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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爹,不是这么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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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外出,一更先上。】

  王彦中被侯十等人劫走,原意是想迫王彦中立下转让林院给王麻子夫妇的契书,没想到当王冲就直奔王相公家,火箭焚匾,还招来华知县赵梓,闹大了事情,刘盛也被何三耳当作弃子丢了出来。

  侯十不得不用昏了王彦中,准备躲上几,再寻机放人跑路。却又没料到,他的结拜兄弟,桃花社社首孙舟又把他卖了。照着孙舟提供的情报,官府逮住了侯十,救了王彦中。

  也不知侯十药是什么江湖偏方,王彦中睡了两天一夜,此时才醒来。

  仔细端详王彦中,王冲不得不承认,这个父亲的卖相还是不错的,称得上俊雅君子。

  他在端详这个爹,王彦中也在端详这个儿子,两人对视好一阵,王彦中忽然激动了,一把抓住王冲的胳膊嚷道:“你吃了灵!?”

  王冲一怔:“灵?是那条已经臭了的狍子腿吗?已经丢了。”

  王彦中发急道:“怎能丢掉呢,那是仙长请来的,吃了它你才能回魂…”

  王冲没好气地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王彦中呆住,好一阵后,哈哈笑道:“是了是了,仙长已作法招回了你的魂,让我带着灵,是安我的心啊。”

  王冲心说这是个不语怪力神的读书人么?嘴里忍不住辩驳道:“不是仙长招回了我的魂,是二叔一脚踹回了我的魂…”

  王彦中敛容:“怎么回事?”

  王冲从王麻子夫妇待三兄妹说起,夫妇与王相公家的干人合谋夺王家林产,却自己起了纷争,闹得一死一疯。刘盛驱策桃花社上门夺产,王冲又为救他,烧了王门牌坊,一连串事讲解下来,隐下了自己在后面暗搅风的作为,听得王彦中脸色一变再变。

  王彦中长叹:“怎会这样…”

  再看向王冲,又是一声含欣慰的长叹:“二哥,看来你真是好了,那过目不忘的神通没了也好,常人才能享得常人之福,不枉为父这一番奔波。”

  得了吧,不是老天爷把我送了来,你儿子早就完蛋了。

  王冲腹诽着,此时他依旧还没有身为儿子的自觉,始终没唤声爹。没办法,他接受了虎儿瓶儿,但一时还难接受这个爹。何况这个爹迂腐顽冥,听了王麻子夫妇的作为,非但没半点怨恨,反而为两人的下场黯然。

  尽管还晕晕乎乎的,但王彦中坚持要起去祭拜王何氏,让王冲再增一分恶感。

  心中虽然不,脸上却不敢表半分,如今他王冲可是名动华的大孝子了。为了救父,不惜对上王相公家,还用火箭焚了王家牌坊。“王门焚匾”一事已经传出了华,正向蜀中扩散,甚至有好事者说,二十四孝要变作二十五孝了。

  奔着这个孝子的名声,有啥不都得在肚子里。

  到了院后角落里,王彦中点起一炷香,肃穆地三鞠躬,再道:“为父想在这里静静,追思故人。”

  王冲心说,你的确该追思故人,比如说你原本的儿子。

  待王冲离开,王彦中盯住王何氏的牌位,低低叹道:“何苦来哉…”

  说完左右看看,见没什么动静,忽然一口唾沫啐了过去,恨恨骂道:“恶有恶报,贼婆娘,你也有今天!”

  刚念叨完,虎儿就探头探脑地望过来,招呼他吃饭。王彦中脸色瞬间转为肃正,咳嗽一声,挥起大袖,认认真真地擦拭起牌位。

  这一,家人团聚,山坡小院再度响起虎儿瓶儿欣的笑容。这段时间瓶儿受王冲教导,厨技大进,王彦中吃得赞不绝口。可赞过之后却又指责王冲沉于口腹之,不是君子正道。数落中对香油花费更是痛心疾首,末了再让王冲多回想有没有不要香油和昂贵食材的古时食谱,其伪君子面目令王冲长叹转世不淑。

  尽管对王彦中这个爹还有些抵触,但家中总算有了个高的顶着,王冲这几绷紧了的心弦也放松下来,开始思考以后的日子。

  就本心而言,如果能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筋,再三四妾,过上一天两次或者一天三次的日子,顺带照顾好弟弟妹妹,安安乐乐过一辈子,那是再好不过。

  不过身在贫寒之家,这个理想也是等不来的,只能靠自己挣。只是他再世为人,再不想过上一世那毫不停歇的奔忙日子,闲闲而求,不亦乐乎?

  放松下来,暖之后的那啥也上了心头,又见瓶儿如穿花蝴蝶一般来回收拾的纤弱身影,王冲心想,家中应该添个女使,也就是婢女了。那么是买个能干的,还是能干的呢?手头还有三十来贯钱引,又能买到多能干的婢女呢?

  唔,现在才十六岁啊,想得太多了…

  这一夜,王冲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一个自称姓杨,代表华王氏而来的老书生出现时,王冲更觉得春天来了,自己正盼望着的幸福日子,伸手可及。

  “王家管教下人不严,以致惹出这等事端,家中十三太爷于心难安,这些俗物远不足赔付,只是王家十三太爷的一点心意,望夫子莫要推辞。”

  跟着老书生来的家丁挑来了十几个担子,装了布匹绸帛和钱币,看得王冲暗口水,将婢女的档次调高了好几级。

  接着老书生就说到了正事,刘盛因为与王家签有身契,算是王家仆役,被县尊送回了王家。而王家太爷的处置很简单,杖责八十后再送官。当然,八十大杖下去,人已死透了,送回去的是具尸体。何广林何三耳也因管教手下不严,被杖了二十,再发落到永康军的商行,降为一个普通掌柜。

  听老书生说赵知县是将刘盛与写明他所犯诸罪的书信一并送回王家的,王冲心说,这位赵知县用意就是要王家自行处置了刘盛,这么一来,他在这案子里就只留下了调解之名,有什么未了的恩怨,未来还有什么隐患,都与他无关。看来这位县尊也颇有手腕,真不是方正君子,尚幸对自己还很回护,以后还得多亲近亲近。

  老书生再说到的事,又将华王氏的手腕亮了出来,比赵梓还要老辣稳健。

  “入华王氏一族!?”

