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往事

　　第二天一早，灵风独自一人来到后院花园散步，有意无意间地来到昨叶小芸所说的那堵墙壁前，他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便走到墙壁边，细细地观察。

　　这堵墙上爬了爬山虎，还夹着几朵调优雅的小花，灵风小心地用的手拨开一片爬山虎，发现里面的墙壁颜色很深，与其余墙壁有很大的差别，心道：

　　“嗯，这堵墙壁一定是后来才修建的。”接着，他用手轻轻地敲了敲墙壁，声音空，由于他用力甚轻，所以内有回声“这里面是空的！”灵风暗道。

　　他放下爬山虎，在花园中慢慢地来回走动，静静地思索。由方才观察到的现象看来，这墙里面是空的，左右又没有房间，难道是储藏室吗？又或者是什么密室？

　　正当他冥思苦想之际，忽然从对面传来几声悠扬的琴声，那琴声婉转动听，清雅优美，宛如轻纱抚过锦弦，落花飘落瑶琴，煞是好听。

　　灵风心下好奇，便顺着琴声走去，他所处的方位甚为偏僻，七弯八绕，走了老大一圈子路，才在一间装点的古朴、美观、高雅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屋门是敞开着的，屋子中央放着一张七弦琴，一位身着素服少女正在弹奏，那少女眉清目秀，红齿白，正是昨初见的纪秋莲。

　　灵风微微一笑，不愿打扰她的雅奏，便走开。纪秋莲却看见了他，叫道：

　　“灵公子！”灵风回过头来，道：

　　“在下鲁莽，打扰姑娘尽兴了。”

　　纪秋莲摇摇头：“没关系的。”

　　灵风望望桌上的瑶琴，对纪秋莲微笑道：

　　“姑娘好琴艺啊！方才一曲‘望穿秋水’当真奏的适如其分，美妙动听，连花儿也陶醉了。”

　　纪秋莲稍稍一惊，问道：“公子听得出这是‘望穿秋水’？”

　　灵风笑道：“心相思化飞尘，天涯海角伴君归。这曲子虽是抒发思念之情，却是一点儿也不哀伤，反而清朗宽怀，令人回味无穷，也难得姑娘如此绝艺，才将这曲千古名调弹的如此淋漓尽致！”

　　纪秋莲心中又惊又喜，想不到灵风对音律竟也如此精通！便道：

　　“公子所言极之。秋莲获益非浅，…秋莲极盼能听公子亲自抚琴一奏，不知秋莲可有如此耳福？”

　　灵风笑道：“纪姑娘言重了，在下也只略知一二而已，承姑娘美言，在下岂敢在此班门斧！”

　　纪秋莲道：“公子不必过谦，秋莲愿意洗耳恭听！”

　　灵风微微一笑“恭敬不如从命，那末在下献拙了！”说罢坐在琴前，略一思索，便尽兴弹奏起来。他这一首曲子柔和之极，宛如朝暗花瓣。又似晓风低拂柳梢，论起琴技曲艺，自是比那纪秋莲好了许多。

　　一曲完毕，纪秋莲赞叹不已“公子好琴艺！秋莲拜服。”

　　灵风道：“不敢当，不敢当。”

　　纪秋莲抬眼向远处望了望，忽然叹了口气，灵风问道：

　　“姑娘何故叹气，莫非有什么心事？”

　　纪秋莲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娘，是爹带大我的，爹爹虽然待我极好，可是总不让我随便离开山庄，有时候，我很羡慕那些小鸟儿，有一双自己的翅膀，想飞到哪儿都可以，可我就…”

　　灵风道：“你不必伤感，其实你还是幸运的，你有一个爱护你的爹爹，还有那么多敬重你的家人，说起来你比我幸福多了。”

　　纪秋莲望了他一眼，心道：“只有你，才是我的知音，可是过不得多久，我们就要分离了，唉！若是你能一辈子留在这儿，该有多好？”想到这儿，不由得杏脸飞霞。

　　灵风不明白地何以忽然之间两颊徘红，问道：

　　“姑娘不舒服么？”纪秋莲摇摇头。

　　灵风笑道：“你就算没有朋友也没关系，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若是姑娘本嫌弃，就叫我一声风好了！”

　　纪秋莲心中欢喜，轻轻地叫了声“风哥哥”灵风笑道：

　　“好妹妹，乖妹子！”

　　纪秋莲脸上一红，不敢与灵风目光相接，半响，她才抬起头来，望着灵风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睛，道：“谢谢你！”

　　灵风笑道“谢我做什么？你能看的开，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纪秋莲点点头，忽问道：“小芸是你的师妹吧？”

