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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终成眷属(大结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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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苑一折回来,守在他手边,轻声问道:“都结束了么?”

  “唔。”郁琉钦答得有些含糊,后来还是清了清喉咙,认真回答,“应该是已经结束了。”

  “凌墨呢?”他声音听来有些凉意。

  话音刚落,就见凌墨现身在车厢外,冷冷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主子。”

  车厢内,有淡淡的光。

  也比外面多了一丝清凉、宁静与舒畅。

  车厢外,凌墨看着郁琉钦,只道:“禀主子,玺天浩在宫外埋伏了一千死士除掉凤翊王的旧部,方才却于混乱之中,已不幸身亡。”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陆苑一有点错愕,她抬起眼来,止不住眼中的愕然。

  然后,凌墨领命意退下。

  陆苑一叫住了他,当着郁琉钦的面,问了一句:“我老爹没有事吧?”

  凌墨微微一怔,望向陆苑一,见他仿若无事人一般地笑着,目光清明柔和,这才答道:“凤翊王略有不适,不过,应无大碍。我和妖媚,原也在场。”

  陆苑一轻轻地“哦”了一声,心里有些暖却又有些酸楚。

  他没事就好,如今总算是可以一解多年的遗憾与怨恨了。

  而郁琉钦即使事到如今,却是一心帮着他——他此刻的存在,无疑是解除了他对朝廷上所有残余的担心与忧虑。

  其实,他最应该好好道谢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这个懂得拿柔软笑意隐去旁人忧虑的男子,她在那个皎洁的夜晚,突然偶遇的男子。

  车帘外,烈当空,天地间一片妍丽刺目的色彩。

  浓烈,却干

  夏日炙热的霾已然退去。

  陆苑一坐在郁琉钦身边,玩着他左手的手指,闲闲地问道:“我们要进宫么?”

  身边的男子白袍如雪,虽是素净,仍难掩其清冷高远。他任由她玩着他麻木的手,答道:“对。最后的一场戏应在两仪殿内就会结束。”

  “真的?”陆苑一眼睛一闪,声音愉悦起来。

  他含笑轻轻“嗯”了一声,又道:“安然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曾想过泰山大人的突然出现,亦不曾真正算清泰山大人工于心计,会是何等人物。不知己,不知彼,怎会登极?更有甚者,性命堪忧。”

  陆苑一好奇地问道:“我在这些天内都未曾听到什么动静,你如何知道?”

  郁琉钦宠溺地揽过她的际,她就十分自觉地挂在他的右手边。郁琉钦笑道:“安然以为可以借此为掩护除去心头大患。计谋很好,不过,败在不密。”

  “不密?”

  郁琉钦笑答:“是的。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己不密,则成害。我自达北仁后,总有办法悉他们的动向,即使…”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一开始并没什么目的,可他们却仍是错漏了我的存在。”

  好吧,他承认,他做这么多确实存有私心,目的不过是为了替陆苑一报仇,谁让安然没事找事的招惹上了他的心上人,这不是自寻死路还是什么?!

  原来,他早就做好了打算。陆苑一只有感叹,然后问道:“那你们打算如何做?”

  “将计就计罢。”郁琉钦微微往后一仰,身形放松下来。

  他轻轻笑出声来,道:“你在我身边,所以不知道我暗中撤走了一百暗卫,况且,你还发觉妖媚与凌墨不也在么?”

  陆苑一瘪了瘪嘴,道:“原来你们都瞒着我!”

  …

  皇宫。

  两仪殿外下午的阳光静静投洒在大殿的台阶上,隐隐泛着柔和的青光。

  殿内,光却有些蒙淡。

  威严的两仪殿之上,挤着不少的人,三人若无旁人地处着,气氛渐渐诡异起来。其中有老皇帝与安然、众位大臣、利锐以及其他部下、安国候以及被郁琉钦抓走多又被妖媚掳了回来的安公主,等等。

  此刻老皇帝与安然虽然安好的坐在那里,却是发丝凌乱,脸倦容,显得狼狈不堪。尤其是安然,说来玺天浩的死,对于她而言,是多么致命滴打击?

  她这辈子所努力所筹划的一切,全都付诸东

  那一刻,虽然安然很不愿意面对,但是,她仍旧不得不承认,她向来高傲自负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尤其是玺沉渊出现的那一刻。

  那一瞬,殿内所有的人在亲眼目睹了一场颠覆王朝的浩劫之后,还没来得及消化完全,紧接着便又亲眼目睹了一个令人惊骇非常的事实。

  死了十八年的凤翊王竟然又突然出现了,而且还好端端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玺沉渊缓缓的走了进来,两仪殿上气氛凝重,一片诡异的寂静,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竟像是一时之间忘了出声,甚至忘了呼吸。倒是只有利锐以及其他部下反应正常些,因为在这之前已经震惊过了。

  “皇兄、皇嫂、皇姑姑,好久不见。”

  见着众人,玺沉渊极缓慢地开口,话明明是对着三个人说的,可眼眸却骤然凝成一针,直直地刺向老皇帝。老皇帝的身影被夹入他眯细的眼中,像是突然被挤到了极致,没由来的生出一股窒息感。

  “你们近来可好?”

  他笔直的站在大殿中央,明明声音很冷很冷,可清俊恬淡的脸庞上却缓缓浮起温和澄净的笑意,此际看来,显得既妖异又诡谲。

  阳光从窗台上折而来,他整个人瞬息之间没入了绚烂的金色光芒中,那一袭蓝衣在光中轻轻动,随即跟着妖冶起来——一一如多前的他。

  老皇帝看得出了神,他明明也该很震惊的,态度却是平静得不可思议,只是拧着眉,淡然看着眼前这一切。

  放佛,他一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玺沉渊突然出现的一天!

  “玺沉渊!”

  面对他的死而复生,安然嘴角抿成了震惊的弧度,虽然刻意抑制着情绪,可仍旧控制不住心中翻腾的气血与汹涌的撼动,话尾不觉微微抬高,暗哑的嗓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狂:“你竟然没有死!”

  “是的!我没有死,又活着回来了!”玺沉渊仍旧非常非常温柔地笑,一双晶莹的瞳孔分外深邃,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闲淡地开口,口气有些凉凉的:“皇嫂倒是一点都没变,情还如当年那般急躁!”

  “你——”安然如被雷殛,脸开始变得一阵红一阵青,显然正努力控制情绪,冷静低缓的言语使得那阴暗的眸中凝结出冰冷的光芒,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其间蓄积发的狂烈怒焰,心里被这怒焰一烧灼,逐渐沸腾成回不了头的狂暴。“你如今这是什么意思?是来找我们报仇的!?”

  “皇兄、皇嫂、皇姑姑,你们欠我良多啊!”玺沉渊的目光缓缓扫过老皇帝等三人,似乎有些答非所问,将话说得特别慢、特别轻,一字一字敲进众人的心坎。他做出一个类似笑的表情,但这并没有软化他此刻的冷酷,脸色阴沉,黑眸里跳跃着熊熊火焰,无数的波动闪过眼底,却化作无形无的痛楚。

  他们三个,是他曾经最为亲近的亲人,亦是伤他最深最狠的人!

  常听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曾经,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出身皇室,却有一个处处疼他、爱他、让着他、为他着想的好哥哥。他们兄弟俩的关系一直很好,从小到大都是。只是,他却不曾想过,他的哥哥会和他一样,爱上同一个人。或许,大概,只是他的哥哥隐藏得太深,刻意没让他看出来吧。

  以往不管发生何事,他总会先告诉他的哥哥,即便是后来与安卉相爱的事情。那一,他真的很开心。因为安卉怀孕了,是他的孩子。他当虽然身在军营,却还是迫不及待的写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的哥哥。很快地,从宫内返回信息,他的哥哥邀他当晚回宫庆贺。

  他当真去了,只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是一场鸿门宴!

  他的哥哥不仅下毒害他,还派人杀他。其中还有两个帮凶,便是他敬爱的大嫂与姑姑。

  大概是老天保佑,他逃过了一劫,从密道内摔下了悬崖,虽然没死,却让他失了自我十八年。亦是,让他从此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是朕等对不起你!”

  这时,终于,老皇帝垂下头,开了口,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言辞更近乎于是含糊不清的低喃。眼里显出黯枯无泽的疲惫之,像是已经厌倦了一切。

  无数次想起当年的那一幕,可事到如今,不过短短一句话,却如千钧巨石一般沉沉在他的心头,不负重荷。

  “对不起我?”玺沉渊极缓慢地重复着那四个字,轻蔑地嗤笑一声,如同那是个多么匪夷所思的笑话。他咬紧牙关,着自己残忍地开口,声线沙哑异常,可是却仍旧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那么清晰,夹杂着冷笑:“你们对不起我什么?你们说?!”

  他困难地吐出一口气来,接着,用那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问道,“皇兄?卉儿呢?”

  老皇帝的身子顿时一僵,全身的血仿似瞬间便被光了,喉咙像是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弥漫着哽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告诉我,卉儿呢?”