  王冲大喜,而凑热闹旁观的村人们更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名列王氏族谱祖祠,单立一房,享受王氏族田以及相关产业的供养,仅此一桩,王彦中一家就一辈子不愁吃穿用度了,可这还只是基本的福利。王彦中和王冲、虎儿三人,不管是有意仕途,还是有其他事业,王氏都一力支持。

  王氏有自己的族学,聘有良师,不仅能发蒙,入了州县学之后,还能继续开小灶。如果学业突出的话,王氏还能动用官场关系,将其挂籍到有官身的族人户下,这样就能以官宦子弟身份参加别头试,而不是跟平民去抢那可怜的升贡名额。

  至于练武、经商,王氏家大业大,自有舞台让有志者发挥。而瓶儿身为王氏女,自会许配上好人家,进士婿或许不容易,但官人婿怎么也少不了。

  权利之外,王彦中一家所要履行的义务却非常微薄,仅仅是以华王氏之身出仕行事,再提携照拂族人而已,这也是这个时代官宦世家和豪门巨户的通行准则。

  看来都不必自己买婢女了,入了华王氏,婢女都是基本配置,还不止一个。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王冲,正脑子虫。

  “这是王家大老爷的意思,大老爷是王相公长子,讳仲修,之前官居著作郎,刚刚致仕回乡。大老爷说,此事也是族中为他寻墓地而起,他负疚在心。又知早年王夫子先祖与华王氏也论过合族之事,就有此议。”

  老书生说完,殷切地看向王彦中,王冲也拿眼角巴巴看向这个爹,心说这等好事,就算王彦中迂腐,也该不会推辞吧。

  王冲自认还是有原则的,如果是蔡京一,哪怕是蔡京本人给了这个机会,他也不愿接受。毕竟蔡京不止是个大臣,下场也很不好。但王珪这个人,虽有些争议,总体来说也算不得臣。三旨相公之名,不过是唯唯诺诺,但尊上意而已,印象中后人也没遭什么罪。戴上王珪族人这顶帽子,不是什么辱。

  抱上华王氏这条大腿,那是天降之福啊…不对,这是自己殚竭虑,甚至冒着绝大风险挣来的,王冲心说,这是自己应得的,不是别人施舍的。

  如果王冲能对历史有更多了解,此时就不会这么想了,他并不知道,华王氏在进入南宋之后,又再度崛起,显赫一时,因为华王氏又有了一位好女婿…秦桧。

  总之王冲正被巨大的幸福感包裹着,就等王彦中点头,他这一世的人生就要开启全新的篇章。

  因此当王彦中摇头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王公好意,晚生惶恐,不敢领受…”

  王彦中话虽说得客气,拒绝之意却很坚决:“王彦中昭穆皆全,怎可改祖换宗?”

  所谓昭穆,就是祭族之礼,昭即二、四、六世祖,在祭祀时,牌位居于大祖(始祖)之左,穆即三、五、七世祖,牌位居于大祖之右。昭穆之礼源于周,而后成为历代皇帝祭制,平民是用不得的,但用昭穆指称历代祖宗乃至族亲关系却是俗语。

  杨老书生也是读老了圣贤书的,回道:“早年两家王不已论过了吗?都是一个大祖。大祖之下,都算昭穆之内,也不算违礼,何况还有义亲之论,王夫子何必这般拘泥?”

  这一说让王冲从记忆中找到了相关资料,的确,早年自己这个王家还能聚族时,也有过南湾王家之名,曾经系统地整理过族谱,的确是跟华王氏一个远祖,因此两家曾议过合族。但随后祖辈闹分产,南湾王家败落下来,这事也就黄了。

  看吧,于情于理都没问题,王彦中为何这般矫情?

  王冲还当王彦中是礼节上的推辞,就等杨老书生再劝,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下。

  没想到王彦中再道:“四世而缌,服之穷也,五世袒免,杀同姓也,六世亲属竭矣。王彦中怎可违礼攀亲?若论大祖,王家大祖之下,后人千万,王公难道都要论族么?”

  前一句话出自《礼记·大传》,是说论大祖没什么意义,常人论亲只到五世祖就已是极限,六世祖之上,都不算族亲了。

  杨老书生语,他虽也是读书人,但显然不及王彦中学识深,要论礼,他可说不过王彦中。

  转头看向王冲,杨老书生再作最后努力:“二郎意下如何?只是二郎入族,也是可以的。”

  整件事情,事主其实是王冲,王仲修看中的也是王冲,王彦中不过稍带而已。

  王冲努力住心头沸腾的哀苦之意,板着脸道:“王冲真要点头,就是不孝子,王公怕也不敢受下。”

  在这个时代,孝子比神童还受人尊敬,这个名声很有用,可从另一面看,又算是作茧自缚,王冲要丢开父亲入华王氏,那就是绝大的不孝,下场用身败名裂都不足以形容,真是如此,华王氏自然也不敢收。

  王彦中此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出声。杨老书生也知自己问差了,赧然笑道:“失礼了…唉,可惜了…”

  当然可惜了,王冲心中正在悲愤地呼喊着,爹,不是这么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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