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掌上观纹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曲非烟的大伏魔拳再怎么刚猛，却终究有势竭之时。

　　本来，大伏魔拳在势竭之时也是有应对之策。或者转为柔中带刚的九神爪，或者迫开敌手后暂退，都是可行之法。

　　不过以曲非烟的武学素养，这些方法用将起来都显得滞涩。面对武功相若的敌手，特别是身具独孤九剑这样不拘一格的绝学的敌手，曲非烟的破绽简直一览无余。

　　此刻，曲非烟正要收掌后退，却因之前的消耗，掌势不够凝实。令狐冲看得分明，独孤九剑破掌势当即使出，在曲非烟微不可查的掌力隙中穿过，直直刺向曲非烟的手腕。

　　“哎呀！”曲非烟下意识惊叫一声。

　　她这一叫，手上就更慢了。本来，她至少是可以以九神爪去抓令狐冲的剑锋的。那样令狐冲就不得不用其他变化，比斗也就更加精彩。

　　可她这一慢，手上的变招就没有了，只剩下跑路一途。也是赵志方怕曲非烟出事，在教她九真经的时候着重让她练了螺旋九影和蛇行狸翻这两个轻身功夫，几乎让曲非烟将这两门功夫练到了本能的境界。此时面对令狐冲这一剑，曲非烟下意识就使出了蛇行狸翻躲了开去。

　　“令狐冲！”曲非烟深感羞。

　　二人手只是一合，一式大伏魔拳，一式破掌势而已，她居然就被的使出了蛇行狸翻逃跑！她绝对无法忍受这点。要知道，蛇行狸翻可不是什么好看的功夫。那样子，跟江湖上虽然大大有名，却无人愿用的懒驴打滚差不多！

　　九神爪！曲非烟二话不说，再度冲上。这一次，她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功夫。大伏魔拳虽然刚猛无俦，但却和曲非烟的子不符。她其实不怎么擅长。被令狐冲一招破掉之后，她马上就使出了自己真正喜欢的功夫。

　　九神爪柔中带刚，乃是秉承道家“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思想的武功。虽然因黄裳创功之时，心中愤懑，招式有些过于凌厉，未臻大道；但这偏偏与曲非烟心境相合。如此竟令曲非烟成就了一种另类的上乘武学之道。比之之前用的，与曲非烟子不合的大伏魔拳，威力何止高了一倍！

　　只见曲非烟的九神爪撕裂长空，幻出道道残影，抓向令狐冲周身各个大。似乎不把令狐冲拆个七零八落绝不回头一般。

　　不过令狐冲也非等闲。以他的武学见识，其实更在曲非烟之上。面对曲非烟凌厉的爪功，他依旧是一招破掌式了上去。不过比起之前，他此时的破掌式更加妙。独孤九剑号称遇强则强，此时的曲非烟显然还没有超出令狐冲独孤九剑能应付的范畴。

