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五章 钦差革新,温水煮蛙
遗蜕之地的时间速,本就与外界不同,邱言的心魔身在其中呆了二十多年,又在时空隙中迟滞一段时间,这东华自然也经历了一段时候。
不过,在两年半的时间里,邱言的血身和神灵身,一方面作为心魔身的后盾,另一方面也没有停下各自工作,各有所为。
其中,以血身的成就最为明显,毕竟对神灵而言,两年时间不过一个弹指,可能一次诸神会议就消耗两年,可对于凡人而言,两年时间却足以改变一生。
邱言持节出京,秉承皇命,统领剑南,有节制军政之权,又负责和沼人的涉,不过实际上任务,还在于变革军制。
不过,此举牵扯诸多,不光是军方抵制,就连那世家大族都牵扯其中,更有诸多官僚人脉网络的联系,使得几家书院亦生出反感。
再加上田游青联合新旧两在旁掣肘,众人都觉邱言此行,不会有什么结果,最好的局面,不过是借沼人入侵的时候,用以团结军民,但如果一个不小心,反倒可能被沼人占了便宜,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知有多少人曾经等着看他的笑话。
不过,这也只是曾经。
在这之后,邱言大刀阔斧的对一些机构进行裁撤和改组,自然引起了军方兵家的反弹,可一来精锐之兵北上,留下来的多是卫戍和二线兵丁,二来,邱言也给予了他们一点甜头,展示出了圆滑的手段,还是平息了事端。
兵事不比其他公务,邱言在兵马中枢的枢密院中,可以辞退文员机要,自己越俎代庖的亲自处理,以一当百,而使得承旨司不。可那是单纯的处理文案,现在他到了剑南之地,南疆边陲,面对种种边患,已经不是纸张上的文字和数字了,而是切切实实的问题,这里需要的不光需要谋划和决断,更需要那些兵卒切切实实的施行。
计划的再好,一个人能将所有战略都揽过,制定万全。若执行的人不配合,或者刻意懈怠,最后也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邱言反而还要担责。
革新兵制也是一样。
为什么朝中诸臣不愿来此,乃至一听邱言要来,就都静观其变?原因就在于,邱言来此,既要对付沼人,又要得罪军方。几乎是难以两全的选择,若邱言顺从兵家,或许能平定沼人之,却又要有负皇帝所托。失却圣眷,可谓进退维谷。
所以,邱言在革新兵制也有布置,采取了曲线之法。先将一默认之事,给拿到了台面上,然后借题发挥。渐渐达成目的,此事就是军屯。
大瑞的军屯,始于开国时,几经废立,发展到今天,在边疆之地十分普遍,甚至成了一种没有明文的定规。
军屯,其实有着不少的好处,在开国的时候,恢复了军阀割据时期荒废的农业,发展了农业生产,又能供给军饷,减轻了农民与朝廷的负担。
到了王朝中期,体现在开发边陲、巩固边防等方面,但除了好处,自然也产生了许多的弊端,主要就在分配剥削上,因军屯涉及到军方兵家,这是个有着严格上下等级划分的组织,军屯发展,久而久之,会出现上位军官享受利益,下位军官遭受剥削的局面。
这些事,都被邱言一一掌握,他在来到剑南之后,最早的时候,展示出无为而治的模样,一度被人轻视,但在这段时间里,邱言对剑南道上上下下的局面,都了解透彻,加以分析,圈定了可以拉拢的对象,也标出了难以化解的敌人。
接下来的事就非常简单了,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哪怕只是暂时联合,也要加以笼络,然后运用这些力量,去打那些不愿意妥协之人。
说到拉拢,就不得不提到“邱官兵改”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就是卫所制。
这就是将军屯拿上台面,变成一种定制的方法,并且上报朝廷,给以准许。
在奏请中,邱言书曰:“兴国之本,在于强兵之食,若兵食尽资于民,则民力重困。故令尔将士屯田,且耕且战。今定军于边,或得新土,诸将宜督军士及时开垦以收地利,庶几兵食充足,国有所赖。”
此言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大臣出言反对,诉说种种隐患和明祸,但又有兵家为此言撑,使得朝堂上混乱不已。
李坤几经权衡,又见了奏折副本中,言及的一些密文,上书:“屯田积粟、备边,宜选诸将军智谋勇略者数人,以东西五百里为制,立法分屯,布列缘边之地,远近相望,首尾相应,遇敌则战,寇去则耕,此长久之法也。”
这就是针对沼人寇边的具体方略了,其中又说了些即将颁行的兵制新条,并且指出,屯田之事,宜疏不宜堵,限于官道和通信,就算朝廷明令止,也不会杜绝此举,反而会成为灰色地带,使得积弊越多,难以管制,倒不如将之纳入明法,完善制度,加以掌控。
最后,邱言甚至将卫所确立之后,可能发生的弊端,一一列举出来,并估算了大概会在多少年后产生,又该辅以何等手段处置和制约。
这一份细心和远见,终于打动了李坤,使得他点头施行。
卫所制,是邱言总结了当世局面,结合前世所知,构成的制度,他当然知道,发展下去,会产生种种弊端,甚至连具体会有什么后果,都心知肚明。
但邱言早就意识到,任何制度和法令,本就没有永恒,最多保证在一定时期内正确,妄图确立一个永远正确的制度,其实是种非常懒惰而又不负责任的想法,世上岂有一劳永逸之事?