  玺沉渊心底汇聚的怒气,终于被老皇帝那看似不咸不淡的态度给催得迸裂出来,所有的燎原野火在瞬间扩张成了熊熊烈焰。他骤然变了脸色,那一句话几乎是字字从间硬生生挤出,似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怒意难忍过,咬牙切齿地,近乎咆哮似的吼道:“我的卉儿呢?你告诉我,你对她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老皇帝什么也回应不出,有一些莫名的情绪哽在口,咽不下去,却也吐不出来,只能缓缓阖上眼,垂下的睫在眼下投落两道阴影,晦暗沉重。

  这时,一旁缄默了半晌的安然却毫无预警地开口了:“安卉?你想知道安卉那人的下场,是吗?”此时此刻,她似笑非笑,可眼眸灿烂妩媚得像在血中绽放的花,灼亮得不可思议,可声音却是干涩的嘶哑。

  “我可以告诉你啊!”她的语调也在颤抖,说不清是因为报复即将得逞的兴奋,还是因为恨意难消的激动。“这个秘密,可在我的心里埋藏了十八呢!”

  “安然,你——”老皇帝因她的话语而骤然转过头来,看着她那诡异的表情,脸色更是难看了,似乎是想要喝住她接下来的话,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口而出,却硬生生地哽在喉咙口,化成一股难以咽的抑郁。

  安然却并未理会,抬起头,所有情绪全数凝结在角,一丝一丝慢慢变成残酷的漠然:“其实,安卉,根本不是因食中毒难产死的。”

  她手指着一旁的老皇帝,深一口气,带着诡异的笑,终是说出了她那藏在心里十八年的秘密:“而是,不堪受皇上污辱,自杀的!”

  一语既出,错愕的不仅仅是殿的人,还有一直沉默的安国候。

  他攸地瞪大双眼。这个事实于他而言,无疑是极难接受的。

  他考虑过很多种结果,暗杀,毒杀,却独独没有料到,他的女儿,会是不堪受辱自杀的!

  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会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只怕这一切是他们早就谋划好的。

  他没做声,只是静悄悄地站在原地,不住颤抖,连牙齿都似乎打了结,发声变得格外艰难,哽咽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味地颤抖,不停地颤抖,身心都如撕裂开来一般,痛得格外厉害。

  他这个父亲,当得何其失败啊!

  安然的话犹如一支箭,直直刺进了老皇帝的心里,正戳中他一直以来隐隐作痛之处。他想要辩驳,却是哑口无言。最终,只能苦苦一笑,像是无话可说的敷衍。

  他垂着头,轻轻呵出一口气来,他一直极力藏掖的秘密终于曝光了,原以为会不堪忍受,却没想到反而感觉一下就轻松了起来,像是一下就卸除了背负已久的包袱。

  这是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却也一直是他的噩梦。

  那个笑意温婉的女子,他一直是爱着她的,却没想到会走到万劫不复的那一天。

  当年,安然无意间得知他真正爱的人是安卉以后,气恨难耐。虽然当时安卉已经嫁给了陆文冲,可是安然仍旧心有不安。于是,她找来安公主,两人商量着如何除掉安卉。

  原本,安卉早已与安国候府离关系,安然邀她入宫,她本可以不予理会。可一直以来,安卉最关心的事情便是玺沉渊,偏偏那时安然又以玺沉渊的消息为饵,她入宫。虽然她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却还是毅然决然的去了。

  安然最初的计划其实就是打算下毒谋害的,却因为他的突然介入而改变了计划。

  那一晚,他没想到自己还可以在皇宫内再见到心爱的女人,于是,高兴之余,多喝了点酒,最终喝醉了。安然要留他在庭掖殿过夜,他欣然的接受了,因为睡在那里,可以离她近些。只是,当时的他根本不知道这其实是安然故意设的局。

  到了半夜,因为喝多了酒,他急着出恭,等到再回寝房时,上躺着的女人却由安然变成了安卉。许是望作祟,他一忍再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做出了那么禽兽般的事情,虽然是,未遂!他从来都知道安卉是那般绝决果断的女子,当她举起剪刀刺入的咽喉那一幕,他永生难忘!

  鲜血从剪刀间近乎涌而出,在她那雪的衣衫与裙裾之上开出深红的花朵。那一刻,她依旧是笑着,眼眸却只看着他一人,其间的恨意,刻骨铭心。

  她已是无法说话,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说一句什么话,可最终却只是狠狠抓紧了他的衣襟。最后的一笑,犹如随风飘离枝头的落花,凄美极致,在他眼中永永远远地定格。

  从她的口型,他清楚的明白,她想说的是“孩子”

  她肚里的孩子当时已经成形,只要将孩子拿出来,孩子还是可以存活的。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他还是做了。即便他知道那是她和皇弟的孩子,即便他知道那个孩子不该生出来,不该留下。可他还是做了,而且还将孩子的身世完好的隐瞒了下来。

  记忆在脑海中回旋,老皇帝扯着角,出凄然一笑。

  如今,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是怎生的心绪波动,可却为什么能够硬是装出面无表情,毫不动容?

  那一刻,玺沉渊如遭雷击,只觉得自己那素来坚强的心被“啪”地一声便摔到了冷硬的地上,即便没有碎,可是到底摔出了几道豁着口子的裂,那汩汩出的也不知是无的血,还是无声的泪,地划过心扉,婉转而冰凉,似冬日的冰晶,还未陨落便已融化殆尽,明明是无形无,却狠狠地刺入口最柔软的地方,磨蚀一般带来深深的痛楚。

  他狠狠咬着牙,间已是猩红的血迹,隐于衣袖内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可身体仍旧是毫无反应。

  “皇兄,你知道么?不管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可以毫无怨言,全部不予计较。但是,你却不能伤害她!你不可以伤害我的卉儿!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就算被她整得头破血,我都舍不得动她一指头,那么好的女子,你怎么下得了手?!你何其忍心?!”

  老皇帝不说话,只是那么僵直地坐在椅子上,有些无言以对,口内似乎浸透了刀刃翻剐,随着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质问而尖锐地疼痛着。

  事到如今,一切的秘密都已经呼之出了,他便低垂着头,不再说话,僵硬十指鹰爪似的紧扣着把手,那样的力道骨节都在发白,似要生生掐紧扼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见一直以来暗暗烧灼的火焰终于被摆到了台面上来,玺沉渊的脸透着死灰的晦暗颜色,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暗哑,再也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却还要做出一副镇定的表情,极力掩饰自己内心那难以言喻的悲伤。

  “皇兄,事到如今,我们之间的纠葛,只能用死来清算。”

  他话音刚落,肃杀的空气便已经笼罩于整个大殿之中,利锐以及那些部下竟是连佩剑也了出来,毫不掩饰周身凛冽的杀气。一时之间,气氛极其紧张,周遭静得连大殿横梁上拂过的风声也清晰可闻,无声的气流仿似也凝滞了,一圈一圈无形地紧缩着,令人呼吸困难,几窒息。

  这下子,安然却是真的不敢再动,也不敢出声了。

  如今,玺沉渊似是已经陷入了偏执的境地,听他方才的言语,一切都再明白不过,若她再争一时意气,惹恼了他,她便就要死在那剑下了!

  就在众人皆是紧张得连脚趾也不免抓紧之时,老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

  “悔恨与否,忍与不忍,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老皇帝依旧是那如初的脸色,可是,他那微微佝偻的身形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却显示出他此刻状态极为糟糕的身体状况。

  他一步一步走近玺沉渊。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明明已是如同死灰槁木,全身无力,却还尽量力求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只是,不开口倒是没有察觉,一张开,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这么厉害,像是一个快要死的人,连气息也显得不稳了。

  “什么也都不用再说了,皇弟动手吧,朕只求你能利索一点,给朕一个痛快!”他在离他不过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站定,极虚弱地咳嗽了好几声,才浅浅地叹息,似乎对别的一切也已是云淡风轻,再也不见半点不甘,半点遗憾。

  他说得很对,他与他的恩怨,只能用死来清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想来,陈王败寇,大抵如此!

  其实,他是想说,如果时光还能倒退,事情还有改变的余地,他又怎么会舍得伤害她呢。

  忍与不忍也好,舍不舍得也罢,终是已无法改变的事实。

  久久的,没有等到预料中刀尖刺入口的疼痛,他本能地望过去。却见玺沉渊仍站在那里并未动手。

  想来还是下不了手吧?老皇帝苦笑。

  趁着这时机,他出怀中早已备好的匕首,照准自己的膛便直直地刺了过去。

  那匕首毫不费力地刺入他的膛,血顺着柄端往下淌,一滴一滴,又一滴,如同血红的琉璃珠子。

  “你为什么如此?!”玺沉渊凄然地凝住眼,眉目纠结,恻恻一笑,笑声已然变异,“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么?”

  他自然是忘不了被亲近之人背叛伤害的苦楚,当,他喝下他亲自斟的毒酒,遭他暗杀,险些丢了命之时,也曾真的有过报复之心。

  他不是不恨,不是不怨,他宁愿他将所有的行径都发在他的身上,也不愿他伤害安卉一丝一毫。

  “皇弟…”老皇帝低低地喟叹一声,黯枯无泽的眼睛望定了玺沉渊,眸中的光芒淡了,散了,最后,只是空地怅望着,那里面是他所熟悉的疼惜与包容:“你这下解气了么?”

  你这下解气了么?

