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2)
悲剧总比喜剧更刻骨铭心一些,所以悲伤比快乐更容易积累。任何东西积累的太多,不是腐烂就是沉淀。
橘梗想了很多,整个人很阴郁。天已经黑透了,那个人打来两个电话,她斟酌了半天还是没接。快到家时又接到夏森澈的电话,男生一贯的温和的态度说着你们家附近秋巷的烧鹅真的好想吃。陈述的口气停在橘梗耳朵里却是不容拒绝的,认命的说我半个小时后去你的店子,不甘心的又补充一句你要请我吃饭啊。
去秋巷买了烧鹅,又搭巴士到了商业街。咖啡厅的生意经营的很好,橘梗正盘算着要吃他个够本,抬头就看到窗边坐着的纯渊。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夏森澈的笑容永远都是无辜到无可挑剔的。
怎么不接我电话?果真被质问了。
我没听到。撒谎的功力依旧很烂。
夏森澈的就能听到?
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即使心里雪亮,表面上应该不声的。橘梗也觉得尴尬了,撒谎也撒不下去只能认命地说: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纯渊推了推眼镜敛着双眼,一副万事好商量的表情,声音也放软,你什么都不说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其实也、也没什么,也没什么话可以说,而且你要照顾你妹妹,我也要顾店子普通朋友之间也没必要频繁的联系啊,而且开学了就能见到了,所以
第一,你并不是没有话跟我说。第二,我妹妹不需要照顾。第三,天天叔说店子里的事情不用你管。第四,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什么普通朋友。所以你的意见是什么?这个人已经理直气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没、没有膨的气球遇见一针就就会变成一张没用的皮囊。于是便被纯渊以这里的空气很糟糕为理由拖着橘梗出门。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夏森澈却不以为意,眼角眉梢都是看好戏的恶劣。
幸好街上有够喧闹,在巷子里的面馆吃了简单的面线,面对面坐着,纯渊看起来很严肃,抿着,眼神有点恶狠狠。橘梗看着他的表情有点傻,手足无措,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两个人已经两周没见面了。偶尔的短信联系,他打电话时,她恰好都接不到。纯渊貌似很忙,橘梗也一心一意的顾店子,都有要维护的事情。
这样的见面实在有点没防备,橘梗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眼神都有点慷慨就义的意味。
纯渊咬住下嘴,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啊傻不傻他伸出握住她揪着衣角的手,他的干燥又微凉的手,她的润而温热,换着彼此的体温。她很没出息的又安心下来。
纯渊也以为自己会生气的,却看到她小心翼翼像做了坏事的样子,不安又害怕,突然又难过到心疼起来。那样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还能强求她什么呢。
连喜欢也不敢,忘记也不敢,连逃避都不敢。
他从未这么心疼一个人,觉得心都要裂开了,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纯渊心软得不像话,小声哄着她:我带你去个地方。
“3”
是市中心的高档小区,名字叫桂花城,确实也种了桂花树,随处可见的还有玫瑰和白茶花。电梯直达三十二楼,房子不大,装修得却很干净温馨,空气里是淡淡的香水味。
我妈的房子,她在外地录节目,这两天不在家。绯在小镜家住。你随便坐,喝点什么?
我不渴。橘梗在玻璃窗前站定,俯视着窗外的夜景,远处的中心大道的街灯和车河淌成光的长河。像天上掉下来的星。闪烁着。有种不真实的美感。橘梗想到了什么又问,你跟你妈妈和好了么?
纯渊像没听见,走到客厅的角落里掀开漂亮的蕾丝罩子,是架有点旧的钢琴,擦得很干净。他掀开琴盖,坐定试了音。别人很难不注意他的手指,青白色的指节,指尖细长。他微扬着头,如优雅人的鹤。手指如蝴蝶飞舞在黑白键盘上,畅优美的琴声,很美的《致爱丽丝》。
他弹钢琴的样子有种魔力,让人窒息的美感。如果他想追女孩,根本不用讲话,弹钢琴给她听就好了。橘梗忍不住叹口气。纯渊突兀的停了手,又是面目凶狠的模样:你叹气做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她吓了一跳。纯渊没了兴致,也跟着叹口气说,其实我很讨厌弹钢琴的。
为什么?橘梗想说的是,你弹得很好啊,在我听来是很好很好了。
很好么?可是不喜欢啊。纯渊陷入回忆中,我只记得绯小时候好像很喜欢钢琴,可是我妈不让她碰钢琴,走近一点都会挨骂。我好几次见绯偷偷的坐在钢琴旁做出弹奏的姿势,可是面对我的时候又装出很讨厌钢琴的样子。如果没有我的话如果唉,现在却要用这种自己不喜欢的方式讨生活,还真是悲哀对了,上次说如果可以穿越到过去,就杀掉绯和小镜那件事,不是哄我开心的吧?
那件事橘梗的脸立刻涨红了,那不是件哄你开心的事情吧?
傻子,你到底懂什么?纯渊笑起来,三两步走过去搂着她,我非常非常的开心以后也要这样哄我开心啊,你个傻子我会对你好的,所以你把心放在我这里就好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首先疼痛的是耳膜,那些温情的话凝固在血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橘梗知道自己不应该和纯渊再有牵扯。适合她的,应该是个平凡又老实的男人,勤勤恳恳的过日子,有一份很普通的工作,再生一个不聪明也不漂亮的小孩,除了健康的身体什么都不需要。橘梗都知道。
这样的纯渊让人心动到不行,全身的每个神经都在叫嚣着抗拒,心里却拒绝不了那种温柔。
橘梗有点害怕:我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