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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啊,我爱心理神经免疫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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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对不起段哥,我这有单合同,您长话短说,行吗?”我躲到角落里,小声接电话。

  “哦,行,行。是这样,你不是想要看默涵的记吗?不知道下午你能不能出点时间来,我过去接你。”

  “没问题,下午我给你打电话。对了,默涵今天去上学了吗?”

  “去了。”

  “你送她去的?”

  “不,不想让她起疑,所以她还是自己坐公车。”

  “好,不过下学时候最好接她回来,免得出岔子。”

  “知道了,那你忙吧。”

  “嗯,记得有机会去和老师沟通一下。”

  “好,拜拜。”

  我合上手机,往回走。

  也不知怎么的,似乎是一旦沾上了我的领域,自信这个怪东西忽然就蓬向上,猛烈地滋生出来。

  我是一位专业人士。什么叫作专业人士,就是我对自己领域内的东西了如指掌。

  让别人去玩你出的牌,这就是巩固自身专业水平最好的办法。

  我笑了,带着一种绝对自信,却不会是得意洋洋的微笑,我又坐回到座位上。

  小伙子看着我,他注意到我的变化,有点困惑,搞不明白。

  我于是为他们上茶,不是销售员看着客户,不是协议双方面对,而是如同朋友般心平气和地开了口:“这位年轻的先生,您还在上学,还是已经工作了?”

  “嗯,工作一段时间,现在读研,学物理,这和我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他怀着敌意,莫名其妙。

  “哦,学物理,那很好,您一定听说过三厘岛的核设施事故吧?”

  “嗯!”他犹豫了一阵才答应“我当然听说过。”其实我觉得这个名词对他很陌生。

  “好的,1979年,位于美国东部宾夕法尼亚州附近的三厘岛核电站发生核漏事件,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人们一度怀疑放会给周围居民的健康造成很大损害。但是持续至今的调查表明,核辐并没有蔓延到村镇,也就是说,那里的居民不存在被辐的可能。而且随着1979年核漏事件的爆发,他们立刻被迁移了居住地。但是,在事故发生三年之后,研究调查发现,这些曾居住在三厘岛核电站附近的居民,身患癌症的比例非常高,差不多比正常人群高了十倍有余。并不是因为他们受到了放伤害,因为确实没有,这不是切尔诺贝利。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患癌症,这是因为他们的皮质醇大量增加,因此降低了免疫系统对癌细胞的反应。简单地说,他们的免疫系统受到抑制,肿瘤可以肆意滋生。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他还是不懂:“不,我不明白,您到底要说什么?这和佛学有什么关系吗?不过,您说的事件,我好像听说过。”他虽然仍存在质疑,但是口气缓和得多了,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似乎想清楚我的意图。

  沙漠之狐隆美尔最伟大的地方在哪里?就在于他善于伪装善于突袭善于运动战善于惑对手,假如你不知道他攻击哪里,你又该怎样组织防卫与反击?

  我越发感到镇静,笑了笑,又说:“长期心情不好的护士,更容易得冻疮,虽然别的护士也可能带有同样的病毒,却不会患病;焦虑的人比起心情愉快的乐天派,更容易患上阵发生殖器疱疹;在军校和警校,最容易得单核细胞增多症的是那些被功课和训练压力搞得焦虑不安的学生。照顾早老痴呆患者的那些护工,因为这个工作的压力非常之大,所以他们抵抗病毒的T淋巴细胞比正常人要少。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刚才所说的这些东西,被称为心理神经免疫学。这一学科慢慢地成为时尚,抵制它的人,大多都是医生,因为他们要卖药,要笼络病人;吹嘘它的人,往往是要带给人信心的某种职业。现在的问题是,不管是抵制还把它吹得神乎其神,它都是真实存在的学科,证据我刚才已经说了好多。经受丧偶之痛的人,之后的几个星期免疫力都十分低下;父母如果在上个星期吵过架,那么他们的孩子,在这个星期就更容易得上病毒感染。如果你觉得这些研究让人难以置信,那么我就告诉你,这些情况不但在人类身上存在,而且在实验中放到老鼠身上也已经得到相似的结果。也就是说,我们哺动物都差不多,会因为心理和神经状况,对身体造成影响。”

  说完这一大套,我停顿了一阵,喝了口水,等待他们消化这些信息。实际上,这些信息是不能消化的。哥伦布的航海冒险为什么会得到国王的支持?就在于他滔滔不绝并且很自信——实际上他鼓吹的那些玩意儿——除了“黄金”一词之外,国王根本听不懂。

  哦,这个年轻人被我搞晕了,因此有些向我靠拢,他一改先前的嘴脸,很客气地向我询问:“您说的这些话我明白了。可我还是不懂,您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些,我们只是来问问您可不可以承担一次有效的法事。”

  “少安毋躁,年轻人。你知道老勒内?笛卡尔吗?这家伙是17世纪法国数学家、科学家和哲学家。人们通常认为他发明了主宰西方世界的身心二元论,这使得我们拒绝接受精神可以影响体,体反过来也可以影响精神的这一概念。我们直觉地假设身体里的化学反应是因,行为是果。但事实上,我们受到外界的刺:比如某种可怕的游戏;或者说你找了一份压力很大的工作,没准又经历了家人丧失这样的痛苦。这些刺事件会提升你体内的皮质醇水平,而皮质醇会活你体内跑来跑去的各种基因,这些基因就会对你产生影响:比如导致生病等。我所要说明的问题其实非常简单,这个社会,就目前来说,没有信仰的人很多、缺乏社会交流特别是缺少个知心朋友的情况比比皆是。我们承受着来自于这个社会的压力,但我们不懂得怎么发。如果这些外力不能消化,它迟早就会转变为内力,并试图摧毁你。你的父亲有信仰,他信仰佛教,这很好;我也有信仰,我信仰科学,这也没问题。关键的是,没必要把两者敌对起来。”

