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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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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尔埃尔骑术学校的马夫们正在侍又是嘶叫又是踢腾的为数可观的马匹,但此刻在场的骑手只有梅德琳和拜伦两人。梅德琳的全身衣着都是刚从硬纸盒里取出来的全新货:浅黄,柔软铝亮的棕色马靴,男人式样的羽饰帽子。拜伦穿了一件华伦的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的运动衫,一条褪了蓝布工装,一双帆布胶鞋。一个衣服龌龊的干瘪马夫把他打量了一下,牵来一匹名叫杰克。弗罗斯特的纯黑的高头大马。拜伦把两边的马镫调整好,翻身上马。杰克。弗罗斯特登时贴着两耳,翻动着红通通的眼珠子,撒腿朝峡谷发疯似的飞跑。这匹马力大无比,飞跑起来倒是平平稳稳,拜伦索兴放松缰绳,任它跑个痛快。经过小径上当道横着的一块白色磨石时,杰克。弗罗斯特使前蹄腾空,耸起脊背,大声嘶叫,鼻孔气,表演了一个好莱坞的极度惊险镜头。拜伦颇费点儿劲才算没被摔下马鞍。这马显然得出结论,此人是个骑马的好手,也就安静下来,还掉转头来,象是询问似的朝他看了一眼。拜伦看见梅德琳也在这条小路老远后面跟来,穿过杰克。弗罗斯特方才扬起、此刻正在沉落的尘土。“好哇,你喜欢跑,你就跑吧,马儿,”他一面说,一面把两腿一夹。“继续前进。”

  杰克。弗罗斯特急忙重新开步,纵身跃上一条陡峭的盘山小路,闪电似的沿着峡谷的山坡直奔山顶,快得叫人发直竖。到得山顶,它便站定不动,低头气,声如鲸鱼水。拜伦经过这一番震颠,身心大快,立即下马,把它拴在一棵树旁,自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凭高歇息。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下面马蹄得得,梅德琳也上来了,浑身一层尘土。“你的马怎么了?”她大声问。

  “我想它需要活动活动。”

  她吃吃地笑着,让拜伦扶下马。“我还以为它也许是约好了要上旧金山去赴早宴哩。”

  他们并肩坐在一块宽阔平坦的岩石上,视线越过了峡谷,眺望阳光照之下的那一带纩的群山。鸟在山岩上追逐食物,苍鹰在他们下面的半空中盘旋着,厉声嘶叫。两匹马都在气踢腾,把它们身上的鞍辔得叮当作响。这声响更衬托出山顶的寂静。

  拜伦等着她说话。这次骑马出游是她硬求着他的,她也没说明为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没什么麻烦事吧,梅蒂?”

  “哦,拉尼,我碰上了一大堆麻烦。不是的!不!”她忍不住一阵笑。“瞧你的脸!象一架电传打字机那么灵敏,好哥哥。天哪,难道那一回我是吃了亏了吗!我没怀孕,拉尼。别用口对着人。”

  他搔着头皮,勉强出个笑容。

  她没好气地伸出一个指头朝他晃动。“瞧你对自己的妹妹竟会想到那么坏的事情上去!不是的,我是为了调换一个工作伤脑筋,不过,”——她很快用一个金打火机点燃了一支香烟——“我不能在妈面前跟你谈这件事。”

  “你在这儿吸烟行吗?我看见有块牌子上说这个峡谷容易失火。”

  她耸一下肩,深深地一口烟。“你记得莱尼。斯普雷雷?”

  “当然。”

  “环球公司请他担任制片人。他要我做助手。”

  “克里弗兰怎么说呢?”

  “大发雷霆!气坏了。”她朝拜伦笑笑。她的脸上泛起红晕,两眼出热切的光芒。“我可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是不是?从一星期一百五十元到一星期二百元,这可是了不起的升级呀,你瞧。”

  “可不是,真慷慨,梅德。趁此机会摆掉克里弗兰,那就更好了。”

  她的脸上仍然温柔可爱,但是亨利家特有的坚定口气已听得出来了。“唉,你老是低估了休,是不是?听众们喜欢他。当然,拍电影比卖肥皂、卖泻药要强多了,但是我现在这个工作是靠得住的。休甚至还给了我他公司里一笔小小的股份。这确实是个伤脑筋的选择。”