  这句话于他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犹记得小的时候,他甚爱耍脾气,而他虽然严肃惯了,却从不曾对他有过半分的严词厉。每一次他心情不好,总是将气发在他身上,甚至还故意做些一时意气的举动,而他,也总是无奈的摇头叹气,翻来覆去,说的也总是这一句话。

  仿佛还和当年一样,他在耍脾气,而他含笑包容,可其实,一切早已不同。

  “皇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眼见着老皇帝这一自杀的举动,众人皆是呆愣,唯独玺沉渊面色平静,毫不惊诧,瞳仁深邃难解,黯沉得犹如不见底的深渊一般,那微寒的光芒一如话语中的风凉意味:“当年你为了一己之私毒杀于我,后来又害死了卉儿,那时,你便该预见自己有此报应!”

  “报应?”一切似乎都已在那白光中俱减,周围扰嚷的万籁之声也似是消失到了极远之处,四下里寂静得可怕,老皇帝独独听到了“报应”二字,却只能含糊不清地哑声低喃,语调之间溢了凄酸的滋味,还有那不堪重荷的疲惫。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费力睁开眼只是哀戚地笑,那笑声隐隐透着死的灰败,即将面临殒没

  。他轻轻地咳着,角隐隐淌出殷红的血来,就连说话也开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你说得很对,说的很对…”他仰起头来,将心碎尽数哽在喉间,心悔不当初。

  其实,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中了安卉的毒,毒深入骨髓,且无药可解。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去谋害自己的亲弟弟。每每听到他谈及他与安卉之间如何如何,他都嫉妒得要发狂。

  那一次,当他收到安卉怀孕的喜讯的时候,他真的恨了。腔的怨恨,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弟弟。可当安然看到他那副摸样的时候,却会错意了。她以为,他只是在记恨他对自己皇位的威胁,却不知其实是因为安卉。安然提议杀掉他,他竟然也跟着昏了脑似的点头同意了,心想着就这样将错就错也好。

  安卉死后,他也跟着心如死灰。他不是不知道安然一直在给他下毒,他不是不知道玺天浩一直在打他皇位的主意,他不是不知道…

  他只是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仅此而已!

  若当年,他不是一味的隐忍着,也能像皇弟那般无畏一些。告诉她,他其实也是爱着她的。那么,会不会就不是如斯结局了呢?

  最终,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至无声。

  他只希望,如果真的还能有来世,他只期望能静静等在灯火阑珊之处,于不早不晚最恰当的时候遇到她,然后,不顾一切地抱紧她,永远也不再放开。

  久久地,没有一个人说话,玺沉渊望着老皇帝的尸身,眼底是一片如冰似雪的漠然。

  最可恨的人死了,他却毫无欣喜感可言,心反倒是像被什么东西狂肆地蹂躏了一番,狼狈地纠结成一团,噬咬着身体的每一处地方,泛起一种深沉而空的痛楚。

  …

  安公主颤抖的蜷缩在大殿的角落里,原本在郁琉钦别院的地牢里被折磨了几天的她,此际看上去更是狼狈得紧。

  她无意识仰起头看玺沉渊,只觉得此刻的他平静得可怕,温柔的神情连一丁点的痕迹都不剩,毫无笑意的他,显得格外冷峻且漠然,陌生得不像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了

  。

  她嗅到了一丝诡谲的味道,不敢轻举妄动。

  “夫君——”她轻声唤着安国候安戚奕,只期待着他此刻能救下自己。

  可安戚奕却毫无回应,只是以眼角的余光淡淡撇了她一眼,冰冷的角隐隐有抹寒气凛人的笑纹。

  待安公主又叫唤了几遍之后,安戚奕终于忍不住了。

  “公主不要在白费心思了。”眼中凛然掠过一道光芒,安戚奕转而望着安公主,神色一片冰冷。将话尾缓缓拖长,带着明显的讽刺,他眼中陡然出一道森冷的寒光,几乎能刺穿安公主的心骨:“今天也是时候到我们把话说清楚了!”

  安公主微微瑟缩了一下,因着他的先发制人而有一丝慌乱,“夫君这是何意?”她语带苦涩,角忍不住微微发颤。

  “公主心中明白,又何必再问我。”安戚奕她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一步,掩在长袖下的手攥成拳头握得死紧。他幽幽的声音兀自沉着而镇静,一字一顿,让人不由打从骨子里发颤,沧桑到底容颜里因此有了抹肃杀的意味,淡然的语调,冷得像是腊月寒风:“卉儿的死,其实与你跟安然有关吧?!”虽然似乎是个疑问句,可他却讲得很肯定了。

  今,他已决定豁出一切,为的就是替安卉讨回公道。如今有亲身体验了自己因当年的顾忌甚多所造成的悲剧,便就更加坚定了他不顾一切的心思。

  他绝不像以前那样!

  当年,蓝慕心求他带她远走高飞时,他不是没有动过抛弃一切不顾的念头,可是,是什么让他最终放弃了?他十年寒窗,终至于位高权重,安家无数人偃仰着他过活,而她,身为贵胄千金,过惯了娇生惯养的日子,真的与他过那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的生活,能撑得了几?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他承认他考虑得太多太复杂,却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私心,最终,还是狠心拒绝了她。

  这么多年,虽然时间过去已久,他却无时无刻不在记着这一切,只要一想到她就觉得心痛难安,使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无法使躁动不宁的自己平静下来,即便是偶尔去寺庙里清修佛道也不见任何效果

  。

  说到底,都是他辜负了她——

  如果那时,他能勇敢一些,即便是带着她隐姓埋名,以他的能力,如同范蠡一般成为富甲天下的陶朱公,不也一样能给她优渥富足的生活么?

  那么,他也不会在失去了心爱的女人之后,再再失去心爱的女儿啊!如今只要一想起安卉的惨死,他就恨不得他死了。(棉花糖小说网)

  可是,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可吃。

  听安戚奕毫不犹豫的言语,安公主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她本发作,可是却碍于现在的情形,不得不有所顾忌。

  她佯装镇定,再一次企图澄清那扣在她头上的罪名,“夫君在胡说什么,你刚才没听见然儿说的吗,安卉的死是皇上造成的,并不关我们的事?”

  “狡辩!”安戚奕像是一心一意认定了这个事实,怎么也听不进去,兀自冷笑着哼了一哼,以示不信。他的眼神锋利如刀刃,其间所散发出的寒怆之意令人不寒而栗,“难道你们就没有份?!”

  安公主噎了一下,突然觉得他此刻的眼神很吓人,那种表情,好像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须臾之后,她凉凉地扔过来一句话,“夫君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反正,没做过便没做过。”

  “是么?”见她还在打算竭力掩饰真相,安戚奕轻轻扬起角,苍老的容貌隐于阴影之中,显得不太分明,冷笑间显出了藏匿已久的戾气。末了,他狠狠咬牙,一字一顿地,终是质问出口:“依照你的子,自嫁入侯府后,就从不在皇宫里过夜,不管时间多晚,你都会当天回府,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在卉儿出事的那晚留在了皇宫?你敢说这事真的与你无关?你敢说你真的没害过卉儿?你敢说真的没有么?”

  对于这半是半是质问半是谴责的言语,安公主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觉得全身的孔都似乎被那谷的冷漠给刺得微微发痛,连心也惶然失措地紧缩成一团。末了,终于她终于忍不住恨恨地开口,带着无尽的怨愤。

  “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我是你的子,然儿也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从来就不试着相信我们

  。这么多年来,只要与安卉有关的事情,你都偏向她。即便你恨我,厌恶我,可至少也该对然儿公平点吧!”

  “因为像你们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相信,又谈何公平?!”安戚奕的言辞之间,竟是带着些许疯狂,让人不敢视。此时,他那冷冷的笑配上冷冷的语气,就像深秋的一道寒霜打在人心之上,蚀骨地凉,“还有,你确定安然真的是我的孩子?”

  安公主的冷厉的眼微微一怔,安戚奕的言语他不仅无法反驳,甚至如同某种意料之外的引线,使她陷入了旁人难以触摸的深思,心底不觉浮现出某种烈的情绪。有那么一瞬的时间,她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

  “你我也算夫一场,今便就此了断吧!”见安公主久久不作回应,安戚奕语调颇为寒冷,深邃的眼中闪动着冷酷肃然的光芒,全身隐隐散发着绝然之气:“稍后,我会将休书奉上!”

  休书?

  “我看你是疯了!”安公主被他决绝而无余地的言语气得怒不可遏,脸铁青,正待发作时,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

  “公主,别再执不悟了。”

  众人本能地往那说话之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来人正是佐野之的父亲佐儒,亦是安然的生父!

  “佐儒,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安公主似是对佐儒的突然出现感到有些意外,面无笑意地嗤哼了一声。

  “公主,他的心里这么多年来有没有你,你不是早就清楚了么,何必还要强人所难,伤人伤己?不如早些放手——”佐儒缓缓走近,出言规劝道。

  “放手?”安公主凝声低语,瞳眸里闪过一抹异色,挑高的眉梢让人猜不透她现今是喜还是怒。沉默了好一会,她蓦然发出冰寒讥诮的冷笑,于众人的目光之下,脸上的面无表情反倒成了最显而易见的讽刺:“佐儒,站着说话不疼,你把这劝人放手的话倒是说得恁地轻巧,可瞧瞧你自己,这么多年还不是一样,却为何还不放手?”

