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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②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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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万三趴在口,侧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开始还有一些,杂乱的、隐隐约约的,后来就安静了。

  他慢慢退回到里,从前,跟那么多能耐的人在一起,以及跟曹胖胖在一起,他都可以理所当然的少出力、怕死、怂,但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得做些什么才好,得做些什么。

  里的火堆还在烧着,比火光更亮的,是他几乎有些慑人的眼睛。

  老子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他想,大不了同归于尽了,野人那么大块头,按斤称两,还是自己赚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头终于有动静了,像往常一样,向上爬动时山壁上滚石子的声音,只是这一次,上来的似乎没那么迅捷了,最终伴随着重的气声,一只手搭住了口。

  就那么搭着,没有立刻上来。

  一万三盯着那只手看,脑子里掠过一个念头:如果把她的手掀开,她会掉下去摔死吗?

  他喉咙有点发干,但是这个念头忽然膨起来,怎么都摁不回去,他犹豫了再犹豫,终于欠起了身子…

  就在这个时候,重的呼嚇声,野人用力向上一撑,出了壮硕的上半个身子。

  一万三心里一唬,又坐了回去。

  野人蹒跚着进来了,她身上的长,看不到身体,倒是能看到淋漓的血迹,那是曹胖胖的吗?

  一万三问她:“我朋友呢?”

  野人听不懂,翻着眼睛看他。

  一万三觉得全身的血突突的往脑袋上冲,他站起来,四下扫了一下,抓起柴堆边的一块石头,夹在腋下往口跑,跑到边时做了个跳下去的假动作,然后又回来,指着石头问野人:“我朋友呢?”

  反复几次,野人看懂了,她的脸忽然纠起来,狰狞气愤的神色,鼻孔呼哧呼哧地翻着,先指自己的腿,那块中过的地方。

  然后指石头,示意那是曹严华。

  接着做了一个狠狠抓腿的架势,脸上配合了表情,很疼。

  一万三看懂了,曹严华抓她的腿。

  他原地站着,盯着那伤口,忽然想到曹严华被带走时歇斯底里的叫喊。

  ——“三三兄,我完了,我会跟它拼个同归于尽!你要抓住机会跑啊!”贪生怕死的曹胖胖,居然敢用手去抓野人的伤口,明知道这样会触怒野人。

  真的是去拼了,拼个同归于尽了。

  一万三觉得鼻子酸酸的,蓦地想起了很多事情,在外住垃圾箱的时候,天桥下破衣烂衫的小伙伴,他饿极了偷烧饼,揣着热烧饼一路狂奔的时候,小伙伴抱住气急败坏的摊主尖叫:“江照,江照,快跑啊…”一万三喉结滚了一下,问:“然后呢?”

  野人想了想,做了一个两手抬起,又狠狠扑倒在地的动作。

  也没错,她那时候腿上吃痛,带着曹严华滚倒在地,就是这么狠狠扑倒的。

  一万三不再吭声了,他坐到火堆对面,倚着石壁,脸色被火光映的晴不定。

  野人抓他做什么?留他做什么?总不见得是有什么好事,上一秒喂糖,下一秒翻脸,曹胖胖的遭遇不就是典型的例子吗?

  妈的。

  一万三一咬牙,忽然捂住腹部滚倒在地,一张脸纠作一团,痛苦地大声呻*着。

  野人吓了一跳,诧异地转头看他,一万三不理会,演的愈发真,两腮暴鼓,两眼外翻,嘴紧抿着,把唾沫吐成白沫。

  讹人诈人,佯病身,小混混的必杀技,无往不胜,多年未用,还是宝刀不老。

  野人似乎有些茫然,试探地拿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身体,他一阵痉挛,伸手抓自己的咽喉,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野人有点焦急了,在里转了一圈,又在睡的地方翻翻拣拣,顿了顿过来,伸手递给他东西。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去看,看了显得假,一万三一副痛的无法抑制的模样,手一挥,打掉野人手上的东西,那东西骨碌碌滚下来,不是松子就是榛果吧。

  他不是肚子饿,他是痛,痛的要死掉的那种,要外出就医,看大夫的那种!

