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熟人到来
这里是纯粹男儿的世界,充斥着汗味、臭脚丫子味、口臭味,以及无处不在的各种挑衅和桀骜不驯。
贺穆兰有着强大的武力,所以她很快在新兵营这一处铺房成了一霸,不但独自拥有最干净、最温暖的一截火炕,而且她还不允许有任何人靠近她三尺之内休憩。
这倒不是因为她怕暴自己的身份,黑山这地方,到了冬天,就算有暖炕也没有人光着睡,实在是因为新兵大都是赶路而来,那臭脚丫子味道弥漫在鼻腔里,再加火炕这么一熏,贺穆兰有些经受不住。
阿单志奇应该是和她差不多时间进入的黑山城,否则也不会分到一火里去,但贺穆兰在几处新兵居住的地方绕了几圈,打听了不少时间,都没找到阿单志奇这个人。
待问到狄叶飞,倒是知道的人不少,可遗憾的是,他比贺穆兰来的早,此时已经分到白营去了。
他并不是因为实力不济而没有去正军,只是因为长得美貌,夜夜都有人扰,他晚上睡不好,白天还要练,所以到了大比武的时候,居然莫名其妙的败下阵来,进了白营。
黑山城是黑山大营之后的一座城池,专门为黑山大营提供各种支持。辎重、粮草、铁匠铺、甚至营们住的寨,都在这里,俨然是个要一样的城池。
新来的、尚未分配的新兵,还要在这里筛选一遍,老弱病残的要被分去做杂役,最优秀的尖子会直接进入正军,剩下一些素质不错、但缺乏经验的会进入黑白两营,在积攒够足够的军功后转到正营,享受更好的待遇。
此时凡是进了黑山城的新兵,人人都攒着一股子劲。因为资质良莠不齐,白天的练并不如原本花木兰在上一世黑营里那般辛苦,导致很多人有精力去惹事,比如说,孜孜不倦地想要抢回火炕上诺大的位置。
嗖!贺穆兰躲过突然从脑后出现的木,回身从对方的手中抢走了那子。
她接过木,随手砸向一侧的石墙,只听得一声脆响,木应声而断。那几个新兵这几天已经吃了贺穆兰不少次亏,无奈他们都是同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得不共同进退,不折不饶地对付这人。
贺穆兰这几天已经烦了那魁梧汉子各种偷袭、明袭,夜间扰的行为,出手快似闪电的将他放倒,举起木断口参差不齐的部分,直抵着他的眼睛。
这是她真的发怒了,和前几无论如何都点到即止不同,她面容铁青,有种择人而噬的狠戾。
“你说,我要不要直接把这个下去?”
木刺抵着他的眼皮,让他忍不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起来可笑极了。
“你要就,何必啰…”
贺穆兰的木已经刺破了他的眼皮。
“我撒手!我以后不冒犯你了!”
不想成为独眼龙的男人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服软,将另外一只眼睛也闭上,像是不愿意看到对方胜利的笑容似得一口气说道:
“我沃野吐罗五人不会再冒犯你。”
这五个人都姓吐罗,乃是同乡同族,但除了这个为首的吐罗大蛮,其他几人早就被贺穆兰打怕了,不愿再争。
贺穆兰丢下手中的木,旁若无人的走了出去。
鲜卑人注重承诺,他说以后再不冒犯她,那就一定不会再冒犯了。
贺穆兰成了这一处营帐里公认最强的新兵,却过的一点都不高兴。
每时每刻,刺探的眼光都会将她从头看到尾,他们研究她的言行举止,像是不经意地打听她的来历师承,这都有种她有可能会被发现身份的不安感。
但她又确实想快点出人头地,好让那位陛下发现,或者让素和君快点前来,结束这奇怪的一切。
前世的花木兰虽然也经历过排挤、冷遇、白眼,但身边始终有朋友。
重来一次的“花木兰”强的要命,可是没有任何朋友。
她漫无目的的在黑山城新兵大寨里走,猛然间见到一个牵着马进入军营的年轻人四处询问军府在哪儿。
阿单卓那黑壮的身材,正是出自于此。
这个面容刚毅、性格宽厚的年轻人,如今已经二十五岁了,家中有一个四岁的儿子,还有一位长相颇为秀丽的鲜卑族娇。
