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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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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承紫与李恪刚入了六房门,杨王氏的大丫鬟阿云就等在外院门前的照壁下。

  阿云见到两人,立刻福身一拜,道:“蜀王,九姑娘,夫人与六爷在内院正厅等你们,说有要事相商。”

  “可知何事?”江承紫说着将帷帽摘下递给碧桃。

  阿云摇摇头,道:“回九姑娘,婢子不曾知晓。”

  “那你先去禀告,我换身衣服就来。”江承紫吩咐。

  阿云得了吩咐走了,李恪与江承紫各自回房换了衣衫,才入了正厅去见杨王氏与杨舒越。

  内堂里并没有丫鬟小厮伺候,杨舒越与杨王氏在下棋。江承紫与李恪进去时,杨王氏正在剪灯花。

  “你们回来了,先坐下吧。”杨王氏挥挥手,对待两人跟自家孩子似的,也不去讲究什么虚礼。

  “是。”李恪回答,乖巧规矩地坐在一旁的矮几前,倒真像是杨家的孩子,一点皇子架子都没有。

  “不知道阿爷与阿娘找我们,有何要事?”江承紫挨着杨王氏坐下。

  杨舒越理了理衣襟正坐,也没说什么事,倒是先问:“老夫人今设宴,所为何事?”

  李恪微笑,道:“六爷,老夫人请我们喝芙蓉醉呢。”

  “呀,她倒舍得。”杨舒越一惊。

  杨王氏哂笑,道:“她倒是大手笔,想必是想垂死挣扎,对蜀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六夫人高见。”李恪哈哈一笑。

  “还真不死心呀。先前是想用杨元淑来将你与他们捆在一处。如今,因芳沁事发,你的订婚对象是阿芝。他们如今是控制不了六房,也拿不住阿芝,却还是不死心。”杨舒越摇摇头,叹息一声,痛心疾首地说,“不曾想我杨氏千年望族,如今落地这般地步,此毒妇毁我杨氏也。”

  杨王氏也是叹息一声,对杨舒越说:“不破不立。不合理的总要败亡,留不住。老爷也不必伤感。等后上了长安,咱们六房建功立业,也算杨氏有所传承,不辱没祖先辉煌。”

  “我晓得。”杨舒越点点头,随后又说,“我只是想到事到如今,阿芝那般与她说起,她还执不悟,今还要摆下这杀千刀的宴会,做这种愚不可及之事。”

  “我原以为她还是个有见识的,肯为杨氏前途与我这眼中钉论谈,今这宴会可真是掉价。”江承紫撇撇嘴,也是觉得遗憾。

  原本,昨下午,老狐狸询问她杨氏前途,她也看在杨舒越的面上,想要拯救观王一房。可是,今看这老狐狸的做法,真真是小家子气,执不悟。

  “好在大老爷回来了,看看还有没有回环的余地吧。”杨王氏说。

  李恪“咦”了一声,问:“方才是杨大老爷回来了?”

  杨王氏点头,道:“大老爷原本该直接去扬州,这番火急火燎地赶回来,怕也是知晓了祖宅的事。”

  李恪呵呵一笑,讽刺道:“他到底是要出来掌权了么?他不是极孝顺的么?”

  谁都知道杨恭仁虽然在观王杨雄驾鹤西归后就执掌了观王一房,但因他在外做官、对祖宅的管理是鞭长莫及,再加上他极其孝顺,便任凭这老太婆在祖宅作威作福,他则是睁一眼闭一眼,甚至很多事都是默许,事不关己。

  老狐狸本来就一直掌控祖宅,又有儿子撑,便更是肆无忌惮。

  “如今,杨氏危矣。他是观王房嫡长子,断不会不理会的吧。”杨舒越的语气也有点不确定。

  李恪极其温柔的语气,说的却是讽刺的话:“也不一定呀,他这么十多年,可是为了他们那破联盟,多次游说于我。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将我外祖父也搬出来了。”

  “啊?”杨舒越很是惊讶。

  “老爷怎么了?”杨王氏问。

  “我以为他只是任由老夫人作威作福,当甩手掌柜。对于这联盟,我以为他比我看得更清楚,却不计——”杨舒越缓缓地说。

  李恪轻笑,道:“六爷怕向来高看你这位兄长了。”

  杨舒越不语,杨王氏则是说:“大老爷少时有名,文武双全。昔年,鲜衣怒马,又是弘农杨氏观王一房嫡长子,那是人人敬仰的英雄。据闻在祖宅也是说一不二,做事不失公允,六爷对这位兄长自是极其敬重。”

  “原是这般,可惜了。”李恪感叹。

  “大约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杨舒越有些不死心。

  杨王氏也不想打击讽刺他。在她看来,自己这夫君聪是聪,就是有时候太天真,对人总是抱着不必要的幻想,有时候做事很是迂腐。

  “大约吧。”江承紫不想继续讨论杨恭仁,便转了话题,问,“阿爷与阿娘先前找我们是有何要事?”