  为了增加效果,一万三开始往外爬,喉咙里发出呜咽似的声音,一抬头,脸的眼泪。

  野人似乎怔了一下,有一种跺脚手的焦急,过了会,她打定主意,过来抓住一万三的胳膊,把他背到背上。

  一万三“虚弱”的没有力气,耷拉着头趴着,趁着野人不备,眼睛极快地睁了一下。

  他如果装成病的要死,只有两种结果,一是,野人嫌他烦,把他从口丢出去;二是,野人会把他送出去求助。

  这一步,看来是赌赢了。

  接下来呢?

  野人吃力的往下爬了,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一万三的身子在半空中发飘,心虚虚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一时间想不到,只能更卖力地发出大声的痛苦呻*

  野人往下爬的速度更快了。

  ***

  火把燃起,高处的那个杳然无声,小的像只眼睛。

  清冽的哨声在四围绕着,木代疑惑地回头看曹严华。

  曹严华悲从中来:“完了!野人带着我三三兄跑了!她要是藏个十年八年…”

  罗韧把火把照向石壁高处,举棋不定:石壁上有还算新鲜的血,照理野人应该是回来了,但为什么,上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木代紧了一下里的藤蔓:“我上去看看吧。”

  临时找不到绳子,用就近能找到的藤蔓结成了两长绳,一供木代,一计划供一万三,都结在木代上。

  罗韧帮她把手电后,低声说了句:“小心。”

  木代笑笑,深一口气,徒手上攀,其实石壁要比平滑的墙来的好爬,很多凹凸处踩脚,她爬的很快,到中途时还回头,向罗韧比划了个手势,让他放心。

  罗韧看着她笑,但等她转过头时,目光里又有止不住的担心。

  很快,木代就进了口。

  罗韧开始紧张,手背处隐隐发凉,好在,木代很快探出头来,在高处向着他们大幅度的摆手。

  那意思是,没有。

  罗韧一颗心先是踏实落地,紧接着失望沉底。

  曹严华一股坐倒在地。

  当下这个情形,不怕野人来攻,最怕的是她藏,偌大山林,谁知道他们会藏到哪去呢。

  上头的手电光摇曳了一下,木代开始往下爬了,罗韧过去,在她快到的时候把她接了下来。

  木代落地时,听到曹严华正呜呜咽咽的,拿了块石头给炎红砂看,说:“你看,我写了救命的石头…”

  炎红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抬头看罗韧和木代,曹严华忽然发狠:“一定要把三三兄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在这种鬼地方,陪着那个神经病野人!”

  罗韧开口了。

  “我们已经没吃的了,装备也不足。”

  曹严华愕然抬头:“小罗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三三兄找不到了啊!”罗韧没吭声。

  曹严华一张脸白一阵红一阵的:“罗韧,你不能找到了凶简就走啊,大家同进同出,我三三兄还生死未卜的…”

  他去抓炎红砂的胳膊:“红砂妹妹,你说句话啊。”

  炎红砂没吭声,出了这些事之后,她有些习惯性听罗韧的。

  罗韧说:“我不是要丢下一万三,但是我们在林子里折腾很久了,衣服是的,肚子是瘪的,再耗下去,体力只会越来越差。野人你也看到了,中刀中,都没怎么影响她战斗力。我们需要帮忙,更多人手、更多家伙。”

  曹严华张了张嘴,找不到话来反驳,明知道罗韧说的有道理,还是拼命想找同盟。

  “妹妹小师父,你认识一万三最久,你…”木代沉默了一会,说:“七举村离这里最近,我们加紧时间吧,先赶出去,因为…”

  她突然加了个“因为”所有人都看她。

  罗韧问她:“因为什么?”

