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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置之死地上赌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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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头,这不过是下策…”

  真能遮掩住杀人之罪,牺牲三个夷不算什么,反正也无亲无故。不过此事还另有选择,而且栽赃夷向导的效果也说不上好,补一个更多,王冲劝住了张立。

  张立板着脸问还有什么办法,王冲道:“中策是说半截实话,黄定先蓄谋害人,要坏大家的性命。”

  “然后呢?”

  “然后…都头杀伐果断,命我与王世义行了军法。”

  张立嘿嘿冷笑,当自己是傻瓜,帮王冲背书九条人命?

  他这鄙夷也没出口,再问:“还有上策?”

  昏黄烛光将王冲的身影投在帐篷上,如噬人恶鬼般摇曳,就听王冲道:“上策是,都头只说黄定先一队人违令当斩,理由么,不解释。”

  张立瞠目,不解释!?就算他来扛这事,一个都头,杀副都头和八个兵,对其他人竟然还不解释!?便是官家,也不能蛮横到这般地步吧,这是把他当三岁小儿玩耍么?

  见张立有发飙的迹象,王世义开口了,语气里带着点惋惜:“教我刀的师父说过,不管是孤军深入,还是奇兵突袭,都是非常之事。统兵官若不能号令森严,其事必败!都头,你想得奇功,有搏自己命的觉悟,却没搏他人命的觉悟。若是我师父在这,定会说,都头你只适合去当阵前的引战。”

  张立愣住,这话真是刺中他的要害,又听王冲道:“都头真忌此事。不如让贤给王冲,便是数千人。王冲也曾如臂指使唤,区区数十人。小菜一碟。”

  思绪瞬转,张立明白了,王冲所谓的上策,是让他这个都头立威,这点人去攻梅赖囤,本就是大冒险,他这个都头威望不足,就是一桩缺陷。借黄定先这队人的头颅震慑大家,就不必头痛号令不动之事。

  不过。这也是剂鸠毒,真要这么干了,不仅替王冲揽了杀人之罪,还把自己上了绝路。此战不成功,他这个都头就彻底完蛋了。

  有那么一刻,张立觉得王冲的提议值得考虑,这小子既然愿意出面背责,这一战就丢给他,自己坐享其成便好。若是状况不利。还可以抛出这小子,免了自己的罪责。

  可王世义那话就在他心底里翻滚,的确,他这个都头。除了维持队伍外,想得更多的却是身先士卒冲阵,亲手挣下战功。真没有统兵官的觉悟。

  “你小子倒想得美!没统兵就敢杀戮同僚,真让你统兵。我们这些人,还不全成了你的饵食!?你这上策。我用了!不过你记着,梅赖囤之事,你若有半分欺瞒,我便拿你正了军法!”

  转瞬间张立就有了决断,他赌了!

  王冲拱手应诺,这结果还真有些出乎意料。他本是想以背书罪责这事,张立放手,由他拿过指挥权,却没想张立这人心志如此坚决。只当个区区都头,还真是埋没了人才。

  王世义看着张立一脸果决之,眼中闪过怜悯,忽然有些了悟,王冲所说的“久见人心”是怎么回事。

  破晓时,众人被急促的锣声惊醒,还以为是敌袭,闹了好一阵,才惊骇地得知,都头张立将黄定先一队人行了军法!

  为什么?怎么办到的?张立铁青着脸,一个字不说,可看他脚下踩着的黄定先头颅,以及那吐着寒芒的眼瞳,众人都觉寒气直透脊髓,一个字也问不出口。真没想到,这喳喳呼呼,貌似只会危言恫吓的都头,真是个凶神恶煞!

  他们却不知,此时的张立,头皮发麻,心中发颤,正在大骂王冲,肚子都是“如果梅赖囤拿不下,就拿下那小子头颅”的恶念。

  王冲这队人是被冷水泼醒的,人人都觉脑袋昏沉,腿脚发软,王冲看看抚额呻的队友,尤其是斗甜,心说谁让你们吃得那么起劲。此次从军,他带着香莲玉莲的招牌蒙汗药,本想用在战事上,却拿来对付了黄定先。为了不让队友起疑,这蒙汗药就由两队人一起享用了。

  黄定先一队人自外于他人,死了也就死了,少数倾向于黄定先的人就只犯些嘀咕,其他人更无一丝替黄定先讨公道的心思。更多是因重新认识张立而心生畏惧,接下来的行军,虽然气氛无比压抑,却再不是昨那般大大咧咧,张立的号令没人敢打马虎眼。

  “这家伙就是个魔头!”

