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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两个人的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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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2两个人的棋语

  天知道魏飞飞在台上表演的时候,是怎么注意到隐于台下一角的杨即使这个节目中的灯光远比其他时候来的要明亮许多。

  但是现在的事实就是,杨一被卸妆后的几人簇拥着架到了班级所在的座位,难免又引起一阵嘻嘻哈哈的喧哗。学生们就是这样,有时候一场集体活动,就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而有些女生们在和六个少先队员们调侃的时候,也不忘了掩着笑,好奇地打量着节目的策划人。

  一惊一乍眉飞舞。

  大抵是因为三班这个节目太过于夺人眼球的缘故,接下来几个节目虽然也不乏精彩之处,但有了《大快活》这种奇葩的珠在前,后面的表演总让人有几分食之无味的感觉。

  而会场里的这种低,在美女学姐报幕出“提琴独奏,《卡农d大调》,高一三班姜喃”后,终于又达到了另一个高bsp;不得不说杨一给出的建议很好,三班的两个节目,前一个是在很明亮的灯光下“嗨”起来的滑稽串烧舞,而轮到姜喃的提琴独奏时,横冲直撞的镭灯却沉默在如水清冽的黑暗中。

  礼堂舞台的两侧高墙上,开着排风的窗,没有灯光的时候,就能看见冬夜里的曼妙银辉侵洒,如霜的月华,耀了一个舞台的白。

  而台上的女孩仅仅只在阴影中微侧影,就让礼堂里的分贝降了一个档次。平里清娇俏的马尾盘在脑后,如天鹅般的脖颈曲成一个神秘而绝美的弧度,静静端坐的样子,说不出的优雅动人。

  伴奏带的大提琴响起,而姜喃架起提琴的动作,如同风中百合一样舒缓精灵。片刻后,悠扬的旋律响起,忧伤中带着甜蜜的曲调,让人仿若置身于威尼斯的游船,沿着翡翠般的花随波而行。

  全场终归于寂静,如果说雷人舞把全场的气氛调动到火热的顶点,姜喃的演奏无疑就是直击灵魂深处。随着这半个学期她在播音员位置上的完美表现,不仅仅是高一年级,就连高二高三的学生里,不认识女孩的人也已经不多。

  而现在,在这个清泠的夜晚,无数人的心脏在姜喃琴弓挂弦的那一刻,就像是突然绽放的音符一样,免不了跳得剧烈。

  蒹葭苍苍,白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校园里的年少情怀,其实是少有人会在乎到那些出身门第之类的东西,无非也就比较一下彼此间的外貌,最多再加上一个学习成绩当做是附加条件。只要两者相差不是太大,就总有勇敢的人勇敢地把爱说出来。

  但是在这样的姜喃面前,眼前这近在咫尺却难以触及的一幕,让很多平时自负自傲的男生,心底也是震颤莫名。

  就像是遥遥悬在深远夜幕上的冷月,抬起手就在指尖,却永远不属于你。

  报幕的学姐此时正在舞台边侧耳倾听,扫到自己搭档怅然中隐隐出的一丝退缩,就玩味地笑:“怎么了,黄大才子居然一副自哀自伤的样子,真是大新闻啊。”

  今晚的男主持,旁边高三一班的黄崎一惊,然后连连摇头苦笑:“倪雅你不要无风起好不好,我怎么就自哀自伤了?只不过对这个女生的演奏水平感到惊讶罢了。”

  “哦——”一个长长的尾音,高三五班的倪雅眨眨眼睛:“真的不是对姜喃有了那种感觉?那就算了,亏我还准备帮你去问问艾叶的。”

  同为播音社的主持人,艾叶和姜喃虽然相差一年,可是关系也不比姜大姐和同班的女生差,而倪雅又是艾叶当年初入播音社时的引路人。

  黄崎一滞,就一副噎住了的样子,却又不好承认自己是真的对台上的这个女孩动心了。

  倪雅就咯咯轻笑两声后,又正道:“说真的,其实我现在还真想你去追求姜喃,免得这丫头又被周绍上。”

  “周绍?”黄崎就皱皱眉毛,如果说一高里面还有敢和周绍争锋相对的人,那就一定是有一个公安局长老爹的黄崎,最起码在拼爹这个游戏中,身为黑猫警长的黄老爹,是完克老鼠背景的周安周老板的,哪怕是食猫鼠也不行。

  “是哦,我可是听说,那个周公子等下会给姜喃丫头献花的。”倪雅挑了挑眉毛:“不打算做一次护花使者吗?”

