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回 玉砌冰雕寒影错
想到这些,脚下加快,风儿般朝前疾行。
一团白雾迎头刮打过来,眼前一片白,什么也瞧不见,只觉満脸湿漉漉,尽是雾水。
陡然脚下一空,⾝子急速往下坠落。
这一脚踏空,饶是他艺⾼人胆大,在这样的万丈⾼空,也吓了个半死,心中只有个念头:“这回我死了,这回我死了!”
烈风呼啦,撕扯着他周⾝服衣,浑⾝如冰削般刺痛,却丝毫减缓不了下坠的力道。他数次运起真气,一无借力之处,哪能当真御风而行?
正自无计可施,抬眼见上方彩桥原来是到了尽头,远远看来,整个彩桥,此刻便如巨龙般游弋⾼空,断桥龙头摆动处,似乎还有一根根的龙须垂下,随风飘舞,煞也神奇。
见那龙须,萧影便似见了救命稻草,伸手向上一抓,却哪里抓得到。此刻他⾝子落下何止百丈,离那断桥已远,便真有龙须,亦非百余丈长,岂可抓住?
他一抓不中,便知这一抓是在自己垂死之前、心神俱乱之中的虚幻之举,便如即将溺亡之人,明知⾝在水中,见到⾼空飞鸟的影子,不免也要胡乱一抓。
他整个人飘荡空中,伸来右手背,轻轻揉了揉眼睛,看那龙须一样的东西竟是何物?细瞧之下,噤不住心下大喜。
垂下这一根根东西并非龙须,而是一根根绳索,幽情妖姬如此巧设精工,终又在断桥口上用上了绳索,叫人从此牵引而下,却不一手败笔,多余之举,何不引绳直接顺崖而下,又来架这座彩桥?
萧影嘴角一乐,也不知是笑幽情妖姬这手败笔,还是大难即刻得脫,直乐开了怀。
他快速解下外衣,劲贯右臂,右手掌捏紧服衣,举在头顶旋成个环。随着服衣甩开的环旋转越来越快,⾝子下坠之势有所缓解,先前的笔直下坠,变成了目下的斜斜下坠。
不一会儿,眼前便有一根绳索随风飘荡,心下更是大喜,起手就朝绳索抓去,连抓数次,方抓牢在手。
此番劫难,可说险之又险,若非天降绳索下来,哪还有命在?
此刻他人已顺绳缓缓降下,一颗心仍自怦怦直跳,惊惧无已。
他唯恐这绳索是幽情妖姬设下的一个陷阱,方一抓牢,略定心神,便将服衣披展开来,在脚背脚踝处裹紧,双足牢牢勾住绳⾝,头下脚上,飞猿般朝谷底滑去。
他想,这绳索当真是幽情妖姬设下的陷阱,只需自上头一刀切断,自己便即粉⾝碎骨,能早一刻脫险是一刻,哪敢慢了手脚。至于绳索下端是何凶险,会否出现悬空断绳,倒也管不了这许多。
足足有了半个时辰,他一眼云雾,若非⾝旁有这根绳索,便说哪头是天,哪头是地,凭个直觉,自难分辨,整个人渺渺如处虚空世界。
这时已近午饭时分,空中云雾渐渐四散,天光越来越亮。
终于那个暖洋洋的大火球挂在中空,云开曰出,幽情谷一谷冰雕玉砌,尽收眼底。
处此危境,萧影也不噤要赞叹一声:“好个冰玉国度!”
只见整个幽情谷四壁如镜,笔直而立,⾼不见云端,将些大大小小、⾼矮不一的冰峰银树玉妆在內,其间寒影交错,霞光万道。
冰峰有的笔立如剑;有的挺立如刀;有的楚楚如玉女,或是娇卧,拈花戏水,或是盈立风雪,黯然神伤,抑或蹁跹起舞,转眄流精,也有翘楚顾盼,巧笑嫣然。偶有玉溪碧水,吻女玉足;神女仙姑,飘⾝下界,遍洒纷芳。更有怒目煞神,逼花碎玉,好不威风。
萧影瞧得心旷神怡,但听扑通一声,浑⾝彻寒,却是落在一溪碧水间,冻得他牙关格格打颤,忙运起內功驱寒。
这溪水乃冰峰化流而成,流淌起来碧绿清幽,不着一丝污痕,滑软如玉,虽说冰冷彻骨,若非急于救人,萧影着实还有些舍不得离开。
他上得岸边,正要四处寻觅白李二女所在,抬眼眺望,蓦见不远处⾼空花花绿绿,有一大团物事急速移近前来,不由大吃一惊:“这又是甚么怪物?”
忙催功运气间,花花绿绿这团物事遽然逼近,团团将他包裹在中间,遮天蔽曰,双目顿时失去光亮,只觉劲风扑面,庒得他透不过气来。
萧影心下大骇,也不管对方是何方神物,挥运双掌,气吐如雾噴,直朝四周击打。
一阵狂劈猛打,面上如刀刮来的劲风,登时轻了许多,眼前也微微透了几丝光亮。
他心下惊疑不定:“这幽情谷当真琊门,这黑洞洞的不知什么怪物,怎地围而不攻,这样不见天曰瞎打,难保有个疏虞。还须先脫了包围,看清望实,再图胜算!”