  停顿了一下,接着她又嚣张至极地扬起眉,摆出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些都不要紧,既然与我拜过堂,成了亲,做了几十年的夫,他便合该是我的夫君

  !生亦是,死亦是。即便是我死了,我也会拉着他同赴黄泉再做夫!”最后的话尾咬牙切齿地挤出

  “你早该知道,你这样坚持,最终苦的也只是你自己。”刻意将某些字眼咬得极重,佐儒步履沉重地缓缓往前踱了两步,黑眸深处明亮得有些异常,一点也不惧怕安公主周身所散发出的敌意:“就算你拉着他玉石俱焚,在黄泉底下做夫,又能如何,他心里的人由始至终都不是你,即便是死了,尸魂也都不是你的。”

  安公主置若罔闻一般平展着眉,并不答话。

  “更何况,他早已知晓安然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眉宇间凝着倦意,佐儒的声音虽低沉而坚定,却也一针见血磐石一般沉沉向安公主,在这静谧的大殿中,显得尤为清晰。“你就算是骗得了自己,可最终还是骗不了他的。”

  其实,安戚奕早在很久前就知道安然的身世。因为当时佐儒一直对他心怀愧疚,有一次趁着喝醉了酒时,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当时安戚奕之所以没把这件事说出来,是因为他觉得,反正他对安公主无任何感情,安然的生父是谁,于他而言都没多大的关系。

  似是被这一针见血的言语戳到了痛处,安公主虽然不动声地继续保持着缄默,可深沉而凝重的表情却渐渐堆积了脸,把那面容点染得说不出的沧桑。

  原来,他早就知道安然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背叛了他…

  原来,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说…

  她的心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她开始在心里整合一切的已知条件,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人战栗的结论:那是因为他半点也没在意过她,所以才会对她的一切事情都无所谓,甚至蓄意漠视、无视她的所有。

  她终于知道,她的这一生,身为一个女人,做得何其失败!

  她定定地看着安戚奕,脸罩着寒霜,那双眼,蓄积着的伤痕轨迹,闪着悲凉而却凄厉的光,就连腮边也染上了一抹凄厉的嫣红:“好,我成全你…”他们相互折磨的日子,终于可以到尽头了呵……

  当陆苑一与郁琉钦赶到两仪殿的时候,整幕戏正好进入了尾声阶段

  。

  安然因着今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倍受打击,此刻看到陆苑一的突然出现了犹如见到鬼一般。

  她的视线转到了陆苑一的身上,瞬间就焰火熊熊地烧灼了起来,“陆苑一!你怎么没有死?!”

  “即便你死了,我也死不了。”陆苑一的角因她的话语而勾起一抹冷笑,瞥了一眼一旁的安然,眼神犀利如钩。

  尔后,她皮笑不笑地轻晒一声,目光在安然的身上轮打转,显得有些落井下石地意味。看着她如今发丝凌乱,双眼发红,衣衫不整,哪里还有半分当的皇后仪态?

  …

  殿外阳光透亮,风轻而天高,一场阴冷诡谲的动就便这样过去了。却谁也没有料到,无心柳,竟然引出了这么多真相!

  虽然老皇帝之前曾经对外宣称玺沉渊之死以及他的谋逆之罪,可是,经过真相大白之后,当玺沉渊再次身着锦衣出现在朝堂之上时,一切似乎都变得顺其自然了。这还并带着将陆苑一的身世也公诸于众了,她现在可是身份尊贵的郡主!

  老皇帝死了,朝政暂时落在了玺沉渊的身上。虽说老皇帝死得其所,但玺沉渊还为他筹办了甚为隆重的国丧。

  至于安然与安公主,她们则被终身囚在了冷宫里。

  其实,陆苑一要杀她们为安卉报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死,对她们来说,反而是最仁慈的。

  但显然,陆苑一也绝不会让她们在冷宫里呆得有多么安逸的,她早已特地吩咐过几名属下:要他们‘好好’对待两位贵人,有什么折磨人的手段尽量都使出来,只要别把人折磨死就行。顺便时不时的多派些男人进去伺候,她要让她们晚年不保!

  …

  五后,

  陆文冲此前在牢里呆了几天,一番动过后,自然也平安的出来了

  。虽然受了些小伤,可经过这几的调养,好的已经差不多了。

  伤好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辞官归隐。

  此刻,京城城门外,停着一辆小小的马车。

  正是陆苑一与郁琉钦在为陆文冲等人送行。

  在众人一番话别之后。

  陆文冲缓缓抬脚,躬身进了马车,钱氏母女跟在后面。

  就在马车上那蓝底白花的车帘子快要放下的时候,陆苑一转身看着马车里面眉目削瘦下去的陆文冲,轻声道:“爹,保重!”

  她柔和地开口,脸上挂着神色自若的笑容,看上去一派心平气和。

  这还是她头一回在面对陆文冲的时候,发自内心的笑意。

  在记忆之中,她从未喊过陆文冲一声爹,而现在,这一声‘爹’,她是为陆苑一叫的,却也是陆文冲应得的。先不说陆文冲的为人如何,单凭他为安卉以及陆苑一所做的一切,便配得起这个称呼。陆文冲听了,神情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略微僵硬的身影也渐渐软了下来,他背靠着车厢,点了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喊他爹,以前他一直渴望着会有这么一天,能从她的嘴里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话,如今,他终于等到了。

  这一声‘爹’,“虽然有些晚,但,并不迟!”

  陆文冲测过脸去,敛下眉目,压抑住内心溢的苦涩,微微眯着眼,努力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与平毫无二致,不让他们看出他心底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在朝政上打滚了几十年,最终的目的亦不过是为了那个埋藏在心底里的女子,虽然,她从来就不属于自己。但是,为她,他心甘情愿。而今,岁月老去,他终于可以卸下这层包袱,陪伴在那一直没有离弃自己的女身边。

  人生匆匆数十载,他陆文冲庸碌了半辈子,到最终能落下个归隐的结局,总算是幸运的

  。

  他的言语,像是一种不需要丝毫掩饰的坦诚。

  那一瞬,陆苑一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只是,她没有任何的回应,不知是故意装傻,还是的确无话可说,只是默默抬起头,看着那车帘缓缓放下,分隔成两个世界。

  马车绝尘而去。

  天色就那么一丝一丝地渐渐暗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眼都是茫茫雾气,似乎永远也不会消散,碧蓝如洗的天空,只能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之中。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累了。

  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这种感觉,很孤独,很不是滋味。

  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即便所有的人都走光了,也还会有那么一个男人静静的守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空气渐渐凉了起来。

  陆苑一出神地望着远处一片斑驳妍丽的花,回过神后,却发现一旁的男子仍旧静静地站在原地,深深凝望着她的脸,目光柔得仿佛能将她化开。

  这一刻,她的心似乎被他眼中所有的柔情填了,心底有着说不出的幸福。

  的确。

  能够被这样的男子爱着,会是何等幸福!

  她的脸压抑不住翻涌的喜悦与甜蜜,个中滋味甜得那么沁人心脾,暖了她的身,也暖了她的心。那种甜是她陌生的味道,是在遇到他之前从未感受过的,可是,却像是会令人上瘾,只消一次,便再也忘不了。

  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那,是家的味道,她一直以来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真正温暖的家,也只有他,才能给她这样的一个家。

  上他宁静柔和的脸,她持起他的左手,神情变得柔软无比,“琉钦,带我回家吧

  !”

  说到那个‘家’字的时候,她刻意将音调提高了几分,声音里带着一份坚定执着。放佛那个字,在她的心里代表着深刻无比的意义。

  那嗓音虽低回轻柔,却字字如锤敲在心上。

  郁琉钦愣了愣,直至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后,边瞬息间起了柔软的笑意,如初开的花朵缓缓地轻柔地舒展了花瓣。那清冷幽深的眼眸迅速染上了几分神采与离,如星子一般烁亮,灿烂。

  “好!我们回家!”好半晌之后,他语意淡然地开口,那暗哑低沉的声线,缓慢温柔如水,淌过她的心田,突然就抚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从此,有他的地方,便是她的家!

  …

  两人当夜在别院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清早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启程回魔域。

  因为北仁当朝的事情尚未处理完,玺沉渊还需要留下来主持大局,因此不能和他们一同随行。不过,他却答应了陆苑一,在她成亲之之前一定会及时赶到。

  大道上韶光明媚,轻烟淡薄。送行的人中还有多未有见面的唐颜绍和司徒蹁跹。

  于道路边上,陆苑一与司徒蹁跹在作悄悄话别。

  司徒蹁跹上前热情的牵着陆苑一的手,嘟了嘟嘴,未经修饰的眉毛拧做一团,小小声委屈地嘟囔着:“苑一姐姐,我好舍不得你。”

  陆苑一见了她单纯的模样,浅浅笑了开去。果然还是个孩子,什么心思都挂在了脸上。

  “你若当真不舍得,那就常来魔域看我呀。”她平静地看着她,缓缓说道。

  司徒蹁跹一听,就乐了起来,小脸上漆黑的眸子闪着愉快的光芒,她想了想,放低了声量,话音里有一丝犹豫,“真的吗?我可以去吗?”