  “梅德琳,应该抓牢环球公司这个机会。”

  “告诉我一件事情。休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如果有,那也一定不是有意的。他觉得你这个人可怕。”

  “他不了解我。”

  “你要我说吗?我敢打赌,你是为了他在杰妮丝家里吻过我。是吧?”她咧开嘴朝他笑着,一副调皮相。“我敢打赌,这件事还在你心头作怪。我的上帝,你当时告诉我已经看见我们俩的时候,你的眼神真象要杀人似的。”

  拜伦仍然愿意把这件事从他的记忆中抹掉:那个细皮白的已婚的肥胖男人把梅德琳搂在怀里,她的裙子后摆朝上翻,出粉红色大腿和雪白吊袜带。“好吧,你要我给你出个主意。我已经照办了。”

  “拉尼,”——她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休。克里弗兰提出和我结婚。”拜伦脸上毫无反应。她急忙说下去,脸通红“麻烦就在这里。所以我必须找个人谈谈。妈只知道一本正经,她听了这件事准要气得一命呜呼。再说呢,她的问题也够多的了——怎么了,你这样一言不发看来是不高兴,好哥哥!可是你不了解休。他这个人是跟我们一样的,亲爱的,他实在是个很懂事、软子、孤孤单单的人。”

  “有老婆和三个孩子陪伴还不够吗?”

  梅德琳苦笑一声。“依我看那是不得已。”

  “他向你求婚了吗?”

  “哦,亲爱的,如今没有求婚这种事了。”她轻蔑地把手一挥。“你向娜塔丽求过婚吗?”

  “当然,没少说话。”

  “好啊,你算是个稀罕的老古董。咱们亨利一家全是的。体已经在办离婚了。”

  “他在办了吗?”拜伦站起来,踱来踱去,两脚踩在全是小石于的泥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你该跟爸爸谈。”

  “爸爸?别提了。他会拿了马鞭去找休的。”

  “他是为了你才要把子离掉的吗?”

  “哦,克莱尔,他的子,是个怪物,完全精神失常,一个蠢女人,他二十一岁结的婚。害怕失掉他,害怕得就象要发疯似的,可是又要把他踩在脚底下。她只知道朝精神分析医生那儿跑。花钱象个女公爵。可不是,一年前她到处大发神经,胡言语,对我造谣毁谤,不知道说了多少威胁恐吓的话。使他不得不买件貂皮大衣求她息怒。她真是个没羞没臊的东西,拉尼,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当然,她还挑拨孩子们来折磨他。”

  “听我说。今天就去找环球公司。”他停了下来,站在她面前。“告诉那家伙,星期一就到他那里上班。”

  “我估计你会这么说的。”她庄严地仰头看着他,声音却是颤抖的。“我没把握是不是能做到。”

  拜伦的心头涌起了一股对他妹妹又是厌恶又是心碎的同情,说道:“那么是很顶真的了。”

  “是的。”

  他的声音变小了。“顶真到什么程度?”

  “我已经告诉你啦。”她的口气又变得叫人恼火了。“这件事不需要动用马鞭和猎。不过是很顶真的。”

  他仔细打量了她的脸,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姑娘的温柔坦率的面容就象一个皮制的面具一样看不透。“他多大年纪?”

  “三十四。”她看了一下手表。“哥,你得开车去接妈妈,带她上华纳兄弟电影制片厂的午餐食堂去跟我们碰头。我们这就骑马回去吧。”

  “也许我要在电影厂里跟他谈谈。”

  标致的皮面具微微出一丝渴望神情,象是松了一口气。“你?谈什么呢?”

  “就谈这件事。”

  她把嘴一撇。“你要带一支猎去吗,好哥哥?”

