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七根蜡烛
1
夏小雪的故事,让我就象从一场昏昏沉沉的梦里,猛然间觉醒过来了一样,我不知道是应该感谢她,还是应该怨恨她告诉我这一切,人活一世,短短几十年,还是糊涂一点比较好,如果太明白,就会变成一种痛苦。是的,我的心已经很痛很痛了,我无法平静的消化夏小雪带给我关于温可原的故事,从相识到现在,这中间的点点滴滴,他的信誓旦旦,包括他拿刀割自己的手腕,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如果是出于他的真心,那么他对我所做的一切,先抛开夏小雪不说,他给我的那么重的誓言,于他子何义?又于他女儿何义?
我终究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也许,离开才是唯一的出路。
决定好以后,我去了一趟启凡的墓地,太阳快要下山了,冷冷的风吹得墓地两旁的荒草轻轻摇摆着,仿佛也在诉说着一种离别与不舍。
启凡,我相信这段时间发生在我身边的事,你一定看得清清楚楚,对吗?我不需要对你做任何隐瞒,你是这样的了解我,而且我知道,你一直都活在我的身边。我无法面对这一切,也不知道怎样救自己,启凡,我想离开这儿一段时间,也许我会回卧岭村一下,也许会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你在这里,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这里的。离开之前,我想去做一件事情,现在跟你商量一下,苦儿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前几天我去看过她们了,苦儿又长高了许多,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她不是先天的哑巴,所以我想,把你留下来的钱送苦儿去上学,然后再把多余的给苦婆,让她带苦儿去看病,你说好吗?启凡,我一直相信,上天自有好生之德,它不会让悲剧永无止境的。所以,你在这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然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刚准备离开,手机在响,是罗天打来的,他问我在哪,我说在墓地。
“我已经查出来了,那辆被烧的车最后是借给了张毅。”
“什么被烧的车?什么张毅?”我一时没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就是跟安医生同一天发生的一起事故,你忘记了吗?还有张毅,就是那个老婆婆失踪的孙子,长得很象安医生的,你想起来的没?”
我看了一眼启凡的墓碑,迈开腿向外面走去,我说:“嗯,我想起来了,最后是借给了张毅吗?”
“是的,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找到他,也没找到他的尸体。”
“哦。”
“不过,七月,我现在有一个很大胆的假设…”
我还没听完罗天后面的话,我一眼就看见靠在一辆Taxi旁边的温可原,我还没来得及挂罗天的电话,温可原飞快的冲过来一把抓住我,他说:“跟我走!”
“我不跟你走。”我想挣脱他,手臂被他死死抓住。
“你答应过跟我走的。”他看着我,眼睛里有着某种绝望。
“我没答应过,你放开我!放开!”我的脑子里全是夏小雪,以及夏小雪说的那个关于他的故事,我无法原谅他。
他没再说话,直接把我扛了起来,手机掉在了地上,罗天的声音仍从电话里传来,模糊得听不清楚。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我不跟你走!我这辈子也不想见到你!放开…”
他不理我,把我硬进Taxi,我这次没那么听话,对他又踢又打,他仍沉默不语,紧紧地圈住我的手臂任由我发疯。
他把我带到一间酒店的客房,他把门反锁,然后把我丢在上,我刚想起身,被他死死在身下,得我不过气来,也无法动弹,他说:“七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你都要折磨我一次?”
“你先放开我!”
他说:“不放,放了你就跑了。”
“我不跑。”
“真的?”
“真的!”
他一松开,我站起来就要往门口跑,他冲过来从后面抱住我,大声的说:“别跑!为什么?七月?我都已经对你这样了,你还想要我怎样?你说呀!你是不是真的想让我死掉你才甘心?”
