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六十二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些人面色坚毅，目狂热，虽是生死瞬间，脸上竟无一丝一毫惧，反而泛着奇异的光泽，似乎视死亡为一种荣耀。

　　对萧一山令人胆战心惊的威势充耳不闻，只是张口唱诵：

　　萧一山义愤填膺发式的舞动，不知不觉中止了…

　　刘火宅按下云头，在战场之外停住。

　　周颂？烈文，大周朝祭祀之歌。

　　大周末世之起于五十年前，军镇割据，不过大周真正灭亡，却是三十年前。

　　后来虽然有端帝、裕帝、敬帝、顺帝…等等大周后裔，或同时或先后在旧臣扶植下，号令天下重振皇室，终究是大周朝太腐败了，失掉了天下民心，没有一个能成功的。

　　毕竟，大周是委鬼军尊奉之主，魏王萧道岭亲手葬送了的，大周遗脉深恨他们，冒充诬陷也算合理。

　　不过现在吗…有句话叫做物伤其类。

　　取得天下的是刘家，两只败家犬却在这里咬的你死我活，何苦呢？

　　此人得了黄符力助，眼冒泪光，泥泞的大道上，一纵十余丈，再纵…

　　“嗖！嗖！嗖！”奔驰当中，那人也捻弓搭箭，背身连珠来。

　　“是你！”萧一山眼睛都红了，这伙大周余孽中，有一个箭术高手。

　　六箭相对，逃逸者箭法精准，萧一山力量更大，战了个…平分秋。

　　此人跃出了第二个十丈。

　　剩下的十来个士兵，一瞬间奋不顾身向他虎扑上来。

　　将人整个劈成两半，那上下分开的身体，上半截向下扑落，来扳萧一山的腿，下半截起脚踢他，中半截肠穿肚烂，要活活恶心个人…

　　虽然身手不高，这些人舍弃了性命，舍弃了身，哪怕千刀万剐，只为逃者争取片刻生机，萧一山一时间也无法摆他们。

　　已经…不可能追及，道路泥泞，而逃跑的那人，显然又用了什么秘术…

　　“给他们…一个痛快吧！”雨水滑落脸庞，萧一山轻喟一声，无奈挥手。

　　这些人唱的歌，也不知是真是假。

　　从这些人的狂热来看，不太可能是真的，但是也不乏，他们就想让别人这么想，故意如此做的可能。

　　事情距离水落石出反而更远了…

　　本来，委鬼军一行有十足的把握，这些冒名顶替者是幽燕边军，一边抹黑委鬼军名声，一边烧伤抢掠充实自己荷包的，伏击只是为了证实猜测。

　　但是今天过后，无端端多了个大周余孽的选项。

　　商队一人没活，就算他们得到了证据，没人给他们证明。

　　至于剩下这些人，虽然还有气在，想通过他们审得真相，千难万难…

　　“扑哧！扑哧！”委鬼军部下不发一语，面色沉寂，挥舞兵刃照萧一山说的，一一捅杀了这些人。

　　虽然敌对，虽然这些人卑鄙无无恶不作，不得不承认，他们是优秀的战士，值得一个体面的死法。

　　活着的人站着，死了的人躺着，雨水冲刷后的战场，一片狼藉。

　　死了的人无声无息，活着的人默哀之后，开始了忙碌…

　　将自己人的尸身搬上马背，将敌人的尸身横排地上，井然有序列开，然后又以车为纸，以剑为笔，一一留下戒语：“敢冒委鬼军之名作恶者，千刀万剐，就如此鉴，！”

　　看着远方战场，刘火宅悄无声息离开，中一股悲悯却无论如何按捺不住，昂首作歌：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一首山坡羊，不光没能一舒臆，反让刘火宅中之绪越聚越甚。

　　那些伪委鬼军之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死有余辜。

　　那些真委鬼军，虽然是被诬陷构害，他们既选择了这条路，就该有死亡的觉悟。

　　但是那些商旅，他们何辜？无端端步入战场，成为炮灰，在那山间躺了一路。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小丫头一扯嗓子，跟着刘火宅唱起来，声音虽然稚，婉转承接，深得歌中三味，虽然单薄，反倒唱出一种纯净、真诚的味道。

　　一曲歌罢，小丫头甜甜笑了：“师傅，你怎么跟我姐一样，没事总爱唱这首歌？”

　　“你姐？”

　　苏诺自觉失言，捂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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