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章 七十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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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茫茫,红冉冉。万千雪峰远近参差,巍巍雄矗,犹如无数利剑直破蓝天;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绚丽光泽。
楚易站在险崖绝壁上,衣袖猎猎鼓舞。
狂风呼啸,雪屑纷飞,身侧数尺之外就是万丈冰崖,兀惊的叫声一阵阵地从下方那蒙的云雾中传来,飘渺而苍凉。
前方,峭壁平清如镜,楚易怔怔地凝视着冰壁上映照的那个陌生人影,心底酸涩迷茫,也不知是悲是喜。
壁中那人拔俊秀,眉梢嘴角带着玩世不恭的狂傲神情,眼神时而炽热如火,时而寒冷如冰,显得神秘莫测。
难以想像,这竟然就是他自己。
昨夜将萧太真埋葬在雪山冰之后,楚易的胎化末劫恰好发作,足足过了两个多时辰,受尽痛楚,方才彻底胎换骨,蜕皮重生。
但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鲜明地意识到,他真真正正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楚易了!
“大哥,你在想什么?”身后突然响起晏小仙清脆的声音。
楚易转头望去,见她悄生生地站在口,周身被晨晖镀上一层彤红金光,妙目澄澈,嘴角含笑,美得让人不敢视。
想来地适才太过出神,竟没发觉她已经醒转。
楚易叹了口气,指着冰壁映照的影子,道:“我在想,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从前的那个楚易又究竟去了哪里?”
他顿了顿,凝视着昙小仙,苦笑道:“妹子,你瞧见我这般模样,真的还能认出我来?还能当我是从前的那个大哥吗?”
昙小仙双靥晕红,眼波泛起温柔之意,嫣然一笑道:“大哥,你能认得出眼下的我吗?”
话音未落,晏小仙周身光芒闪耀,如水纹波动,基地幻化成一个中年美妇。不等楚易回过神来,光芒舞;她又倏然变化成一个白眉老翁…刹那之间,竟变了几十种模样,然各异。
“大哥,世间万物千变万化,何独你我?”晏小仙重新变回原貌,秋被转,抬头望着上方掠过的云朵,柔声道:“你瞧这天上的白云,瞬息万变,众散无形,就算是降为甘霖,汇人大海,也终究能重新蒸化为云…”
楚易陡然大震,霎时间,耳畔仿佛回起楚狂歌那嚣狂洒落的笑声:“小子;天地有道,风月常新。宇宙万物,原本就是分分合合,轮回变化,何况你我?就算覆水能收,也不再是当之水了,又何必自寻烦恼?”
忽然又想起那夜在地宫之底,萧晚晴也曾经如儿开导过自己,眼角扫处,见她斜倚口,碧裳飘飘,那双秋水明眸正痴痴地凝视着自己,那神情如此纯真、妖饶,而又楚楚动人。
阳光耀眼,照在二女的笑靥上,照在他的脸上,楚易心底的霾也仿佛随之一扫而空。
楚易倏地涌起汹汹豪情,哈哈大笑道:“不错!我险些又忘啦,世间万象幻化无常,唯有大道永恒。只要我心有道,何必管他万千变化?楚易也罢,楚狂歌也罢,李芝仪也罢…我还是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昙小仙嫣然地凝视着他,松了口气,心中却泛起淡淡的酸楚和惆怅,暗暗心想:“大哥,虽然你再不是从前那还直单纯的书生了;对我只怕也再不能一心一意。情有独钟…但你毫不嫌弃我是狐狸怪,舍身相救,真心以待,我又岂能负你?你说过不管我是他都会一样地喜欢我,我自然也是一样。无论你是谁,仙也罢,魔也罢,我对你的心意也是永不会改悔了。”
想到此处,昙小仙的耳莫名地一阵烧烫,心中却越发坚定起来,黯然苦楚也渐渐转化为跃甜蜜。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呀…伊…呀…伊”的怪叫声;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两只青羽红睛的长颈怪鸟从西北方飞来,眼珠赤光闪耀,四下眺望。
“楚郎、昙妹妹小心,这是昆仑穹姐妹的风影鸟,别让它们逃了!”萧晚晴娇叱声中,从中翩然掠出,冲天飞去。
楚易心中一凛,这两只怪鸟一雄一雌,叫做捕风、捉影,双眼构造极为奇特,可将所有看到的景象、听到的声音,映录在其眼球晶体之中。
一旦被它们瞧见,传给穹公主,则魔门群妖很快便都知道他们三人的下落了!
