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洗涤

　　“大哥！”

　　“四弟！”

　　雷箫捧着一堆足以淹没他的零食小吃，一线天一般的眯眯眼哇啦暴张，像是惊呆了一般，竟然连那一坨原本被好好护着的吃的都被他爹抢走吃了。

　　原先与明珏厮斗的胖子，正是他爹，雷鸣。

　　雷鸣一边肆无忌惮地从雷箫手里夺着吃的，啃得吭哧吭哧响，一边狐疑地瞟瞟身边的胖儿子再瞟瞟明珏，一双眯眯眼差点成了斗眼。他用手捅了捅呆滞的雷箫，小声地问：“儿子，认识？”

　　雷箫下意识地点点头，一双同样的眯眯眼中居然泛滥出点点水光。

　　雷鸣惊得连送到嘴边的零食都吃不下了，他引以为傲比他还胖的儿子，居然也会有如此情化的一面？

　　下一刻，雷箫霍然抛开捧着的零食，大义凌然，弦然泣，砰砰砰，就化成一坨球弹到了明珏面前。

　　雷鸣倒口气－－他们雷家虽然贪吃，可从不好这口啊！

　　明珏几乎是被雷箫淹没在一坨弹十足的肥之中，呼吸都成为一种奢侈，头顶上，是雷箫搭搭的声音。

　　“王玉…你可算来了…大哥终于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明珏脑门黑线－－她就知道她对雷箫的价值永远都只有这一点！

　　费力地推开他，明珏略带嫌弃地瞟瞟那手捂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雷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货究竟在想些什么豆腐渣！她磨磨牙，突然小鸟依人般拉着雷箫的胳膊，左右摇晃，那撒娇的姿态直接便让雷鸣仰天出了一口血。

　　君惜朝笑了笑，这人还真是记仇又一点亏都不愿吃！他摇摇头，温润的眼神扫到人群外一闪而过的黑影之时，却倏地冰冷起来。

　　没错，明珏确实震住了鼎丰园绝大部分的势力，可是，还有那一家－－

　　华家！

　　四大陆上，人们都以为秦家才是暗阁门户。其实不然！自从上次秦越与暗阁司马莲的婚事告吹之后，所谓的暗阁门户其实早已成为暗阁高层的眼中钉中刺，要不，明珏也不会想着洗涤秦家。而在那之后彻底取代秦家地位的，便是同为鼎城世家的华家！

　　且不说华家家主华威本就是暗阁太上长老关门弟子，就连他膝下三子，长子华硕、次子华彻也都是暗阁长老直属弟子。可谓老少皆暗阁！

　　想到华威那第三子，君惜朝的视线不由自主看了明珏一眼，转瞬却又疑惑起来。

　　华家，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动手呢？

　　“哼！”不及他读取人心，一声轻轻的冷哼传入他的耳中，他抬眼去看，正对上明珏冷傲的侧脸，那在北鼎本就萧索阳光之下越显凌厉，犹如草原上苍鹰利爪的轮廓，突然让他心里的疑惑一扫而空。

　　果然，下一秒，明珏并未回头，空灵而平淡的声音已然吐出。

　　“交流会！”

　　君惜朝点点头，却见明珏拉着雷箫转身就走，道：“先把这处收到盛灵阁名下吧！”

　　“好。”

　　身后，雷鸣一蹦一弹跟着弹了过去。

　　…

　　是夜。月黑风高，星月寥落，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候！

　　漫天黄沙飞舞，刮起涩涩的痛感直扑人面，簌簌的声音是秋风无情的肆。

　　“那个，姑娘，真的要这样做吗？我们再想想，或许还有别的…”秦牧道。

　　明珏微笑着瞟瞟他，他直接被吓得噤了音。她不语，一切却已在不言中。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她突然道。瘦削的身形着秋风而立，虽依旧是女装打扮，却多了股另类的铿锵与桀骜。

　　“谁？”所有人的视线瞬间投过来。

　　“我爷爷！”

　　秦牧挠挠头，“那多不好意思！这直接横跨一个辈分的…”

　　“他也像你这般委曲求全，当初我也认为是对的，毕竟他担的是一个家族的命运，”明珏又道，眼神平视前方，看不出一丝波澜，“可是！”所有人气息一滞，知道重点来了！

　　“可是，正是他的委曲求全，我的默默同许，后来我们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家族，只剩了我跟他！”

　　哗！风隐隐肆狂了一些，细碎的沙子砸在脸上，是细细碎碎的痛！痛得不深不重，却犹如蚂蚁一般蚕食着心头的腐，直到她再也感不到一丝的痛！

　　秦越、秦归的目光同时闪了闪，又同时往前走了一步，异口同声：“我明白了！”

　　明珏一笑，“倒是你们两个看去更像父子一些！”

　　秦越也笑，“我倒宁愿跟你是父女！”明珏一愣，他继续道，嗓音带点难掩的羡嫉，“你的父母该是很…”突然想起方才她说过的全族被灭，秦越连忙噤了音。

　　明珏摆摆手，“没事！我爹还没死，他被本家当作奴隶压抑在衍天都，侥幸逃过一劫，而我娘…”她顿了下，“我没见过她！不过，听爹说，她是这世上最美最善良的女人。”