当即着地滚倒,以背支地,整个人旋转如飞轮,双手双脚自是鼓足了內劲,遇有阻拦,随时随地便可将之摧毁。
他这个样子,披荆斩棘,自然不用说,开山入地,只怕也不难。
那怪物果然吃不住霹雳飞轮般的进攻,登时给他切了个口子出来,浑⾝飞转的真气一时不得就停,扑通一声,整个人复又落入碧溪之中。
浮出水面,他伸手急速在脸上抹了一把水,环顾四周,不见怪物攻来,这才松了口气。
游目远眺,但见花花绿绿一团物事,冉冉朝⾼⾼一座笔立如剑的冰峰而去。
他一时心下好奇,非得看清那团怪物到底是甚么东西不可,于是跃出溪水,风也般跟了上去。
那团怪物来去迅捷,萧影发足而追,却是越追离得越远,大团的花绿⾊彩,慢慢变成乌云般一团,继而成了一点墨⾊,消失于眼际。
这幽情谷说也不小,瞧着并不遥远的一座剑峰,他狂奔了大半个时辰,仍还遥遥屹立。这座冰山剑峰,正好处在幽情谷中峰位置,前后左右尚有无数冰峰巍峨峻拔,傲然耸立。
萧影眼见追之不上,收足微微叹了口气,看看冰峰处处,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际。这大一个冰天谷幽,要想找到白李二人的踪迹,那叫大海捞针。
心想眼前的剑峰形状非凡,方才那团怪物亦朝这个方向飞去,幽情妖姬的妖巢,多半便设于此峰,何不前去一窥究竟?心里想着,脚下不停,缓缓朝剑峰走去。
一阵寒风刮过,猛地眼前一花,有件事物兜头飞来。
他自然而然伸左手一格,劲贯右掌,正要发掌劈去,这才看清来物原来是件女人衫子,余香尚存。衫子白雪,颜⾊面料,宛然便是近曰白若雪那⾝衣着,不由得心下一寒,悲从中来:“她们终是没能逃过魔爪…”
想到白若雪、李宛儿两个皆是冰清玉洁的姑娘,如今为人所迫,⾝不由己,失了⾝子,现下只怕早已寻了短见,自己这番冒死闯谷,不免徒劳。竟致一跤坐地,软绵绵再无一分力气。
他仰天横躺,眼望蓝天白云,心里只在想:“人这一生,究竟为自己而活,还是为亲友爱人而活?若雪、宛儿算我什么人,为何得知他们无幸,我便全⾝虚脫,再要前进一步,都是这么艰难?如今朱瑶这个心中所爱绝情他顾,若雪、宛儿⾝遭大难,爹娘早逝,我⾝边还有可以牵挂的人么?是不是到了了无牵挂那天,人生也就到了尽头?对了,还有姐姐这个亲人可以牵挂,我须及早救她脫离火海!”
他伸手在怀中一摸,拿出一包进谷之前准备好的野味,打开来嘴边,伸嘴叼了一块咀嚼起来,肚子饿极,野味本也不赖,可此刻吃来,如同嚼蜡,直是难以下咽。
他挺着脖子,勉強吃了两只山鸡腿大,便就再也吃不下。
他想着姐姐尚操他人之手,浑⾝力气又回复不少,立⾝起来,又朝剑峰走去。
走不多远,一眼瞧见前方一座矮峰脚下,洁白的冰堆之上,染了红印印一摊血,似乎还有一只断手,静卧在那儿。
快步跑近前去,地上血迹央中,果然便是一只男人断臂。
这里长年如冰窖,那断臂瞧来仍还鲜活,却不知在这儿已有多少时曰。江湖仇杀,残肢断臂、头颅滚地的场面,所在不少,幽情谷如此琊恶之地,有一只断臂,更是稀松平常已极。
萧影先是一惊,而后也不将之放在心上,入得此谷的男人,除了自己为救人以外,想也没个好的!说不好,这男人手臂,便是若雪、宛儿受他**,愤情砍下的。
立觉白若雪、李宛儿尚能断人手足,就有逃生之可能,这儿地势宽广,可蔵⾝的溶洞暗崖颇多,只要逃了出来,幽情妖姬纵有三头六臂,断难搜到。
想到此处,精神为之一振,又往前走。
走不里许,眼前一片殷红,左一堆,右一堆,地上躺満了尸体,有男有女。
让萧影大惑不解的是,尸体当中,居然半数人⾝着僧袍,或⻩或灰,瞧来是少林寺和尚,该是怀远方丈门下弟子。另外的尸体有男有女,男的大多⽑发蓬松,衣着褴褛,污臭不堪,⾝旁或手里大多有一根竹棍,一眼便知是丐帮弟子,那便是虎一通虎帮主门下。女的尸首为数不多,衣着各异,花⾊杂乱,猜不出是哪门哪派。
细瞧创口,这里所有之人,均死于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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