但见萧晚晴翠袖飞舞,将七杀琴抱在怀里,十指飞弹,琴声如霜风雹雨,铿锵凌厉,隐隐可见一道道淡绿光被纵横织,当空形成一张巨大的光网。
风影鸟见势不妙,发狂似的团圆盘旋,左冲右突,眼见上方无隙逃脱,墓地朝下笔直冲落。
楚易再不迟疑,喝道:“孽禽找死!”
他右手一翻,便将天枢剑弹出,却被晏小仙一把抓住手腕,急叫道:“大哥,不可!现在魔门各派必定正在四处搜寻我们。穹姐妹向来是每一个时辰检查一次风影鸟,如果这两只鸟到时回不去,他们便可推算出我们在这一带啦…”
楚易心中一震,暗呼冒失,当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条青铜环索,念了声“缚龙诀”急电似的抛舞而出。
这青铜锁链是太古金族的缚龙索,以西海食龙兽的脊骨浇注混金铜而成,威力无穷。
方一抛出,立即碧光怒放,如同一只臣大的章鱼怪兽张开八爪猛扑而下。
风影鸟虽然疾如闪电,但被七杀琴所震;早已神识狂,哪能避得开去?瞬息间被捆了个正着,振翅挣扎了片刻,尖声哀啼,重重摔落在冰崖雪地。
楚易手腕一抖,将它们拉到脚下。
二鸟红豆似的眼珠滴溜溜转,可怜三巴地望着他,颈哀鸣,鼓栽颤抖,仿佛在乞怜讨饶一般。
楚易忍俊不,嘿然道:“孽禽,杀不杀你们,全由我两位娘子做主,求我没用。”昙小仙俏脸一红,正待说话,萧晚晴已经飘然落定,微笑道:“楚郎,晏妹妹,杀它们固然不必,但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放了它们。先看看它们这一路都瞧见了些什么。”
她从袖中取出上清派的那面伏魔镜,照在风影鸟的眼睛上。二鸟哑哑怪叫,剧烈扑腾了片刻,终于老老实实地伏在了地上。
四道红光从鸟眼中出,投映在伏魔镜上,鼓起一回碧光,涟漪似的漾了片刻,渐渐形成了清晰的图像。
三人惊咦失声,骇讶无比。
幻景一幕幕地飞闪而过,从苍苍草原到茫茫西域,从皑皑天山到巍巍昆仑…可以清晰地瞧见回鹊、大食、吐蕃各国重兵围合,在边境地带悄悄集结。
西域各国之中,不少竟已大开城门,悄悄接吐着等番邦军队进入,西唐守兵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全军覆没,城中汉人,以及忠于西唐的民众无不惨遭屠戮。
昆墟州、康居州、月氏、于阗等地虽然城头旗帜未改,但守军都已变成了蛮夷、大食、吐蕃的军队,辎重源源不断地输入其中。
一夜之间,西域几大重镇尽皆沦陷,形成两大犄角,遥相呼应,对安西都护府隐隐已成包夹之势。
三人越看越是心惊,那些军民惨叫之声回在耳,越觉愤懑骇异。
萧晚晴蹙眉奇道:!魔门在西域各国经营了数十年,志在必得,发起偷袭原不稀奇。但既定的计划明明是在长安仙佛大会之后,乘着西唐大之时再发动全面攻势。他们忍了几十年,为何偏偏忍不住这几天?也不怕打草凉蛇;坏了全局?”