  第二下午,队伍在离梅赖囤五里地处扎营,啃着麦饼,就着凉开水下肚,胡祥发起了牢。他也只敢小声嘀咕,还左右张望,生怕被张立听到。

  “不过,没这种魔头领着,咱们还真成不了事。一般的兵,就想着将帅爱兵如子,那有逑用?咱们是来挣军功的,敢赌敢冒险,敢杀头正军纪的将帅,才值得咱们跟从。”

  胡祥再抒发了一通感慨,顿显老江湖风范。

  张立自己也有如此感受,他派出的探子很快就抓回来两个梅赖囤的僰人,可审问的结果却让他如遭雷击。

  “王冲,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回过神来,张立紧握刀柄,瞪住与他一起审问俘虏的王冲,是血丝的眼里杀气盎然。

  没有夷,梅赖囤不仅聚了上千僰人,还没半个夷。

  王冲风轻云淡地道:“这个…计划赶不上变化,夷也许是被赶到其他地方了,这可不是我的错。”

  张立怒发冲冠:“变化!?梅赖囤聚的生夷多是晏州僰,与夷罗始人本就视若水火!你小子就是存心欺我!”

  王冲叹道:“都头所言正是,王冲的确骗了都头。”

  张立霍然起身,手腕一提。刀已出半鞘:“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王冲摇头道:“都头当然敢。不过都头就不问问,我为何非要带着僰女?”

  见张立喉咙都在打呼噜了。王冲也不好再刺他,自问自答道:“之前我所说的,除了地方,其他都是真的。”

  地方?什么意思?

  张立的怒火被好奇稍稍住,回复了一丝理智,再听到王冲的话,意识顿时沸腾了。既有狂喜,又有置疑,还裹着浓浓的疑惑。外面再抹了一层自己遭随意摆布的愤怒。

  “夷都在轮谷囤!?”

  张立住拍自己脸颊的冲动,心说到底是王冲疯了,还是自己疯了,竟然会信王冲这小子的话?

  轮谷囤是什么地方?是马觉这一路兵马南下的最大威胁,聚了好几千僰人,地处高山深岭间,与轮谷囤相比,梅赖囤就是座小山坡。

  马觉此时正分兵四掠,包括他们这一路人马在内。目标都是清除轮谷囤外围据点,最后才会四面围攻。但此战前景大家都不怎么看好,毕竟这一路兵马最弱,招讨司的方略还是待张思正军南下后。两军合为一处再攻。

  马觉不愿被人分功,急着要独力解决。让效用都攻梅赖囤,更多是基于这一点。招讨司的方略。已成马觉不得手时的备案。

  现在王冲说,他其实是奔着轮谷囤去的。张立就觉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王冲,我不是三岁小儿。你还想故伎重施?”

  张立的第一反应就是王冲用虚无缥缈之事拖延,对他来说,这小子的话已全无信用。

  “此次作战都是靠西军开路,赵招讨很难给蜀人分功,都头靠梅赖囤一功,能升多高?”

  王冲此问在张立脑子里已转过无数次,真能拿下梅赖囤,全都斩首百级以上,足以让他转个两三资,升到进义校尉(三班借差)乃至进武校尉(三班差使),入帐前效用,这还不够高?

  “能挣来品级?”

  王冲再一问,张立愣住,品级哪有这么容易拿的?指挥使刘庆都只是个从九品承节郎(三班奉职),还是熬了好些年,此战为统领马觉军粮道事务而拔起来的。有了品级,那就是正牌兵官,对敢勇来说,等于鲤鱼跳龙门,他可没那么大心气。

  “拿下轮谷囤,都头不得个承信郎,那就是朝廷寡恩了,便是马觉也不便拦阻。而我王冲,更可以凭此功消我父亲之罪。都头该知道,我是随父从军,身为读书人,我无心武途。战功于我,就只有这一桩用处。”

  王冲这番话倒是一腔赤诚,而“承信郎”一名,更如火种一般,深深埋入张立心中,让他怎么也不下那股热气。

  张立厉声呵斥道:“还信你小子这张嘴,我张立便是天下第一蠢人!”

  王冲轻声道:“不信我,都头便杀了我,就此打道回府,再面对上官的责罚。信我,还有搏来富贵的机会。”

  张立抱头呻,王世义眼中怜悯更甚,上了二郎的船,就别想轻易跳开了。

  昨夜里,张立已经丢下了大把筹码,为了不亏本,就只能继续把筹码丢给二郎,否则就是血本无归。所以,张立一定会赌下去。面对自己最在意的事情,所有人都是赌徒…

  沉默许久,就听张立有气无力地道:“此时说轮谷囤有什么用?难道我们能绕过梅赖囤,直接去打轮谷囤?”

  当然不能,先不说有违军令,就说现实,轮谷囤在梅赖囤南面三十多里,山路崎岖,要当百里路走,他们的补给可支撑不住。

  张立道出此语,已是服软从了王冲,他也只能赌下去,别无选择。可拿不下梅赖囤,一切都是空谈。

  这事王冲倒真没定计,问道:“都头原本想怎么打?”