  听了这话,也算是越州太子之却丝毫没有纨绔习气的黄崎一下陷入了矛盾的困境自己要去接近她吗?可是这个女孩是如此耀眼,即便以自己的傲气,此时也有些不敢注目。

  在这样的女孩子面前,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不会自卑呢?

  当然,也总有例外的人,比如两位主持人口中的周公子,现在就正一脸兴奋表情地捧着一束玫瑰,他身边拥簇着一堆的帮闲人物,本来这些人一开始还在七嘴八舌地想着点子,不过等到姜喃的琴声响起来后,也都呆呆傻傻地杵在那里,哪里还顾得上给老大出谋划策。

  琴声还在继续着,本来卡农就应该是两个人共同演奏的二声部曲目,可是别说三班,只怕就是整个校园,也找不出能和姜喃配合的人来,所以女孩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磁带的伴奏。不过即便是死板而没有灵气的伴奏带,在姜喃的妙手调琴下,前后声部仍旧如同两只蹁跹的云雀,你追我逐,反反复复,在幽静的夜空下绵。

  “这是哪个班的啊?”

  一个男生刚刚忍不住叹了口气,了些许的野心,就引来周围同学的一致怒视:“嚷什么嚷?管她哪个班也轮不到你去追。”

  三班这边此刻也是议论纷纷,不过多半都是停留在对姜喃琴艺的赞叹上,一个美丽又有才艺的女生固然值得人追捧,但是一个美丽又有才艺,并且还十分低调的女生,就更是让人心生敬佩。

  “要不是白和张曼曼她们感冒,今天可就听不到这天籁之音了啊。”

  “就是,还好她们感冒了。”

  后一句话无疑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在这种时候,居然也没有多少人表示异议。

  只有杨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姜喃的手指和下巴上,虽然他不会演奏提琴,但是却比自己的这些同学们要知道更多情况,比如女孩有时指头一碰琴弦就刺痛的厉害,长时间练琴后肩膀和手腕的酸痛,还有夏天时出汗后腮下的“琴ěn”以及不间断拉高音造成的耳鸣。

  虽然这些多是姿势不正确,或者练琴过渡才会引的问题,但对于绝大多数非科班出身的提琴手来说,一生中总会遇到其中的一两样。

  而一想到台上这个女孩,明明眉头已经紧皱却还咬着牙坚持练琴的样子,杨一就忍不住有些难过。

  因为姜喃告诉过他,自从父亲踏上仕途,妈妈远赴北方经商后,原本她最最不喜欢的提琴练习,曾几何时却悄然成为了尚幼的女孩思念父母的唯一凭籍。

  …

  一曲终了,会场里居然沉默了十多秒的时间,然后才是热烈爆的由衷掌声。

  没有任何的起哄,没有口哨没有叫好,甚至鼓掌的声响还比不过前面一些节目,但是却持久而绵长,这掌声里里蕴含着心灵的感动。

  “没了么”角落里一个男生怅然的自言自语,却成了多数人的心声。

  而就在这时候,当姜喃站起来娴静一笑,鞠躬后准备退下去的时候,礼堂的一角陡然起了sao动,这种轰然如同水中的波纹振动,一环一环漾到整个学生群里。

  “哎,那是周绍啊他想干嘛?”