　　二人你来我往，拆了百十余招，依旧奈何不得对方。

　　不过令狐冲之前和田伯光斗过一场，体力内力都大有消耗。而曲非烟是生力军不说，九真经源自道家，固本培元是最基本的。

　　赵志方和风清扬都看得明白，如果这样僵持下去，曲非烟的胜利是注定的了。因为就是令狐冲累瘫了，曲非烟最多也就是气。

　　以令狐冲的江湖经验，显然也应该知道这一点。不过他却依旧没什么变化的样子。

　　怎么回事，冲儿怎么还不变招？风清扬很奇怪。

　　这样下去就输了啊？难道…

　　看来令狐冲是不想赢非非。风清扬若有所思的时候，赵志方已经猜到了令狐冲的想法。

　　也是，非非与他无冤无仇，还是个小姑娘，令狐冲哪里拉的下脸真个全力相拼？赵志方想着，不摇了摇头。

　　可惜这样就不能看清独孤九剑的真面目了。这令狐冲从头到尾也只用了个破掌式，与我想看的全貌差得太远了。

　　难道要我亲自与风清扬动手？赵志方有些冲动。

　　还是算了。风清扬的剑法在妙，在我的眼睛里也与爬无异。没有充分的回应，独孤九剑什么也显示不出来。

　　难道要用学的？

　　风清扬教令狐冲都是破例了，更别说是我这个外人。看来还是得看非非的。等非非功夫再高一些，令狐冲也状态完好，再来找他不迟。

　　赵志方做了决定，就准备将曲非烟叫回来。可不想…

　　“令狐冲？！你这样心不在焉，是瞧不起我曲非烟吗？！”曲非烟突然断喝一声。

　　“曲姑娘，我…”令狐冲想要辩解，但曲非烟直接打断了他。

　　“你听着，令狐冲，我曲非烟今天如果输给了你，我这一生绝不会再来找你麻烦。可如果我赢了，我就要把你那小师妹杀了！让你瞧不起我！”曲非烟居然这样喊道。

　　听曲非烟这样喊，赵志方不一阵苦笑。非非居然用这一招，早知道不给她讲那么多无节的故事了。这孩子出身月神教，无节起来可是会要人命的。

　　“曲姑娘！”令狐冲闻言，神色一肃。小师妹岳灵珊，可谓是他的逆鳞。虽然他觉得曲非烟的话只是气话，但他还是不能允许任何对岳灵珊的威胁。

　　“知道了么？想保证岳灵珊的安全，就打败我吧！”曲非烟冷笑着，将九神爪恣意挥洒出来，笼罩了令狐冲全身。

　　令狐冲没有再接茬，但他却做了更明确的回应——独孤九剑全力出手。不单单是破掌式，其他在他看来合用的剑式，他一样都没吝啬。

　　这倒好看些了。赵志方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样似乎还是看不到破气式。看来，要让非非以力人一回了。他又敛起了眉。

　　他之前曾给曲非烟洗筋伐髓。因此曲非烟现在的内力，足足超过只练过华山基本内功的令狐冲三倍以上。

　　不过令狐冲本来就内力奇差，曲非烟虽然超过他三倍，但一样用不了几次太耗内力的招式。所以赵志方需要等一个令狐冲避无可避的时机。

　　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令狐冲到底累了。独孤九剑变化万千，对手臂的要求极高，他不得不将大部分内力投注在手臂上，脚步也就一缓。

　　“非非，大伏魔拳！”赵志方马上开口提点。

　　“是，师傅。”曲非烟下意识答道。他们师徒做过不少这样的练习。曲非烟一听赵志方这样的出言，马上就按提醒出了招。全力的大伏魔拳之下，曲非烟那已臻上乘，足以开碑裂石的内力，就带起迅烈的拳风直扑令狐冲口。

　　令狐冲不暗叫不妙。他腿上乏力，轻功又不高，已经躲不开这一拳了。

　　他有自知之明，这样的内力，他是硬挡不来的。就自己那点道行，又气力不济之下，硬挡的结果只能是剑断人飞。搞不好还要碎他一身骨头，直接烟气也是有可能。

　　所以他只有一个选择。

　　独孤九剑破气式。

　　按风清扬的说法，破气式是为对付身具上乘内功的敌人而用，神而明之，存乎一心。换句话说，成与不成，看你自己。也就是说，至少笨人不行。至于还有没有别的要求，连风清扬也搞不懂，更别说令狐冲了。

　　如果不是没了别的办法，令狐冲也不想用这一招。搞不懂的东西非要用，那不就是看运气么？

　　可此时他必须用了。

　　破气一剑，在风清扬的期待，曲非烟的惊诧，赵志方的探查中，直直上了那道门伏魔护法之拳。

　　…

　　“哈哈哈！老风，你虽然封剑归隐，但这酒却真是不错啊，连我这个一般不喝酒的人都觉得香醇可口。”思过崖上，赵志方大笑着，将木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错，这华山的猴儿酒并不猛烈，即使不喝酒的人也可品出其中妙处。”风清扬点点头道。而对赵志方将他封剑归隐与酒联系起来，他直接略过了。看看几乎喝掉了他所有库存的赵志方，风清扬觉得对喝高者的胡话，还是不理为好。

　　“师傅，封剑归隐和酒好不好完全没关系啊！”曲非烟却没放过自家师傅的意思。对她来说，能在自家师傅的笨拙时刻占占上风，实在是最有趣的事。

　　“非非，这你就不懂了。封剑归隐者，平里衣食住行都要心，而酿酒这活计，可是又要上好的材料，又要手艺与耐心的，被衣食住行困扰的人，一般可没什么精力去做。”赵志方一脸自得道。

　　在曲非烟看来，他这是在对自己说：“凭你这丫头还想看为师的笑话？不自量力！”

