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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三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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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痞们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嚷嚷道:“乡下人,今天不给个说法,就砸了你的饭馆。”听他们的口音,也不是上海本地氓,说话带着一股苏北腔调。

  老板抱着膀子冷笑:“要什么说法,我接着。”

  地痞道:“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条,赔钱看病,不拿出千儿八百的,别想在这儿开店。”

  “呵呵,第二条呢?”

  “第二条,每月缴老子十五块钱,以后有事提老子的名字,保你太平。”地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叫麻皮,这一块是我罩的。”

  老板耸耸肩,扭头喊道:“十爷,有收保护费的。”

  梁茂才嘿嘿笑了:“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当即起身,带着兄弟们走了过來,一帮五大三人高马大的汉子将四个地痞团团围住。

  麻皮一点也不怵,道:“外乡人,刚到上海來?”

  “也不是,來了有小半年了吧。”梁茂才答道。

  “好心劝你一句,别逞能,强龙还不地头蛇呢。”麻皮带着手下就要离开,却被梁茂才一把按回板凳,狞笑道:“饭还沒吃完就想走,把老鼠给我下去,不然把你脑袋拧下來当球踢!”

  一顿暴打后,四个地痞遍体鳞伤,麻皮嘴里了只死老鼠,跌跌撞撞爬出门,一阵干呕,扶着门框,声音带了哭腔:“你们等着,有种报个字号。”

  梁茂才道:“秀才,告诉他!”

  郑泽如扶扶眼镜:“我们是武会的,这位是学员队长梁大师兄。”

  麻皮道:“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走了。

  …

  闸北帮会众多,无论是拉黄包车的,开饭馆的,开院的,都和帮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突然冒出这么多不知底细的饭馆來,混当地的地痞肯定要去盘一盘海底,顺便敲敲竹杠。

  麻皮等人是苏北盐人士,属于闸北大头香顾四瘪子的门生,苏北人在闸北捞偏门的很多,其中以顾竹轩最为有名,他早年当过巡捕,拉过黄包车,为人豪仗义,最喜为老乡出头,久而久之成为苏北人的领袖人物,人称江北大亨,与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人齐名。

  门生在自己地盘上被人打得半死,还了一只死老鼠,这事儿被顾竹轩知道后,当即就拍了桌子,说此仇不报非君子,不过当老大的绝非得虚名,闸北忽然冒出这么多南泰籍的饭馆茶楼,绝不是巧合,再说这帮人口称武会弟子,更加令人不敢小瞧。

  顾竹轩派人拿了自己的名片去南泰饭馆,请那位“梁大师兄”到自己开的德胜茶楼坐一坐,吃讲茶,哪知道对方根本不给面子,说沒空,不來。

  这下可惹恼了顾竹轩,就算是黄金荣也不敢不给自己面子,这帮过江龙摆明要抢地盘,玩硬的啊,他修书一封,约对方在江湾一带空地上分个胜负,这回对方倒是爽快的答应了。

  不是梁茂才托大,而是陈子锟有所部署,烟总队的退伍兵想在上海扎下來,非得打出名气才行,上海滩鱼龙混杂,想出头不易,这回正好借着顾竹轩上位。

  约战当天,以顾竹轩为首的盐人來了七八百人,大部分是黄包车夫,还有码头苦力等,兵器以斧头、、匕首为主,黑一群人站在芦苇前,倒也气势十足。

  南泰帮來的人不多,五十多口子,开了两辆卡车,车头上架着轻机,人手一支步里别着驳壳,大大咧咧的就过來了。

  顾竹轩一看这阵势,顿时傻眼,再看对方领头的人,又转忧为喜,大踏步上前,热情洋溢道:“薛总队长,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來的正是薛斌,他已经卸任军职,解甲归田,本來陈子锟是想留他在军队里继续干的,可是薛斌和中西女塾的李老师结了婚,一心想留在上海居住,再说这么多弟兄,这么多产业,总得有人打理,便依旧让他负责上海这边的事务。

  顾竹轩看见薛斌就全明白了,合着这帮南泰过江龙全是烟总队的弟兄啊,怪不得这么横,人家太有资本了,别说区区一个顾竹轩,就是杜月笙來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结局自然是握手言和,不打不相识,顾竹轩请客喝酒,大伙儿找个馆子敞开了喝,席间他套薛斌的话:“总队长,以后打算在上海扎了?”

