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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我心为天根在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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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唐时,儒学都只停留在“治世”的层面,即便有董仲舒搞天人合一,天人感应,也只是空中楼阁,地位还是一种“经世之术”

  相较之下,佛老,尤其是佛学,主谈“治心”深究人之根本。到唐时,佛学的兴盛,使得儒士纷纷反弹,开始为儒学寻找治心之路。韩愈创立道统论与佛统相抗,再立人论,杨雄谈人善恶,都是从孔孟和荀子等儒家先贤中追寻治心之学的根本。

  到了宋时,尤其是仁宗朝期间,天下太平,赵氏又以科举网罗天下英才,儒家经典广及民间,此时儒士终于有了雄厚的人才和学术基础,开始冲击治心之路。欧修言“今世之言者多矣”“世之学者多言”就是儒学开始转入治心阶段的标志。

  此时儒士谈,当然不会足于追问之表象,也就是善还是恶,而是追问之根本,而之归属,即命的问题也摆上桌面。要追问,又要从的外在,也就是道德入手,于是宋儒论“性命道德”的形势就形成了。

  王彦中提到了王安石,为什么王安石被誉为“享负天下盛名三十年”?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王安石在《淮南杂说》中,将性命道德这个问题的广度和深度大大拓展了。

  广度上,王安石将三代之治引为道德的完美体现,可以让儒士借三代之治究问性命道德。深度上,王安石又抛开现实古今的表象,将性命道德提升到形而上的思辨层次,这又让儒士拥有了可以与佛老抗衡的思辨空间。

  接着王彦中就批判说,王安石虽搭起了究问性命道德的大舞台,却将佛老之思引了进来,不是正道。

  这就又要说说“道”了“道”这概念无边无际,而在“性命道德”这个范畴里,却是有边界的。那就是正世之道,性命能与德相合之道,是人道。

  王安石的新学与其他人,包括司马光和二程等等的“旧”学术上的主要分歧就在于“道”新学认为,道源于三代,之后便不再合一,而是散于佛老儒等各途之间。因此新学要“一道德”重新统合道统。

  但旧都认为,道统从未断绝,而是一直在儒家自己身上。由三代而下,孔孟等诸贤一路传了下来,佛老怎能入儒家道统呢?一道德是需要的,但要作的是厘清道统,而不是引佛老进来,搞三教合一。引了佛老之道,那儒家所论性命道德的道,就不是儒家所要的道,成了魏晋之间的空谈玄学。

  听到这,王冲对王安石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就这点来说,王冲反倒开始敬佩起王安石来,他本心也觉得,思想就该包容兼蓄,好的就用嘛。

  不过旧的批判似乎也有道理,如果将这个道与佛老之道混在一起,那动不动就要谈天地大道,很容易陷入空谈,须知佛老的人道都是飘渺而离于现实的。

  王彦中这批判只是点到为止,接着就谈到程伊川对的认定。

  “即理也!”

  一通论述听得王冲头晕脑,而这正是洛学,也就是以后理学的根本。

  “何谓理?天也,天人一理。”

  理是本初,是主宰一切的根本,由此可以推导,人乃天理。但人也有两分,一是天命之,也就是从属于天理那部分,天命之是纯善的,如天理一般纯粹自在。一是气禀之,是受气之侵,是人之恶的由来。也就是说,人本善,恶是外因,而这恶因正是私

  王冲暗暗瘪嘴“所以要存天理,灭人?”

  王彦中瞪眼道:“是灭私!何谓私?是不合理之!于衣食,暖之外,便是口腹奢服之。于媾,传宗接代之外,便是。于钱财,安家乐业之外,便是贪婪之。”

  王冲问:“这是伊川先生之言?”

  王彦中眼神飘浮:“先生未言尽,弟子便得补全…”

  假道学…其实你也是不认同这点的吧,不过如果真是这个意思,只是克制,而不是真的灭,王冲觉得也没错。就是边界的划定还值得商榷而已,合理不合理,这太模糊了。

  想到就说,王冲抬扛道:“照这么说,合理之便是理,不合理之便是,所以说灭人也是没错啊。”

  王彦中点头,再听王冲道:“就不知爹爹嗜酒这一点,到底是理还是。”

  王彦中强辩道:“酒能舒发心…”

  接着醒悟过来,恼怒地道:“闭嘴!老实听为父说!”

  王彦中赶紧把话题快进到知行论,人要明知命,就得有知有行,然后才能见道德。

  这么一来,依照即理的原则,人当然得先知而后行。不过又依照理宰万物的原则,也会有行而得知的情况,所以程伊川会提“格物致知”但总而言之,知行不是一体的,也不可能成为一体。这一点,不管是洛学、关学、蜀学、朔学,都没有根本分歧。

  王冲有些讶异:“那为何爹不指我所言是谬论?”

