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二章：沉沦（上）

　　“等一下，不要走。”

　　从梨茽淑离开不久就开始呵斥木子的梨木，突然抓住她手臂想要阻止她的离开，后者的身体站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少年说不走，木子就不走。”

　　她转过身来，一边想着：能和梨木在一起真是太幸福了。仅是保留着这样的念头，木子就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与之相比，梨木则像街头的悲鸣狗。即使抬起头来认真道歉，灯光下映照出的也是一张贫瘠的脸孔。

　　“对不起，我的精神状态有点糟糕——”

　　“我的思考无法停止，明明知道事故发生时你在我家，绝对没有跑去现场作案的时间。但总是觉得你一定有办法提前一两个小时、一两天、乃至一两个月来布置现场。

　　“这时我又想，罪犯绝不会把动机和杀人幻想写在记上给人看，高明的罪犯绝不会做这种傻事。不过一想到如果是你的话，又有可能正好用展示记的方法反过来误导我…”

　　木子用食指抵住梨木的嘴，阻止那张憔悴的脸再继续憔悴下去。她就像护林员一样泼了桶水，将灼烧着树下的火堆一瞬间给冲灭。

　　“我知道，我知道少年是爱我的，这就是爱的证明啊！

　　“你假设这次事故不是意外，假定肯定有一个犯人在作怪。那么从动机和行动力上最有可能作案的就是我——这点我非常认可。少年你的思路绝对是正确的，连我都怀疑是我制造了一连串事故呢。同时也证明了另一件事——

　　“你和我一样知道我对你的deeplove，深深感受到我强烈的爱意，明白我的嫉妒，所以总是跳不出怀疑我是嫌疑人的怪圈。这时，你又试图让我摆嫌疑，不断的往下驳倒自己。抓住线头就笔直的往上拉，解开一个线团，遇到另一个线团线团，于是陷入周而复始的‘怀疑我－为我开…怀疑我－为我开’的状态

　　“这种状态在心灵科学上叫做的‘穷思竭虑’，俗称钻牛角尖，是一种精神分裂状态——强迫穷思竭虑症。所以少年你这是在为木子钻牛角尖呢！甚至为木子罹患精神上的思维强迫症——这就是梨木对木子的deeplove啊！

　　“木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所以少年永远永远不用跟木子道歉。

　　“…精神状态不好不要紧，这只是暂时的，是每个人遇到事故时都会产生的应行为，你只要好好的睡一觉就行了。”

　　思考回路不同，仿佛梨木对她所做的事都是为了“爱”木子如此堂而皇之的示爱，令梨木又陷入了另一个怪圈。

　　——是这样吗？那个？我只是单纯的想要道歉吧？无论对哪个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怀疑甚至驱赶我都会道歉的不是吗？…

　　子这般惨状，就像是跑马场里明起了响，使得梨木的思维飞窜出跑道而且场面一片混乱。木子能扑灭树下的火堆，却无法扑灭整个森林大火，两姐妹重伤住院的大前提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木子啊…随便你怎么说吧，我留你下来只是想道个歉。你想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觉得困了就回去睡觉吧…”

　　——真的非常感谢你，在这里一直陪我；

　　——真的非常抱歉，即便卢荟真的成为植物人，我也会陪她一辈子。

　　如果，这里说的假设——假若卢荟真的与世长辞，假使木子能表现得正常一点，或许自己真的会与木子在一起。

　　全都是拟定形式的助词，没有一个想法是肯定的。

　　梨木摇着头苦笑着，向眼前的木子说道。

　　“…在我精神没有用尽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何况我现在还很精神，暂时不想休息。你和伊莎还是先回去吧。”

　　就在这句话刚说完的时候，卢荟的母亲走到了病室外，推开门后清冷的空气顿时由窗口吹了进来。等她关上门，夜风立刻停止了它的慌乱。

　　不经意间，现在已经到了凌晨3点，梨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能从木子刚才口中得知自己来到医院已经过了50个小时。

　　“少年，夜宵你喜欢吃混沌面还是喝热牛？”

　　木子苦恼表情早已然无存。

　　这么看来她短时间是不会回去了，伊莎也在晚饭后一直守候到现在。离上一顿已经过了9小时，虽然梨木的仍感受不到饥饿，但他还是希望她们能吃点夜宵。

　　“混沌面吧——混沌丸面。加青菜，少放点胡椒，多放点葱花，这样可以健康点，你和伊莎也各自来一份。”

　　“茽淑阿姨，你呢？”木子问。

　　“哎呀，怎么能叫你去买，要买也是我去买啊。”

　　“你不说我就当你要一样的咯。”

　　一溜烟跑到病室门口，木子说出了上面的话。听后，梨茽淑只能笑着点了点头。卖夜宵的小摊点就在医院门口边的小巷上，治安比起医院差不到哪去。

　　随着木子的离开，病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梨茽淑拉着等着坐到梨木旁边，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开口问道：

