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一探究竟
没想到陆文冲会有这一反应,陆苑一眉尖微挑,回以毫不畏惧的目光,淡然的面容呈现出一种全无掩饰的对峙。“她们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没什么好补充的。”她耸了耸肩,语带芒刺的开了口,那语气纵使轻描淡写,然而,那一双瞳彩熠熠的眼睛却毫无笑意。看样子,她似乎是一点也不害怕于在他面前承认一切,甚至连一丝的掩饰也没有。
陆文冲看着陆苑一挑衅的眼光,漆黑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了一抹恍惚,如同一枚钢针,刺得他的心微微痛楚了一下,就连臆中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汇聚,最终汇聚成了难以言喻的脆弱。他转过身,看向赵氏与陆亦瑶,似是认输妥协。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出声质问赵氏,那面色又瞬间恢复了深沉,黑眸愈显幽黯。
赵氏是个明白人,跟在陆文冲身边也有这么多年了,听着他一个个问清楚,自然知道他是对柳氏母女的话心存质疑,可是却他闹不懂陆文冲如此轻易的放过陆苑一的目的究竟为何。便只能老老实实道出事实真相:“老爷,事情是这样的…”
陆文冲听后,脸庞透着几许青寒,眸底一片冰冷,待得再看向柳氏时,他的眸中便漾起冷漠的霾,角狠命地一抿,目光凌厉得摄人心魂。
他轻轻挥了挥手,平静无波的黑眸陡然一眯,光芒转为冷冽,示意黄忠:“去拿碗打胎药来。”
“老爷,这——”看着柳氏,黄忠似乎有着某种担忧,还有什么话要提醒,便抬起头急急地唤了一声,却被陆文冲那冷冽的眸光给喝止了。
“去吧。”他用最低沉的声音徐缓的开口,语调并不见得多么严厉,可是里吐出的言辞冰冷得让一旁的赵氏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黄忠无奈,只好退下了。
这下子,有关陆文冲的用意便已经不言而喻了
。此时此刻,不仅柳氏母女目瞪口呆,就连大堂里的赵氏母女以及原本优哉游哉的陆苑一,也不全都被他这一番话给惊得如遭雷击,错愣当场。
打胎药?!
陆文冲要给柳氏喝打胎药?!
陆苑一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察觉到了黄忠看柳氏的眼神总有点不放心,仿似是因着某种特别的原因而对她不得不有所顾忌,有点踌躇。只是她却感觉到大大的意外,看样子陆文冲是准备对柳氏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可他此前不是很在乎这个孩子吗?为何现在却舍得打掉他呢,难道只是为了给自己讨回公道?
本以为陆文冲会因太过在意柳氏肚子里的孩子而小小惩戒一下她,可是,他却突然说了这么让人意想不到且惊恐的话,赵氏听了之后不觉大惊。
她只是掩起所有的惊讶与不可思议,定定地看了陆文冲好一会儿,精明的眼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幽光,眼前这个男人,她永远也读不懂他的意图,猜不透他的心思。
既然他今可以为了陆苑一打掉自己最宝贝的孩子,那么,它他是不是也会为了陆苑一而对她们这些妾侍下手呢?她实在不敢想象,陆苑一何时在陆文冲心中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看来,她该对陆苑一有些改观了。
柳氏没想到陆文冲会有这样的举动,她愣了好一会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她看见众人都是一副震惊的神色却显示出她没有听错。那张虚伪的脸一下子呈现出僵硬惊骇的表情,只觉得有些不敢置信,惶然不安地低下头,低的嗓音带着几分怯懦和不确定。
“老、老爷,你要对妾身做什么?!”她颤抖着声音质问着,心中的恐惧随着他平静的神色开始无限扩大。当她更清晰地发现陆文冲的目光一直瞅着她的小腹时,她缩回了角落里,心里有了极可怕的预感,就连牙也不自觉地格格作响。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陆文冲轻轻哼了一声,不动声地眯起眼,面上仍是淡淡的笑着,可那笑容之下掩藏的却是冰冷的沉郁,眼眸中暗汹涌,格外的深幽黝暗,隐藏着无尽的波澜,顺着她的猜测往下道:“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为彼此解决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老爷,我肚子里的可是你的骨啊!”柳氏的神色愀然一变,那原本搅扰她心湖的涟漪,不知不觉中逐渐扩大,直至变成了翻涌的惊涛骇
