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反省
其实许多之前在翻阅心理学书籍时已经模模糊糊有了点儿意识。这一世,她对母亲的所作所为选择错误了方式。
上辈子,许妈没有这么偏激。关于这一点,许多的分析是关键在于她跟环境的变化。
前者,上辈子许多实际上充当了家庭润滑剂的角色。母亲在与父亲乃至孩子的冲突中,许多总是想方设法缓和双边的关系。
后来父母逐渐老去,自己跟许宁相继离开家庭。唯一处于家庭漩涡中心的许婧又因为需要许妈帮忙带孩子。巨大的矛盾被强行下或者说是视而不见了。
这辈子,许多不仅没有承担家庭固有关系维护者的角色,反而站到了对立面。这对于许妈而言无异于一个忠诚下属的无情反叛。这个叛徒还带歪了家庭的其他成员,严重损害了许妈的家庭地位。
许妈不恨这个叛徒恨谁?至于她自己,人总能轻而易举地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出种种理由跟借口。
其次,环境对人的影响潜移默化,无孔不入。上辈子许妈与家人搬到县城,在县城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外公才因为吐血被查出胃癌。
不要小看这两年多的时间差异。许妈在县城工作生活,离了原本的乡土环境,接受到了更多更新的思想,所以后来虽然依旧贴娘家;但有着五十步与百步的差别。
许多的过错在于她想当然了。她重生以后不由自主地套入了前世母女俩的形象。也就是说她将母亲的问题想的过于简单,同时又高看了自己;没有认识到这一世身为中学生的自己,根本就不具备与母亲平等对话的权利。
许婧、许宁以及许爸的变化给了许多错误的暗示,以为同样的模式可以复制到许妈身上。她无意间忽略了双方个性差异,忽略了许爸的温和跟姐姐弟弟对她原本就存在的信赖基础。
许多以她半吊子的心理学知识企图影响母亲,实际上就是个心理干预的过程。结果显示她明显失败了。
为什么会这样?
第一、她的知识贮备不足以完成这项专业极强的工作。
第二、她的女儿身份根本不适合担当这份工作。女儿的身份是天然的弱势,无法取得母亲的信服与配合。女儿的身份同样让她无法客观理智地去对母亲做出恰如其分的评估。
与此同时,许多自己也不曾完全克服心魔。上辈子,母亲是她极力避免成长为的对象。所以这辈子,她竭力纠正,对于这个恐惧的对象之过急,未能正确认清现实。
所以,许多承认自己努力方向与策略的失败。既然她胜任不了这份工作。那么这份工作就该由能够承担的人来做。
许婧在许爸说到他准备跟许妈离婚时,就已经醒过来了。老实说,她在慌乱了一阵之后有种莫名的轻松感。离婚了也好,她已经烦透了她妈。
可是听完了妹妹的分析,她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悲伤,为妈妈,也为他们自己。
多多说的没错。离婚了又怎样,离婚了,她妈就不是她妈了吗?
许婧推门走出来,喊了一声“爸”
许爸愣了一下,突然间想到了解决办法:“多多,既然你不肯回家去住。那这几天就让你姐在这儿陪你吧。”
许多点点头,正道:“爸,我说的,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一直希望所有的家人都能好好的。”
许爸出门的时候,看到陈曦正站在门口。陈曦并没有回避的意思,目光坦:“叔叔,我得帮许多补课。”
许爸笑了下:“麻烦你了,陈曦。我家多多,她姐会在这边照顾她。你晚上回家注意安全啊,太晚了不好。”
陈曦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叔叔。叔叔路上小心。”好歹这个爸爸还是有心的,关心女儿的安全,又注意到了女儿的自尊心问题。
许爸犹豫再三,还是先走了。路上他编了一条长长的短信给大女儿,意思是多多年纪小,当姐姐的要多照顾她。不要让妹妹在外面吃了亏。陈曦虽然热心,但毕竟是外人,不好太麻烦人家的。
许爸想了想,又打了三千块钱给大女儿。让她拿了给陈曦,麻烦人家这么多事,不能还让人家掏钱。
陈曦看到许婧拿给他的信封时,还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他心中倒是对许爸增添了一分敬重。他知道这钱他不收下的话,许多必然不肯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想了想,他还是收下了。
回头得去给许多多买点儿好吃的补补。真是的,明明在美国每天都没啥正经东西吃,她还小脸圆滚滚的。怎么回国住在自己家里,下巴都尖了。
许多:(⊙o⊙)…我那是每晚熬夜写剧本给累的。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姐在美国时脸是圆的?雪儿是模特儿呢,她都说姐很苗条!