贺穆兰一见到他就心里升起了熟悉的感觉,那回忆里一直像是邻家兄长一般宽厚的照顾着全火所有人的火长,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阿单志奇。
花木兰最信任的火伴。
“我带你去吧。”贺穆兰装作路人一般路过他的身侧,笑着说道:“军府还在后方,你在新兵大寨里问,哪里找的到啊。”
“咦?我走错了吗?”阿单志奇眨了眨眼“我是被门口的…”
“啊,错了,跟我来吧。”
贺穆兰无比感激门口指错了路的那位,她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边引着阿单志奇往军府走,一边自来的搭着话:
“我是来自怀朔的花木兰,也是新兵。你若在军府报备完了,大概也会被分到新兵大寨里来。我在木五的铺房里,身边还有一个空位,若你没被其他将军要走,可以到我那间去。”
‘啊,这位兄弟好生心善。’
阿单志奇也被这样的热情的有些受宠若惊。
“哈哈,我之前并无从军的经验,哪里会被将军要走呢。”阿单志奇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因为鼻水下来了。“我是来自武川的阿单志奇,阿单家,听过吗?”
“啊,阿单熊的那个阿单。”贺穆兰拥有花木兰大部分的记忆,自然知道阿单家最杰出的勇士,就是曾经力博黑熊将其杀死,后来被主家赐名“熊”的那位力士。
“你真是好厉害!”阿单志奇惊讶地张大了口“我以为除了武川,不会有人知道阿单这么小的家族了。”
“哪里,能和黑熊比力气的勇士,还是很出名的。”贺穆兰不自然地了手指。其实,若不是阿单志奇在某次闲聊中提过这位祖先,还真没人知道。
这么刷好感度,似乎有点作弊啊…贺穆兰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在对话中因为是读档重来,而正确的选择了正确的对话,获得好感值提升的红心效果。
果不其然,阿单志奇出一个感动的笑容:“这位兄弟,若是我被分去新兵大寨,一定去木五找你。不过我路上得了风寒,就不睡你旁边了,随便找个角落窝一下便是。”
这时代风寒很容易变成大病,全靠人自身的免疫力硬抗。花木兰在军营里还从未生过病,只受过伤,所以贺穆兰也无所谓地说:“不过是风寒,你睡火炕上,说不定好的快些。若你真介意,我睡得离你远点就是。”
阿单志奇闻言后,笑意更浓了。
“刚刚入营就遇见你这样的善心之人,真是我的福气。”
阿单志奇是个十分厚道的人,他的风寒后来会加剧,也是知道军中比武就在几天后,为了不让自己的风寒传染给别人,所以在最角落的地方远远地睡着。那里是出入口的地方,进来出去都要掀起门帘,最容易伤风,他原本就有风寒,再冷热替几次,风寒更甚了。
可即使如此,他也拖着重感冒的身体进了黑营,还夺得了火长的位阶,可见武艺也是不弱的。
“啊,到了。”贺穆兰看着门口一溜的将士,指了指红色的那座矮门。“那个地方就是军府,我军贴已,新营的军牌也没下来,不能走,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阿单志奇咧开嘴,和贺穆兰行了一个鲜卑人的碰肩礼,互相拥抱一番后,掏出军贴被人指引着进了军营。
贺穆兰心情顿时大好,哼着小曲儿,回到了“木五”的铺房。
她还未掀起门帘,突然听到里面有提到自己的名字,忍不住一愣,驻足于外,好奇的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你可觉得那花木兰像个女人?”一个略微尖细的声音问着其他人。“他昨天从我身边过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有香味!”
香味?
贺穆兰惶恐的提起胳膊闻了闻。
什么味道也没有啊!
赶路赶了这么多天没洗头洗澡,能闻到什么香味啊?