。
她被陆文冲话语中的“麻烦”二字给气得不断哆嗦,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汹涌,努力弥合的痛被突如其来的蛮力给撕裂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的太阳被出的绝望陡然劈开,一种似乎被闪电击中的感觉一瞬间贯穿了全身,最终,她只能咬牙切齿地含着泪,一字一字地指控着:“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你竟然能够狠得下心——”
“我为何狠不下心?”听着她的指控,陆文冲略略一愣,接着,脸上便显出了冷冷的笑意,像是带着一种无所谓。[棉花糖小说网]半晌,他才敛了笑容,扭过头,那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却也出乎意料的冰冷无情,带着极浓烈的控诉意味,连一丝情面也不留:“你做那么多坏事时可有为你肚里的孩子着想一下?既然有你这样的娘,那这孩子还留下来做什么?只怕生下来,也和他娘一样是个坏胚子,有一样学一样。我陆文冲的种既然是这样的人,那不要也罢,不如早点解决掉,省的后再祸患他人。”
那一刻,众人如愿的看到了柳氏的脸上瞬间僵硬得向猪肝,取而代之的是意外却也备显痛苦的神色。
“爹——”几乎是不敢置信的,陆亦菡瞪大双眼,惊叫出声。惊闻如此具有震撼力的消息,她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都有些打结了,什么话也说不出。
眼前的这个人还是那个十分疼爱她的爹吗?还是那个将娘捧在手心尖上的爹妈?还是那个时常对她们关怀备至宽容大度的爹吗?为何现在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此的陌生。她的心里全是惊恐,全是骇然。
“住嘴!”陆文冲是真的怒了,沉沉地呵斥一声。他棱起眉,举手投足间只有无边无际的冷漠,无边无际的寒沉:“我平里就是太惯着你了,才会让你如此恃宠而骄,瞧瞧你身上哪有一点相府小姐的德容言工,整只知道学着你娘的手段到处任妄为,不知进退,相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若是有苑一一半的进退有度,聪慧可人,也就无需我为你心了!”
这么说着,突然就想起了陆苑一那一在太明殿上无懈可击的完美表现,陆文冲不由得又瞥了瞥眼前的女儿,只是兀自冷冷地一笑。
虽说陆苑一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在他眼里却看得比亲生儿女还重要。更何况,陆亦菡比起陆苑一来,实在是差了太远太远!
说到这里,他面目平静地看着脸色惨白的柳氏,那双黑眸却格外锐利,让人难以呼吸:“你这个母亲,做得何其失败
!等下你们就去收拾东西,明我派人送你们去庵堂里静思己过,什么时候真正反省了再回来。”
平白地又被呵斥,陆亦菡本就怒意难消,更没有想到会累及她娘也受到训斥,还要一起受罚,自然是极怒攻心。
“苑一,苑一,她究竟是哪里好?”听见陆文冲嘴里也无意识地说出了对陆苑一的溢美之词,陆亦菡再也忍不住了,嘟嘟哝哝地发着狠:“她明明就是个扫把星,是个下作的狐媚子,却还偏要做出一副端庄的模样,其他人对她赞不绝口也就罢了,竟然连爹也被她骗得昏头转向,为了她,不惜伤害娘,伤害娘肚里的孩子——”
“放肆!”陆文冲双眸圆睁,拍案厉声斥道。他抬起头,所有情绪全数凝结在角,仿佛一口古井涟滟了百年月光后留下的寒气,沁魂噬骨:“你做错了事,竟还有理了?!苑一就是哪里都比你强,她是相府的嫡女,而你只是个妾侍生的女儿,你最好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休得再以下犯上。你若还想当这相府里的小姐,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到庵堂里呆着去。”
呵责完毕,尔后他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脸怔忪地陆亦菡,那灰褐色的外衫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圆的弧度。
他的话不仅大大打击了柳氏母女,连带的,还有赵氏母女。那中间四句话像是一句咒语,狠狠侵蚀进她们的心里,那巨大的冲击力太过强悍,似乎一个,便将那摇摇坠的心墙瞬间便推得轰然倒地!
