料到段璟会有此招,脚下往一旁跨过一步,将将避开段璟手掌,接着长剑倒转,直刺段璟前。
段璟看准剑势,忽然双手一开一合,竟将长剑牢牢抓在手中。那人冷笑一声,手腕飞速翻转,长剑跟随着一起转动,割伤段璟手掌。
哪知长剑方一转动,竟然发出一阵金铁鸣之声。那人大惊,细看才发现段璟手上竟带了薄薄的一层手套,那金铁声正是长剑与手套相击而产生的。
那人见了段璟的手套,不由咦了一声,翻身向后一跃,口中喊道:“阁下可是段璟段兄弟?”
段璟闻言一愣,待看清那人面目时,亦是一惊,道:“关大侠,怎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