“拉倒吧,这才进军营三四天,你就想女人想到这地步了,以后几年都没女人,该怎么过啊!”一个壮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你见过哪个女人武艺那么厉害的?他能把吐罗大蛮单手放倒,个子又那般高,若女人生那样,怕是要躲在被褥里偷偷哭吧!”
“话虽这么说,不过大兴,你有没有觉得花木兰皮肤太白了点?你看我们,在家里做农活,连武艺,手脚脸皮都糙的不行,照理说他是替父从军的长子,家中也是普通军户,应该平里农活做的不少,怎么白成那样…”
因为她不做农活啊!
贺穆兰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再想想后来花木兰那小麦色的皮肤…
难不成还要晒太阳?
可是现在是冬天啊!
“我鲜卑一族血统庞杂,说不定她有高车和汉人的血脉?你说起这个,我和你说,听说两个月前大比离开这里的那一批新兵里,真的混进了一个女人!”
“咦?”“什么!”
“嘶…”
一时间,屋子里各种咽口水、倒凉气的声音。
贺穆兰捂着嘴,忍住想狂笑的冲动,猛掐自己的胳膊。
那绝壁是狄叶飞!
“话说她一入军营,室皆是异香,皮肤光滑的好像新剥的子,身材妖娆的就如随风摇摆的花枝。虽说声音噶,但有几个睡在他旁边的新兵都信誓旦旦的说晚上听到了她说梦话,声音清亮的很,根本不是白天的声音,所以他们都怀疑白天的声音是装的。”
“我靠!女人也能混进来?那我们鲜卑男人的脸往哪儿搁?没人去军府里告发吗?”
“你傻啊!你希望身边睡个香的女人呢,还是磨牙打呼噜的汉子?”那人声音猥琐至极:“说不定晚上一个翻身,就翻到你怀里来了,又香又软…换你,你去告发?”
“说的也是。”
“女人到了军中,哪里活的下来啊。”
有个人感叹了一句。
“啧啧,女人嘛,只要把两腿之间的本事用好了,自然有男人为她挥剑。你看着,说不定我们都死了,她还活的好好…”尖细的声音依旧在高谈阔论着。
贺穆兰听到这一句,掀起帘子就进了大铺。
屋子里远比外面温暖,可贺穆兰的脸上已经凝结出了冰霜一般的寒气。
她径直走到那男人身前,一把抓起他在铺子上的细软,又将他拎起来,像是拖死狗一般的丢出屋外。
“你太吵了。”
贺穆兰弯下,对着一脸忿忿不平的男人冷声道:
“你嘴巴太臭,我不想听到你说话。我连看到你呼吸,都觉得屋子臭气。要么你换个地方住,要么我见你一次揍你一顿,你自己选。”
她返身甩上厚麻布制的门帘,站在屋子门口不动,就等着他进来,自己好找到理由痛扁他一顿。
结果一刻钟过去了,也没有人进来。
屋子里的人又震惊又嫌恶地看着这个打扰了他们愉快聊天的花木兰,有的在心中怀疑是不是之前他们讨论他像个女人被听到了,所以找个借口愤。
这种猜测让他们之前欢乐的氛围压抑了下去,变得无聊起来。
“胆小鬼。”
贺穆兰喃喃地咒骂了一句,像是赌气一般又走了出去。
她发现自己没办法融入这个群体。
花木兰以前是怎么和他们肆无忌惮地一起说着这样的荤段子的?
她连听到一点点有可能隐到自己的话都想然大怒。
她还有的要学。
贺穆兰走出去没多久,阿单志奇就抱着甲胄和武器、行李进了“木五”
因为路上染了风寒,他来的太晚了,所以刚刚在军府规定的时间到了军营,差一点就要挨军法。
正因为他来的晚,到处都没有空铺位,除非他和贺穆兰一样使用武力,否则只有睡地上的份儿。
不是每个人都有贺穆兰那样肆无忌惮的勇气的,所以阿单志奇看了木一木二的情况以后,想到了引路的那个热心人的话,径直来了木五,抱着东西进了屋。
一进铺子,阿单志奇立刻看到了长长的火炕头上空旷无人、也没有放任何东西的那个位置。
他知道这大概就是怀朔那个花木兰说的身边的空位,立刻欣喜的抱着东西,盯着一屋子人幸灾乐祸的神情,把东西全部放在了炕头。
‘哈哈,这小子不知道那是花霸王占的空位,居然把东西放上去了!等下一定会被打破头!’