他这是在警告她们不要恃宠而骄,忘了嫡庶之分么?那一刻,柳氏觉得自己傻得很可笑。她的边突然滑过一抹笑,没有半分妩媚嫣然,有的只是悲哀和自怜。原来,他宠了她们这么多年其实都是假的,他根本从未把她们放到的心里去,在他的眼里,她们永远都只是个低的妾侍而已。
柳氏垂下的睫,眼睫的尾翼在脸颊上涂了一层影,泪水终于忍不住潸然而下。而她就看着,看着那些无的体在衣衫上缓慢晕散,像一只枯萎的手,茫茫然仓惶辗转,却怎么也抓不到那曾经的脉脉温存。“老爷,你不是答应过妾身,只要妾身生下了儿子,就升妾身为正室吗?你为什么不要我们的的儿子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喃喃自语,心底的难以言喻的痛楚水般涌出,噬咬着身体的每一个地方,疼得连视线也有些微模糊了,神色一片空,像是失魂落魄一般。
陆文冲垂着眼眸,眼眸中更是森冷的寒意,一丝一丝慢慢变成残酷的漠然:“我那只不过是在哄你而已,这世上已没谁可以当我的子,你想取代安卉的位置,还不够资格
!”
柳氏的泪水如绝了堤一般倾泻而出,眼里透着无望的绝望,那是一种彻底的寒心。那瞬间,她的心破碎了。
很快的,黄忠便端来了打胎药。
“我不喝!”柳氏只是蜷成一团,拼命地用手捣住嘴巴。
“你不喝也得喝!”陆文冲命人残忍地扼住她的手,将药强行灌了进去。
一旁陆苑一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可那双淡睨的眸子,透出了几许冷漠无情,仿佛于己无关。尔后,她突然毫无预警地开了口,“妖媚,我们回去吧。”
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会同情柳氏此刻的遭遇,可对于她自己而言,她却从不认为这是多么值得怜悯的事。若是柳氏此前不那么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事情或许还会有转机。可陆苑一终究是牺牲在柳氏的手里,即便她现在受任何惩罚,结果已是惘然。如今,她痛不生,生不如死,均是咎由自取,自食其果,与他人无关…
——
戌时末。
相府破院。
屋外天色已暗,窗前的青藤花枝影影绰绰,飘摇不定。陆苑一刚刚掌上屋内的烛火,门外传来一道苍老却浑厚的男声,“奴才见过小姐。”
陆苑一一惊,定睛看了看突然出现的人影,认出是相府管家黄忠。
那道蓝色的身影缓缓笼入烛光之中,黄忠神色严肃恭敬,淡淡道:“三小姐,奴才可便打扰?”
陆苑一不讶异的微微蹙眉,不知黄忠突然前来找她有什么事情?随后,她忙起身推开房门,他入内,话语谦恭有礼,“黄管家客气了,请进。”
他手里捧着一个厚重的紫檀木盒,其上花纹纷繁复杂,定眼看去,像是刻着京城道上的冶景,栩栩如生
。
陆苑一微微颔首,笑道:“不知黄管家前来所为何事?”
黄忠头微低,沉声道:“奴才要将此盒付给小姐。”说罢,黄忠将木盒置于木桌之上,却并无离去之意,神色复杂地看她。
陆苑一浅笑出声,“不知盒子里装的是何物?黄管家既然特地送来了,不如坐下喝杯清茶?”