　　灵风点点头“嗯，小芸比我小两岁多，我们是一道长大的。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小姑娘，你若和她接触久了，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纪秋莲低头拨着衣角，沈默不语，心中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小姐，老爷让你过去用饭。”一个丫环走过来，对纪秋莲躬身道：

　　“哎呀，差点儿给忘了，早饭还没吃呢！”灵风笑道。

　　纪秋莲点点头“风哥哥，我们现在就过去吧！”说完，关上房门，与灵风并肩同行，朝饭厅走去。

　　纪颜早已在内厅等待，看见灵风和女儿一齐进来，心中微微一怔，表面却是不动声，道：

　　“灵贤侄，方才我差人到东厢房，请你过来用饭，却怎么也不见综影，想来是贤侄在与小女闲谈吧？”

　　灵风微微道：“让前辈久等了，还望恕罪！”

　　纪颜淡谈一笑“哪里，哪里贤侄，侄女，你们请随意。”

　　从入饭厅的那一刻起，纪秋莲的目光就再也没有从灵风身上移开过，这一切全都被叶小芸瞧在眼里，她心中很不是滋味，饭也吃不下，随便扒了几口，便起身道：

　　“对不起…我，我不饿，我先走了…”

　　说罢转身离席，别时匆匆一瞥，只见纪秋莲眼波转，无限深情地瞧着身边的灵风，不觉鼻子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

　　叶小芸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饭厅，朝后院花园奔去。纪秋莲竟然用那种眼光瞧灵风！

　　就像是一个贤淑的子对自己深爱的丈夫的目光！她被那含蓄而又充恋慕的眼光深深刺痛了，而灵风呢？他还是和往日里一样，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那么他的眼光呢？是望着纪秋莲，还是自已呢？叶小芸的脑袋昏昏沉沉，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

　　叶小芸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定下心来，眼前是一池潭水，她走过去，俯身向潭中望去。

　　水面倒影着一个姿容秀丽、美貌如花少女，只是她柳眉微蹙，目光如幽似怨，像有腹的忧怨，不知向谁倾诉。

　　忽然，平静如镜的水面拎起点点涟猗，水中的影像变得模糊不清，叶小芸的眼前，也已是一片朦胧。泪水滑落下来，灵风的面孔在跟前错变换，最后，只剩下他爱怜的目光和关切的神情。

　　叶小芸疑惑了，真的是他吗？她终于舍弃了纪秋莲，回到自己身边了么？

　　她惘地转过头去，却不由地惊喜起来，因为灵风的的确确就在她的眼前，他的眼光是那样地温和，他和笑容是那样地亲切，那目光，那笑容，足可以抚平她心头的创伤，他真的回来了！

　　“师兄！”叶小芸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灵风的怀里，呜鸣地哭了起来，不过，这时的泪水已经不是方才又苦又涩的心酸了，有一点欣慰，又有一点儿无奈，但更多地是发自内心的足。

　　时间啊！就这样停止吧！“师兄，我…”

　　叶小芸抬起头来，灵风理解地笑笑：“什么都别说了，我都明白。”

　　叶小芸道：“纪姑娘她，她很喜欢你罢？…你…”说到这儿，望了望灵风的双眸，希望能从中得到心中期盼的答案。

　　谁知，灵风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边，他的目光是沉重的，怀着忧伤，叶小芸疑惑起来，那是属于他的眼光么？十几年来，还从未见到过这种目光，出现在他那双清若秋水，明如朗月的眼睛里。

　　槛菊愁烟兰泣。

　　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寄彩笺兼尺素，山水长阔如何处？

　　“师兄…你怎么了？”叶小芸轻声问道。

　　灵风俊眉微蹙，缓缓地说道：

　　“秋莲将自己的心事寄曲‘望穿秋水’之中，而我，又何尝不是心相思化飞尘，天涯海角伴君归呢！可是她，却是再也回不来的了…”槛菊愁烟兰泣。罗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诸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寄彩笺兼尺素，山水长阔如何处？”

　　叶小芸越听越糊涂“她是谁？难道还有一个她么？师兄的词…”她好奇心起，问道：

　　“师兄，你说的是谁呀？”

　　灵风道：“小芸，你还记得三年前，师父派我下山送信的事么？”

　　叶小芸想了想，道：“嗯！你那次去了半年之久，师父担心得不得了呢？”

　　灵风点点头：“那半年，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也是最暗淡的回忆。”说到这儿，抬头望了望天上的白云，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仿佛身边的丛林中，还有她那熟悉的身影。