‘花霸王睡觉根本不让人靠近她左右,这小子这么大个子,还带了这么多东西,这是在找死啊!’
也有好心的人不愿意再起波澜,上前去劝他。
“这位置旁边有个…反正不能一起睡的人睡着,你去那边吧…”他指了指对面一个角落“那个人刚被丢出去了,正好空出一个位置。”
咦?花木兰睡相这么差吗?
难怪看到一个人这么热情的邀请,原来都没有人愿意和他同枕共眠啊。
阿单志奇了然地笑了笑,发自内心的想帮助他不受排挤。
所以他憨厚地一笑,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就睡这儿。大家都是同袍,有什么不能一起睡的。”
“哎,我劝你,那家伙蛮不讲理,脾气又坏,晚上一见到有人在旁边,真是会把人活活…”
他还想说严重点劝服阿单志奇换个位置,却见贺穆兰打着帘子走了进来,立刻噤口不言,回了原来的铺面。
来了来了!
好戏要上演了!
一群新兵兴奋的看着贺穆兰脸色微微一变,大步流星的朝着自己铺旁的新人冲了过去。
而那新兵还咧着嘴,就知道傻笑。
只见“花霸王”伸出拳头,往前一伸…
开打了开打了!
马上要开颜料铺子了!
“诺,这是我去找来的生姜。”贺穆兰刚刚出去找到了灶房,拿了一点盐换了不少生姜来。“嚼一嚼或者熬水喝,会好的快些。”
咦?
什么?生姜?
生姜打脸会特别辣吗?
“谢谢啊。”阿单志奇感激的接过姜,从粮袋里拿出几块干。“你肯让我睡在旁边,又给我找姜块,我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些干是驴的,你吃吃看,和一般的干味道不同。”
贺穆兰到了花家,几乎是没吃过,赶路也光啃胡饼,无比想念以前大块吃的日子。此时一见到干,顿时笑得灿烂极了,接过干就乐得眯了眼。
“谢谢你,我最爱吃了!”
‘哎哟我艹,眼睛被晃得睁不开了!’
‘花霸王居然会这么笑?’
‘原来他脾气这么差,是饿的!’
‘要讨好他居然这么简单!’
一群新兵恍然大悟的泪面。
阿单志奇得了贺穆兰的姜块,果然鼻子当天晚上就通了。他又打听清楚了此地的灶房在哪儿,用干换了不少姜汤驱寒。
他原本就年轻体壮,晚上又睡的是温暖的火炕,没几身体就养好了,和贺穆兰也迅速熟悉了起来。
对于这一点,贺穆兰自然是很高兴啦,只不过…
“来,花木兰,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酱,你尝尝,味道不错。”
“咦?谢谢!”
这下胡饼终于有胡饼伴侣了!
啊,笑了笑了,果然笑了!
“花木兰,这是鸭肫,盐水泡了晒干的,我阿母出门给我做的,给你佐餐吧。”
“啊?这怎么好意思…”
“好意思,好意思,都是同袍,客气什么。”
果然收了!吃人家的嘴短啊!
“给,我家的卤牛舌!几后大比,手下留情,不要打脸啊!”“我好生生打你脸做什么?”
贺穆兰纳闷地嘀咕。
果然给吃的就能手下留情!
半后。
贺穆兰莫名其妙的抱着一大堆吃食放到炕头,看着旁边正在擦着墙头的阿单志奇,傻乎乎地自言自语。
“我是无意间触发了什么隐藏剧情吗?”
狂加所有人友好度的那种?
阿单志奇没听清她说什么,倒是看到了那一堆吃食,微笑了起来。
“花木兰你受人爱戴啊。一定是个好人吧?”
一定是个好人吧…
好人吧…
好人…
她人生中的第一张好人卡…
居然被阿单卓的阿爷给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饭时候还有一更。啊呀呀码字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