“不必劳烦小姐。”黄忠神色严肃,“奴才寥寥几句,说完便走。”
“黄管家请讲。我洗耳恭听。”陆苑一笑得柔和。
“奴才向来不懂迂回,直言之处若有得罪,还请小姐恕罪。”黄忠略做停顿,像是在斟酌用词,缓缓道,“今于三夫人一事,不知小姐自己如何看待?”
“自作孽不可活。”
黄忠正道:“三夫人坏事做多,确实罪有应得。”黄忠顿了顿,继续缓缓说来,“老爷庙堂之上,祸福莫测,安危难定,一招有误,盘皆输,小姐理应明白,丢了身家性命是小,只怕牵连者众多,累及无辜才是大。”
这干陆文冲仕途什么事?她有些奇怪,然后正道:“苑一不才,愿闻其详。”
“小姐可知老爷为何要娶二夫人三夫人?”黄忠神色里掠过一丝哀伤。
陆苑一看着他,轻轻摇头,却是不解他眼中的情绪为何而来。在这古代男人三四妾的事情很正常啊,哪里来的这么多要费神揣测的事情?
黄忠看了看她,道:“大人这么做,都是为了小姐!”
陆苑一似乎有刹那的惊悸,有些不解地凝视着他的眼眸。陆文冲娶妾竟是为了陆苑一?这两者能有什么关系呢?
黄忠淡淡看她一眼,缓缓而述,“老爷在娶夫人的时候还只是个荆州刺史,权位官职并不是很大,在那之后老爷才知道小姐的身份很是特殊,夫人一直都希望小姐能一世无忧,老爷深知以自己当时的能力并不能完全保护小姐,所以为了能尽快加官进爵,老爷需与一些有权有势的家族联姻来做垫脚石…”黄忠神色飘忽,“二夫人是太保的女儿,三夫人是领侍卫内大臣的妹妹,老爷娶了她们之后便官运亨通畅行无阻,很快就成了群臣之首
。老爷表面上宠两位夫人,只不过是为了平衡势力罢了,其实他对她们并无感情,顶多是看做以便利用的工具,这也是两位夫人在生下两位小姐之后多年未再受孕的原因,而三夫人这次之所以怀孕,是因为她暗中使了诡计,其实孩子并不是老爷的。在老爷心里只把小姐当作是自己真正的孩子,若非夫人当年执意要老爷将小姐送入庵堂里,老爷该是会对小姐很好的…”
陆苑一有些愕然了,倒不知这事情当中还有这么多内情。她以前便猜测陆文冲对安卉的感情很深,可是也不曾料到竟然深到如此地步!他为了安卉做了如此之多,几乎赌上自己的半辈子,他明知道陆苑一不是她的女儿,却还一如既往的坚持。那么,陆文冲呢?他怎样想?他难道就不觉得为安卉做这么多会很不值得吗?!陆苑一暗自长叹,这世上最可悲的事大概就是不能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却非要和自己不爱的人绑在一起吧,世人皆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话说柳氏与赵氏平里作恶多端,可细细想来,也不过是个掌控不了自己宿命的苦命女人罢了,难怪柳氏要用计受孕,或许,柳氏除了想要谋得正室之位,更多恐怕是为了能得到陆文冲的另眼相待吧。
“小姐明白老爷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对小姐无情了?”黄忠看她,表情淡淡的。
陆苑一微微颔首,缓缓答道:“苑一明白该如何自处了,只是,他既然要倚靠赵、柳两家的势力,那他今为何要涉险惩处三姨娘?”他今这一举动,无疑将柳家给得罪了。
黄忠紧绷的神色微微一松,这女子果真一点即通。“二夫人、三夫人对小姐所做的一切,老爷一直都看在眼里,他并不是不想为小姐出头,只是时机尚未成。老爷心知小姐这些年来对他心有埋怨,所以小姐今要杀三夫人时,老爷会出手干涉,一方面,他是不想教小姐再对他失望了,另一方面,亦是不想现在杀掉三夫人而与柳氏一族为敌。”
略微顿了顿,他说得有些艰难,“如今朝中局势震,众多皇子间的皇位之争近年来倒是愈演愈烈,老爷身为当朝的重臣,他的选择足以颠覆整个结局,他虽然一直保持中立,可这样做既有利也有弊,在成为各方势力拉拢对象的同时,也是各方要摧垮的政敌。所以老爷在这个时候决不能削弱势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小姐今惩治三夫人也就罢了,可此前不该因一时意气而杀掉碧茵郡主。小姐可知,老爷这几为了定国侯的刁难费劲了多少心思?若不是有景王当朝作证,那定国侯是绝不会因此善罢甘休的
。所以,小姐,不可再给老爷添了。”
黄忠的话音低微却清晰如斯,字字入耳,句句上心,却叫她如此难受!陆苑一伤感地想,她总是在给陆文冲添吗?所以他忠心耿耿的手下专程深夜来访,为得只是要她不再给他制造麻烦?
