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救美的英雄
凯蒂布莉儿弓身,了无声息地游移至荒岩的边际,然后向下窥视。正如她所料,其下兽人营地被垒砌的石块包围。那边的篝火不多,只有一堆未全熄灭的余烬。一名兽人在旁边围坐,遮住了绝大多数的光亮。
凯蒂布莉儿细察这片区域,令她的眼睛调整到红外光谱。当一名兽人的热影像映入眼帘时,她真为自己持有的魔法项圈暗自庆幸;后者就在不远处削砍一折断的树枝。她又瞄了这片地区一眼,等待眼睛调整回可见光谱。她的项圈实在是一件神奇的物品,它能让她在黑暗中视物,但是它自身也有局限;在地下它的功能得到更出色的发挥,能提供给她夜空中不可见的细节。星光一照下来或是视线靠近火光的时候,魔法项圈反而徒增女郎的困惑——它扭曲了距离感,尤其在布碎石的无热地形。
凯蒂布莉儿停住步子,一动不动地站着,当适应昏暗的光线时她的双眸眨也不眨。她早已选定一条通向低处兽人营地的路径,并用魔法项圈加以确认,前往那里目的是俘获或杀掉那名生物。
但目前那里有两个。
计算胜率时,凯蒂布莉儿本能地取下陶玛里。不过她的手指在搭上横跨背后的弓身的片刻就僵住了,她的手指瘀斑未褪,外加至少一骨折。从较早的几次触弓的情况推断,从这个距离她根本就甭想击中兽人。
于是她出了卡兹赫,这把别称切削者的魔兵正因为磨锋锐的刀刃闻名,可以说它削铁如泥。她感到这把有思想的宝剑在入手一瞬间传递过来的能量和饥渴。卡兹赫渴望这场战斗,就如同它渴望任何一场战斗。
当她在岩石掩蔽下半蹲着,缓缓把它从剑鞘里拔出之时,这股驱动力变得更为强劲。它平滑的剑刃可以捕捉到任一缕微光,再把它完全反出去。
剑的饥渴在催促她,命令她沿着小径走向第一个猎物。
凯蒂布莉儿几乎就迈开了脚步,但是她忍住了冲动,用眼角朝身后瞟了一下。她认为应该离开这里,和其他人会合。崔斯特早些时候就走了,不过其他的人也许还在附近。
再怎么说,那只是两只兽人而已嘛,要是你抢先干掉一个,那就只剩一个咯,她寻思——毋宁说是手中的剑令她作此想法。
不论哪种选择都让她左右为难,她毕竟还没有遇到过能在剑术方面与她比肩的兽人。
在进一步深思虑前,凯蒂布莉儿就从石岩上慢慢动身,静悄悄地从最近的小径接近了小高地上的行营。
不一会她就处在与兽人等高的地面,并且离它只有十尺之遥。这个分心旁骛的生物仍蜷在灰烬旁边,不时搅动一下,而他同样分心旁骛的同伴还在远处劈柴禾。她往前迈了半步,接着又是半步。离开那生物仅有五尺了。显然觉察到她的兽人抬起脑袋,叫了一嗓子——随即向后翻倒,凯蒂布莉儿攻击它的时候它地滚,然则没来得及看上奔至的同伴一眼就咽了气。
第二名兽人在卡兹赫以妙的弧度挥过他的丑脸时做了一个急刹车,它急急刺出一矛,但凯蒂布莉儿轻而易举地扭闪过(butCatti-brieeasilyturnedherhipsaside)。它又递出一击,同样没有成效,接着它有意欺近,然后便拔腿退后,出其不意地再次攻击,这一次的攻击方向被猜了个正着。
就是说,攻错了方向。
凯蒂布莉儿躲过第二记,刚要回避第三记刺击,看见兽人回撤她停下来,一闪身让过了兽人直刺的攻势。
她的机会到了,她绝不会白白错过。卡兹赫横摆,锋利的剑刃削断矛头。那名生物惊叫一声,在往后一跳的同时把矛杆掷向凯蒂布莉儿。不过凯蒂布莉儿手腕一抖就将它拨入黑暗中。
她冲上前去,剑尖直指兽人,作好了刺穿它膛的全副准备。
她的动作突然停滞,因为一块石头夹着风声从她眼前飞过。
她转头面对这个敌手,这时她被第二块石头重重击中后背。
第三块擦过,第四块打中肩胛骨,而她的手臂忽然瘫软无力地垂下。
从行营周围的石墙后陆陆续续地爬出兽人来,它们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扔过来更多的石头以使她跌跌撞撞地躲闪不停。
凯蒂布莉儿的脑海里飞快地转着念头,她无法相信自己会蠢得自投罗网。她依旧感觉得到看着在敦促她投入战斗,把它们都杀光,也产生了一刻的惊醒——她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掌控着这把永不足的魔剑?