昙小仙口道:“是了!定是魔门各宗有了萧太真前车之监,信不过李玄,所以放弃了仙佛大会,怂恿各番国直接攻唐…”
楚易与二女对望一眼,心下大凛,冷汗涔涔而出。
天下久无战事,歌舞升平,近年来边患虽有加剧之势,但都属于可掌控的范畴之内,边境军民几已不识干戈。
而吐蕃各国这些年厉兵秣马,蓄势待发,准备充份之极,唯一欠缺的,就是最为适合的战机。
眼下西唐境内二十八宿凶兽四处横行,妖魔作,道佛争锋,朝野上下又勾心斗角,犹如一盘散沙。一旦突遭强敌猛攻,后果可想而知。
楚易怒笑道:“这回可真叫做‘哑巴吃糖——妙不可言’!家里上上下下忙着内认门户被盗贼破入还不自知。嘿嘿,只怕等到这些蛮番联兵杀到长安,皇帝老儿才会如梦初醒吧!倒霉的可是老百姓。”
楚易怒气。豪情相并涌,抓起那两只风影鸟,嘿然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赶回长安,将这两只鸟儿送给皇帝看。让他下旨消解争,一致对外。”
昙小仙叹道:“大哥,就算我们即刻飞回长安,也来不及啦。等皇帝调齐十六卫府兵、各镇精锐,敌人已经兵临城下了。再者说了,魔门在朝廷内外安了许多细,哪容得我们开口?只怕不等你靠近皇帝,又被诬陷为妖魔刺客,重现前几长安大街上的情景了。”
萧晚晴沉道:“楚郎,晏妹妹说得不错、眼下当务之急,乃是稳住魔门各宗,让他们暂时别轻举妄动。正如我师尊所说,只要能使各大魔酋参加仙佛大会,或许就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联合道佛,将他们一网打尽。没了魔门支持,各番国就算倾巢来袭,倒也不足为惧。”
昙小仙皱眉道:“话虽没错儿,但魔门、蛮军此刻已如箭在弦,想要让,他们改变主意谈何容易…”
萧晚晴秋被转,抿嘴笑道:“魔门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无非便是轩辕六宝。只要风影鸟替我们传个消息,何愁他们不悬崖勒马?”
晏小仙美自陡然一亮,拍手粲然笑道:“妙计!当年郑国弦高用十二只牛迫秦兵,今我们便用两只傻鸟止罢干戈!”
楚易知道这二女狡计多端,敢这么说话,必已成竹在。又奇又喜,忙问其详。
萧晚晴嫣然一笑,柔声道:“楚郎,风影鸟为寻轩辕六宝而来,我们岂能让它们空眼而回?还得劳你变回昨夜的“秦皇转世”和我们一齐演上一出好戏,也好止魔门群妖看个清楚分明,回心转意。”
话音未落,她转身提起二鸟,用那伏魔镜往它们眼上一照,碧光炽烈,二鸟怪叫连声,眼珠中关于楚易三人的情景顿时被清除了个乾乾净净。
楚易啊地一声,已然明白大概,哈哈笑道:“有趣有趣!想不到我没当成状元,倒先当了回戏子。可惜观众只有这么一对呆鸟,未免忒不过瘾。”
他边说边默念法诀,施展“七十二变”**。周有真气鼓舞,光芒闪耀,骨骼、肌剧烈变化,一阵烧灼烈痛之后,渐渐又变回了昨夜的模样。
定睛再看时,萧晚晴早已变作了萧太真的模样,神情语调。举手投足,无不惟妙惟肖。
那对风影鸟匍匐在地,颈贴耳,眼珠滴溜溜转,讶异地扫望工人,似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晚晴左手握着心魔笙,右手抵住昙小仙的后心,凝视着楚易,咯咯笑道:“小子,你再不将轩辕六宝出来,我就将你的心上人碎尸万段,作这些雪莲的肥料啦。”
楚易暗感好笑,口中却森然狂笑道:“小丫头,你当朕是何人?岂能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放弃万里江山。千秋霸业?嘿嘿,你放不放她;关朕何事?”
一言未毕,突然电冲而起,放手绚光怒舞,朝着二女铺天盖地地猛攻而去。
风影鸟瞪大赤眼,呀呀怪叫,也不知是惊愕还是害伯。
人影闪烁,狂风卷舞,碎石、气…擦着它们纵横,羽纷纷断裂,凌乱飞舞。
二鸟越发惊惶失措,不住地扭动着脖子,挣扎扑腾,想要逃之夭夭,却偏偏挣脱不得。
萧晚晴与楚易当空团目转,“战”片刻,传音微笑道:“楚郎;快动手吧。再这么下去,我就要馅啦。”
楚易哈哈笑道:“小丫头死不改悔,朕就成全你吧!”
手掌翻舞,幻化出万千道碧光,暴雨似的密集攒。
砰的一声巨响,光波剧,气派如狂,萧晚晴尖叫一声,鲜血,翻身飞跌,摔入雪之内,再也爬不起来了。
楚易这一式“夭河流星”极为巧妙,真气含捏妙到毫颠,万千气剑看似雪霆万钧,尽数破入萧晚晴身体,但实际上直如强湾之末,刚触及她的肌肤,便立即烟消云散。
楚易吃了一惊,见她悄悄朝自己眨了眨眼,方才放下心,纵声大笑道:“小丫头,老老实实地告诉朕北斗神兵所在之地,或许朕还可以饶你一条性命,否则就别怪朕不念骨之情啦…”
萧晚晴暗运真气,将脸色变得煞白,息着咯咯笑道:“臭小子,告诉你又有何妨?北斗神兵早就落到我神门手中啦。再过二十多,长安城将召开仙佛大会,到时我神门五帝四母都会现身。你不是想收齐轩辕六宝、一统神门吗?你若有胆子,只管到那儿送死去吧!”