  听说,魔域里面有一个规矩,外人是不能随便进入的。

  “当然

  。”陆苑一温和地笑,答得简洁。

  司徒蹁跹双眸晶亮,一张尤有稚气的小脸乐呵呵的,顿时就兴奋起来。

  见着她这高兴的劲儿,陆苑一也跟着笑开了怀。忽地,却又见她的笑脸瞬间黯淡了下去,小嘴撅起,放低了声量,说道:“我刚才看见郁王爷对苑一姐姐好像很好,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无情,如今苑一姐姐这么幸福,蹁跹也跟着很开心。可是…”

  陆苑一正认真地在听,忽见话语中断,不解地看着一脸忧愁的小丫头,笑问:“怎么不说了?”

  “可是,苑一姐姐要嫁别人了,花花会很伤心的。”司徒蹁跹嚅嗫道,说得头一顿一顿的。

  陆苑一没有料到她说得是这个,稍稍错愕了一下,尔后,一贯清的眉眼里居然有了一丝倦意。她不是不明白那个男子,也因此更加难以压抑中莫名的烦躁。

  他也是真心对她好的男子。

  她对他,却只是当做朋友看待,爱不得。

  那么,就把这一切都交给时间吧,让它来洗涤这其中的伤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对上司徒蹁跹那双明亮的眼睛时,终于软了下来轻声问道:“蹁跹,答应苑一姐姐一件事好不好?”

  司徒蹁跹迟疑着抬头,上的是陆苑一和气的笑靥,良久,终于咧嘴轻轻笑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陆苑一深深看着这个小小的丫头,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说道,“在唐颜绍难过的时候,你就去陪伴他吧?嗯?”

  司徒蹁跹愣了愣,完全没想到陆苑一会对她说这些。她咬了咬下,睁亮了一双眼睛,安静地看着陆苑一,有些不解她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

  陆苑一看定她,终于呵出一口气来,笑了笑,道:“我也希望他过得好。”

  希望在他难过的时候,有这个小丫头在他的身边,缓解他的悲伤。

  司徒蹁跹眨了眨眼睛看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她的用意,坚决且用力地狠命点头

  。

  …

  时间缓缓流逝,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临走前,唐颜绍突然抱了住了陆苑一,在郁琉钦那快要杀人般的眼神下,贴近她的耳边柔声道,“你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苑一…”顿了顿,他说得有些艰难,“多珍重!”

  他勾起角,狭长的眼眸微眯着,便是一抹人的笑容,而那笑容却如严冬的阳光,虽竭力温暖仍无法驱除遍地寒意。

  那一瞬,和陆苑一一起经历过的事一件一件全都在脑中闪现,那般清晰,历历在目,或许就是再过几十年,他也不会淡忘分毫。扬着眼睫,他轻轻地开口,却不再看她,“你一定要幸福!”

  “嗯。”陆苑一轻轻应了一声,这时听他说起这话总觉得心里止不住泛上苦涩的沧桑。“你也要幸福!”

  他听着,对她极其轻柔地笑了。

  尔后,他们什么也没有再说,或许已经是心照不宣什么话都无须再说,也或许是其实明明有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总之,唐颜绍默默地拥着她,感觉到她身体异常温暖的气息。

  而边上,郁琉钦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大约是有意逗郁琉钦,顺带想怒他。唐颜绍斜了他一眼,故意挑衅地朝他笑了笑,侧头对着陆苑一道:“等我一有时间,就会常去魔域看你的。”他还特意将音量加重了些。

  郁琉钦的脸色果然又难看了几分,那原本优雅的外表下夹杂着一丝愠怒。到最后,就在陆苑一快要说好的前一瞬,他环住陆苑一的际,抱着她,咻地一下,就坐入到马车车厢里去了。

  见此,唐颜绍在马车外笑得好不得意。只是,当马车缓缓行驶,渐渐没入视线后,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他的双眸已是黯然。

  …

  人已远去,唐颜绍依旧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举目远望,黑眸深邃,一汪深潭里看似风平静,实则波涛汹涌。

  司徒蹁跹看着他顺滑的柳衣袍,晦暗沉重的俊脸和暗淡无光的眼神,虽有一腔柔软心意,却也不知所措

  。

  他面无表情地旋身离去,嗓音低沉,“走,回去罢。”然后,留给她一个想破头也猜不出所以然的孤傲背影。

  司徒蹁跹尴尬地跟上去,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花、花花…”

  唐颜绍驻足,却未回首看她,背影笔直,却不言语。

  司徒蹁跹轻轻靠近,低声道:“花花,不要难过。”

  唐颜绍纹丝不动,沉默无语。

  两人遂又一前一后慢慢行去。

  司徒蹁跹紧跟在他身后,小脸巴巴地皱起。看来那一番话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入水无声,寂静地沉了下去,身前的男人似乎对此毫无反应。愈发难堪的沉默笼罩在两人上空,司徒蹁跹无奈地抬头望天,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前方道路口围了一大群的人,突然传来众人的欢笑,司徒蹁跹立马转移了注意,好奇地盯着前方,几步跳到唐颜绍身侧,奇道:“花花,他们在笑什么?”

  唐颜绍面无表情,闭口不答。

  “嘻嘻。”她不怕他,莞尔笑道,“咱们瞧瞧去?看看那些人在玩什么花样了?”

  他却毫不理会她,独自退开。

  他这样明显的回避教她蓦地有一丝难堪,司徒蹁跹侧头看他,心里委屈得紧,眼里汇聚了泪水,明明在眼眶中不断地打着转,可是却倔强地不允许它蔓延出来。

  一想起刚才陆苑一所说的话,她便瞬间又多了几分力量与信心,用衣袖狠狠地抹去眼泪,快步赶至唐颜绍身前。

  “花花,我知道你在为苑一姐姐的事而不开心,可就算苑一姐姐走了,还有我在你身边啊。所以,你不要难过!就算真的难过了,你也不要一个人偷偷忍着。”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道,尤有稚气的脸上神情认真无比。

  唐颜绍闻言一惊,从未想过这样一番话会出自于司徒蹁跹之口,这个小丫头,似乎突然间长大了似的

  。

  当意识到她的用意时,他又错愕了片刻,眼眸中的异色轻轻一闪,随即便没了踪迹,只是静静地垂下头,一时之间五味杂陈,所有的表情都被凝固在淡淡的阴影中,不愿被任何人窥见其间的心事重重。

  他忽然深深换了一口气,快要控制不住口一阵明显过一阵的疼痛,那明的神情里渐渐有了一丝掩饰不去的难过,却笑道:“我没事…”然后哽咽着接不下话去。

  司徒蹁跹忽然上前,无言地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心里是一阵接着一阵止不住的伤心,“是的,有我在,你会没事的…”

  唐颜绍听了,直视她良久终于浅浅地笑了,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低声道:“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小丫头也会变成这样。”

  “怎样?”司徒蹁跹愣了愣。

  唐颜绍无奈地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来拧过她的小脸去,忍不住轻轻笑道:“一副说教的摸样。哼,小人!”

  司徒蹁跹见着他终于开心的笑了,心里总算放心了不少,又将被他扳过去的小脸折了回来,

  红撅了撅,有些不的说道:“谁让花花总是这么不教人放心呢…”

  她的声音闷闷的,模糊不清的语调中带着郁闷,明显一副大人说话的口气。

  唐颜绍看着她颇为苦恼的样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抬眼望了望头顶上的碧空如洗,心情也现出了一丝微弱的阳光——但,仍是心头萦绕不去的霾。

  司徒蹁跹顿时被他的笑声给感染了,乐得东倒西歪,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尔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狡黠地转转眼珠,一把伸手狠狠抱住他的身,以进为退。

  唐颜绍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像是受宠若惊,脚下一个不稳,便兀然滑倒在她的身上,将她肺里的空气几乎全都榨了出来,差点让她窒息得翻白眼。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她也不曾松开手,只是将唐颜绍给死死抱紧,然后抿了抿,抬起头,下一刻,她毫无预警地将小嘴便落到了他的

  。

  这下,唐颜绍彻底愕然了!没想到自己会被小丫头吃豆腐!

  犹然间,司徒蹁跹从他润泽的上退开,一张小脸泛着柔和的粉,亮晶晶的眼睛里神采幽亮。

  待到他还在发愣之际,人已跑到一丈开外。

  接着,在他的错愕与呆滞中,司徒蹁跹笑着直起身来,冲着他大声喊道。

  “花花,等我及竿那,我就嫁给你!”