难怪她觉得这日子平静得有些奇怪,按道理说,定国侯死了女儿一定会找她报仇的,没想到是陆文冲在帮她顶罪。只是,慕景知何时变得如此好心了?
“我懂了,后行事自当会小心谨慎。”她小脸黯然,幽幽地回答。
“小姐明白就好,奴才也便放心了。”黄忠淡淡看着眼前神色黯然忧伤的女子,虽心有不忍,却不能手软。老爷为小姐已经得罪了皇后和定国侯,若是再不给她提个醒,不知以后还会掀起何等的惊涛骇?就让他做一回狠心人吧,为了老爷好,亦为了眼前青涩的女子好。她聪慧如此,应能明白他一番苦心。
一阵沉默后,黄忠又将话题转到了他捧着的紫檀木盒上。
他轻声道:“此物是夫人生前命奴才转于小姐的,奴才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何物。”
陆苑一闻言回过神来,睨着桌上的紫檀木盒,这盒子与钱氏此前转于她的乌木盒子有些相似,又是安卉留给陆苑一的东西?她有些好奇,安卉到底给她什么东西?难道是另外一块木牌?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蓦地抬头问道:“黄管家以前和我娘的关系很好?”
黄忠很明显的一怔,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忽然有此一问。
“奴才小的时候家乡闹荒灾,家里人都饿死掉了,唯留下奴才一人,之后辗转奔波来到了京城,为了生存,只得在街道上行乞,好多年之后才遇到了夫人,那时夫人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娃子,她将奴才带进了侯爷府,又让奴才学了好些本事,只是好景不长,几年之后有一天安公主趁侯爷不在,迫夫人离开了侯爷府,于是,奴才也就跟着离开了,而后又随夫人来到了陆府当管家。”黄忠想了想,忆起了旧事,神色惘,却有几分不加掩饰的悲悯,“夫人对奴才恩同再造,只可惜,奴才却未能好好守护她。”
陆苑一认真听完,低低地叹息一声。想必连黄忠也在为无力挽回安卉的悲剧而内疚自责吧?是啊,那么好的女子,却身世坎坷,命途多舛,多么可惜
!
既然黄忠与安卉那么早就相识,那么,对于安卉与玺沉渊的事,他该最清楚不过了?!
思及此处,她认真地看着黄忠,低声正道:“黄管家,可知晓有关我亲爹的事情?”
“这?”黄忠迟疑着吐出这个字,想了想之后才回答,“奴才并不清楚。”
“黄管家是个明白人,我既已直言想问,你不会要装糊涂罢?”陆苑一浅浅地笑,可是表情和语调却是这么不以为然。末了,她抿了抿,一字一顿地,终是质问出口:“风翊王玺沉渊,对不对?”