  这番话,我倒是发自内心。这一天之前,我觉得美国有些心理医生和神父的兼职,这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双向污蔑。而这一天,我忽然意识到,这存在是有道理的。他们面对的问题有时是一致的。

  “我的意思是说,你也许不信教,但不能说你父亲信教就是错误的,就是迷信,这很不恰当。如果他觉得,节后,在家里办一场法事是合理的,那么这样做了,即使没有神佛保佑,至少他会觉得心安理得。就好像病人忽然去市场里买了甲鱼,然后放生一样。放了两条甲鱼,就说明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他以前的罪过全都消灭了?这当然不现实。可现实是,如果他这样做了,他的心情会变得愉快,愉快可以调动他的机体作出积极的反应,虽然肿瘤未必消除,但他的痛苦会减弱。他体验到放生这一不可思议的好处之后,他就会继续这么做,并且形成良循环,最后,不管他是不是能痊愈,他所做的一切,至少让他感到愉悦。同样的道理,做法事,也许会得到神佛保佑,也许不会,但你的父亲会感到愉悦。即使是你,你也会觉得这个神圣的仪式本身,也有净化心灵的神奇作用。你会体验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它让你收敛了戾气、平和了暴躁、宁静了心神。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所以,如果他想做,就让他去做吧。无论是从信仰的角度,还是我刚才说的心理神经免疫学,都可以带来好处。顺便说一句,至少在现在,能做这样法事的,也只有我们一家。你可以再找找看,没关系。你觉得呢?”

  假如你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或者站在产品的立场上自说自话,那你永远做不好推销员。你要做的,是从顾客的角度出发,让他玩你发的牌!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其他想要说服别人的芸芸众生。

  接下来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了。老先生对我的说辞极为满意,年轻人也不再反感,他好奇地向我请教着其他的生理学、病理学趣闻。

  这个上午,在经历了半小时的彷徨之后,我总算找回了自我,嗯,酣畅淋漓的感觉太了。我不懂佛法的博大深,而是站在一个几乎与之相矛盾的科学立场上阐述问题。但是矛盾的理论却指向了相同的结论。有了宗教和科学的双重保险,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们顺利地签了约,恕本人不便吐商业机密,这一单合同下来会带来多大利润,是个秘而不宣的话题。我不断地提醒他们,看清每一则条款,详细地询问与审核,千万不要错了。这完全出自于我的好心,倒没什么技巧可言。

  合同签完,我耐心地解释着剩下的问题。比如,这次法事会在什么时候举办;泰国那边的高僧,我们何时能够请到;需要主办方做到什么,希望承接方能够准备什么等等,不一而足。

  老人家怀激动地握住我的手,说:“谢谢你,艾先生,我患了小细胞肺癌,可能活不过今年了,而你,让我最后的这段时间安宁又平和。”

  我可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老威知道吗?我深表怀疑。他仍然没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最后,我们争抢着要付账,这样的高档茶楼,花销不菲。

  “不!”我斩钉截铁地站起身“不行,如果您坚持要结账,那我就撕毁合同好了。为客户买单,这是公司的规矩,我不能违反。”

  来到柜台前,我伸手掏出钱包:“买单。”

  “您有会员卡吗?”

  “没!”

  有!但是他妈在老威手里!

  经理倒是很客气地走过来:“小李,这位艾先生是咱们家的常客。他也许没带卡,该有的优惠都给他吧,按金卡算,下次一起划了就是。”

  瞧,这才是懂规矩的生意人,我很高兴,对他感激地一笑。

  “是的,经理。哦,你的消费金额,打完折后总共是一千零八十。”

  嗯,行,和平时差不多。

  我打开钱包,伸手捻了一下…呃?手感不太对啊!

  票子,还是有的…不过,总觉得薄了许多。记得周五开工资,我取出两千块生活费。

  这好像不是两千块钱啊!

  我把票子掏出来,一张一张地捻。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再来一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还有十张呢?

  周末我花钱啦?没有吧!想一想,周六我去找段哥,喝杯咖啡不要钱啊!完后我去了他家,被默涵吓得不轻!周我中午才起,上午出门见了个病人,没花钱,下午段哥来了,老威也来了,没花钱呀!

  我脑子让狗吃了?

  经理瞧出了我的窘迫,看我打算掏卡,便说:“哦,把八十的零头抹了吧,老主顾了!”

  我更加感激,可心里不是滋味,这算什么?不带钱出门谈生意?这不让人笑话吗!

  我心情不好,强装笑颜地送走了父子二人。“我再坐一会儿。”我对服务员说,然后闷闷不乐地靠在沙发上,我翻出手机看短信。

  由于在银行办理了短信天使的业务,我每次存钱、取钱、刷卡的记录,都会用短信的形式发给我。

  我看了一下,周五下午确实取了两千块钱。

  我郁闷地喝着茶,一千块钱丢了也就丢了,问题是怎么丢的!

  正回想着,她又给我打来电话。

  她,说的是昨天睡在我上的女人。

  大概是他们单位午饭时间到了,她找个空档,赶紧给我拨电话:“小艾,”她叫声黏黏的的,可没引起我什么反应。

  “嗯。”我应付着“吃饭啦?”

  “怎么,跟威哥谈生意不愉快啦?”

  “有点。”

  “怎么啦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其实有,我思前想后,最有可能拿我钱的,就是这个女人。让我费解的是,她也不穷,拿我钱干嘛?拿了就拿了,咋还给我剩下一半?最讨厌的是,她怎么还好意思给我打个电话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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