所有的委屈、心痛、愤怒集于一点,我猛地挣脱他,眼泪决了堤的往外涌,我对他喊:“我不想要你怎么样!我又能要你怎么样?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我什么都知道了!夏小雪全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不是,你听我解释,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是夏小雪不关你的事,还是白云跟你的女儿不关你的事?”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才会明白,但她们真的跟我没关系,你相信我,七月,我这一生只爱过你一个人,我也是为你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我冷冷的看着他,就象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他居然说她们跟他没关系?如果一个男人,他连最基本的责任心都没有,那么他还有什么值得我去信赖?我失望的说说:“我不管她们跟你有没有关系,我只知道,我跟你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我转过身去,又被他抱住,他哽咽着说:“你难道真的忘记了吗?你忘记了我们在前世是那么相爱?”
我闭上眼睛,任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洒落,我的心也碎了一地。我咬住嘴,狠下心来说:“我不会再相信什么前世了,我们是不可能的,永不可能!回到白云身边去吧,她跟女儿需要你。”
“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我不语。
“你情愿死也不跟我走,对不起?你情愿选择死亡,对不起?七月,这些话都是曾经你对我说的,为什么你全部忘记了?为什么…”
很快,我的鼻子跟嘴巴被一块布捂住,顿时,一股浓烈的味道扑进鼻孔,直冲向头顶,我眼前一黑,顺着他的身体滑了下去。
2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正赤身体的站在一条不知道去往何处的路上,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地上全是枯黄的落叶,我站在那里想,我应该找点东西把身体遮住,万一有人来了,看见我什么也没穿那怎么行。于是我走到路边,捡起一些细的树枝,密密麻麻的往身上裹了起来,总算是裹好了,等我站起来一看,才发现两头的路是一样的,我一时分不清自己应该是朝哪边走,我随便朝着一个方向走,没走几步觉得错了,然后我又掉头,可是没走几步我又觉得错了,走过来掉过去,如此反复折腾,我就彻底分不清来时的路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眼前的路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座坟墓,我看清楚来,一座是启凡的,还有一座是我的,不知何时我们已经被葬在了一起。
我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我自己会不知道?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冷得没有任何温度,我听别人说,如果身体没有了温度,这个人就是死了。难道我真的死了?
这时,我看见我的坟墓从中间裂开了一条,一个女人从里面升了起来,她盘着头发,穿着婚纱,我看着她的脸,那不是我吗?她现在的样子就是我那天结婚时的样子,她微笑的看着我,她轻声叫我:“七月。”
我问她:“你是谁?”
她说:“我是你呀。”
“那我于是谁?”
“你也是我呀,来,到我这里来,七月,拉住我的手,你就再也没有痛苦了,来…”她向我伸出手,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的力量,我不由自主的慢慢向她靠近,就在我快要抓住她的手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嘶喊:
“别去!七月!”
我猝然转身,启凡模糊的身影只停留了片刻就消失不见,等我再回过身来,坟墓里的自己也不见了,我对了寂静的空气大声的呼唤:“启凡!启凡!你出来啊…”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我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我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耳边随着响起一串焦急的声音:“七月,你醒了?七月?醒了是不是?”
我慢慢的睁开眼睛,触到温可原温柔而灼热的眸子,我想翻动一下身子,然而却是如此的虚软无力,我挤出一丝声音:“我这是…在哪里?”
他把针头从我手臂上拔了出来,用手指按了按,帮我把袖子拉下来,我问他:“你在…对我做什么?”
他俯下身来吻了吻我的,他说:“你太不听话了,我一下没看住你,你就不见了,这样你就再也跑不掉了,七月,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环顾着四周,发现这里是一个很大的石,墙壁上点了一些火把跟蜡烛。我这是在哪里?
“你是在问我吗?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吗?七月,你好好看看我,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我茫然的看着他:“你不是可原吗?温…可原。”
“不,我不是可原,我不是温可原,我知道你能想起来的,你再好好想想!”
我忽然想起来夏小雪的事,于是我说:“你也是双胞胎?那可原呢?”
他显然有些生气了,他说:“见鬼的双胞胎!可原已经死了!我说了我不是他!你再好好看看我!看着我的眼睛!对!想起来了吗?”
