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林家的传统

　　我已经很久没进家门了，每次回来都是熟悉而陌生，激动中又有点忐忑。【】这次则不然，激动几乎没有。差不多全是忐忑了。

　　苍天保佑，让我妈别出去打麻将。我站在门口深深了口气，暗自祈祷，只要老妈在，不管出多大的事，我爸也不敢把我怎么着。

　　哎，这不是林卓么，刚回来呀这是！邻居王姨喊了一嗓子。

　　哦，王姨啊，我妈没去您家打牌么？我赶紧问。

　　没来呀，可能在家看电视了吧。王姨说，这傻小子。回来了在外面站着干嘛，赶紧进去呀！

　　哎，好，那我回去了王姨，我讪笑着，拧开门锁，走进了自家院子。

　　院子里正在给鱼刮鳞的我爸见我进来了，把鱼一扔，站起来擦擦手，狠狠的盯着我。

　　爸。我回来了，我干笑着说。

　　哼。跟我进来！他瞪我一眼，转身进了屋。我故作轻松的跟在他后面，实际上心里惴惴不安。这没办法，我爸其实特别疼我，但总是一副严父的模样，动不动还用教育我这个孝子，所以一看到他，我心里就本能的有点紧张。

　　来到客厅他坐下了，我把包和点心一放，这是给您买的，稻香村的，跟桂顺斋的差不多，回来的比较急，所以…

　　他一看点心，脸色缓和了些，这再次证明了那个真理，送礼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哪怕是亲到不能再亲的亲爹也不例外。

　　我看他脸色变了，以为这事好商量了，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彻底给我来了一个大反转。

　　跪下！台冬节亡。

　　啊？我愣住了，您说什么？

　　跪下！他一拍桌子，聋了吗？

　　我赶紧跪下，爸您别生气，我错了！

　　知道错了？他盯着我。

　　不知道，我无奈的说，反正您生气了就是我错了，不管因为什么，我认错就是了。

　　他沉默良久，我问你，你是不是做先生了？

　　没有！我赶紧说，可是一看到他那严厉而冷峻的眼神，我又低下了头，不是先生，是风水师…

　　有什么不一样吗？他冷笑，从小到大我不让你碰这个，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风水师做到最好也就是个中九，不如走仕途有出息，我流利的背诵着他讲了无数次的话，而且办事的时候什么人都有，一个处理不好还给自己惹麻烦。心软了容易被人算计，心硬了呢，又容易得罪人。一旦人家知道你懂这个，你注定就得孤独，没人能再把你当朋友，在他们的眼里你就是先生，就是办事的人，没事不敢找你，有事了找你你还不能拒绝，不然的话就算几十年的情也白搭。做这个婚姻不稳定，招桃花，不是有大福气的闺女人家都不敢跟你，不信看我和你妈…

　　嗯？他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对不起爸，我背得太了，没管住嘴，我赶紧道歉。

　　他叹了口气，咱们林家世代都吃这碗饭，这其中的苦处，只有自己才能明白。你看你爷爷，就因为一时心软，为了救人，自己都…哎，这事我就不想提了！

　　我心说您少提了么，从小到大，哪次教训我您不提？

　　我快四十了才得了你这个儿，老林家传到你这一代，就剩下这千顷地里独一苗了。我不想让你碰这些，是想让你做个正常的人，像别人家孩子一样，娶媳妇生孩子，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那才是自在呀。可你倒好，偷着学术数，非要做这个中九，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你爸我这份苦心呢！他敲击桌子质问我。

　　爸，我妈呢？我问。

　　别打岔！他看我一眼，知道你得这会回来，我把她支到外面打牌去了！

　　哦，那我能不能坐下说呀，这事也不值得让我一直跪着吧？我试探着问。

　　算了，你起来吧，他瞥我一眼，我问你，咸水沽那孙武州的事，是你给办的？

　　我只是帮他选了个物件，没帮他做别的呀，我坐下了气概。

　　嘿，你还想帮他做什么？他不高兴了，他那个事问题就出在物件上，我为什么不愿意管，因为他那人不行！这人做买卖，坑蒙拐骗的事没少做，你帮他不是造孽吗？

　　爸，他坑蒙拐骗的事我可不知道，再说了，他拿钱自己也落不下，赚来了也都给人骗走了。【】既然碰上了，又说当年找过爷爷，也找过您，我不好拒绝，也就随便说了几句，这不算犯忌讳吧…