  说罢,她骄傲地仰起桃花一般娇的脸,微微羞涩的跑走了。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唐颜绍从极度的惊诧中回过神来。显然对于她的这番话很是震惊。

  他走了两步,突兀地又停了下来,那即将碰触到树干的手僵在半空中,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他只觉得喉头发涩,难以挤出话来,好半晌没有下文。

  这半晌中,他或许思量了很多很多,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或许什么也没有想。最终,他身子轻颤了一下,闭上发热的眸子。

  好一会儿,他才恍恍惚惚地睁开眼来,望着她已走远的背影,不由苦笑。

  如果命运真的不能错开,那么他会努力去试着忘记她,努力试着去爱小丫头,努力试着去…

  是呵,她说过的,其实小丫头真的很不错,他该好好珍惜,不是么。

  …

  宽阔的街衢上,一辆偌大的马车疾驰而来,马车前后还跟着一大批的侍卫,得得作响的马蹄声听起来分外突兀。

  车内,郁琉钦搂着陆苑一的际,相拥而坐。身旁的矮几上,摆放着精致的鸳鸯香炉。香炉里白檀袅袅生烟,经久不绝。

  妖媚、凌墨一左一右守在车厢外,在颠簸的马车上坐得稳若泰山。车夫策马扬鞭,一路疾驰

  。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单调乏味。

  陆苑一侧过身子,守在窗前,好奇地盯着窗外的景致,看着京城内的青砖白墙渐渐淡去,现出城外街道上两旁的绿色浓荫,车外的道上渐渐寂静起来。

  她睁大双眼四下打望,清澈的黑眸里神采奕奕,嘴里不住地赞道:“真的出京城了?若非亲眼所见,怎会相信真有书中所写‘燕语莺啼三月半,烟蘸柳条金线’的景致?我原以为那样的旎风光只是词人的用笔妍倩呢!”

  郁琉钦闻言莞尔一笑,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一脸好奇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苑儿,你当真没见过京城外的景观?”

  “对呀。”她贪婪地深一大口气。好香!没想到京城外的夏至烟景竟是冶如斯,这一遭走的可真值得!

  她放下帘子,坐到他身边,拿起他的一只手来放在自己肩上,微微后倾,笑地望着他,不由口而出道,“这还是我头一回亲身体验这超自然之美呢,以前虽然也看过,可多是些人工造林,美是美,却显得太过矫造作了,一点都不真实…”

  她一边说着,却又忽然察觉到自己一时失言,竟然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然后瞬间便打住了。(无弹窗广告)

  虽然她的言语中有郁琉钦不太明白的词汇,但,他仍旧是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的。

  “你若是喜欢自然美景,以后你想去哪里看,我都陪着你,可好?”他轻轻地开口,含着宠溺,看她的眸光中透出几分难以捉摸的恍惚,像是蒙上了一层蛊惑人心的水雾,朦朦胧胧,边含着一分笑,笑容甚淡却也极感。

  “琉钦!”陆苑一感动地凑上前去便亲吻他,就在那一刻她突然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好吧,谁让他的话如此轻而易举的触动她的心灵呢。虽然简简单单的一句,不似什么情话,可听起来,却觉得倍感舒心。

  郁琉钦享受着她甜蜜的献吻,心念蓦地一动,却并不明说,只是腹黑地笑了笑,突然开口:“苑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那厢,陆苑一还沉浸在感激涕零之中,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问出什么问题,只是甚为愉悦地轻笑,眼角眯得活似豆角一般,甜滋滋地回应一句:“当然可以

  !”

  见她上了当,郁琉钦将附到她的耳边,暧昧地轻轻咬着她的耳珠子,硬是紧紧勒住她纤细的,问出的却是让陆苑一只觉五雷轰顶的问题:“苑儿,什么叫做人工造林?”见她目瞪口呆笑脸瞬间僵掉的模样,他笑得更愉悦了:“还有,你几时看的人工造林?又是在哪里看到的?”

  “呃——这个——那个——”陆苑一干笑着打了个哈哈,嗫嗫嚅嚅,结结巴巴,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失忆相:“如果我说我忘了,你信不信?”说来也可怜,这些也不过是她一不留神说漏了嘴的,可他竟然非得记着,现在,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拿来询问她,叫她怎么解释呀?

  “是么?!”郁琉钦挑起一道眉,凉凉地看着她,一副“你别想就此蒙混过关”的神情。

  “琉钦,我们再来一次吧!”陆苑一悲哀地提议着,大有壮士断腕的悲怆感,只觉得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悲剧女王,居然只能用这种方法逃避那些无法回答的问题。

  郁琉钦见大鱼上了钩,也就不再追究底,只是再次伸手,抱着她又是一番肆意地好,顺遂了她的意愿。

  在他那磨人却也火热的侵袭下,虽然举动温柔,可陆苑一仍旧觉得自己的都快被他给折断了,只是懊悔自己之前竟然嘴巴太快说错话,如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边,马车里的两人正悱恻绵着。

  而马车外,在单调的风声之中,忽然有利器划空而过的尖锐却细微的声响。马车蓦地加速疾驰了起来。

  陆苑一在车内察觉突然加剧的颠簸,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皱眉看向郁琉钦,怎么回事?

  郁琉钦微微蹙了蹙眉,很快猜到车外的状况。只是略略沉思,他清冷的眼瞳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宛如无风无的潭水一般,没有漪沦,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了:“应该是刺客!”

  他说罢,安慰似的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用担心,有妖媚和凌墨在,不会有事的!”

  陆苑一有些讶然,脸色因着他的话而收敛缓和了几分,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颔首轻轻应了一声:“嗯

  。”

  很显然,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觉得这批刺客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

  其实,她觉得奇怪在于,他们虽然是昨天晚上决定好回魔域的,可却是今早才通知下去的。恰巧,这批刺客像是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似的。

  难道,他们早就知道他们今天会回魔域,走的是这条道路?

  这一点,实在是可疑!

  会不会,自己的身边有细作!?

  一番沉思,还不及她细想,刀剑相击的声响越来越多。随着数声惨厉的嘶鸣,马车摇摇晃晃地减慢了速度,车身猛烈地抖动一下,蓦地停了下来。

  郁琉钦缓缓起身,脸上寒意森然。他想了想,掀开厚重的车帘,下得车去,站到了身中数箭的人影之侧,神情清冷。

  陆苑一亦跟着下车去,站至他的身边。一股浓郁的杀气氤氲在空旷的上空,无数黑衣人齐齐现身将马车团团围住。

  咻的一声,一支利箭闪着银白寒冽的光自远处来,直袭郁琉钦!

  “主子!”妖媚凌墨大惊,身回防。

  陆苑一静静地站在一片刀剑血光中央,缓缓抬手,下意识去档。

  “小姐小心!”

  妖媚见她身后一道幽亮的箭光划过,情急之下出声警示,一面将手中兵器掷了过去,两道亮光相接,箭光断为两截,剩余的半截箭矢硬生生地掉落下去,然而,那剩余的箭头却依旧疾驰袭来。就在箭头袭来之际,即将刺入她身体的一瞬间,利箭猛地停住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郁琉钦两指稳稳的夹住了箭头的尾端,朝相反的方向,稍稍用力一置,箭头杂着急速的破空之声,仿似一道闪电划空而过,猛地钉在了百米外箭之人的咽喉里!

  他立即神色焦灼的看着陆苑一,话语是惯有的低沉,却毫不掩饰其间的关切与心疼,“苑儿,没事吧?”

  “没事的

  。”陆苑一很柔软地浅浅笑了一笑,眼中一片潋滟,带着温柔的安抚。“其实,你不必这么紧张,这小小的箭矢,我要应付起来还是绰绰有余。”

  想起刚才他回力反击的那一幕,不得不她震惊及感慨,魔王的身手果真是名不虚传。

  她虽这般说着,而身前的男子俊脸依旧寒冽刺骨,目光锋利如刀。

  他当然知道她的身手,可想起这危险的关头,他还是忍不住深深的担忧。

  这些碍眼的老鼠,这一次,他一定要将这祸害一并拔除!

  他在心里暗暗想着,眨眼间,大片黑色的看不清的影子倏然弹落在他的身后,他挥挥手,那些影子如鬼魅般的迅速将黑衣刺客团团包围起来。

  哐啷之声不绝于耳,很快地,只见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地不起。空气里暗暗浮动着一丝甜腥鬼魅的味道。

  待解决完黑衣刺客后,妖媚、凌墨率先返回身来,在郁琉钦脚下跪道:“全怨属下等人护卫不力,差点累及小姐受伤,还请主子责罚!”

  郁琉钦漠然地看了看四周黑衣人的尸体,然后又看他们两人一眼,沉默不语。

  半晌过后,他折过身去,抱着陆苑一进了车厢,嗓音清幽却透着一丝倦意,道:“时辰不早,继续前行。”

  妖媚凌墨闻言一怔,二人对视一眼,奇怪于他们的主子今天竟然没罚他们,却又不知道是何原因,只得依言驭马前行。

  清晨生机的阳光里,偌大的街衢里一片寂灭。马蹄铁叩击于青石之上铿锵的得得声渐渐远去。

  车厢内,郁琉钦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掠过的美景。一道道连绵的绿色浓荫面逆着光,显得晦暗不堪。郁琉钦静静看着,嘴角竟然缓缓牵起一抹寒冷的弧度。而当他在触及到陆苑一关注的目光时,又渐渐缓和下去。

  眼见着陆苑一一脸沉思,郁琉钦温柔地拥她入怀,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身中忘忧蛊?”他徐徐开口,虽然语气仍是柔和平淡,声音却有些紧绷沙哑替她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

  听他这么一说,陆苑一愣了愣,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将视线专注与他,对他对视,像是想从他的眼睛望进他的心里,看清他的每一分所思所想。

  适才,她一直在思考这批刺客的事情,看郁琉钦的样子似乎知道他们的来历。不过,他现在突然提到忘忧蛊毒又是为何?难道说,他身上的蛊毒与这些刺客有什么联系?

