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事有转机

　　看到朱能要走，蔺金奴更急了，自己一时贪图痛快把随从们丢到一边，这下好了，荒郊野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家伙要是走了，万一有什么事就难说了。愈想愈怕，不由大喊道：“你过来！说你呢！快过来帮忙！”

　　后人总说，历来军国大事发展到关键时刻男人若是能用上半身思考，那天下从此会太平许多，古往今来的史书上也不会记下那么多风破事。

　　一辈子都用上半身思考而不用下半身的，是圣人；该用上半身思考时用上半身，该用下半身思考时用下半身的男人，多半不是盖世英雄便是一代伟人，再没出息也能在文章上不朽；该用上半身思考却用下半身的，史料可循，这种人多半是悲剧；该用下半身思考时却用上半身的，是哲学家；永远都用下半身思考的，哦，可以直接拉去配种了。面对惑，能坚守防线的，都是柳下惠；不能坚守防线的，就得倒过来念：会下。

　　朱能在原地踌躇了半晌，上半身与下半身不断地进行着天人战，可能他并不知道，等他的重孙辈儿上一位远在西方姓“莎”名“士比亚”的大师笔下，会将他的这番天人战通过一位姓“哈”名“姆雷特”的丹麦王子口中完整地表现出来：是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哦，又错了，应该是“柳下惠还是会下？这是个问题。”

　　不回头，坚定地朝前走，那么将会诞生一个谦谦君子，成为后世学子引经据典的必用材料；转过头去救美，那么会诞生一个趁火打劫的氓，会成为人人不屑的反面教材；救美之后抱得美人归，那么会诞生一个传奇故事，会养活很多说书的、写书的、唱戏的；救美之后什么事都不做，爽快地走人，那么会诞生一个崭新的太监，氓都会嫌弃这种败类。当然，如果朱能在这时能将上面这些废话全都思考清楚，那华夏文明史上就会诞生一个伟大的哲学家，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黑格尔、康德、还有那个马什么思统统都得靠边站。

　　华夏的文明史告诉我们，咱们没有这个福气，但凡有点脑子的不是忙着当官儿，就是忙着捞钱，下一些的正搂着戏子、窑姐儿、才艺双馨的花魁们睡觉，为自己的文学创作寻找灵感，顺便考虑一下还有哪个急着出名的美人儿需要自己在上“劳心劳力”思想启蒙和哲学思考在咱们这儿没什么土壤；几乎在一瞬间，朱能的下半身就彻底击溃了上半身的防线，转身朝蔺金奴走了过去。

　　蔺金奴一脸委屈地看这朱能越来越近的身影，心里也有些惴惴：这家伙不会劫财劫吧？若是朱能知道了蔺金奴的想法一定会当场暴跳：你当我是那些吃了撑着没事做的大儒？有辱人格！

　　朱能走到蔺金奴跟前，蹲下身仔细察看蔺金奴的伤势，幸好，飞奔的马驹让蔺金奴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前空翻，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后背着地，当然，股也不能幸免。朱能不顾蔺金奴的抗议和疼痛之下的哼声，站起身用脚尖将地上的“煎饼”挑翻了过来，在蔺金奴背后几处位轻拂而过。

　　差点嘴啃泥的蔺金奴刚准备骂人，突然就觉得自己没那么痛了，颤颤巍巍爬起来走动了两下，虽然行动不便，但好歹比躺在地上不能动要强，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搐不已的河套马驹，又恨恨地看了一眼朱能，开口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虽然跟云霄混的时间不长，可朱能早就将云霄那套无赖招数学得滚瓜烂，当即摊摊手道：“你看我像是会玩这个的人么？”

　　蔺金奴当然知道肯定不是朱能干的，凭刚才朱能的那一手，就连蒙古的“拔都”都未必能做到。三石的羊角弓拉到，用三棱破甲重箭中飞行中的大雁，这可是那达慕大会上都难得看见的好身手。单就这副身手，别说对她不利，就算劫财劫之后再毁容卖进窑子都没问题。朱能刚刚没那么做，这说明起码目前是安全的。

　　虽然知道这个经常偷窥自己的家伙有点喜欢自己，可让他留下吧，万一他兽大发怎么办？不让他留下吧，自己的随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上来，自己行动不便，三石弓自己也拉不开，刀也折断了，若是真有狼啊什么的东西出来，自己还不就这么被啃了？死倒是不怕，反正就那么疼一下，可被狼啃了，这死相也未免太难看了。蔺金奴心里有些着恼，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条小河边，抓起一把鹅卵石一块一块地朝水里扔着解气。

　　朱能也担心丢下蔺金奴一个人在这里会出意外，收拾一下猎物，不紧不慢地跟在蔺金奴身后，一言不发。

　　看这朱能这副模样，蔺金奴彻底火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朱能一愣：你不怕危险也不早说！二话不说直接转身打算离开。