  “你还不晓得?他在追这个拉琴的女生,都快两个多月了”

  诸如此类的低语在礼堂的各个角落响起,而大家就这么看着周绍捧着一束洁白的玫瑰,大步的穿越过道,视周围如同制导导弹一样的目光如无物,就这么踏上了舞台。

  黄崎一直盯着周绍的动作,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周绍有胆子旁若无人地献花,他却缺少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阻止,稍一犹豫,就让周绍上了舞台。

  “这是送给你的。”

  姜喃一愣,看着眼前的洁白花束,还有周绍那张已经有些惹人厌烦的脸。

  这个暴户之子一直以来倒也没有用过什么强硬的手段,这也是姜喃还没有对他冷脸相对的原因,但是现在周绍在这种公众场合下献花,似乎有几分借势强迫的味道,这就让姜喃心里不太舒服了。

  前排的校领导们都皱起了眉头,不过因为周安年年给一高捐资助学,加上周绍进校的介绍人也是颇有能量,而他现在的举动又算不上违反校规校纪,也只好一个个不言不语地看着。

  而底下学生们的反应就复杂了很多,一声声“哇”不绝于口的,这无疑是那些女生,恨不得此时台上被人当众献花的,是自己才好。

  也有看不惯周绍的人,就用鼻孔冷哼:“就他也配给人家献花?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不过多数人还是在底下起着哄,刚才摄于姜喃宛若月下精灵的风姿,一个个大气都不敢,现在有人居然对这高高在上的云中之城起了进攻,自然是瞪大了眼睛唯恐错过好戏。

  只有三班的学生们齐刷刷把脑袋转向了杨一这边,想要看看这个和姜喃相处时间最少,却又走得最近的人是什么反应。毕竟在心理上,他们现在是更支持杨一的。

  台上两人还在对峙着,周绍似乎是吃定了姜喃平里温婉柔顺的脾气,居然站在台上不下来了。

  而就在黄崎忍不住想要上前干预的时候,就听到那个女孩居然轻声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

  然后她的皓腕颤抖着接过了花束。

  全场哗然。

  这一刻,很多男生的眼睛,都被舞台上的灯光和周绍的笑脸刺痛。

  而杨依旧是静静的,默默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犹如法老王的面具。

  …

  安知世事如棋。

  就在大家以为这就是这次演出的不完美结局时,就在周绍志得意地走下舞台时,他背后的女孩不仅没有下场,反而上前一步,握住了话筒…

  “我先谢谢周绍同学,感谢他替我买到了这束花,晚会结束后再把钱给你好吗”

  刚刚还意气风的周绍脚步凝固了,就好像姜喃那温婉的话语,恶毒的梅杜莎咒语一样。

  “然后,今天在这里,我要把这束花,还有刚才的《卡农》,送给我的一位朋友,杨一。”

  比刚才更加嘈杂的喧哗声轰然而起,大大的礼堂变成了一个封闭的蜂巢,无数嗡嗡的声音在里面回着,碰撞着,反着。

  三班的大部分男生们,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和观察,其实已经渐渐没有了和杨一竞争的心思,现在听到姜喃的言,更是目光羡地再一次看向杨一。

  “我想说的是,感谢你教我懂得了做女儿的道理,感谢你的那些音乐和文字…”其实姜喃最想说的感谢你我之间共同分享的那些秘密。

  但是她不敢,因为前面的话已经是一个女孩最大的勇气了。

  女孩最后抿抿嘴,轻咳一声:“恩,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给一个让我感谢你的机会吧。”

  尽管女孩内心叛逆到无以复加,但是在几千人众目睽睽之下,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低了头。等到她抬眼的时候,才现男孩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谢谢,不过这花,记得一定要去付钱给快递员哦。”杨一笑着。

  姜喃不知道“快递员”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不妨碍两人相视而笑。

  台下的声音,在这一刻无比遥远而渺

  年轻的人们身体里淌着一种叫做孤勇的东西,那个时候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可是后来,渐渐的勇气就没有了,只剩下孤独。

  直到后来才知道,其实世事如棋,局局新。

  居然如此,那就从现在起,落子一局无尽的长生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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