“可原…”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说了不是可原!好!我会让你想起来的!”他把我扶了起来,让我靠在石壁上,一股冰凉的感觉顿时渗透全身,我也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看看这里,七月,你看看这些蜡烛,一共有七,对吗?现在你总该想起来了吧?”
我数过去,不多不少,正好七。我猛然想起了那些蜡烛邮件,我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原来…是你?”
他惊喜地扑过来抓住我的手,他说:“七月!你终于想起我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想起我的!”
我不解的看他:“你为什么要给我寄那些邮件?为什么?”
他楞了一下,放开我的手,痛苦的抱住头,然后抬起头问我:“你真的一点点都不记得吗?如果你不记得你怎么能写出《七蜡烛》的?又怎么能把我唤醒的?”
我木然的盯着他看,好象完全不认识他了一样。
我的表情显然刺伤了他,他一把将我拉了起来,抓住我的肩膀:“好!我现在告诉你!我叫袁克文!袁克文!你听清楚了吗?你还记得吗?”
我默默的念着:“袁克文?”我努力搜索着这个名字在脑海里的记忆,可是任我怎么想,依然是一片空白!这个名字对于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他将我往后一推,我的脑袋撞在石壁上,我忍不住轻轻呻了一声。他不管我,站了起来,他慢慢的说:“我叫袁克文,我是从前世来找你的,我们曾经那么相爱,可是我不能带你走,因为我是袁世凯的二公子,而你是一个青楼女子,我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注定是要受世人瞩目的,我不是不爱你,我也不是不想带你走,只因为我们的爱情终究是冲不破世俗的,史书上写我1931年病死在重庆,其实不是的,我是被你烧死的!你的《七蜡烛》里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你把我们的相识到结局不都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了吗?你怎么能够忘了呢?”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我猜想他一定是疯了,要不就是我疯了,我居然听见他说自己是袁世凯的二公子,而我是一个青楼女子,我写的《七蜡烛》是在写我跟他的前世!这么荒谬的事情让我怎么相信?我说:“你疯了,可原。”
他又冲过来抓住我:“我没疯!没有!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我不叫温可原!那个该死的在去年那次车祸中就已经死了!我只是借用了他的身体,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喜欢你,我是想要报复的,可是去了一趟卧岭村我才真正的爱上了你,你记得吗?我一直都在提醒你,我告诉你好多次我们前生就认识…”
我想起来夏小雪说过温可原在去年的车祸中奇迹般醒来的反常,可是我仍然不相信前生的说法,换成任何一个人我估计也不会相信。我宁可相信他疯了,是的,他疯了!
他说:“七月,现在你都知道了,那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们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对吗?”
“不,可原,我不会跟你走的,永远不会。”
他抓住我,那么用力,似乎要把我捏碎一样,他说:“你敢说你从来没爱过我吗?”
我看着他,平静的说:“在这之前,我也一直以为自己爱过你,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由始至终我只爱过一个人,那就是启凡!”
他近了我:“他死了你也爱他?”
“是!”我的话完完全全的刺痛了他,他放开我,突然仰头狂笑起来,那笑声里带着一种空和破碎,也让我骨悚然!
他停下来,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神情凝视着我,我浑身打了个冷战,我突然后悔刺到了他,我应该先稳住他,逃出这里再说的。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七月!你会后悔的!”说完,他站起来,径直朝石中间旁边的一条通道走去。
他要做什么?
3
温可原走后,我试着扭动身子,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马上逃离这儿,并且要以最快的速度!可是任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我仍只能稍稍挪动一点点,悲哀的泪水在这一刻开始泛滥,我不知道温可原给我注的是什么,我无力的把头往石壁上撞着,心底呐喊着:“启凡!启凡!你如果在天有灵,你快来救救我!我现在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耳边似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我听清楚,那是轮胎慢慢摩擦地面的声音。我屏住呼吸,盯着温可原刚开始走进去的通道口一动也不敢动。
然后,我看见温可原推着一张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奇怪的人,从头到脚,被一层厚厚的纱布裹住,整张脸也被裹住,只出一双紧闭着的眼睛,和一张被胶带粘住的嘴。我木讷的看着他,他是谁?温可原为什么要把他绑在轮椅上?还要把他裹得如此密不透风?完全象一具木乃伊!