  “也没什么要事,就是大老爷忽然火急火燎地回来。我与你阿爷不知他是何用意。故而,想与你们商议一番。”杨王氏说。

  江承紫松了一口气,道:“原是这事。”

  “你大老爷这人也是极其有谋略与手段的。我们先前与大房心照不宣,如今,他回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杨王氏继续说,杨舒越也是点点头。

  “阿娘,我倒觉得这事没什么好担心的。大夫人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多年,这不也是大老爷在杨氏的处世姿态么?这大房毕竟是大老爷的大房,大夫人在这深宅,要做什么,怎样做,多半就是大老爷的意思。”江承紫说出自己的想法。

  杨王氏点点头,说:“我与你阿爷也这样认为,但总还是隐隐担心。”

  “担心什么?大房不与我们联手?”江承紫有些懵,她真不觉得杨恭仁回来,有什么好担心的。说实话,她对杨恭仁的印象还算不错,那人是个懂轻重的人。

  杨王氏摇摇头,说:“这祖宅腌臜得很,我六房不想有什么牵连。大房要与我联手,与我们真没多大好处。”

  “那阿娘到底担心什么?”江承紫不解地问。

  杨王氏沉默片刻,看了看杨舒越,又瞧着李恪,问:“敢问蜀王,对他了解多少。”

  “观王一房的家长,历经两朝。能在隋末天下大,认准我李氏一族,也算眼光毒辣,若非因为我伯父与我父亲的玄武门之变,他怕如今就不仅仅之官扬州了。”李恪缓缓地说。

  杨王氏点点头,说:“我所认识的大老爷决计不是六爷眼中的大老爷,方才我也与六爷争论一番,觉得他此番回来,怕事情有变,对我六房不利,尤其是阿芝。”

  杨舒越不自在地咳嗽两声,道:“我,我不信他,他会心狠手辣对付一个小女儿。”

  杨王氏讽刺地看他一眼,道:“当年若他执意要娶我小姑姑,你以为老夫人真能阻拦?还不是因为我王氏大族不参与结盟,甚至连他们支持的王世充也不予以承认。”

  “啊?”杨舒越显然没想到这些。

  杨王氏却是垂眸,叹息一声说:“小姑姑的事,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真正深层次的原因,就是王家祖训,不参与政事,不与人结盟。小姑姑与大老爷认识后,大老爷来过王家几次,表面上是来瞧小姑姑,实际上是来说服王氏家主。”

  “你怎么知道?那会儿,你不过几岁的小姑娘啊。”杨舒越显然不相信自己一直敬仰的大兄,那个做事公允,一直说着杨氏一族要团结一心的人,是心狠手辣之辈。

  “我自小父母双亡,小姑姑带着我,那些事,我自然知晓一二。小姑姑以为大老爷是来求亲的,无意中听到他是来带说客的,还与当时的王家家主发生了争吵,小姑姑哭了一天。后来,王氏家族意外身死,嫡长子也出门时,被兵打死。宗祠开堂,由嫡次子继位。然后,王氏一族就开始争吵,争吵的是王氏的前途。”

  “前途?是不是争吵要不要加入联盟?”江承紫好奇地问。上次,杨王氏与她说起这位王氏传奇女子时,却不曾说过这些细节。那会儿,王氏主要是要告诉她爱情这玩意儿不靠谱,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这会儿,却是要揭开杨恭仁的真面目了吧。

  “是。他们争吵得不可开,新任族长认为现在天下大,因与旧贵族一并成为新任朝廷的有功之臣,还说王世充实力雄厚,若是他想要挂靠王家,王家给他入了族谱,待他取得大宝,王家可就是真正的皇家了。同时,认为旧贵族就该互相往来,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给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一点颜色瞧瞧。”杨王氏说。

  “这确实是不错的路子。当然,对那些目光短浅之人来看。”李恪把玩着手中的白瓷茶杯,漫不经心地说。

  江承紫没接话,而是问:“那另一派是什么意思?”

