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仔细地调查过麦格雷戈,他的社生活非常有限,除了偶尔晚上驾着游艇出海外,几乎没有什么社生活。他没有犯罪记录,没有案卷可以翻阅,当然也就无法查找出他的同伙。他离婚时的法庭记录只有简单的“无法调和的分歧”其余的只能由我发挥想象力了。
麦格雷戈属于独来独往的那种人,尽管我将他彻底研究了一番,仍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表明他有朋友、伴侣、约会对象、同事或密友。他从不在晚上与朋友聚会,他根本没有朋友。他既不是教友会的成员,也不是慈善互助会会员;既不去附近的酒吧喝酒,也不去参加每周一次的方块舞会。
不,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出了那双愚蠢的鞋尖的照片。
这位穿牛仔靴的家伙究竟是谁?
我如何才能找到他?
我知道只有一个地方能找到答案,而且行动要快,要赶在有人发现麦格雷戈失踪之前。我听到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雷声,瞥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二点一刻了,正是每天午后雷阵雨开始的时间。这场雷阵雨可以再次给我提供掩护,于是,我兴奋地制订好了下一步行动的巧妙计划,走到停车场,钻进汽车,向南疾驰而去。
我赶到码头时,天已经下雨。我再次穿上黄防水夹克,沿着小道一路跑向麦格雷戈的游艇。
我又一次轻松地开了锁,溜进船舱。我这次要找的是更微妙的东西,能够提供麦格雷戈那位摄影朋友身份的小线索。我下到了他们睡觉的地方,打开有夹层的那个抽屉,重新翻看那些照片的正面和背面。数码照片大大增加了侦察的难度,照片上没有任何痕迹,没有序列号、可以追踪的空胶卷盒。这似乎不大公平:电脑不是本该让事情变得更容易吗?
我不免有些气,来到了游艇上面一层的主船舱中。我上次已经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没有任何线索。我将那些塑胶带一一取了出来,心想或许应该让这些东西物尽其用。
我漫不经心地拿出了最后一卷塑胶带。
我找到了。
光有本事还不够,还得靠运气。最后一卷塑胶带的底部粘着一小片纸,上面写着“雷克尔”和一个电话号码。当然,谁也无法保证雷克尔就是那位穿红靴子的牛仔,雷克尔可能是负责船上管道的承包商的名字。可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线索。
我将纸片进口袋,扣好防水服的钮扣,悄悄溜下游艇,重新回到了小道上。
当车子启动的时候,我还沉浸在欣喜若狂的状态中。可惜我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太久。在老刀匠路拐进热绒大道处,我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后视镜,立刻惊呆了。
我的身后有一辆褐紫的福特金牛,车头几乎碰到了我的后座。迈阿密-戴德区警察局为便衣警察大量配备的就是种车。
这绝对不是件好事。虽说巡逻车可能会碰巧开在我的后面,但如果有人驾驶一辆统一调度的公用车,无疑就是对我宣告我被盯上了。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紧张起来,我必须知道那辆车跟踪了我多久,车上的人是谁,他目睹了多少。
我拐进了一条小街,把车停到路旁,那辆福特金牛也停在了我的车后。我们坐在各自的车上,等待着。他会逮捕我吗?如果有人从码头开始就一直在跟踪我,这可不是件好事。麦格雷戈失踪的事迟早会被人发现,任何人去过他的游艇都会被锁定,说不定就成了嫌疑犯候选人。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会变成警方成功破案的关键,警察往往会寻找这种看似可笑的巧合,而且一旦发现后,就会认真对待多次碰巧出现在微妙场合的人。哪怕这个人是警察,而且脸上挂着人的灿烂笑容也不例外。
我必须清楚一些事情,谁在跟踪我,为什么跟踪我,然后还得让对方明白这种愚蠢的行为只是在浪费时间。我摆出一副咄咄人的面孔,下了车,快步走到福特金牛车跟前。车窗摇了下来,里面出了多克斯警官那张带着怒容的脸。
“你最近怎么常常大白天丢下工作不干?有什么事比上班还重要吗?”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平淡,但仍然成功地传达给我这样一种印象,我无论说什么都是在骗他,他恨不得因此揍我一顿。
“嗯——我要办一些私事,”我说。我承认这个借口站不住脚,可我也想不出什么聪明的话来搪他了。
“私事,”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你的牙医在盖博斯区,你的医生在阿拉米达。你没有律师,妹妹还在上班。还有什么私事?”
他居然知道这么多,连我自己都感到很惊讶。多克斯只是望着我,仿佛在求我狼狈逃窜,好让他练一练打移动靶的技术。
“真好笑,”他终于开口道“我在这里也要办些私事。”
“是吗?”我说“是些什么私事,警官?”
“我在监视你,”他说。然后他重新摇上车窗,像咧嘴而笑的柴郡猫一样消失在了茶车窗玻璃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