温可原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看我,然后用力的拍了拍那个人的脸:“醒醒!睁开眼睛!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
轮椅上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见了我,我们的视线织在一起,时间仿佛凝固了,我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我爱了七年的男人,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失声叫了出来:“启凡…”这声发自内心极处的低喊,负载了我多少的苦楚与想念。“启凡!”终于能当面叫他的名字了,不是痴想,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他就在我的面前!他没有死!“启凡!”我哭出了声音。
他的眼神由一开始的呆滞,随着我一声声的低唤,慢慢转变为惊鄂,最终变成恐惧,他骤然从鼻孔里发出一阵象动物般的闷哼,继而闭上眼睛疯狂的扭动着身子,轮椅随着他的扭动“格格”直响。
“启凡!启凡!我是七月呀!我是你的七月!你还活着…”我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虚软的从上翻了下来。
启凡本能的想冲过来扶我,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是被绑着的,他痛苦的仰起头,身体僵直着。
“好了,总算让你们见面了,七月,他没有死,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呢?”
“你这个疯子,你快…放了他。”
温可原象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说:“哦,对了,应该让你们说说话。”
他话音刚落,用力的撕下了启凡嘴上的胶带,启凡立刻大口的着气,一双眼睛因为刚刚的过度激动此时变得通红。
“启凡!你跟我说话!启凡!”我无力的趴在地上,泪涟涟的望着他。
“不!不!我不是启凡!我不是!”他沙哑的喊着。
温可原一把扶正启凡扭的脑袋,他说:“虽然我没有把他烧死,但是在另一辆车里面…,七月,你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吗?”
“不!不要!不要!”启凡爆吼出来,他已经濒临疯狂的边缘:“你杀了我吧!我求你!不要啊!不要!”
“为什么不要?”
温可原说话的时候,手已经去拉在启凡脸上的纱布,启凡扭动得更厉害了,但被温可原死死的控制住,他仅剩的反抗只有那一声比一声更为凄惨的哀嚎:“不要啊!不要!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你一刀杀了我吧…”
在温可原拉完纱布以前,我以为自己已经有十足的心理准备,可是当我看见启凡那张扭曲,溃烂的脸是,不恐怖的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副可怖的烙印,爬了扭曲疤痕的烙印!
我的反应深深地刺伤了启凡,他更剧烈的扭动着身子,发出一种野兽般的哀叫:“不!你快把我杀了!杀了我!”
“怎么了?七月?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你刚刚还说他死了你也爱他,他现在这个鬼样子你还敢爱吗?”
是的!假如在结婚当天就让我看到启凡这副模样,我也许会害怕,甚至于会放弃,但是现在,已经历了种种苦痛,不管他被烧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还活着!还能与我相爱!
“启凡!”我不顾一切的向他那里爬去“启凡…”
“不!不要过来!我不是启凡!”他疯了一样扭动着四肢,温可原的手一松,启凡连人带轮椅一起翻倒在地,他死命的把那张脸往身体里勾去:“天那——”
我仍坚持着靠近他,我从石阶上翻了下来,我一边往他身边爬一边哭着:“启凡!启凡!你别这样,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紧,我的生命是系在你的生命上,而不是系在你脸上的。启凡,你听到了吗?啊——”
温可原冲上来一脚踩在我的手上,钻心的疼痛使我大声的叫了起来。
“不要伤害她——”启凡想过来救我,可是他一抬起脸又立刻缩了回去,嚎啕大哭起来。
我抓住温可原的腿,苦苦的哀求他:“求求你,可原,放了启凡,要不你就让我们死在一起!”