  “不。如果他要跟你结婚,他应该乐意跟我谈谈。”

  “我没法不让你谈。随你的便。”她把一只脚伸进马镫。“帮我把脚跨上去,拉尼,我们晚了。”

  在华纳兄弟电影制片厂场地上的那座宽敞宏大、座无虚席、阳光明亮的自助餐厅里,罗达睁圆了两眼,伸长脖子,看得出神,简直没吃什么东西,只顾不停地说:“你瞧,梅蒂,那不是汉弗莱。鲍嘉吗?——我喜欢的明星,还有贝蒂。戴维斯!她不在银幕上面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

  休。克里弗兰向她解释,大明星们都有他们自己的豪华餐室,不过有时候他们也欢喜来光顾一下职工的午餐食堂,来一客夹馅面包,喝一杯牛。克里弗兰跟电影明星一样,穿了一件晨衣来吃午饭,脸上还是拍电影的化装。拜伦瞧见他这副模样,又觉得讨厌他了,但是他那套装模作样的谈吐显然使罗达觉得有趣,而他的圆滑周到、春风面的神气也给她留下了好印象。两套无线电广播节目——原有的《业余时光》和对军人广播的《快乐时光》——都很有号召力,正在摄制的电影短片眼见会有更大的进账。梅德琳的一星期一百五十元大约是拜伦在潜艇上薪水的两倍;如果她接受环球公司的聘请,她就可以赚得比她父亲当重巡洋舰舰长的薪水还多。

  这是怎么回事呢?午饭后参观了短片《快乐时光》的摄制,拜伦便很有反感。士兵们和水兵们成了克里弗兰的假装是即兴笑话的不值一文的笑料,这些笑话都用印刷体写在大纸板上高高竖在摄影机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没有一个观众。梅德琳后来解释说,导演会拼接上一些聚会神、哈哈大笑以及热烈鼓掌的观众镜头。拜伦觉得,就算这些假把戏都搞成功了,这样的影片也不见得会教人看了舒服。就这么一个无线电广播员,别的什么都没有,故意装出一副随随便便的样子,拿一些身穿军服、才能平庸的孩子们开开玩笑,表示他毫无架子。娱乐行业的这种种景象和音响虽然非常低级,却显然使他母亲看得入了。她能有这么一个暂时忘掉悲痛的机会,拜伦感到高兴;至于他自己,只觉得烦腻乏味,如坐针毡,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打得他两颚都酸痛了。

  休息的时候到了,暂停拍片,克里弗兰向他们走来,笑容面,拿来两只纸杯装的咖啡。“你好象比我还需要这个,海军上将。”

  梅德琳急急跑来。“妈,拜伦!汉弗莱。鲍嘉正在隔壁场子里拍有声片子。要去看吗?”

  “那行吗?”罗达求之不得地问。

  “当然行。”

  “我都看得眼花缭了,”罗达跟在她后面说。

  拜伦安坐不动,克里弗兰问他:“没兴趣?”

  “克里弗兰先生成能跟你谈谈吗?”

  “什么事?”

  “梅德琳告诉我环球公司想聘请她。”

  “哦,来吧。”拜伦和他一起走进一间用胶板隔起来的化妆室,两人同在椅子上坐下,椅子对着一面用灯光镶边的镜子。“拜伦,别让她接受那个工作。”

  “为什么不?人家给的钱多。”

  “莱尼。斯普雷雷是个过得去的电影剧作家,他可不是个主管人。他靠能说会道搞到这位置。他是个共产,不仅如此,他还是个声名狼藉的共产。他在环球呆不长,他一走——梅德琳在好莱坞也就站不住脚,无依无靠,非走不可。”

  “她说你要跟她结婚。”

  “哦,呵呵!”克里弗兰脸堆笑,伸手掠了一下脑后的头发。“这个么,你就叫我休,好吗?”他看看化妆桌上一只廉价闹钟,喝掉了咖啡,一面站起身来,一面打哈哈地说了声“喝咖啡休息这一会儿工夫,我们就别打开那一罐豆子了吧,嘿,海军上将?你在这儿果多久?”

  “我请假到今天晚上为止。”拜伦也站起来,堵住了那道小门。这本来是个无意的举动,可是这么一来,克里弗兰就出不去了。“她说你在办离婚。”

  克里弗兰客气地做了个手势,便要朝门口走去。拜伦没理会他的手势。要出去便得把这个潜艇军官挤到一边。他肥的面孔变得阴沉了,可是转眼间又出了眉飞舞的殷勤笑容。他半边股坐在化妆桌上,伸手摸摸下巴儿,眼睛捉摸着拜伦的严肃脸色。他一面用两只手把头发,一面发出轻轻的一声呻。“好吧,拜伦。给你简单说一下,是这么回事。克莱尔,我的子,她是一个很痛苦的不幸女人。我也不要再说她什么坏话啦。我们有三个了不起的孩子。但是除此以外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共同之处了。的要求是零——不是在我这方面。是她那方面。真是活受罪,我希望你永远不会碰上这号事儿。我们两人都找律师谈过,可是这一类手续既麻烦又拖时间。结婚是容易的,可是基督神通广大,我的孩子,要身就难了。”

  “你爱我妹妹吗?”