陈曦每天下午过来给许多补课,晚上八点钟准时走人。碰上许婧上夜班,他就睡在客厅里。
许多说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他也不听。那么个大个子,蜷缩在沙发里,搞得许多恨不得立刻就好起来。太有心理压力了,连生个病都不能让人安生了。
许多手伤没好的时候,陈曦还想接着帮她洗衣服,被许多坚定地拒绝了。
陈曦还在解释:“不麻烦的,我放进洗衣机倒了洗衣粉,最后拿出来晾一晾就好。”
许多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推出门去。她才不要他洗衣服呢。太羞了好不好,坚决不要。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哎呀,你出去啦。我自己来就好。”
陈曦见她在口罩外面的耳朵都红透了,莫名其妙:“没关系的,你别了。”
后来看她一副快哭的样子,陈曦才悻悻地出了卫生间的门。
许多将衣服放进洗衣桶里打开水龙头按下电源键跟启动键。幸亏是全自动洗衣机啊。要是跟许家那种双筒式的,甩干得挪到另一个桶里,那真就麻烦了。
衣服洗好了发出“滴滴”声时,陈曦按住许多:“坐好吧。你再碰衣服,手上纱布了,口子不是又泡水了。我来晾。”
许多这回真要哭了。她才不要他晾衣服,里面还有内衣好不好?!
许婧今早起迟了,没来得及把衣服放进洗衣机。许多在陈曦回来之前一直忙着埋头赶剧本,就忘了这茬。结果陈曦过来用了趟卫生间,一眼就看到了。
陈曦被她左手拽着衣角不让走,忍不住退回去摸了下她的脑袋,好声好气地商量:“我一会儿就晾好了。”
许多还是不放手,就这么眼睛红红地看着他。陈曦都觉得自己现在这么从她身边走开简直罪大恶极了一样。
许婧下班回来,见了客厅沙发上的两人还有些奇怪,迟疑地喊了声:“多多——”
许多赶紧招呼她姐:“姐,你帮我晾一下衣服吧。”
许婧立刻训她:“谁让你洗了。等我下班不好嚒。”
她进了卫生间,从洗衣机里拿出洗好的衣服放进盆里,端到阳台上去晾开。
许多这才松了口气,抓着陈曦衣角的手也放开了。陈曦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扫了眼正在阳台上晾衣服的许婧。
许婧这时候正抖开许多的内衣往晾衣架上放。
“不许看。”许多快哭了,伸出包裹成熊掌的手企图捂住陈曦的眼睛。
陈曦吓了一跳,教训她:“瞎胡闹什么,碰到伤口怎么办?”
许多的耳朵火烧火燎的滚烫。完全没脸见人了。她扭过头不再看陈曦。
后知后觉的少年直到此刻才从对方的羞窘表现中get到关键点。他尴尬地手背遮脸,轻咳了一声,支支吾吾:“那个,我放在洗衣袋里洗的,没没没碰。”
许多腹诽:你没碰,难道是用筷子夹进洗衣袋的?晾衣服时也是拿筷子夹的?
连看到都不应该好不好?!
