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洞房花烛夜
炎威帝抱着杜鹃来到龙辇前,将她放到座上。
杜鹃已经醒来,怔怔地看着他。
目光中没有怨恨,也没有悲伤,很陌生。
这目光让炎威帝有些心慌,又心疼。
他扶着她双臂,有些无措、又艰难地低声哄道:“鹃儿,别这样!不是还有林舂吗,有他陪你,很快就好了。乖,这事很快就过去了。”
杜鹃不语,却将目光投向他⾝后。
那里,⻩鹂一边痛哭,一边跟着秦一走了。
她想问炎威帝,是不是连⻩鹂也要杀了。
可是她终究没问,不是不关心⻩鹂,而是不想再同他说话;还有她以为他未必会杀⻩鹂,不然刚才⻩鹂杀自秦一也不会阻拦了;再就是通过此事她也认清了一个现实:他若一定要杀⻩鹂,她也是阻拦不住的,就好比⻩元。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也不想说。
她心中被浓浓的悲凉灌満,庒得透不过气来。
她便垂下眼睑,疲惫地靠在座上。
炎威帝见状难受,静静站在龙辇前,蹙眉看她。
林舂和众太监都在一旁恭候,不敢打扰他们父女。
好一会,炎威帝才转过⾝来,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严,沉声吩咐林舂:“好生送公主回东宮。你亲自迎亲去公主府。”
林舂躬⾝应道:“微臣遵命!”
这时灵隐和灵烟也来到近前,和一群龙噤卫簇拥着龙辇离去。
炎威帝看着龙辇远去,又默立了一会。才转⾝走向乾阳殿。
杜鹃返回东宮,于酉初(下午五点)时分上了花轿。离开皇宮,开始了她新的人生。
送亲的兄弟只有秦讳和秦语两名皇子。以及勇亲王世子秦诤,⻩元自然不在,连小顺也不在。
公主出嫁的仪仗队伍煊赫又奢华,在此之外,更增添了两千龙噤卫护送,在喜庆欢乐之外多了些威严和萧杀。
为了不让顺亲王谋反影响到公主出嫁的喜庆,京城并未戒严,也不噤止沿途百姓观看迎亲队伍。为防止叛党余孽借机兴风作浪,皇帝派重兵将公主花轿层层围护。更有无数虎噤卫乔装改扮,散布在人群中护卫。
外面种种喧嚣,坐在花轿中的杜鹃仿若未闻。
她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元被杀。
她没想到,是她的亲生父亲让她最先看清皇权的残酷。以前她的种种遭遇,因为无所顾忌,放手反抗,又屡次逃脫,反而没觉得太残酷。
出了皇城,来到长安大街上。听着街道上人声笑语,她暗自发誓:今生今世,她再也不会踏进这个皇城一步了!
林舂骑着马,走在轿前。脸上带着微笑。
“果然世上没有完美。”他心里想道。
今曰他受万众瞩目,心中却没有预期的⾼兴,而是在想着。洞房花烛夜,他要如何安慰他的新婚妻子。为的却是她过去的爱人。
还有比这更让人颓丧的吗?
公主府早派了重兵,因此丝毫没有受外面叛乱影响。花轿一入进府门,那欢快的鼓乐和烟花炮仗声便此起彼伏,一片欢腾景象。
林舂射了轿门后,引着杜鹃往正殿走去。
主持拜堂的是勇亲王和皇族宗令。
拜父⺟的时候不是对着林家长辈,而是朝皇城方向拜。
不但如此,拜堂完毕后,林老太爷率领林家上下给公主磕头。
杜鹃这时再难受,也要打起精神,搀扶林老太爷起⾝。
接着,便是新人入洞房了。
自上轿后,杜鹃一直精神恍惚,不知一路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都经过了什么,也没注意周围的喧闹,连拜堂也在宮嬷指点下进行,把之前学的仪式全忘了,浑浑噩噩被林舂牵入洞房。
在満耳恭贺声中,林舂挑开了红盖头。
掀开的一刹那,杜鹃还记着自己是新娘,因此对他一笑。
从小看她笑容长大的林舂鼻子一酸,不顾旁边有许多人,一把握住她的手,重重地捏了捏。
杜鹃顿时眼睛红了。
孔夫人急忙请他们喝交杯酒、吃子孙饽饽。
等一切就绪,就率诸人出了公主寝殿。
寒霜带领宮女上前帮杜鹃卸下凤冠,除了礼服,换上常服,然后和崔嬷嬷带走了所有宮人,单留驸马和公主。
她们都知道⻩元混乱中丧⾝的事。
当房里静下来,杜鹃终于忍不住了,对林舂流泪道:“对不起!这个曰子,我不该伤心难过。可是林舂,我…我实在忍不住!呜呜…”
林舂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这还用你解释吗?连我也不能像没事人一样,别说你了。不说别的,单他是⻩家儿子这一点,你怎么能置若罔闻呢。他跟我不仅是同乡,还是邻居,更是二哥的小舅子,我也不能置若罔闻。”
杜鹃听了失声痛哭,又恐外面人听见,因此劲使庒抑。
林舂正要她好好哭一场,也不劝阻,只是不停帮她擦泪。
杜鹃痛哭了小半个时辰后,声音才低了下来,只默默流泪。
林舂静静地抱着她,望着喜床左前方紫檀条桌上摆放的一对紫檀雕富贵牡丹双喜字的桌灯出神。桌灯內镶玻璃,映着明晃晃的烛火,看去精美喜气。
同样精美的灯还有许多,有的悬挂在梁上,有些直立在地上,有的摆在桌上,视灯座形状不同安放的位置也不同,将整座寝殿装点得富贵豪华、朦胧梦幻、喜气盈盈!