“仙佛大会?仙佛大会?”楚易故意加大声音,反反覆覆地念了几遁,猛地狂笑道:“妙极妙极!”
省得朕天南地北去找北斗神兵啦。小丫头,祖宗我大发慈悲,送你直登仙界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忽然挥起一掌,碧光爆舞,狂飘似的直冲入雪之中。
轰隆巨震,雪石滚滚,缚龙索应声震飞扬,风影鸟尖声怪叫,冲天飞起,朝着西北云海茫茫处仓皇逃去。
眼见二鸟消失得无影无踪,萧晚晴、晏小仙方才从地上一跃而起,拍手脆笑道:“古有蒋干中计,今有风影鸟传信。魔门众妖看见这番情景,不愁他们不暂罢干戈,争先恐后地参加仙佛大会!”
楚易叹了口气,摇头道:“唉,不过我们堂堂三个修真,合谋欺骗两只呆鸟,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
三人面面相觑,忍俊不,一齐大笑,心中畅快不已,连来的郁闷烦恼也在这笑声中云散烟消。
强敌环伺,浩劫一触即发,倘若他们真能以眼还眼,不费吹灰之力,便使番国联军贻误战机,骗得魔门各宗自投罗网,也算得上一次重大胜利。
此时阳光灿烂,滔滔云海离散飞舞,出下方连绵雪山,万里草甸,说不出的雄伟壮丽。
萧晚晴俏脸生辉;微笑道:“楚郎,晏妹妹,魔门群妖两个时辰之内便可追寻到这里了,咱们需得尽快离开。”
晏小仙秋波转,嫣然道:“是了,眼下长安必已作一团,也不知有多少人正眼巴巴地等着你这位德高望重的齐王,出面斡旋、收拾残局呢。”
狂风刮来清寒透骨,三人衣袖猎猎鼓舞,直乘风而起。
楚易心中期待、兴奋、紧张相翻涌,只觉得周身上下充了使不完的力量,忍不住纵声长啸,转身扬眉笑道:“吾曹不出,如苍生何?两位娘子,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夫君大人就是齐王李玄了。且看本王如何只手翻云覆雨,力挽狂澜!”
腊月二十九,夜。
明月当空,寒风呼号,长安城内所有的街道尽皆空空,人影全无。
枯枝、雪末…一阵阵地冲天卷起;灰蒙蒙地掠过连绵的屋顶。
万籁俱寂,更梆寥落。远远地传来密集的蹄声,越来越近,数十名金吾卫骑兵提着灯笼从宣坊拐角处冲出,沿着启夏门大街朝北疾驰。
“全城宵,犯在者斩!”
齐声高鸣声中,灯火跳跃,刀光闪动,一行声势如雷霆狂风,呼啸而过。
当先那名将官浓眉叫髯,威风凛凛,铜铃眼四下横扫。
到了十字街口,忽然扬鞭立马,朝着柬面喝道:“慢着!前面的车子给我停下!”
众骑兵齐齐勒缰回旋,朝东望去,只见一辆双驾马车不急不缓地朝乎康坊驶去,从车马的装饰和灯笼来判断,应当不是什么达官贵侯的车子。
眼见那车子听若罔闻,悠然柬驰,众骑兵大怒,纷纷喝骂道:“大胆狂徒!天子脚下,深更半夜,竟敢当着我们金吾卫的面招摇过市,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他***,公孙将军的命令听见没有?还不快快停下受死!”
众骑兵一边厉声喝叱,一边策马疾奔,瞬时间便包抄前头,将那车子团团围住,挥鞭朝着那车夫劈头盖脑地打下。
“军…军爷饶命!”车夫早已吓得面无人,浑身簌簌颤抖,眼看着长鞭四面八方劈来,竟违抱头躲闪的力气也没有。
“砰!”马车突然鼓起一团红光,众骑兵虎口酥麻,长鞭顿时手飞出。
群马惊嘶,昂首踢蹄,顷刻间作一团。
那公孙将军又惊又怒,喝道:“车内有妖魔!大家快放出‘离火信号箭’,召集僧道,别让他逃了!”