  王彦中有些踌躇:“明道先生又有‘发明本心’一说,认为即理的话,本心即可见天理。由这一点,你所说的‘知行为何不能是一般东西’,为父觉得,似乎又有相通之处。到底怎般相通,暂时也想不明白,不过也许能有一说。”

  王冲也愣住,他本以为知行一体就是源于王守仁,现在这么看来,程颐的兄长程颢已经点出了源。不学无术的王冲自不明白,心学的源头本就要追溯到程颢。

  王彦中有些期待地道:“你既有此一说,就再试着论论。”

  王冲挠着头开始思考,他学术不,没办法进入到古人的学术思维中,不过王彦中所描述的天人之分,让上一世成天跟IT打交道的王冲有了感触。

  如果把天比作服务器,那么道就是操作系统,人就是终端,德可以用作运行良好的描述。

  这么一来,理学是在描述一个瘦客户端的私有云环境,终端不需要有什么计算能力,只需要接受指令和展示结果,一切都由服务器搞定。当然,这样的环境便是封闭的,其他什么七八糟的程序和应用都不能进来,否则服务器很容易崩溃。

  如果情况反过来,终端有很强大的计算能力,服务器仅仅只是搭起一个沟通和辅助的平台呢?这就有些接近于公有云环境了,互联网就近于这种情形。不仅环境是开放的,而且能灵活应对各种问题。

  这个构想所衍生的比照模型有些偏离主题,而且很不完善,王冲没有再想下去,他只抓住了“服务器”、“终端”这两个概念的对照。

  “心即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王冲豁然开朗,心学的颠覆,原来本质是将人这个终端,颠覆为天这个服务器!不是心即理,而是心即天!不知不觉间,王冲终于算是入了王门。

  按住心头的激动,王冲小心翼翼地道:“如果…能够发明本心,那这本心与理相通,由这本心向外,不管是知还是行,都是天理所显,这知和行,岂不就是一回事?就像是水往低处,这即是天理所显,可对水本身来说,这是知还是行?本就是一体而不可分的嘛。”

  王冲其实还有一比,但他不敢说出口。若是心即理,将心比作天,那世界一切,都是应我自己心念所显。对这世界来说,我的知,我的行,是把我本心投到这个世界的行为,这是一个完整而不可分割的过程。【1】

  王彦中沉许久,猛然瞪眼道:“荒谬!人承天命!本心发乎于外,是命不是理!你这一说,天将何存?天之不存,理又何存?”

  果然,在学的王彦中面前,王冲这点小伎俩是瞒不住的。

  “为父就知,你果然是学无根基!我看你还是从《易》重新学起!”

  王彦中又把《易》扯了出来,王冲不解,干嘛非要学易?之前遇到的邵伯温说,学通易学得二十年,学出来都跟你一般大了。

  “邵伯温在成都!?”

  王彦中兴奋了,还想着去拜会请教,可听说只是来办公事,马上要走,又沮丧了。

  “邵公得了康节先生之传,那是数学,不是易学。数学你稍知一二即可,易学却是要下足功夫的。”

  王彦中纠正了王冲的认识,开始解说易学之重。

  易学是什么?源头虽是上古占卜卦辞,却是最初探究天人之道,论述天理之变的学问。代代读书人都在易上添砖加瓦,以至于到现在,不懂易,那就不叫读书人。

  “易学在蜀…”

  王彦中更强调了这点,程伊川年轻时随父亲入蜀,在大慈寺游览时,曾经遇到过一个箍桶匠。见那匠人竟然在看《易》,程伊川就想问难他。没想到箍桶匠先问:“未济男之穷”是怎么回事,程伊川无言以对,箍桶匠说,是“三皆失位”由此程伊川就有了这话:易学在蜀。

  一直随程伊川而行,帮着完成《伊川易传》的蜀人谯定,也是易学大家,蜀地通易之人,比比皆是。王彦中说,后有人就易问难,王冲若是应答不出,那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对王彦中动辄以“身败名裂”恫吓的行为,王冲已经习惯并且唾弃,不过如果易学真是这么基础的学问,而且不必学二十年,他也乐意去学。

  整本《周易》、孔颖达的《周易正义》,甚至《伊川易传》都在他脑子里,不对,甚至他还找到了《东坡易传》、王安石的《易解》,学起来也比常人容易得多。

  王彦中道:“为父虽通易,却是专于先生之易。先生有言,若治易,只看王弼、安定先生和王介甫三家文字即可。这还是义理之易,蜀人也长于象数之易,邵公之学就是数易,为父更不懂。华县里,另有人通易,你可以他为师。”

  王冲问那是谁,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正是你县学上官,顾丰顾鸣裕。”

  顾八尺…没想到还是个易学大家。

  【1:王明的心学虽然是用“知行合一”和“致良知”来概括,可内在却很深奥,后世的解读五花八门,很多都偏离了本意。主角就是个学计算机的,别指望他能完全正确解读,当然,歪曲也是因应这本书的主题,自有用处,于心学的朋友别责难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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