　　按说你这事呢，做的也不算错，而且能解决了那黑辟，总算也没辱没了祖宗的名声，他话锋突然一转，可是这个事的影响有多大你知道吗？现在周围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林五爷的孙子懂这个了，很多人再来找我，我要是一推，人家干脆就说，那让你儿子给我看看得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爸，感情您是因为这个不痛快啊？您放心，我又不在老家这边，没什么影响的。

　　笑话！他不屑的看着我，我会因为这个跟你生气？你也太小看你爸我的气量了！别人来夸我儿子，这是脸上有光的事，我还能跟你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些？

　　那您干嘛让我滚回来，还说要教训我…我不明白了。

　　他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些年，我想尽办法拦着，可终究是没拦住…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学了ぽ无双谱ぼ了？

　　呃…学了一点点，我说，不算多，就一点点。

　　你爷爷偏心，我跟他求了那么多年他都不给我，可却偷着传给了你，他无比羡慕嫉妒恨的看着我，其实我也不怪他，这是咱们老林家的传统，两代传一次。当初我爷爷承业公也是没学无双谱，你爷爷的爷爷念山公也是直接把无双谱传给的孙子。

　　那不纠结了，我打开点心盒，拿出一块点心来咬了一口，您放心，将来呀，我绝对不传给您孙子，只传给我孙子。

　　他看我一眼，你还年轻，知道什么呀！那无双谱来历不一般，非常霸道，两代一传，为的是不伤筋动骨。我太爷爷念山公当初生了六个儿子，可到了下一代，只有我爷爷承业公生了你爷爷这一个儿子，其它老哥四个都无儿无女。咱们林家一直人丁不旺，就是因为家里有这无双谱闹的。这种天机秘术，如果不能学会，总留在家里就不吉利，你明白吗？

　　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尽量都学会了，我又拿了一块点心。

　　那种蝴蝶酥我爱吃，给我留点，他继续说，可是要学无双谱，必须先拜师，你这个臭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自己偷着学，你是活腻了吗？不拜师，那就是偷学，后果是很严重的，难道你爷爷就没告诉你？

　　我愣住了，慢慢的咽下嘴里的点心，这个我真不知道。

　　哼，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四处扬名！他看看我，知道怕了吧？

　　那怎么办啊爸！

　　他也拿起一块点心，尝了一口，嗯？这点心都做了好几天了，多少钱买的？

　　二百多！

　　你发财啦你！他一惊，二百多买这种点心？你个败家玩意，会不会过日子？你还不如去镇上那西点店里给我买点呢，这钱花的…

　　行行行，下次我一定去那给您买，我说，您赶紧跟我说说，这事怎么办哪？要不然我去爷爷坟前拜师去？

　　他看我一眼，放下点心，你爷爷都去世十年了，怎么能拜他呢？

　　那我拜谁去啊？我无奈，林家的秘术不外传，总不能让我去拜个外姓人，让他教我无双谱吧？

　　那是自然不行的，他说，按咱们林家的传统，你得拜两位师父，都是记名的。我早知道你得学无双谱，所以早早的给你物好了一位师父，你回去去拜他吧。

　　谁呀？

　　别问，听我说完，他瞪我一眼，两次拜师必须隔开至少三个月，你这次先拜倒我的门下，三个月后，他自然会去找你的。

　　等等！我站起来，我，拜您为师？那我以后是喊您师父呢还是爸呢？

　　道家师徒大于父子，你说你喊我什么？他一拍桌子，给我坐下！

　　我赶紧坐下，行，那什么时候拜？

　　他看我一眼，今天晚上，拜师之后我要传你一些东西，都是当初你爷爷交给我的。他说过，要是有这么一天，让我把那些东西替他传给你。

　　我心里一热，原来是爷爷的意思。

　　这是林家的传统！他说，你爷爷也有两位师父，一个是我爷爷承业公，另外一位，是风水裘家的一代宗师，裘天赐裘二爷。

　　裘家？我一愣，您说的是南曾北裘方外凌的裘家？

　　对，就是裘家，我爸点点头，小子，我给你选的这位师父，也是裘家的人，你想在风水圈里混，没有这样的风水豪门做出身，很多事是不方便的。咱们与裘家是老世了，这份情就要靠你去维护了。

　　我愣了半天，点点头，我明白了，对了爸，拜师必须是今天晚上么？

　　对，必须是今天！他斩钉截铁的说。

　　那…那我拜完了之后呢？我问，要不要在家过夜？

　　你要在家里至少住半个月，我得教你东西，他看着我，反正你现在也辞职了，时间有的是。

　　坏了！我赶紧站起来，爸，我有点急事要处理，先请个假，晚上子时前一定赶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