　　秦越的心头一阵痛，他垂下头，又倏地扬起头，昏暗压抑的头顶上被掩的月光氤氲一许，那明与暗的错，让他突然想起那一夜初遇的惊。

　　那是与今夜同样的氤氲和压抑。

　　却让他邂逅了那一个在他眼中同样最美最善良的女人。

　　莫不是天意？

　　他侧头看着明珏，十六年前，他失去了她，十六年后，他又遇到了她！

　　“动手！”这时，明珏突然出声。漫天人魔骤然降临，一下子就掀翻了每个人的心。

　　“啊！”撕心裂肺的死亡之声开始在下面响起，那尖锐好似能够刺破苍穹的音调，是肮脏的生命忏悔的救赎。明珏听得万分畅。

　　“归儿，我们也来吧！”秦越道。

　　“好。”

　　哗哗！两道灵光涌动，一左一右，一褐一火，同时绽放在明珏的左右眼中。她微微一笑，倒真是小看了这叔侄俩。

　　其实，秦越能够被尊称火神，正是因着那似火似水，辨分不清却又威力无穷的火灵气。火焰如水般倾泻下去，那淹没在黑暗中的无数老鼠甚至连惊恐的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已是被焚成烟灰。

　　而秦归虽然年轻，实力并不及秦越，可那土灵气却是诡异地能够幻化形态。明珏瞪眼看去，隐约可见那是一头足有整个秦家之大的－－乌。

　　倒真是合了他的名了！

　　巨虽是由灵气所塑，可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极端的真实存在感，一脚一跺间，大地都被粉碎塌陷，所向披靡。明珏拧紧眉，却听白麒解释道：“那应该是他契约的灵兽，而且也是血心契的关系萌生的特殊能力！”

　　血心契乃是天地间最高等级的契约形式，却也最神秘！契约双方之间可以达成的特殊能力是一种亟待发掘的潜力，从未有完全相同的一组。正如明珏与白麒可以融合，而秦归却可以召唤灵兽灵体。

　　偌大的秦家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便彻底颓废，漫天紫黑火光摇曳，骄傲的人魔四处狂，巨镇天，火阵，天上地下几乎没有一处死角。

　　明珏、秦归、秦越三人眼睛一眨不眨，身后的秦牧却已是老泪纵横颓然跪倒在地，低低啜泣起来。

　　明珏无语望天，不就是个房子嘛！等杀了这些人和暗阁，以后要多少有多少！

　　“家主！”数之不尽的惨叫声中倏地扬起一声。

　　“管家！”

　　秦牧眼眸一亮，踉跄着扑了上来，下首一名朴实衣着的男子扒着颤抖巍巍的房梁蜷缩起来，苦兮兮地朝秦牧求救。

　　“归儿，快救他！”

　　秦归略有迟疑，秦牧大怒，“管家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就算整个秦家都是暗阁的细，他也不会是！”秦牧话音刚落，他眼前倏地划过一抹湛黑，漆黑的泽中六道晶莹的光划破天空，却在他急剧缩紧的瞳孔中直击那管家。

　　“你干什么？”他猩红的眼怒瞪明珏。

　　秦越、秦归也愕然地看着她。

　　“杀他！”她耸耸肩。

　　“疯子！”

　　秦牧猛地扑过来，抓着她，却被明珏突然震开，她反手拉紧摇摇坠的秦牧，原本古井无波的眸子倏地锋锐如刀，一字一顿地道：“看清楚你所谓绝不会是细的管家，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秦牧被她的面色摄住，下意识地朝那处看去，却见那里，原本那畏畏缩缩的管家不知何时竟扬起了诡异如鬼的笑，他的心头狠狠一颤。

　　下一刻，管家的双眼狠狠瞪来，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黑暗之气霍然从他眼中疾出来，像是从九幽深渊探出的索命绳索，索要的是，人的堕落！

　　秦牧的眼眸一瞬放大，不可思议。秦越、秦归同时奔来护在他身前，却见眼前白光一闪，几人再出现之时，那索命的黑气却早已消失不见。

　　两座小山同时出现在他们身侧。

　　“哎呀呀，可怜见的，怎么把自己成这么个鬼模样？”雷鸣嚼着零食，撇嘴道。

　　雷箫直接啃着明珏用紫黑火焰烤的山兽－－王玉的实力升级了，烤的本事也越来越好了！

　　秦越、秦归眼睛一晃，但见一抹白光猛地从眼前蹿出，像是结束深沉的嗜杀之夜天际迸发的破晓之光，黎明的辉芒看在他们眼中便是那九天神祗之荣耀！

　　美得不可侵犯！

　　嘭！白光炸裂的瞬间，淹没了所有喧嚣的黑暗。天际亮如白昼。

　　秦越眨了眨眼，眼底的火花似乎从遇见明珏以后便彻底消磨，剩下的，只有那盈盈柔情的碧光。

　　两行清泪无声落，有声之名挂心头。

　　“沫菱，为什么她也有你拥有的光灵素？你是想用她这一切惊人的相似告诉我，你已经不在了么？还是说，她便是你，你便是她…”

　　秦归早在那白光迸发的一瞬便旋转而起，大手挥驰间，巨泰山顶而下，褐黄的泽犹如色彩深重的帘幕，覆盖了在场其他三人的眼。

　　雷鸣撇撇嘴，又嚼了两口零食－－拜托早看到了，好么？

　　雷箫也撇撇嘴，啃了啃山兽－－拜托早知道了，好么？

　　一众人中，唯有秦牧云里雾里，不知自家儿子为何要隔绝自己的视线。

　　唰！白影回归，洗涤结束，肮脏的土地上，所有的巨、火、人魔一一退散，剩下的，只有一朵朵无声绽放的鲜花。

　　“有的东西，存在却已经堕落，不如毁掉，有的东西，所谓恶却生机无限，天下，何为正何为？”

　　雷鸣突然间抬头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