在他看来,每种制度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只要在周期内,能解决相应的问题,起到进步作用,就可以运用,否则的话,担心会产生问题,就干脆不用,那什么事情也不要做了,因为只有不做事,才不会出错。
实际上,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邱言或在身边、或从书上看过不少的事,都证明了这点,很多人以为可以立下万世不易的法度,后人只要在框架内行事,就能处理任何问题,确保所有事都能得到理想结果。
但随着发展,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了,没有想到和预料到的局面显现了,可惜制定法度的人早已作古,后世之人困于形式,难以挣脱。
古今中外,概莫能焉。
“前人有前人的使命,后人有后人的造化,过多推崇先人留下的法度,又或将所有责任都推诿给古人,都是片面的,若事事都被古人、先人做好,那今人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先人只要将所属时代该做的事做好,便就足够了。”
邱言所施行的兵制,以军屯开始,被很多人看成是妥协,是向兵家认输了,如此一来,自使得兵家重新接纳了邱言,成了他的助力,打其他势力。
这在兵家看来,是消灭竞争者,独享利益。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在剑南军方开始消化胜利果实的时候,邱言又出台了进一步的详细制章,涉及军屯成员的划分、戍守与屯田的兵卒比例、军士屯田的份额、屯田的来源、屯田工具和耕牛的管控,对屯田征收税粮的标准,以及在得到疆土时,该如何组织屯田团体,怎么分布在边疆。
这些条例一出,沉浸在喜悦中的剑南将领们,好似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猛然惊醒,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这才意识到,朝廷明了屯田之法,虽然不用再偷偷摸摸的屯田了,可规矩一砸下来,很多原本能独、独享的利益,要被生生夺去!
这还不算,借助划分、分配、收税等方面,邱言的手,赫然伸到了剑南军方的七寸之处!
说到底,军伍的根本还在钱粮,养军、安心都在其中。
只是,这时醒悟,已经有些晚了,他们助邱言打世家,又顺着邱言的意思,在军中宣传,使得很多底层的兵卒欣鼓舞,细则一出,条例都是保障底层兵卒利益的,这个时候就算反对,也会生出祸患。
更何况,好巧不巧的,沼人中的灶沼又在这时调兵遣将,有北上剑南的迹象,其首领葛洛兰派了使者过来,说是讨要官职。
面对这般局势,为将已经到手的利益巩固,剑南道的诸多将领,不得不与邱言继续合作,抵御沼人的进攻。
原本,对他们来说,沼人占城就是辱,但有邱言顶缸,如今邱言将军屯拿出来,很多地方位于边疆界,放任沼人施为,就是与自己过不去了。
就这样,借助沼人的压力,邱言稳住了军方,随后以军屯为突破口,慢慢推行一整套兵制变迁,乍一看是和军屯人员、组织有关,可延伸出来,就牵扯众多了,并和镇沼人隐隐相连,使得兵家将领有苦难言。
另一边,又有更多沼人汇聚过来,不只灶沼,更有佛沼与沼人本部手,发出通牒,得几位节度使齐聚邱言府上,希望能讨得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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