黄忠被他的话给惊得呆了一呆,却又很快释然,毫不吝啬地出声称赞:“小姐果然聪慧过人!”其实,他早就知道她迟早会查出来的,只是不曾想过会这么早。
接着,他双眸紧紧地锁住陆苑一,语调轻缓的开了口,可分量是不可思议的沉重,就连眉眼间也染上了不动声的肃然:“既然小姐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便也该晓得此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奴才只盼着小姐能遵从夫人的心愿一世无忧,切莫再出任何意外,只当不知道这个秘密或者将它永远烂在肚子里,其他的事有老爷会处理。否则,一旦将这事出去,不只涉及此事的人会一一完蛋,只怕,还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可怕后果!”
末了,他蹙着眉心,低沉的声音更显深沉地提醒她,“奴才言尽于此,小姐要切记——三思而后行!”
陆苑一深一口气,微微点头。她不是不知道黄忠的话语中有告诫的成分,可是,那一瞬,他的表情是那般严肃,认真到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言语,看不出任何不认真的成分,尤其显出了深长而厚重的意味。
两人无言相对,暖黄的烛火优雅地摇摆。
“事已办完,奴才便先行退下了。”黄忠躬身退下,掩门而去。
陆苑一坐回桌前,打开了紫檀木盒,她笑了起来。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块像形的圆木牌。呵,居然真的的另外一块木牌。
这大概就是月神兵的令牌吧?只是,这个东西到底要怎么用啊?她将两块木牌翻来覆去的拼凑在一块儿,可是却不得要领,怎么也解不开其中的玄机所在
。这安卉倒真是个聪明的女子,有谁能想得到她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置在一个‘情敌’和一个下人的手里?
渐渐地,窗外夜更浓,屋内烛火愈亮。
凉风轻轻从窗棂里钻了进来,晃动一室烛火,那小小的灯花带着噼噼啪啪的细微声响,燃烧地愈发欢喜。屋内也因此顿时香气四溢。
陆苑一轻快地换了一身衣衫便同妖媚一起离开了破院,随后往陆亦菡所住的院落走去,两人正好在花园的拐角处撞见了陆亦瑶与绿柳主仆俩。
陆亦瑶看清楚是陆苑一后,于是立即飞扬跋扈起来,选择上前刻意找碴。她冷哼一声,一双杏眼里充怨恨:“走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陆苑一听出了陆亦瑶是没事找事,也不去计较,只是高深莫测地轻轻笑了笑,玩味地微眯起眼眸,这才说明自己此番前来的真正意图:“投胎,倒用不着这么赶,只是有场好戏,若再不快点去观摩,可就要散场了!”
她故意顿了顿,干咳了两声,强调话语中的“好戏”两字,带点看热闹的心态,漫不经心地说着:“不知四妹你有没有兴趣去凑凑热闹,一起去捉?!”
陆亦瑶本来还打算逞逞口舌之快,对陆苑一还以颜色,却不料,陆苑一竟先偃旗息鼓了,而且说的话还这么的诡异。
“不去,不过是些下作之事,有什么好看的。”陆亦瑶毫不客气地扔出了一句话。她嘴里虽这么说着,可心里却好奇得要命,敛了敛眉,佯装一副没兴趣的样子,努力不让陆苑一看出破绽。
“难道四妹就不好奇这事件的主角是谁?”听见她如此负气地回答,陆苑一不紧不慢,笑得意味深长,晶莹的水眸中带着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温和轻柔在此时此刻更显得诡谲而狡诈,丢出了一个充惑的食饵:“如果我说是陆亦菡呢?四妹还去不去?”
没错,她们原本就是打算去看陆亦菡的好戏。今妖媚在触碰到陆亦菡脉门时,才突然发现,陆亦菡已非处子之身了。如此震人的消息,陆苑一即便再怎么迟钝,也该知道,陆亦菡定然是在这些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和某个见不得人的人做过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勾当。而这与陆亦菡有着不为人知的勾当的男人是谁?她真的真的很有兴趣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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