  “你妹妹可真是了不起。她跟你说的是真话。我相信我能够办成这件事,但也确实纠得要命。就是这么回事,拜伦。”克里弗兰发出一声无线电广播里面最亲热的咯咯笑声,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该回到正经事上去了。也许晚点儿我们三个人还可以一起喝一杯。告诉她别去接受斯普雷雷的工作。那是干不得的。”

  梅德琳却在外面忙坏了,拿着一块台词板东奔西跑,一会儿掉头跟这个人说话,一会儿又转过身去跟那个人说话。她一下冲到拜伦身旁,他正挨着四周都是电线和灯光的门口倚墙而立。

  “暧?”听这声调好象她故意在搞什么鬼名堂。

  “暧,怎么啦?妈在哪儿?”

  “哦,她一步也不肯动。导演请她留下来跟鲍嘉会面。你跟休谈过了吗?”

  “谈过了。”

  “快说给我听。怎么回事儿?”她显得担心,兴奋,要寻究底。“他发火了吗?”

  “没有。”

  她笑了。“那么,看来你是没使刀。要是那样的话,他就非要火冒三丈不可。”

  “梅德琳,告诉他你要辞职不干了。今天就去跟他说。听我的话准没错。告诉他我的脾气可惹不得。随便你用什么坏字眼都行。”

  她沉下脸。“他不承认想要和我结婚吗?”

  “他支支吾吾。我告诉你,马上辞职。如果你真想得到他,也许那还能促使他赶快采取行动。”

  “是吗,拜伦。亨利。”她狡猾地眯起眼睛。“那可是姑娘们的心眼。或者照道理说应该是姑娘们的心眼。”

  “如果他想要玩你,这样一来,你也就看得透了。”

  她把头一甩,扭动她穿了一条裙的灵巧股走开了。

  几个小时以后,在别墅里,拜伦小睡未醒,轻轻的敲门声把他叫醒了。“拉尼!”梅德琳的声音,轻柔而兴奋。“你穿着衣服吗?”

  西斜的太阳照在拉上的红窗帘上,映出一大块一大块亮光:是喝尾酒的时候了。他坐起来,伸了个懒,全身赤,只穿一条短。“哦,过得去。”

  她一推门就进来了,背贴在关好的门上站着。“基督知道,我照你说的做了!”

  “好得很。妈在哪儿?”

  “我不知道。不在这儿。拉尼,我做梦都想不到我能这么做。真难相信。我现在只觉得象是一个从阿尔特拉兹岛越狱泅水抵达岸边的逃犯。”透过窗帘进室内的一片红光更加突出了她脸的兴奋和狂热。“他对这件事的反应啊!就是再过一百年我也料不到他会这么好。拜伦,他好得象个馅饼!真是美极了!没一个不中听的字眼!我脑子里迷糊糊的。给我一杯喝的好吗?”

  拜伦穿上一件晨衣,两人一同走进起坐室。他懒洋洋地坐在长沙发上抽烟,她拿着一杯威士忌苏打,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说着话,黄裙不停地摆动。她是在化妆室里跟他谈的,只不过个把钟头以前,在他们结束了预先温习一下隔天的台词之后。克里弗兰很温和体贴,毫不觉得意外。“哦,他可真是个聪明鬼!你知道他一上来就怎么说来着?‘没错,小鬼,你跟你哥哥去商量,那是做对了。那就是说你已经想要辞职了。’不过,拜伦——这一点也许要叫你认输——他说你是对的。在他抓紧离婚的当儿,我暂且跑开去,这样要好得多。要不然,克莱尔可要在我身上大找麻烦。多谢基督,你到这儿来了。”

  “都决定了吗?肯定这么办了?你辞掉了?”

  “一点不错。你说这是不是太好了?”