  她记起之前自己每次问起妖媚,有关郁琉钦身上蛊毒一事,她都是支支吾吾的面色犯难,显然不愿意多说。

  如今,郁琉钦主动提起,她当然很清楚的想知道事中内情。她咬着,思索了片刻,这才点点头。

  见她点头,郁琉钦缓缓将下巴抵上她的长发,手上加了些力道拥紧怀里的女子。然后,竟然出人意料地沉默下来,连那双眼睛里的温柔,也随著消敛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幽的光芒。

  “我中忘忧蛊是六岁时候的事。”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慢慢开口,一向清冷的双眼,很难得地蒙上了一层回忆的雾。

  “那时,我父皇尚在人间。身为父皇最喜爱的皇子,我自是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父皇一直都很宠母妃,每天变着法子哄她开心,甚至于为了她,可以散尽后宫所有的女人。只可惜,母妃却全然不以为意,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摸样,最基本的连个笑容也吝啬得很。在我记忆之中,母妃只笑过两次,一次是我中忘忧蛊毒的时候,另一次是父皇驾崩的时候。”

  “我从小就知道,我的母妃并不喜欢我,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神里总会有种很强烈的厌恶感。我只是不住好奇,好奇古书上记载的母子”其乐融融“是怎生的感觉,不明白为何母妃对我很是疏远,全无亲密之感,甚至比不上在我身边侍奉的娘。我那时还小,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想的事情也比较简单,只当是因为自己不乖,做的不够好,母妃才不喜欢自己的。于是,为了讨母妃喜欢,我试着去改变,做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只是,做了那么多,到最终却还是未能如愿。直到有一天…”

  “以往我每年过生日的时候,父皇都会帮我举办寿宴,山珍海味,玉盘珍馐,我都吃过了,却独独没尝试过母妃亲手煮的长寿面的滋味。可是,在某一天里,母妃真的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长寿面。因为,那一天是父皇的寿辰

  。当时,父皇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就连我都从没见过他何时笑得那么畅过。他几乎将那碗面当成了珍品,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就是不舍得吃。直到他发现我偷偷的躲在桌子的边沿,直勾勾的盯着那碗面快要垂涎滴的时候,他终于有了些动容,忍痛割爱般的将面端给了我吃。第一次吃母妃亲手做的东西,心情总是不一样的,那碗面的味道虽然很一般,可吃在我的嘴里却胜过了千千万万的美食。”

  “幸福的感觉,当晚还在回味。第二,我便开始卧病在,奄奄一息,数高烧不退,几乎丧命。父皇召见所有御医诊治,却都毫无办法。不过,也算我命大,到底是撑了过来。之后,父皇派人将我带到了无烟谷,在那里…”

  “等等!”听到这里,陆苑一似乎突然听出了什么破绽,突然出声打断他:“听你这么一说,你是因为吃了你母妃煮的那碗面,才中毒的?难道说,是你母妃亲手下的毒?”

  郁琉钦并不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那一脸认真的表情。

  “如果这一切真是这样,那么可以肯定的是,你母妃一开始要害的人并不是你,而是你的父皇!”她蹙起眉,如同金田一一般分析起了疑点来:“可是,你母妃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害你父皇的呢?况且你父皇还那么宠爱她,这一点实在说不过去。要不然,就是你母妃与父皇之间有什么隐情或者仇恨之类的。还有,基于你上述所说的几个疑点,反正就是你的母妃的行迹太奇怪了。”

  一是,她厌恶自己的儿子;二是,她唯独笑过的那两次;三是,她突然下厨煮面。

  她自顾着分析疑点,就没注意到郁琉钦在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后的表情。

  “我不过一面之词,你就信了?”他笔直的看进她的眼里,角保持着微笑,可眼睛却已经退去了雾,明亮得有些不寻常:“难道,苑儿不怕我编故事骗你么?”

  陆苑一微微愕然,随后莞尔一笑,儿一弯,笑得倾国倾城,连四周的景物都似乎会因着她的笑而失,可她口而出的话却是戏谑与试探:“那么,你会骗我吗?”

  虽然似乎是个疑问句,可是语气却是无比笃定极其深信不疑的。

  “再者说,你这么大费周章浪费精力的骗我又有什么好处?”她耸了耸肩,一副很无所谓的模样。

  闻言,那个素来清冷傲然的男子此际一脸柔软深意的浅浅地笑着,瞳彩清透的目光里柔情早已深种,此际却不易觉察

  。

  他微微颔首,缓缓拂过她柔亮的黑发,一下一下,嗓音低沉清透得过分,“不会!我绝不会骗苑儿!”

  听着他的答案,陆苑一脸色里笑意又深了几分,头闷在他温暖的怀里,缓缓道:“我知道的!”

  刚刚隐隐有过的猜疑也因着他的话猛地明朗起来,此刻,她心情很是复杂。

  郁琉钦轻轻叹了口气,那轩昂的眉宇微微一动,疲惫地闭上双眼,瞬息后复又睁开,眼眸里迸出意味深长的光芒,语调微微上扬,知道她此刻定然是脑子一团,兀自带着浅浅的苦笑,将一切的来龙去脉尽数相告。

  原来,这又牵扯到一宗宫闱秘史。

  “其实,我母妃在入宫之前,已有一位夫君。就在她和那个男人成亲的当晚,被父皇强制带回了宫里。听说,当时她与那个男人是一对很相爱的恋人,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我父皇那时初登大宝,却并没改掉身为皇子时的习惯,喜欢时不时的微服私访。就在观莲节开幕的那个晚上,我父皇遇见了母妃,从此铭心镂骨、念念不忘。很快地,他就从派去的人那里打探清楚了母妃的身份,然后绞尽心思的想召她入宫。”

  见陆苑一只是怔怔地听着,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当时他并不知母妃已有未婚夫,等到知晓的时候已经晚了,相思成毒,爱已入髓,父皇为了能得到心爱的女人,早已经不顾一切了。他硬生生的拆散了母妃和那个男人,然后,为了补偿那个男人,他召他为官,甚至为他赐婚。父皇原以为自己这么做,可以减少点罪孽,得到母妃些许原谅,却不知,这反而让母妃愈加恨透了他。”

  直到他身中忘忧蛊毒,他的父皇去向母妃问清楚事实,他躲在角落里偷听。那时,他才知道,原来竟真的是她的母妃亲自下的毒药。并且,还从她的口中知悉了这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的母妃说,她恨父皇,也恨他。在她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她不得不生下来的孽种,仅此而已。他永远都记得,她说这话时那萦绕的话音幽冷森,仿佛恨不得将他们父子俩一刃一刃凌迟。

  这种痛,是永不可磨灭的伤害,彷如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一直以来沉沉地在他的心里很多年,很多年,支撑着他一步一步地开始了谋算

  。直到多年后她被他的父皇囚在冷宫里,他仍旧不肯轻言原谅。

  他认定,她是个心肠歹毒无情之极的女人,不配做他的母亲!

  甚至于,他开始忿忿不平地恨所有人,恨她那心目中的恋人,却无意中波及到他的人。

  他发誓,即便是自己身上的毒治不好,在死之前,他也定要让她的恋人受尽折磨,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那时,他多么偏激,多么无情,看什么都是灰暗无光的,想什么都是全无希望的,整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恨!

  他突然觉得上天很可笑,他的父皇伤害了他的母妃,欠下了一身罪恶,所以,老天便安排他承受所有的苦果么?

  他觉得这并不公平。甚至于,他打定主意,要看着她的恋人就那么悲惨死去,然后,他会将他的尸体摆在她眼前,看看他的母妃会是什么表情。

  或许,这样才比较解恨!

  可如今,他才知道,他们竟是为自己成就了一段近乎完美的姻缘。

  因为,若是没有那前因后果,他也不会身中蛊毒,也不会在毒发之遇见——她!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个不幸的人,可是,现在想来,他多么幸运,他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她。

  听到此处,陆苑一甚为唏嘘。

  难怪他的母妃那般毫不留情地对待他,原来,是他自私的老爹先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啊。如今看来,这真可谓是个恶循环。

  可是,即便是这样,那个女人也不能将恨发在他的身上呀,这一切,他是多么的无辜,这让他情何以堪?

  她看着身侧这看似冷漠坚强实则寂寞脆弱的男子,神色里残留的伤痛依旧狠狠地刺伤了她的眼睛,突然之间觉得鼻子酸酸的,心苦涩。

  “你别想太多

  。”她微微靠近他清冷的身子,笑着挽紧他僵硬的臂膀,“这些事情会过去的。”说完之后,又隐隐觉得不妥,偷偷看了看郁琉钦,他一脸诡异的平静,反倒教她愈发不安起来。“琉钦?”她不放心地拉拉他的衣袖。

  他沉思良久,终于重新凝神认真看她,竟然浅浅地笑了起来,轻轻说道:“嗯。我明白。”

  陆苑一见他也不是真明白的样子,追问道:“想那么久,想什么呢?”