温可原脚下一使劲,我又叫了起来,他蹲下身子,抓住我的头发,抬起我是汗和泪的脸,他说:“你想死,是吗?好,我成全你们!”
“你想干什么?放了她!疯子!”
温可原松开我,我终于爬到了启凡的身边,我贴着他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上,我现在连伸手去拉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轻轻的说:“启凡,我终于再也不用跟你分开了。”
温可原说:“好吧,那就一起死吧,我原本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说完,他撕开了上衣的纽扣,在他的间,赫然绑着一捆炸药。
4
“不许动!”随着一声严厉的喝斥,我看见罗天冲了进来,他用指着温可原,冷峻的脸上散发出一种让人晕眩的光。
我说:“罗天,启凡没死!他还活着!”
“我知道,死的那个是张毅!”罗天对我说,但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温可原。
“你来得正好,多了个人陪葬。”
“温可原,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你逃不掉的,我劝你还是自首。”
温可原笑了起来:“自首?我为什么要自首?我做了很多坏事吗?”
“你让张毅做了安医生的替死鬼,还有,胡慕扬也是你杀的!”
温可原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罗天接着说:“你不要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你别忘了法网恢恢。我们在胡慕扬的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你专用的电话号码,这个号码跟张毅通讯录里的是一样的,其实,很简单。”
一切被拆穿,温可原反而变得从容了起来,他说:“好啊,那你开吧,大不了一起死。”
“可原!”一声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我循声望去,这一望不要紧,我整个人都震住了,我控制不住的叫了起来:“苦婆…”
她没理我,她直直的站在那儿,凌乱的白发轻轻舞动着,象一尊伫立了千年的塑像!
“你来干什么?我跟你没有关系!”
苦婆闭上眼睛,马上又睁开了,她的反应又让我震了一下,她根本不瞎!她正在深深的望着温可原,仿佛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人,而这种眼神,只有在面对自己最爱的人才会这样。
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苦婆也疯了吗?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早猜到你不是瞎的。”尽管温可原这么说,但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心虚了。
“可原,跟我回家吧。”
“跟你回家?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家?我跟你没有关系!而且,我不是温可原!”
“我知道你不是可原,从你在医院醒过来的第一眼,我就怀疑你不是可原,在你看到苦儿毫无反应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可原,当你帮我亲手挖出那具尸体的时候,我就确定你不是可原,因为她是我的亲妹妹!是的,我把她杀了,因为她疯了,我不想让她继续痛苦。”
温可原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你…你是谁?”
苦婆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她抬起手用力的扯掉了银白色的发套,顿时,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了下来。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继续从下巴处撕下一层皮,那层皮就顺着她整张脸剥落了下来,出了一张异常美丽的脸,她的脸象婴儿一样的光滑。
在我醒悟到她是谁之前,温可原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白云?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温柔的说:“可原,我不管你现在是谁,这都不要紧,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丈夫,苦儿的爸爸,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我从来没有这么辛苦的伪装过自己,可原,放下心里的仇恨吧。”
“不,你别过来…”温可原已经开始慌乱,他连连后退,手里拿着打火机,一副要点燃导火线的架势。
白云毫无惧,仍在慢慢向他靠近,继续万般柔情的说:“可原,爱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占有的,如果束缚在一起的不是幸福,而是痛苦,为什么不放她去飞呢?让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不是更好吗?可原,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等你,等你回到我的身边,我需要你,苦儿也需要你,不要在继续伤害别人了,也不要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你还有我,还有苦儿,不是吗?”
当白云就要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他骤然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不——”
他打开火机,迅速的点燃了那跟在他身上的导火线。白云在扑上去的一刹那,回头对我喊了一句:“帮我照顾苦儿!七月!”
“快趴下!七月!”罗天喊。
我本能的趴在了启凡的身上。
与此同时,罗天也扑到了我的身上。
随着一声巨响,淹没了一切。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