但是不对,她意识到,是她而不是武器犯下了这个错误。通常来讲,在这种情势下,她应采取防御姿态,引敌人接近;而兽人们根本就没有要靠近的意向。相反它们取回了更多的石头来丢她。她左支右绌,被击中不下五次,有几次还真的很疼。她发觉环形包围圈最容易薄弱的一点,拼命挥剑冲去。
那是凯蒂布莉儿纯粹是依本能行动,她的肌比自己的反应还快。女郎分毫不差地格挡开一支长剑,一把斧头,一长矛、两、三——仍旧实现了冲出包围的目的,其间还在一只本以为她会继续前冲的兽人肚子上开了个口子。
又一只兽人得到了同样的下场它倒在地上来回打滚,试图掩住脖颈出的鲜血。
凯蒂布莉儿手腕一翻就把第三名兽人手里武器的尖端低到地面,留下一个进行致命一击的空当,但是卡兹赫却引她向前冲刺。一块石头击中她早已负伤的手,令她的胳膊感到一阵烧灼般的痛楚。让她惊恐不已的是,还没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卡兹赫就“铮”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一长矛猛地刺来,不过灵活的女郎闪到一旁,在它经过时抓住了它并向前迈出一步,一记肘击打得兽人站立不稳。接下来她夺过武器,收为己用。
就在那时一木砰然击中她两块肩胛骨的正中,她双臂力,原先持矛的兽人又把长矛抢了回去,再次进攻,划伤了女郎的半边部。她向前侧方蹒跚半步,全凭自己的手格开一把长剑,旋即是第二把,虽然第二次格挡令她柔手掌的伤口破裂。
之后每一刻她都在绝望中度过,比她历经过的还要绝望得多。在她被席卷而来的纷繁思绪占据的内心深处,她觉得自己和朋友们从未如此真切地遭受这种命悬一线的灾变。她闪念后发觉,就在尝试穿出营地遁入黑暗时,自己又被木打中,这一击让她跪倒在地。没想到一个事物会酿成如此之大的祸患。
她沉沉地摔在地上,瞅见卡兹赫就在不远处。但她够不到,咫尺天涯。女郎看到兽人们近了,她绝望地蜷起身体,踢打它们,用一切手段防止兵器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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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关?”崔斯特低嗓音问道。
他赶上关海法,后者一动不动,只有耳朵竖了起来,盯着漆黑的远方。卓尔弯走到她身边依样查探,根本没预料到可能会遇见敌人,因为他这一天一夜都未见兽人的踪迹。
有点不对劲。黑豹感知到了,崔斯特也是,大概是出了些差错。他从山回头望了一眼布鲁诺的营地,那里寂静无声。
“你感觉到什么了?”卓尔问黑豹。
关海法发出了低沉或可说是悲哀的低吼。崔斯特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不止,于是张皇失措地四处张望,兼而责备自己不该在下午把朋友们抛开,独自出行巡山,并试图找到标记出浅水镇的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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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置信,许久她都没有让兽人近身,但是她的姿势太过不利,以致事倍功半。渐渐地凯蒂布莉儿出脚的动作没有那么畅了。她的肋骨被重重踢了一下,她无计可施,只得蜷作一团捂住痛处。意识到自己已经铸成大错,女郎的眼泪恣肆而出。