  “王氏的另一派,认为王谢大族,是清河崔氏、兰陵萧氏、弘农杨氏都比不得的。那谢家汲汲于名利,最终败亡,而王氏一族子弟,眼看的是苍穹天宇,问道于苍天,心境融自然万物,才能得以长盛不衰。不涉及政治,不争功于与军队,不掺和于朝代更迭。只以一己之力造福于万民。此乃王氏祖训。”杨王氏缓缓地说,语气里有着无限的自豪与敬仰。

  “王氏先祖真是通透之人。”李恪缓缓地说。

  杨王氏微笑,随后却又严肃地说:“可惜再通透,也少不得家族里会出几个败类。而在隋末世,各家都有人想要争一争。”

  “最后,谁赢了?”江承紫忍不住嘴。

  杨王氏垂了眸,叹息一声说:“那时,我也还小,只知道王氏祖宅隔三差五都是丧事。”

  “有人对那些反对联盟的人下手了吧。”李恪淡淡地说。

  杨王氏点点头,说:“若非如此,大老爷怎会答应来求娶我小姑姑。可惜小姑姑早就看尽他真面目,拒婚。”

  “可以前,我听你说,是老夫人迫他,他不得娶王家人。”杨舒越听得心惊,若说他之前不信,他现在是大部分都信了。

  杨王氏斜睨他一眼,不悦地反问:“你这人一会儿聪,一会儿又是个榆木疙瘩脑袋。这世间事,人们能看到多少真相?老夫人因了婆母恨王氏一族,不许他娶小姑姑,再者,若是严格按照辈分,小姑姑是他长辈。”

  杨舒越被杨王氏一顿骂,耷拉着脑袋,手里只摆那棋子,一言不发。

  杨王氏约莫也是觉得自己过分了点,柔了声音,说:“再说,我那时才多大,那会儿整个家族都在说杨氏老夫人不应这婚事。小姑姑过了不久,就答应嫁给王世充了,府里的丫鬟婆子都说她是心灰意冷要下嫁。我还小,也就信以为真,当时还质问过小姑姑为何要这般?”

  江承紫抿了,先前杨王氏与她说起那传奇女子王安平并没有说得这样详细。当时,她也以为这女子与杨恭仁是两情相悦,杨老夫人之从中作梗打鸳鸯致使杨恭仁另娶,王安平心灰意冷下嫁于王世充。

  “那小姑姑可有回答?”杨舒越也是见过王安平两次。因为有一次,他病刚好,杨恭仁带兵路过弘农,回祖宅来住一晚。

  杨恭仁对杨舒越一直还算不错,所以,虽然害怕杨老夫人,杨舒越还是去拜见杨恭仁。也是那次,他拜见了杨恭仁回来不久,就听说杨恭仁来看他。

  他住的院子是最偏僻的,鲜少人来。杨恭仁与他说了一会儿话,黄昏时分就说出去走走。他带了杨舒越一起出了杨氏祖宅,去了喜客栈。

  喜客栈的老板那会儿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杨舒越也就是在那里见到王安宁,风姿卓绝,一袭红衣配上光彩的面容,像是层层叠叠粉的云霞,一双眸子璀璨如星斗。

  “阿仁,这,这就是我大堂姐的儿子么?”王安宁的声音脆生生的,十分激动。

  原来王安宁与杨舒越的亲娘是堂姐妹,虽然因年龄相差较大,但杨舒越的娘亲在王家做姑娘时就颇为照顾这个隔房的堂妹,两人还成了手帕

  后来,娘亲在杨氏身陨,王安宁一直觉得自己的堂姐是被害的,一直努力习文练武,想要待有机会查探堂姐被害一事。对于堂姐留下的孩子,她也是十分想见一面,无奈杨氏被老夫人把持,王氏打发来的人都被打发走了。

  这番,她无意间遇见杨恭仁,自然第一件事就是求着杨恭仁带杨舒越给她瞧一眼。

  也因此,鲜少有人疼惜的杨舒越对这位小姨印象深刻,很是挂念。

  “她怎会回答我。”杨王氏长叹一声,道,“到底也是我拖累了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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