　　这人怎么这么笨！蔺金奴暴怒之下几乎想哭，只得又叫道：“怎么又那样！”

　　朱能傻了，什么这样那样？你到底要怎样？不解之下，只得原地站住，傻愣愣地朝蔺金奴看着。蔺金奴气呼呼地坐下，口中道：“你就不怕我被狼吃了？”

　　朱能耸耸肩道：“这里多半没狼的…”

　　蔺金奴一听更来劲了：“多半没有？万一‘少半’来了呢？就你这样子还想围着本姑娘转？还不如大都酒楼里的那些公子哥儿呢！”

　　朱能一时语，手足无措下看到手上的野雉和大雁，想了想，走到河边，凑着清凉的河水将两只猎物勉强洗拔干净。见秋草枯黄随意捡了一些干透的，架起火堆，痛痛快快地烤了起来。想起云霄的叮嘱，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香料细细地涂了上去。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其认真仔细，百无聊赖的蔺金奴也就盯着朱能，看着朱能的每一个动作。被云霄三人细细装扮过的朱能本来就极俊，而任何一个男人认真细致的样子都足以打动女人的芳心，蔺金奴一时间也看得痴了。

　　火势愈旺，猎物在火舌的舐下，散发出人的焦香味儿，香料中浓烈的味道一经火更是不可遏制地弥漫开来，蔺金奴忍不住用力地嗅了嗅。怪不的别人，这香料是云霄特地配置的，用云霄的话说，在应天的那两年里，为了这副香料配方的诞生，前后共有几百只英勇献身。此香料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就连苦修的和尚都会忍不住破了酒戒。朱能起先根本不信，如今自己闻一闻这香味，心想就算道衍在这里，恐怕还真忍不住。心里泛起一丝恶的想法：不知道某人那里这种香料还有没有得多，什么时候找道衍去试试？

　　看这野雉和大雁由起初刚刚拔的煞白逐渐变作金黄，蔺金奴嘴道：“喂，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朱能。”朱能顶着火堆，目不转睛道。

　　“你是哪里人？我很早就到这里来打猎了，从来没有遇到过你。若不是你常常扮作扮作应考的士子偷偷看我，我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你。”

　　朱能脸一红，幸好脸上映着火光，总算可以遮掩：“我没有家。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师傅捡到了，只知道我叫朱能，随身的锁片上有我的名字和生辰。”

　　蔺金奴“哦”了一声，又问道：“你一身功夫好厉害，三石的羊角弓能拉得那么开，比蒙古将军都能干！眼下到处都是反贼，朝廷正缺你这样的人手，为什么不找找门路，将来也能建功立业，图个封荫子？”

　　朱能不屑道：“投靠鞑子？成亲当天把自己老婆送给鞑子去房？亏你想得出来！堂堂男儿，怎么能去给鞑子当狗？我师傅就是死在鞑子手里，我还去帮鞑子杀人？”

　　一连声几个“鞑子”让蔺金奴立刻明白了朱能的立场，绝对是“反贼”一系的。场面有些尴尬，朱能也意识到蔺金奴的那句“反贼”和她本身的身份，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了，不自然地笑道：“你问了半天，到像是衙门里的差役，这下轮到我问你了吧？”

　　蔺金奴咯咯笑道：“你能在这儿算计我，还有什么好问的？我的底细没摸到，你可能出现在这儿么？”

　　朱能呵呵一声傻笑，摸摸脑袋，再也找不到话题。

　　蔺金奴倒是什么都不怕了，眯着眼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实蛋儿呢！看到女人就害羞！”这话一说，朱能更加手足无措了，蔺金奴看这朱能这副模样，心里大为安定之余，更是笑得花枝颤，丰腴的身躯在笑声中更加显得妖娆，前两团丰的柔软总是在朱能眼前一抖一抖，此情此景之下，朱能更是恨不得自己立刻瞎了才好：看又不是，太氓；不看又对不起自己。

　　蔺金奴觉察到朱能目光的异样，不但不恼，反而轻啐了一句：“看来你们男人都是一路货！”

　　朱能被闹了个大红脸，无奈之下只好转移注意力，起身上前察看火堆。此时野雉和大雁已经被烤得透，金黄已经变作焦黄，散发出的香味更加浓郁。若是往常追杀和被追杀的日子，朱能早就毫不客气地用手扯开来大嚼大咽，可佳人在侧，最起码的风度还是要有的。于是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细细割下一只野雉腿，递给蔺金奴。

　　蔺金奴伸手接住的同时，眼睛突然一亮，盯着朱能手上的小刀再也不肯离开。朱能这才恍然意识到：刚刚只顾着紧张，忘记云霄留给自己的“杀手锏”了。这个“杀手锏”就是手上的这把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