她再也见不到她的朋友们了;她再也不能和崔斯特言谈欢笑了;不能再拿瑞吉斯取乐、不能再此目睹他的父亲再次登上秘银厅之王的宝座了。
她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儿女,不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出落成烂漫美丽的大姑娘、不能看见自己的儿子成长为果敢担当的男子汉。她再也不会拥蔻尔森入怀、不会因沃夫加久违的笑容重现而振奋。
霎时,时空仿佛凝固一般,她抬头见这一拨兽人里最魁梧的一个屹立在自己眼前,双手举着一把大斧,其他兽人正给它呐喊鼓劲。
她无路可逃,唯有祈求不要太疼。
斧子举起,兽人扑倒。
它落下了,是被打落的,兽人肩头被秘银制战锤砸塌了,战锤的锤头还有一部分依稀可见。兽人身体微微痉挛而不是倒下,因为沃夫加宽厚的肩膀把它从俯卧在地的女郎头顶撞飞。
贝奥尼加之子大吼一声,向前迈出一步,分开两腿护住凯蒂布莉儿。艾吉斯之牙四面舞动,退大惊之下的兽人们。他横扫击中兽人的侧面,而后欺近去赏了它一记扫堂锤,打得它扣倒在地,连它的叫声都给大地没。凯蒂布莉儿从未见过他如此的暴怒,这种超出一切层次的狂怒不是任何一名兽人可以抗衡的。野蛮人低头转身,把艾吉斯之牙砸进最邻近兽人的腔,将它大的飞入半空。和刚刚面对凯蒂布莉儿时情况不同,此时兽人都不认为这个凶悍的人类手无寸铁。沃夫加大吼着杀进兽人中间,完全不在乎它们心不在焉的招式,用拳头把它们打得四仰八叉。
凯蒂布莉儿恢复了足够的神志爬过去取剑,她将它捡回来,站立,但发觉自己无法集中一丝气力。一名兽人冲来时,她脚底再次打绊,认为这糟糕的尝试会要了自己的命,且白白辜负沃夫加舍身相救的一片苦心。紧接着,女郎明白这生物不是来袭击自己的,它只不过是要逃离战场。
怎么可能不逃呢,回视沃夫加时她想。又一个兽人窜进夜,第三只被一只大手揪着,卡住咽喉举到半空。兽人体格不小,双肩几乎与沃夫加同宽,然而野蛮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拎起来。这徒劳挣扎的家伙根本扳不动野蛮人的一手指。
沃夫加,又用闲置的手阻住额外的一只兽人。艾吉斯之牙回到了他的手中,他随即以守势横持战锤,继而把精力集中在被举起的兽人身上。随着一声野的大吼,他的肌猛地绷紧发力。
兽人的脖子咔吧一下被掐断,它瘫软不动,故而沃夫加就把它往旁边随手一扔。
仇恨之火远未得到宣,沃夫加继续前进,艾吉斯之牙在他手里横砍竖劈,兽人们都被赶得四散奔逃。在他强力的挥劈下骨骼碎裂的声响连成一片,他在兽人撤退的行列里就像收割稻谷的镰刀。
就这样出乎意料的简单,一切都结束了。沃夫加向她伸出手臂,她浑身发抖,即使在暗淡的星光下也能看到她死灰一般的脸色。于是他弯下身,把手递给她。
她握住伸来的手,沃夫加用力一拉让她站了起来,不过她的双腿还没力气支撑起身子。
那无所谓,因为女郎一头扎进了沃夫加久候的臂弯中。他接住她的手臂,将她揽入怀抱。
凯蒂布莉儿的脸紧贴在男子的肩膀,不住啜泣;而沃夫加双臂环抱,在她耳畔低声细语地安慰,他的脸孔都被他浓密的红褐色头发遮盖了。
方圆数里内,昼伏夜出的生命们被战斗的喧嚣搅醒了梦,而后又缓缓静寂下来;兽人们则完全遁入黑暗。夜,即如此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