　　“梨木…你中意我大女儿？”

　　心如止水的梨木没有太大浮动，他依旧保持沉默，静静地握着卢荟的手。

　　在梨茽淑提问的瞬间他已然明白过来——自己在病室表现得太过骨了，整天关心的对象都是她的大女儿。应该说其实内心早有准备吧，总不能装模作样的跑去握着小姨子的手，再说他现在没有思考多余事情的心情。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的回答是…是的，她是我的未婚，所以——岳母你好。”梨木此时一切随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称呼，梨茽淑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的确，闺蜜的儿子对自家的大女儿关注很大，但完全没有想过已经到达了明婚正配的程度。

　　在平时可算作是个笑不出来的冷笑话吧，现在只能苦笑了。

　　“我还以为每天给她打电话的是谁呢，神神秘秘的也不带来见家长，想不到原来是你啊…这丫头，她同意了吗？”

　　“如你所见。”看着困惑的岳母，梨木淡淡地说道。

　　“也是呢，每天都那么亲密的话肯定是喜欢得不得了…你喜欢她什么？”

　　“如你所见。”

　　眼角边躺着的卢荟，在危急关头并非逃跑，而是选择了保护妹妹。可惜钢筋不是横着砸下来的，对于竖着扎下的钢筋，她只起到了偏移轨道的作用。

　　忽然想起身边问话的人是岳母，梨木摇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四个字的回答实在太过简练了。他补充说道：

　　“其实，我觉得荟荟正好合适我。长相普通，所以不会惹什么麻烦。我不需要她不太聪明，也不需要她像雷锋那样高风亮节。聪明人总会做傻事，遇到雷锋那样把袜子补补又三年的也无法过日子。

　　“我认为爱人主要是合适才好，卢荟就是这样的子，只要她热爱家人就行，这样很好，很正常。她可以撅撅股在我身旁放，可以把脚搭过来叫我帮她剪指甲，但不要太懒，喜欢孩子，也喜欢照顾孩子就行…”

　　（貌似，说的还真是我大女儿！）梨茽淑在一旁倾听者，梨木口中幻想的那一点点生活细节，与自己的女儿实际上是多么的相像。

　　从喜欢的人说到结婚，从结婚说到生活，从生活说到孩子…这时候梨茽淑已经清楚了，闺蜜年轻的儿子，对自己的女儿有着刻骨铭心的爱情。它一点都不庸俗，它不会波澜壮阔，简简单单的…像是由生活慢慢积累起来的爱情？

　　（玩笑未免也开得太大了，幸好这里没有人听见…）在听说他喜欢卢荟时本来是这么思考的梨茽淑，此刻觉得把大女儿嫁给小她10岁的男孩也不错。小女儿偶尔也该让让姐姐吧…可惜现在两个女儿都没了。

　　思索间，那个叫木子的乖巧少女已经回到了病室。她把摆好四个泡沫碗，套上装着混沌丸面的袋子，白白绿绿的葱花漂浮在烫头。

　　五香粉、混沌、丸的香味冲散了幻般的药味，梨茽淑多么希望饭菜的香味能唤醒两个女儿，渴望她们能突然站起来来说——“妈妈我饿”

　　哪怕是抱怨“你们好吵”都没什么问题，可是这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们有很大的几率今后都无法醒来。

　　那个叫木子的乖巧少女，抱了一碗面给门外的白发保镖，又分别将两碗面送到自己和梨木手上——

　　“阿姨，梨木君，混沌面来了，小心趁热吃。”

　　很有礼貌的少女，无论哪样都和梨木很般配。

　　“谢谢，小木子，真行，一买就买到正宗的混沌面。”

　　“木子，麻烦你了。”

　　两人接过面碗，三人凑在一起，不一会儿便吃干抹净，汤水也没剩下多少。夜宵时间酒足饭，坚持了51个小时的梨木终于犯困，最终一头栽倒在了边。

　　“睡着了。”梨茽淑说。

　　“是啊，睡就好。”

　　木子这时用老大人的语气说话，脸上出了满意的笑容。

　　笑容一闪即逝，她与梨茽淑打了个招呼，独自来到门口开了个隙。

　　“伊莎姐，能帮个忙吗？把梨木君背到楼下，我们打车回去。”

　　“…”伊莎瞥了她一眼，用警惕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面里放了安眠药。

　　事情暴了的木子静静地移开目光。并不需要多说什么，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伊莎确实打起精神将梨木背——噢，轻易的抱到了楼下。

　　公主抱，再加上肆无忌惮的挑衅目光，令木子恨不得冲上去跟伊莎掐架。奈何打不过人家，力气也没伊莎大，还是由她来转移梨木更安全点。

　　回到家，梨木睡了个无梦的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