  张立道出谋划,这是宋军在南方对付蛮夷的传统战法,很老套,但很实用。

  派人在三面敲锣擂鼓,树旗佯攻。一方埋伏一队人,主力进击,遇有抗阻就诈败,下僰人。杀败僰人后再攻,待僰人心,伏兵出击。一鼓作气拿下峒囤。

  王冲皱眉道:“都头,我们只有…七十二人。这战法是七百二十人,或者七千二百人的战法。”

  七十二个人。还四处分兵,还要正奇策应,这不是开玩笑么?

  张立怒道:“本是八十一人!”

  接着就气了,七十二跟八十一有什么区别?这战法也是赌博,赌僰人会出击,赌僰人会。若是没赌中,只能强攻,尽管效用都都人人披甲,技艺娴熟。刀弩有力,去攻十倍之多,据险地而守的敌人,依旧是笑话。

  “趁夜突袭便是,老天爷灵不灵验,就看这一遭!”

  张立的赌徒心理又犯了,王冲王世义同时摇头。僰人已有防备,又熟悉地形,夜袭根本讨不了好。

  张立发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王冲沉片刻。再道:“都头之前所言战法也不是不能用,关键是出僰人。”

  对付南方蛮夷,最头痛的就是蛮夷踞险地而守,宋军战法之要。就在其出击,这是几十年前曾公亮编《武经总要》时就阐明的大原则。

  这是废话,张立不客气地说。关键不是出僰人,而是怎么出僰人。

  王冲已想通了。呵呵笑道:“这还不简单,告诉僰人实情。当然只是部分实情…”

  实情就是,他们这一队不到百人的小队出现在僰人眼皮子底下,似乎是替大军开路的哨探,连先锋都算不上。对付梅赖囤这样的山寨,没有千人以上的大军,别想围而攻之。

  这支小队大概是宋人从北方调来的精锐,不仅极度轻蔑僰人,还极度凶残。他们抓了两个在山下砍柴的僰人,砍了一人的头,割了另一人的耳朵和鼻子,让这人带着头颅回来,向峒头转述他们的话,要梅赖囤赶紧开门请降。

  宋人与晏州僰双方都已谈不上半点信任,只要还有男丁,宋人一定要杀干净,晏州僰也要反抗到底。要梅赖囤投降,不过是宋人践踏僰人尊严的姿态,峒主自然置若罔闻。

  不过这支小部队自第二起,就散在河边,用弓弩杀汲水的僰人,这事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真跟打猎似的,舒坦!”

  胡样手中的神臂弓落下,大概四五十步外的河岸对面,一个僰人应弦倒地,让他哈哈笑个不停。

  与他同行的王世义提醒道:“小心一些…僰人也有弩。”

  梅赖囤建在河谷的山坡上,这条宽三四十步的河,是梅赖囤的唯一水源。靠着神臂弓和马匹,他们沿河游走,将面的汲水僰人隔河一一杀。倒不是真想渴死僰人,毕竟他们人少,不可能封锁所有河段,这只是挑衅,骨的挑衅。

  胡祥鄙夷地道:“僰人都是些木弩,能三十步就不错了,跟神臂弓比远比准,哈哈!?”

  他再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朝王世义挤眉眼:“等攻破了梅赖囤,哥哥我教你几手,管保把僰女调治得百般乖巧,伺候得你死。”

  王世义心说,你莫非是青楼帮闲出身?

  似乎听到了王世义的心声,胡祥脸上不见半分羞惭地道:“哥哥我自小在夔州芳楼长大,什么行首花魁,早见烦了…”

  说起往事,胡祥另有感慨:“一个个本是作皮生意的婊子,却在哥哥面前故作清高,半点便宜都沾不得。那时哥哥就想,待哥哥挣出个官身,便要回去遍院里所有的婊子,要她们跪在地上哥哥我的卵…”

  还没说完,就听王世义招呼道:“快走!僰人出来了!”

  看着对岸百步外的大群僰人,胡祥嘁道:“远着呢…且让那些婊子等着,待哥哥够了僰女,再去收拾…”

  嗖嗖的箭雨破空声掩住了他的话音,抱头缩在土堆后的王世义就见胡祥被一波弩箭罩住,连人带马,得跟刺猬一般。

  趁着对方上弦的空档,王世义上马狂奔,跟其他人离开河岸,退入林中。

  越过一道浅林,沿着怪异的路线,小心翼翼地进了营地,王世义见到王冲和张立,喊道:“僰人出来了!有神臂弓!”

  张立骂道:“该死的蜀兵!”

  晏州僰作,蜀兵大溃,数百具神臂弓落入了僰人手中,看来梅赖囤的僰人分到不少。

  “没关系,出来就好,现在是我们守,僰人攻。”

  王冲松了口气,神臂弓算不了什么,僰人不善保养,到手几个月了,肯定损坏了不少,用在此时,总比僰人用在守囤时好。

  散在外面的人全都退回了营地,大约半柱香后,数百僰人从林中扑了出来,呼喝着如水一般涌向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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