  “好像…不止一个野人。”

  这话说出来,大家伙有几秒钟的寂静,炎红砂警惕地朝外看了看,瑟缩似的缩了一下身子,曹严华声音也小了,说:“我和三三兄在里待了几天,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一个女野人啊。”

  木代答非所问:“你和一万三在山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石壁上的画?”

  “看到了啊。”

  “顶上的呢?”

  顶上也有?曹严华茫然地张了张嘴,又闭上,黑的,每次生火,都只照亮周围那一小隅,他从没想过去看顶。一万三好像也没注意过。

  “我刚刚上去,手电打到顶,我看到,顶上也有画,一个挎着篮子的女人,身边,簇拥了两个小孩。然后,我忽然想起来,在那个女人的里,看到的布娃娃,也是两个。”

  罗韧觉得说不通:“但是曹胖胖说的没错,自始至终,我们只看到一个野人啊。”

  木代说:“我们最初,也只以为凶简附在野人身上,那个女人出现的也很晚,但是不代表她不在啊。”

  短短几句话,把曹严华说的起了一身皮疙瘩。

  他磕磕巴巴:“那那那…出去,我们去找帮手…”

  又恳求似的看罗韧:“小罗哥,我们一定会进来的是吧?不会丢下三三兄的是吧?”

  罗韧给他吃定心丸:“你放心吧,不管这山里还有多少野人,只要一万三没找到,我还会再带人进来的。”

  ***

  多留无益,几个人决定走夜路,虽然晚间行路的速度赶不上白天,但是多走一程是一程。

  罗韧主要靠星星和指南定位,结合之前残留的记忆,有时木代会听到他低声呢喃着数字,1或者2。

  悄悄问他,罗韧说,这个是要靠背的,简单来说,他们之前进宫走岔道,为了不走回头路,要记下每一条路线,宫方位相对简单,左走或者右走,左就是1,右就是2,一串看似简单的数字,122122111,其实已经是一条线路了。

  再复杂一点,爬高或者窜低,就往里加数字,加3加4,这样就是立体地图。

  木代听的瞠目结舌,自己也尝试着去记,走一段就晕乎了。

  跟罗韧说时,罗韧笑着说了句:“你这种小脑子…”

  他突然刹住了不说,木代心里打了个咯噔,抬头去看,罗韧脸色如常,握住她的手,提醒她小心脚底下。

  木代心里有点空,几次去看罗韧的脸。

  总觉得,有些自己不想说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快黎明的时候,坐下休息了会,清晨的林子起雾,远近一片茫茫,隔着两三米就看不大清了,每个人都有点忧心忡忡,罗韧也拧起了眉头:本来想等天明加快速度的,但是这样的天气,更难辨向了。

  待会,要吩咐曹胖胖他们跟紧点。

  正想着,前路传来什么动静。

  木代也听见了,周设然一紧,罗韧嘘了一声,伏下身子,耳朵贴近地面去听。

  确实是脚步声,有些杂沓,但并不重,不像是野人。

  罗韧站起来,示意曹严华他们都站自己背后。

  脚步声更近了,雾气中现出憧憧的人影来,当先的一个似乎也看到他们了,紧走几步,哈的一声从雾气里窜出来。

  罗韧松了一口气,轻轻笑起来。

  是扎麻。

  他背上背着弓,把马刀,手上还抓着猎*,手舞足蹈的,大叫着:“在这,找到啦,在这里!”

  又用土语说了一遍。

  脚步声大起来,几个当地土人打扮的男人先后赶过来,都跟扎麻一样全副武装,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打量着罗韧和木代他们。

  罗韧觉得有点不对:“你是来找我们的?”

  扎麻点头:“是啊,你的朋友说你们还在山里,可能会有危险,我们就来了。”

  朋友?一万三?

  怎么回事?罗韧感觉有点接不上,曹严华挤上来,激动的语无伦次:“是我三三兄吗?他险了?他从野人手里逃出来了?”

  扎麻听不懂三三兄是谁,但是“野人”两个字是听懂了,他骄傲地一脯,手里的猎*舞起:“野人叫我们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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