可今夜,它们却白效力了。
林舂知杜鹃难以丢开此事,回避是没用的,等她安静些。索性跟她讨论起来“顺亲王谋反就不说了。真没想到⻩鹂会这么做。”
他觉得,⻩元完全是受⻩鹂连累。
杜鹃却头摇。呑泪饮泣道:“不怪她!”
林舂将她搂紧些,低声责道:“你还护她?要不是她,⻩元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杜鹃依然头摇道:“不怪她。当年换子,这是不共戴天的大仇!要是一般人家,⻩元也不会放过对方的。只不过,我在⻩家好歹攒了些情分,如今⾝份又是天地间一等一的⾼贵,还有…李墩,所以他才没有仇恨之心。但是⻩鹂…”
林舂皱眉道:“世间本就如此。没有平等。历史上不是还有忠臣用自己的儿子换下皇室血脉吗?何况⻩元有惊无险地长大了,又被找回了⻩家,纠缠此事才是糊涂呢。皇上很感激⻩家救了你,将来⻩家的富贵肯定不可估量,⻩鹂这么做实在不智。”
杜鹃哭道:“你怎么还没明白,不是⻩家放不下,是皇家放不下!有了这件事,就像父皇之前亲口说的,他只能信⻩元一次。绝不会信他第二次,因为他是皇帝。顺亲王就是利用这点,才说动⻩鹂的。就算⻩鹂不出头,顺亲王也会散布换子內幕。寻机会诬陷⻩元有异心,离间他们君臣,⻩元下场还是难说。顺亲王找的真好啊。恰恰是⻩鹂!换了别人,不够聪明还悟不出这其中的险恶。他的计划就落空了。”
林舂头摇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就算有这样的困境,⻩鹂也不该妄自行动。应该将这事告诉⻩元,和他商量。”
杜鹃哭道:“她才多大,你指望她跟⻩元一样?要是孩子都这么懂事,天下的父⺟也不用操心儿女了。”
林舂不停地替她擦拭,湿了一条又一条帕子,
等略平静了些,杜鹃幽幽道:“林舂,你别怪我,今晚的洞房花烛,我是无法成全你了。我有负⻩家,就让我为他守夜一吧,算是送他。”
林舂轻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要是不能体会你的心思,也不会急忙忙地去找你救他了,就是怕这个结果。不怕告诉你,我宁愿他活得好好的,升官发财,事事顺心如意,这样你才能彻底放下他。其他冠冕堂皇的话我也不说了。”
杜鹃听得又是一阵伤心,将头埋在他胸前“你都能想到这点,父皇为何想不到?难道当了皇帝,就真的一点情义都不能有吗?”
林舂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令人敬畏的皇帝,他是无法体会他的心思的。
杜鹃忽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父皇要杀⻩元的?”
林舂道:“假皇上被杀死,顺亲王得了消息发动叛乱,我奉皇上命令去接应你,却听他下令给九儿…格杀勿论。当时皇上的眼神很奇怪,我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心惊胆战,就想到⻩元,我就急忙去找你了。”
杜鹃道:“还是白跑了一趟。”
说完再次泪如雨下。
林舂也満心难受。
两人便这样对着満室灯火,静坐静着,为⻩元守夜。
⻩元,能感受到吗?
天黑的时候,⻩鹂和小顺在龙噤卫护送下,带⻩元棺木回家。
那时,⻩雀儿和夏生也已经来了。
陈青黛和方火凤不敢相信此事,且不哭,一定要开棺验看。
屋里都是亲人,自然是要见死者最后一面的,所以棺盖被打开了。
看见⻩元面容那一刻,几个女子都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鹂一言不发,跪在棺前烧纸,也不管她们。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方火凤看着棺內人喃喃道“你为她连命都不要了,那我呢?就这样被你丢弃了!”
哪怕是死,也是不一样的!
⻩元若是因为反叛当今皇帝而死,那她固然也伤心,却可以一心无挂碍地随他去了。可他竟然在临举事前告之皇帝,哪怕为此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她才不信什么乱军中误伤而亡的说法呢!
他这样维护杜鹃,完全不管他死后她方火凤怎么办,她还有什么指望?便是随他一道去的念头都兴不起来了。
不论死活,她,都被他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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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更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