众主宫卫士大声附应,正要弯弓拔刀,只听车内传出一个浑厚磁的声音,嘿然笑道:“公孙长,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主是谁!再敢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别怪本王不念旧情,将你大卸八块。”
公孙长面色微变,给众人便了个眼色,领着两个骑兵策马上前,小心翼翼地掀开马车卷帘,提起灯笼朝里凝神细望。
灯光跳跃,只见一个紫衣王公施施然地斜躺在绣榻上,身边站了个双鬏青衣的俊俏书憧,脚下跪了个明眸皓齿的美貌丫环。
紫衣王公笑嘻嘻地端着波斯夜光杯,葡萄酒计在灯火下映着红的光芒,衬得那张俊脸越发光彩照人。
“王爷!”公孙长失声惊呼,急忙翻身下马,朝着车子拜倒道:“末将不识齐王宝驾,多有冒犯,罪该万死!”
当年李玄平定顿,征讨吐著时,公孙长曾是其下属。
二十年来,齐王虽已退出军界,不问兵戎政事但其旧部将领依旧忠心耿耿,以齐王嫡系自居,公孙长自然也不例外。此刻遇见李玄,激动恐慌之下,连声音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众金吾卫士听说车内人竟是权倾朝野的齐王李玄,无不惊然变,冷汗依然纷纷下马拜伏请罪。
“齐王李玄”目光闪动,八字朝轻轻一挑,浮起一丝古怪的微笑,嘿然道:“算了算了;不知者不罪,你们也是尽忠职守,全都起来吧。”
这“齐王”正是学会了“七十二变”的楚易,身边的书憧、婢女自然就是昙小仙与萧晚晴了。
二女身材、容颜也都做了巧妙的变化、乔饰,和原先迥然两异,宛然一对金童玉女,俊俏之极。
清晨离开阿尼玛卿山后,楚易三人不消半个时辰便到了终南山,寻了个隐秘的山,开始‘齐王李玄再造计划’。
楚易施展‘七十二变’,变作李玄模样,再经由昙小仙妙手点拨、萧晚晴慧眼查验,端的是天衣无,不差分毫。
而后,萧晚晴又将关于李玄的一切,事无巨细地灌输给楚易,为了以防万一,楚易还特意下了一颗记事珠,将之牢记在心。
三人在密里反着演练了整整一天,直到楚易将李玄模仿得惟妙惟肖,这才连夜返身赶回长安。
公孙长听见楚易赦他冒犯之罪,顿时松了口大气,领着众卫士叩头拜谢,站起身来,恭声道:“这几京城内颇不太乎,常有妖魔。叛作,恳请王爷准许末将护送回府。”
“谁说本王要回府了?育一刻值千金,用来睡觉岂不可惜?”
楚易眉梢一扬,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嚷然笑道:“人生苦短,自当秉烛夜游。本王要到宜院好好逍遥快活。
公孙长,不如你陪本王去喝上两杯吧。”
众金吾卫微微一愣,又是护羡,又是恼恨,心想:“他***,都说齐王胆包天,果不其然。眼下是什么景况了?他竟还敢孤身带了变童美婢,肆无忌惮地去宜院狎作乐!”
公孙长却对这位旧主的嗜好早已习惯了,当下抱拳领命,指挥众人上马,护送着车子朝平康坊驰去。
宜院与晴雪馆、碧池阁、桂花楼并称京城“北曲四楼”规模之大,却是其他三楼所望尘莫及。
平里王侯云集,公卿座,向来是长安内最为热闹、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
宜院主人李慕唐是兹胡人,院中近百佳丽,都是由他从各国各地挑细选而来,无一不是倾国倾城之貌。
这些歌姬从小由长安最富盛名的鸨头丁六娘亲自调教,诗词歌舞、琴棋书画样样绝。
因此素有“宜百花天下绝,何必寻花到天涯”之谚。
每天涌入宜院寻作乐的长安名、四海商贾也不知有多少,就连妖姬美妾多不胜数的齐王李玄,也抵制不住惑,常常在此连忘返。
窗口卷帘方甫落下,楚易便将二女猛地往怀中一拖,笑着传音道:“奇怪,本王怀里明明里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女,今晚又是大年二十九,为什么不径直回王爷府,却赶往宜院嫖那些庸脂俗粉?”