陈曦看她还是别扭着不肯看自己,觉得有些窘迫又有点儿无辜。他又没想看的,他纯粹是怕她自己洗衣服手上伤口会碰到水啊。
再说,真的也没看到什么啊。
好在许婧拯救两人于尴尬无语的境地之中。她买了不少菜回来做晚饭。陈曦赶紧主动请缨帮忙择菜。端着小板凳坐在客厅里摘菠菜上的枯叶。
许多喜欢吃上汤菠菜。路老先生也说多吃点儿菠菜对这小姑娘身体好。
他时不时偷眼看许多,见小姑娘正对着今天的课堂作业写左手字。大口罩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可是即使看不到,陈曦也知道她必然正嘟着嘴巴鼓着脸。她要用这个表情强调,她不高兴!
陈曦忍不住笑了。这个小姑娘。
这几天,最大的好消息就是许妈凑齐了剩下的四万块钱。许爸跟子谈了,让她把家里的全都卖给了隔壁的王婶,一只一百块,正好凑齐了那一万块钱。
许多知道她妈卖亏了。许爸单位同事托人去乡下买土,一只出价一百二呢。但量大,又急,只能折价卖出去。
再说,养了这么久的,许妈也有感情了。她宁可价钱低一点卖给王婶,让继续生蛋,也不想这些一下子全落到别人的肚子里头去。
完了以后,许爸把□□给许多送来了。
他托当集团二把手的战友给许妈找了一份工作,就是许多先前跟她爸提过的那份。
城郊有家中央直属单位,不放心外面卖的菜,自己单位整出了几亩地种菜。自动灌系统,原材料什么的都是单位掏钱,找一个人过来种菜。然后菜统一由单位回收,当成福利低价卖给职工。
许妈因为既会种菜又会操作电脑,在几个应聘者中颖而出,顺利得到了这份工作。
许多听过来看望她的许宁说了这件事,笑道:“咱妈是不是嘲笑别人蠢的很,连电脑都不会用。”
许宁诧异地看了眼他姐。真神了。他姐怎么什么都能猜得到。
许多笑笑。她妈就这样,进城没两天,脚上的泥巴还没洗干净呢,就迫不及待地嘲笑乡下人无知无识。
许多觉得这样不错,她妈现在有自己的事业,找到存在价值,说不定人能够清醒一些。
她妈看重钱,那个什么王姨害的她大出血,想必朋友也没得做的。
这样好,她一点儿也不期待她妈有宗教信仰。
脑子清醒的人有宗教信仰可以心平气和。脑子糊涂的人一旦有了宗教信仰,那就是行走的人体炸弹。
最重要的是,她妈忙着种菜养,就没时间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着折腾了。
对的,她妈一向很有想法,已经在新单位菜地边上挖了坑养殖蚯蚓,利用菜叶跟蚯蚓养。领导也同意了,卖鸡蛋的钱照样归她。
就连他们家的大猫虎虎同学虽然已经步入中老年阶段,也没忘了发光发热,在菜地执勤,在厨房捕老鼠,被喂得油光水滑。
许多提了个建议。以后家庭支出包括孩子的教育费用以及目前住的房子的房租,父母一人掏一半,剩下的钱双方自由支配。
到时候,许妈愿意贴娘家也好,愿意自己花也罢,全凭她愿意。
许宁愤愤地表示,他妈现在可有干劲了。每天起早贪黑,就等着攒下钱好继续支持她弟弟的生意。
许多心道,你们这些单蠢的孩子。家庭开销什么时候都是无底,到时候你们不会伸手要啊。什么培优费,补习班,不懂事的孩子才能培养出懂事的父母。
就不能太懂事,否则子女也能把父母给惯坏了。
她反复暗示,各种旁敲侧击,再三强调了人家养孩子可都是非常花钱的。一个孩子的支出比他们姐弟三个还多。
许宁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样。回家他就跟他妈说,他要去听新年音乐会。班上同学都去,门票三百。
对于唯一的儿子,许妈还是舍得花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