  薛斌道:“这么多弟兄留在上海,我这个老大哥得管着他们吃喝不是?都是吃粮当兵的人,也沒啥本钱,开个小饭馆,拉个洋车,总比回家种地强,你说是吧,顾老板。”

  顾竹轩道:“是这个道理,这次的事情,是麻皮的不对,我让他给弟兄们赔罪。”

  薛斌道:“顾老板仗义,兄弟佩服,你也别总队长的喊來喊去,喊一声老弟就行,或者喊我外号,以前我在北京城混的时候,报号黑风。”

  顾竹轩道:“失敬失敬,原來薛老弟还是道上混过的,不知道眼下有沒有开香堂?”

  薛斌道:“我们陈大帅是青帮通字辈的,我们这些当兵的自然都是他的门徒,我这个帮会,叫三会,以后就在闸北混了,还请顾大哥多照顾。”

  顾竹轩把脯拍的咚咚响:“薛老弟的事情,就是我顾四的事情,只要瞧得起我顾四,子当当都來。”

  一场危机化解,还和顾竹轩上了朋友,三会和顾竹轩的生意不构成冲突,相反还有互补,顾竹轩摆不平的狠角色,请三会出马,把机关亮出來,再凶悍的人也得服软。

  后來混了,顾竹轩问薛斌:“老弟,为啥要叫三会?”

  薛斌道:“机关,步,手,可不就是三会么。”

  …

  自打上回大闹虹口道场之后,武会的名气越來越响,不少年轻学生趁着暑假前來报名,每天早上都能看到穿着白色汗衫黑色泡的学员列队从武会出來,沿着培开尔路晨跑的壮观景象。

  内外棉纱厂一名姓内田的工头死在宿舍里,脖子上绕着电线,还有一个姓齐藤的副经理吊死在车间里,分明都是被人杀死的,因为这两人都参与了杀、殴打中国工人的暴行。

  案子报到租界巡捕房,巡捕们也是一筹莫展,因为案子发生在沪西,五卅以后,租界当局就失去了管辖权,至少不能明面上跑去抓人查案,但是这案子绝对是中国人做的,沒有华界警察厅的协助,根本破不了案。

  坊间风闻,案子是武会陈真做的,这位神龙不见首尾的霍元甲嫡传弟子现在是武会的幕后人物,武功了得,能躲避子弹,飞檐走壁,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闸北地方警察局也曾前去查问,当得知武会的馆主乃是陈子锟之后,立即客客气气的退走了。

  八月中旬,英资方接受总工会的要求,承认工会组织,改善工人工作条件,补发罢工期间半数工资,酌情增加薪水,善待女工童工,今后不得无故开除工人。各厂陆续复工,轰轰烈烈的五卅运动终于结束。

  内外棉纱厂复工之后,虹口道场的人终于前往武会踢馆,上百名穿和服木屐,扛着木刀的彪悍男子浩浩走在培开尔路上,行人为之侧目,巡警瞠目结舌。

  武会,百余名弟子正在习武,农大叔坐在屋里直摇头,望着高悬头顶的霍元甲遗像道:“元甲,我对不起你,武会都被他们搞成什么了。”

  再看院子里,上身赤条条的汉子们人手一支木,木制刺刀上下翻飞,杀声震天,好不热闹。

  “武会是学习国术的地方,现在却活变成军营了,整天练得都是什玩意啊,唉,闹吧,我是不管了。”农劲荪唉声叹气。

  忽然大门开了,一群人走了进來,为首的正是柳生静云。

  沒有太多废话,双方语言交流也不顺畅,一言不合两帮人就打在了一处,一场踢馆行动变成了群殴,在军事化训练的武会弟子刺术围攻下,人们纷纷被放倒,最终铩羽而归,所幸双方用的都是木刀木,并未闹出人命來,只是重伤了几个武士。

  日本领事馆向上海警备司令部报案,邢士廉司令接报后立即出动一个营的宪兵,查封武会,缴获木一百支,各类冷兵器数十把,并且逮捕了农劲荪和十余名学员。

  消息传到江东省城,在督办公署后花园里赏花的陈子锟指着一株花对阎肃道:“啸安,花无百红,人无千好,邢士廉连一百天的好日子也沒有了,帮日本人查封武会,我看他是疯了。”

  阎肃道:“他不是疯了,是气心,好不容易赶走咱们,掌控了上海,鸦片税却收不上來,能不急么,邢士廉不是在帮日本人,他是在冲咱们撒气呢。”

  陈子锟道:“他也就这点出息了,对了,浙江方面有沒有回应?”

  阎肃道:“孙传芳派私人代表陈仪前來面见大帅,人已经到了,随时听候召见。”

  陈子锟道:“快请。”

  半小时后,陈仪笑容面的來到了,见面就大笑道:“昆帅风采依旧啊。”

  寒暄一阵后,陈子锟道:“陈兄,不知道孙巡阅使对当前局面有何看法?”

  陈仪道:“馨帅认为,驱奉时机已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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