  郁琉钦笑道:“没有错过你,我很幸运。能遇到你,我很幸福!”

  陆苑一笑了笑,静静看着他有些疲惫的身影,暗暗叹了口气——这些年以来,甚至更长的日子以来,面对家人的风雨晴、皇宫的腥风血雨、人世的胜衰沉浮、朝廷的派别倾轧…他心里忧虑的不甘的牵挂的不得已的种种不舒心不愉快的感受,又对谁说起过,又有谁认真聆听过?

  她挽紧他的臂弯,将头轻轻靠在他一直努力支撑的肩膀上,忽然又侧过脸去在他的脸颊上印下轻盈却柔软的一个吻,然后继续靠着他的肩头,低声道:“花不尽,柳无穷,应与我情同。觥船一棹百分空,何处不相逢…”

  郁琉钦忽然低眉看她,渐渐笑了起来,道:“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

  陆苑一轻轻笑了笑,却忽然想到,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却还没有将忘忧蛊与刺客之间的联系说清楚。

  她暗自猜测了一番,低眉问道:“难道,今天的这些刺客与你母妃一事中牵扯的人有关?”

  见到她一猜击中,郁琉钦面赞许的笑容,看起来更是诡谲:“没错。那些刺客就是那个男人派来的。”

  他想,那个男人必定是恨透了他与他的父皇。不然,怎么会费尽心思、不知气馁的派杀手来杀他,甚至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了这个计划,就连他身边最为亲近的四大近侍中暗藏有他们的细作。自假柳含烟一事过后,他就派人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阴谋。

  察觉到他神色有点不对劲的苗头,陆苑一蹙了蹙眉,继而嗤然一哂,其间多多少少带着点风凉的意味:“为何不一早就杀了他?”

  她相信,以他的能力要杀那个人应该绰绰有余

  。可是,她却不懂他为何要将那个人留下,放任他刺杀自己呢?

  郁琉钦摇摇头,睫细密地覆盖出了一片浅淡的阴影,勾勒在面容的深处:“我以前觉得,他到底也算是个人才,就这么杀了,未免可惜。”

  如今看来,确实不可留!

  那个讨厌的男人,之前伤了他的父皇,又经常派人暗杀他,如今,还差点伤了他的苑儿!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他要杀了你呢!”陆苑一并不知道郁琉钦在思虑什么,只是转了转眼珠,语气中对于放过这样一个大祸患似乎感到非常可惜。思索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是有了主意,扬起脸来对他笑:“琉钦,让我替你报仇,好不好?”

  郁琉钦微微一愣,被她那笑得极灿烂的笑脸所擒获,突然之间,臆中溢住了一抹感动的暖,却并不言语,只是颔首,三分柔情在眉间,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眸深邃得不可见底,其中熠熠生辉的是无尽的缱绻与宠溺。

  …

  马车一路行来,已经大半天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于是一大行人只得在路旁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陆苑一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瞥了瞥四周,似乎发现了什么怪异之处。

  “怎么?”郁琉钦转过头来看她,见到她有些古怪的表情,不开口问道。

  陆苑一略略拧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对面这座山的山头上,就是庵堂的位置。陆苑一从一出生就开始在那里呆了十几年的地方。怎么她现在看不到庙宇了呢,难道是她自己记错了地方吗?

  “庵堂。”陆苑一言简意赅地道出结果,只是自顾自的吃起干粮来,在心里面暗自疑惑着。

  一时之间,郁琉钦顿时明白她这话里的不解之处。他没说话,兀自勾微笑,眼里瞬间闪过一抹狡狯的光芒,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似乎一点也没把那庵堂什么的当成是一回事。

  其实,那庵堂是他一早就派人收拾干净的

  。

  竟然敢欺负他心尖上的人儿,自然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他却不会将实情告诉她的。

  …

  休息够了,自然也是时候该启程了。

  在豪华的马车里坐得太久,陆苑一也想换换交通工具,于是,从一侍卫手里拦下一匹马来。

  好笑的是,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她不顾仪态地跃上了马背倒也罢了,尔后,她竟然驾着马走到郁琉钦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弯下,戏谑调笑地冲着他伸出手去,做着轻佻的邀请:“这么多人里头,就属你长得最俊俏,上来与本小姐共乘一骑,如何?”

  十足十登徒子的可恨嘴脸,可她竟是极而

  许是没料到她会有这副举动,郁琉钦稍稍愣了下。他抬头望着她,微微眯起眼,眸中似乎有风暴在酝酿。

  他,会不会太宠着她了?

  不过,谁让这是他的女人呢,他不宠着,谁宠着?

  他轻轻叹气了一声,边瞬间起了一丝柔和的笑意。

  就在陆苑一的笑脸快要僵掉的前一瞬,郁琉钦抓住陆苑一的手,稍稍借力,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便上了马背,喧宾夺主地从陆苑一的手里接过马缰,将她牢牢圈在怀里,策马飞奔而去。在凌墨的示意之下,后头的侍卫队也立马跟了上去。

  骑着马走在最前面,郁琉钦那一身精致的白衣和着陆苑一那清浅的蓝色外衫,竟是出奇的协调,远远望去,衬着那道路两旁白水绿柳,确是美得像画一样,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你竟然当众调戏我?!”马背上,郁琉钦眯着眼,静静低头敛目,看着怀里如同偷吃了鱼的小母猫一般得意的陆苑一,眼波转处,竟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就连质问也是轻描淡写的。

  “怎么?不满意?”陆苑一伸出手去,硬是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到理想距离,坏坏地把凑上去:“那我当众轻薄你,如何?”

  语毕,她便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吻了上去,硬是用舌头撬开他紧闭的温软薄,吻得绵而大胆,愣是在马背上也制造出了心神漾的拥吻效果,毫不在意这伤风败俗的一幕落到了身后多少人的眼中

  。

  “苑儿!”一吻结束,一抹幽凉的声音徐徐滑过明媚的晴空,虽有着浅浅的无奈,却透着深深的沉溺。

  …

  赶了两天的路以后,终于到了北仁与西域的边境地。为了节省路程,他们干脆决定变换路线,从小道上直穿魔域的封地。

  此刻已至酉时末,天色渐渐暗沉,已经透出薄暮的绯了,

  虎头山,通往魔域的必经之地,听闻在这个路段,近来有不少的劫匪出没。

  “大家打起精神来,全线戒备,谨防有诈!”凌墨沉声下令道。

  一接收到命令,大家伙立即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谨慎警惕地严防着四周,不错过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

  马车内,陆苑一不知道自己几时睡着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总之,待得她醒了过来,天色已经变得有些暗了。抬起头,看着车窗外晦暗的天色,她突然开始佩服起了自己如今的神经。

  车厢里一片安静。

  车外远处的虫鸣听起来愈发清晰。

  “琉钦,到哪儿了?”陆苑一眼,坐起身来,问向身旁的男子。

  “已经到虎头山了,等翻过了这座山,就快要到魔域了。你若是累的话,就再睡会儿吧!”郁琉钦轻轻地笑着,眼角是柔和的情意。

  连着赶了两天的路,确实让人疲劳的。

  陆苑一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有些淡,眉梢眼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丝的疲惫和倦意。

  她侧过头来,无言地看着身前男子深邃的眼眶之下一片洇渍的墨,心里一阵心疼

  。她已经睡过了,反倒是他,为了照顾自己,两天都没合过眼。

  “你也休息一下吧。”她牵过他的手,轻轻说道。

  “我没事。”那个男子低低柔柔地回答,幽深的黑眸里是一片柔软的笑意。

  “唔,”陆苑一伸出手去,轻轻环上他的际,一双晶莹清澈的眼睛弯成了两枚初结的豆荚,“你若累坏了,我会心疼的。”她甜腻腻地说道,在他温暖结实的怀里蹭来蹭去。

  郁琉钦非常温柔地扳住她不断扭动的身子,柔声道:“无碍,我还坚持得住。”

  沉默了一会,陆苑一笑着捏起他的腿来,不慌不忙地问道:“会不会麻?”

  她靠着他的腿当枕头用,想来是会麻痹的。

  郁琉钦微微有些窘,道:“苑儿…”然后觉得伸手去阻拦她也是不舍,不阻拦一向恬淡悠然的俊颜,突然地便染上了一层薄暮般的可疑绯

  陆苑一笑道:“麻不麻?”一面说,手上的动作却未见丝毫减慢。

  “苑儿,”他任由她的手上下游移,此时却有一丝人的酥麻,便顿时如同有一只猫用爪子在他心肺上轻轻地挠,挠得他心难耐。他稳住心神继续道,“等下就会好的。”

  陆苑一轻笑着,渐渐停了下来。

  这时,车外,却发生了意外的状况。人群中,有人高喊道。

  “大家小心,有埋伏。”

  此时大队人马正在道路的转弯处,这里地处隐蔽,丛林杂生,确实是个作案的好地方。

  其实郁琉钦等人早就发现了此地的诡异之处,却是心照不宣的没有张扬出来,而是暗中做好了备战计划,准备奋力一搏。

  这会儿听到提示声,众人更是将警惕之心提升到了最高点。

  郁琉钦眯起眼,狭长的眸中光迸,所有的温文都在瞬间化作了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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