　　这令她极是不甘。可她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反驳赵志方，只得悻悻做回去了。

　　“师傅，非非也想尝尝，给非非喝一口吧？”不过很快，曲非烟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将你的酒喝光，看你怎么办？！她暗想。

　　“想喝酒？”赵志方微微一笑，然后突然面色一沉。

　　“就今天你的表现？门都没有！和令狐冲一样，你也只会用九真经的招式对敌，毫无出新。本来，学了上乘武功的你们，应该比江湖上那些酒囊饭袋接近‘无招’。可你和令狐冲，因为九真经和独孤九剑中对招式的阐述异常完善，几乎所有的方向都有应对之道，结果反而彻底失掉了自己出招的想法。”

　　他这话着实把曲非烟吓了一跳。谁能想到，一个方才还笑眯眯的人，居然突然就疾言厉起来。

　　曲非烟的眼圈当时就红了。赵志方收她为徒以来，还从未说过这样重的话。

　　不过赵志方不理曲非烟被自己这番话吓到的神情，继续说道：

　　“你那最后一招大伏魔拳，被令狐冲刺入拳劲之后居然自行散掉了。这是按大伏魔拳一鼓不胜，则应凝掌如山的方案来的。可事实上你明明可以继续进招。破气式刺入了你的拳劲又怎么样？你的拳劲依然浑厚，依然可以打得令狐冲骨断筋折。而令狐冲的剑想要伤你要害却极为困难，他本来就气力不济，破开你的拳劲就已经够难得了。想再进一步，他就必须完全冲破你的拳劲。而那等于在你拳劲中逆而上，有多难不用我说了。”

　　“最后时刻，你的速度要快过令狐冲，以伤换命应该是你的权利。可你却用什么凝掌如山，白白浪费机会不说，还给了令狐冲独孤九剑彻底的发挥机会。唉，让我怎么说你！”疾言厉地说了一通，赵志方还是软化下来。

　　不过曲非烟已经被训的说不出话了。只见她眼睛红红的站在赵志方身边，一声不吭。

　　唉，非非，不是师傅要训你。看你因为不杀尽嵩山不再哭的誓言而强忍委屈的神色，师傅也很愧疚。只是师傅觉得，如果不给你一个深刻的印象，你恐怕无法在最短时间内成为真正的高手。虽然以你的年纪，以你先在的成就，已经是前无古人了，但师傅却不能助长你的骄傲。尤其你还是一个复仇者，任何一点失误都会导致万劫不复。等离开这里，你也开始思考我的话的时候，师傅一定好好补偿你。

　　唉，下次可不能用这种方法了。第一次跟弟子说这种话，真是觉得这种方法完全不适合我…

　　赵志方看着曲非烟伤心，却强忍着的神色，心中也是一痛，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个方法。

　　对了，这段时间也把独孤九剑偷学的差不多了。等下了华山，就教非非这套剑法吧。

　　通过妙的借力之法，让对方内力自相残杀，这就是破气式的本来面目。之所以是存乎一心，却是因为内力是不可见的，想要在不用自己内力接触的情况下找到对方内力的弱点，只有看自己心的直觉。

　　不过这只是对令狐冲来说的。对于赵志方，他深知如果自己使用这破气式，成功率的百分之百。因为他用的不单单是直觉，还有对内力深的理解。

　　独孤求败应该也是如此。独孤九剑的其他具体破招的七剑，建立在对各种招式深刻的理解之上。所谓破气也是一样，因为了解内力，所以会明白内力有可能在什么地方出现问题。对于超过江湖人太多的独孤求败而言，江湖人的内力没有秘密。不过对于令狐冲，甚至风清扬，他们只能大部分靠直觉了。这个两个人，都不是以内力见长的人。对于内力，他们的理解很不够。

　　虽然独孤九剑没有超出赵志方的预感，但那妙之极，还要超过赵志方当年所见空明拳一截的借力之法，还是让他觉得不虚此行。

　　他的武学素养，着实因这独孤九剑填补了一大空白。

　　…

　　注：嚓，这一章居然写了说教。曲非烟妹子别怪作者，要怪就怪那些设定，作者要写设定，还要让剧情平滑过渡，又不能写太长，只好用这个引出后续了。

　　明开始带着曲非烟吊打各路波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