晏小仙不好意思当着萧晚晴的面与他亲热,想要挣扎起身,肢被他扣得甚紧,麻难当,忍不住格格直笑,着气道:“你去问萧姐姐,别来挠我…”
楚易传音笑道:“让我猜猜。是了,其一,李玄常常到宜院狎玩享乐,所以晴儿想拿那些歌姬酒作试金石,看看我这冒牌王爷是否已毫无破绽…”
“其二嘛,顺便打探目前京城内的各路最新消息,也好在好戏正式开场前,作好各种应变准备…”
萧晚晴抿嘴一笑,传音道:“楚郎,这两点你都各猜对了一半,但关键之处还没点破。你想想,既然我师尊能将晴雪馆作为天仙门的秘密据点,为什么李玄便不能呢?”
楚易、晏小仙齐齐一凛,险些失声叫将出来。
难道这天下第一销金窟,居然竟是魔门紫微宗的秘密情报机构?
刹那间,车厢内旎甜蜜的气氛一扫而空,又变得凝重紧张起来。
晏小仙一时也忘了挣扎,依偎在楚易怀里,侧耳倾听。
萧晚晴轻摇螓首,传音叹道:“若不是这些年来,李玄那老贼暗地里处心积虑,我背叛师尊、为他所用,不惜将这秘密告诉于我,我也根本想不到这老贼才是宜院的真正主人。更想不到堂堂紫微门的总部便设在这青楼勾栏之中。”
晏小仙骇然传音道:“那么…李慕唐、丁六娘二人呢?难道竟是紫微门‘北极四真’中的人物?”
萧晚晴传音道:“不错,这两人正是天罡真君与六丁玉女。除了他们,那近百名姬歌也都是紫微门的弟子,她们除了为李玄打探各种极富价值的情报之外,还以‘盗丹**’盗取其他修真的真元,供李玄修炼…”
楚易越听越是骇异,嘿然道:“‘盗丹**’!难怪李玄老贼不过五六十岁年纪,居然就修成散仙之身!真他***不劳而获,无之尤…”
突然想到自己在几天之内便莫名其妙地胎换骨,炼成散仙之躯,其“不劳而获”的程度,比起他来远有过之而无不及,忍不住莞尔一笑,将滑到嘴边的叱骂又了回去。
晏小仙蹙眉传音道:“倘若单只盗取真元倒也罢啦,但六丁玉女是苗疆妖女,擅蛊毒之术,有她坐镇指挥,那些前往宜院寻作乐的冤大头,只怕不知不觉中都已中了蛊妖法,被他们牢牢控制啦。”
萧晚晴传音道:“不错。这些年李玄假装沉酒,不问国事,暗地里却利用这些妖女蛊织起一张巨大的情报网。足不出户,就可知道四海之事,甚至可以遥控、左右天下局势。否则以紫微门区区几十年的基业,又怎能迅速壮大,称雄魔门?又怎能让我师尊对他刮目相看,引为盟友?”
顿了顿,妙目凝视着楚易,柔声传音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李玄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才建立起这张天罗地网,楚郎如果能将其收为己用,何愁不能将妖魔佞一网打尽?”
楚易心中怦然大跳,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将与魔门锋的第一战选在这宜院了。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自己势孤力单,消息闭,要想力挽狂澜,首先便要获得大量最新、最准确的情报。宜院自然便成了首当其冲的选择。
只是李慕唐、丁六娘等妖人,都是与李玄过从甚密的亲信,又俱是心思缜密,狡诈狠辣之辈,自己当真能骗得过他们么?
倘若身份败,以他眼下的修为,个人安危自是不足为惧。但是假冒李玄所施行的种种计划就要付诸水了。说不定因此全盘皆输也未可知。
想到这些,他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萧晚晴似是瞧出他的心思,嫣然一笑,柔声传音道:“楚郎放心。就算你不相信自己的‘七十二变化术’,也当相信晏妹妹的易容妙法。经过她这般妙手点化,别说是李慕唐和丁六娘啦,即便是皇帝亲临,包管也认不出你这个冒牌王爷来…”
晏小仙扑哧一笑,将楚易在她间摸的手狠狠一拍:“我哪来这么大的功劳?哼,现在大哥这风好的子和李玄毫无二致,谁能分得出来?只要他牢牢记着萧姐姐教过的话,别一时得意忘形,在宜院里出马脚就成啦。”
说话间,只听外面车轮辘辘,马蹄如雨,隐隐夹杂着丝竹歌乐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公孙长策马上前,在窗边低声道:“王爷,宜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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