　　“一次偶然的时机，我认识了一位叫做燕玲的女孩，”灵风用低沉的语调缓缓地讲述着：“她比我小一岁，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姑娘，我们一见如故，她琴棋书画。诗句曲赋，无所不通，我们经常在一起谈古论今，我觉得我找到了知音，那半年里，我们几乎朝夕相处一见面就总有说不完的话。有她在的那段日子，是我有生以来所经历的最快乐的日子。”

　　说到这儿，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也许是在回味当时的悦吧！叶小芸静静的听着，从心底为灵风觅到了燕玲这样的知音感到高兴。

　　“可是，好景不长，终于有一天，她告诉我，她实际上是冷面修罗赵文祥的女儿。”灵风声音暗哑。

　　叶小芸吃了一惊：“冷面修罗赵文祥，他是师父的宿敌！”

　　灵风点点头，道：“我知道后自然大大地吃惊，她还对我说，赵文祥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正在四外寻找我，她很不满意他父亲的做法，决定帮助我逃脱赵文祥的势力范围。那时候我的武功还很差，远不是赵文祥的对手，我们还没跑出多远，就和赵文祥狭路相逢。仇人见面格外眼红，自然免不了一番恶战，我几乎命丧赵文祥之手，而她为了救我，竟和她的父亲同归于尽！”

　　叶小芸惊呼一声，重覆道：

　　“她…竟…竟和她的父亲…同归于尽！”

　　“她曾说过，她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看见她的父亲改归正，做一个真正的好人。”灵风道：

　　“她之所以离开她的父亲，独自行走江湖，就是因为不愿见到她的父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临终前对我说、她没有后悔过，也不曾怨恨他的父亲，她认为这是最好的结局，只可惜以后不能时时见到我，不能陪在我的身边，说说笑笑了…”

　　叶小芸听得泪面，深深地为这位燕玲姑娘惋惜。

　　二人沈默良久，灵风道：

　　“自从那次以后，我对爱情的向往淡了许多，只是一心一意地学剑，将来可以继承师父的衣钵，将本门武功发扬光大。”

　　叶小芸点点头：“师父说你那次回来之后，变得成了，稳重了，叫人值得信赖。”

　　灵风又道：“这三年来尽量不去想这件事，它就像是一场梦，一去不返，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今天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应该把握今天，创造明天，而不是在过去的已中连。”

　　说到这儿，他立即恢复了往日的自信，道：“还有好多的机遇和挑战在等着我们呢！”

　　叶小芸笑了笑，方才心头的不快一扫而空，她为自已有这么一位师兄骄傲，也衷心地为那位素末谋面的燕玲姑娘祝福。

　　灵风望望叶小芸，道：“我现在还不想过早地谈婚论嫁，我只想把剑学好，做一个有益于武林的人，也许，有那么一天，当我厌倦了飘泊江湖的生活。我也会寻找一位知心的伴侣，从此隐居世外，过我所向往的美好生活。你愿意等到我吗？”

　　叶小芸抬起头，深情地注视着灵风的双眼，道：

　　“无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都愿意等我会永远等着你，永远…”

　　灵风在她面前，本来感到有点儿内疚，怕辜负了叶小芸的深情，听了这几句话，心情豁然开朗，不觉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这是净化了的感情，升华了的感情，远远超乎普通的爱情之上，也许，他们后会成为爱侣，也许永远都不会，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就在这一刻，他们彼此心意相通，感情到了更高的境界，是一种“得一知已，可以无憾”的幸福。

　　直到这一刻，叶小芸方才明白，自己对师兄的感情，其实并不是普通的恋慕，更多的是发自内凡的敬佩和倾慕，而灵风对自己的感情，则是一种爱护、怜惜，一种大哥哥对小妹妹的真诚的关怀。

　　“现在不生气了吧？”灵风刮刮叶小芸的鼻子。

　　“谁生气了？别瞎说。”叶小芸笑道。

　　灵风嘻嘻一笑：“好好好！算我说错了话，咱们这就回去了吧？”

　　叶小芸点点头，二人一起往回走，忽然，灵风停了下来，道：

　　“师妹，你还记得后院那堵奇怪的墙吗？”

　　叶小芸四下望望道：“咱们现在就过去瞧瞧。”

　　灵风微一沉，低声道：“不忙，我们出来这么久，说不定已经被纪颜盯上了，这样吧，今晚亥时，我们一起过去看着。”

　　叶小芸道：“好！我听你的，那么，我们该回去了吧？”

　　灵风道：“是啊，等的久了，纪颜会起疑的”说罢与叶小芸并肩朝饭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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