  “你几时去给那个死不肯改的家伙工作,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梅德琳想要继续装出一副怒容,但是她的嘴绷得越来越紧,终于爆发出一阵大笑。“死不肯改!说真的,拜伦,你倒是个唱滑稽的。斯普雷雷有什么难说的呢?”

  “对不起。你什么时候上他那儿去干活呢?”

  她还在格格笑个不停“下个月。我给莱尼去过电话,他也同意,并且——”

  “且慢。下个月?”拜伦坐直身体,两条长了的赤的小腿一下子落到地板上。

  “好哥哥,当然。我得有一个月通知辞职的时间。我不能拍股就走用皑不成了孩子家。”拜伦一拳头砸在咖啡桌上,书本和烟灰缸都跳了起来。梅德琳吓了一跳,也提高了喉咙。“哦,你教我受不了!你怎么这样不讲道理?难道你和爸爸不要有人接替就可以离开兵舰,一走了事吗?”

  拜伦一家伙站了起来。“见你的鬼,梅德琳,你想拿克里弗兰干的鬼把戏来跟我做的工作比吗?跟爸爸做的工作比吗?跟华伦的贡献比吗?我再去找这家伙。”

  “别!我不要你去!”梅德琳开始哭了。“哦,想不到你会这么暴!这么残酷!我提到华伦吗?”

  “该死,没有,打我到达这儿以后你都没提过。”

  “我受不了!”梅德琳尖声叫嚷,朝他挥动拳头,泪如泉涌。“你也受不了!哦,天哪,你为什么要提他?为什么?”

  这一阵急风骤雨把拜伦倒了,他嘀咕了一声“对不起”想要伸出手臂去抚慰她。

  她退缩开去,用一只颤抖的手把眼泪擦干。她的声音还在咽,但是强硬坚决。“我的工作对我是重要的,拜伦,对千百万人民也是重要的。千百万!它是老老实实的工作。你想把我服,可你没这样做的权利。你不是爸爸。就连他也没这个权利了。我已经不是十六岁的孩子。”

  房门开了,罗达走了进来。捧着大包大包的东西。“哦,孩子们,我把贝弗利希尔斯铺子整个买下来了!象台风一样席卷威尔夏大街!他们得花几个星期清扫残迹!拜伦成渴得要死,给我好好调一大杯杜松子酒苏打水,你肯吗,亲爱的?”她走进她的卧室去了。

  “哦,上帝,”梅德琳轻声说,擦着眼睛。她母亲进来的时候她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去洗个脸,梅蒂。”

  “是。给我也再调杯酒。要浓的。”

  罗达换了件新的鲜的印花晨服,马上到小厨房里去找拜伦说话了,他正在里面调酒。“亲爱的,你真的今晚就回潜艇学校去吗?那真教人太难受了。我还没好好瞧你一眼呢。”

  “我今晚在这儿陪你,明天一大早开车走。下星期天我再来。”

  “哦,好极了!你和梅蒂两个使我起死回生了,确实是这样。在华盛顿我觉得好象是在坟墓里一样。我买了一大堆这些加利福尼亚衣服,又漂亮又轻快,式样都不相同。这儿的人做出来的货真教人喜爱,打仗也好,不打仗也好。我买了一衣橱的衣服去夏威夷穿。我存心要叫爸爸大开一下眼界。”

  “你想你准到得了那儿吗?”

  “哦,准到得了。准到得了。总有办法的,亲爱的,我是下定决心了——哦,谢谢你,乖孩子。我想还是先上游泳池去泡一下再喝这杯酒吧。”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在一起呷着酒,梅德琳便用和解的口气说:“拜伦,你真打算在潜艇学校受训完毕就去瑞士?海军会准许吗?”

  “我不知道。这要取决于我能从国务院和驻罗马的使馆打听出什么结果。除非到了非要向海军提出不可的时候,我不会跟海军打交道的。”

  她朝他的扶手椅走去,在扶手上坐下,抚摸他的面孔。“瞧,别对我这么狠心。”

  “你不能再干上两个星期就走吗?”

  “相信我,拜伦。你给我帮了大忙。这件事会办妥的,我可以发誓。”她妈妈穿了一件游泳衣,拿着一条大巾出来了,梅德琳的声音立即变得响亮而高兴。“嘿,妈妈,好消息!你猜得着吗?我要上环球影片公司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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