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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5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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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

  高苇躺在浴缸里,红色的玫瑰花瓣在水上轻轻漾,她闭眼享受着这种浪漫。张骏搬了个凳子坐在浴缸边,将手中的花瓣不断撒向水中。

  突然,高苇惊坐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雾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死人似的?我刚恍惚了一下,看见一个下葬的场面,棺木已经放了下去,有人正在向墓坑里撒花瓣。”

  是的,爱和死亡是如此相似,它们都热爱鲜花,或者是鲜花热爱它们。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夜晚,高苇从进入浴缸开始,就嗅到过死亡的气息。这是林晓月的房子,这浴缸也是她用过的,尽管用洗涤剂洗了又洗,但是她躺进缸的温水后,还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自己不去胡思想。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张骏。本来她今晚就离开这里住到周玫那里去了,因为已经发现这是一个死去的人住过的房子,继续留在这里不是真正的大彻大悟者就是傻子,而她认为自己还不是能够无视死亡的彻悟者。然而,张骏对住在这里显示出空前的兴致,高苇不愿看到他失望。另外,这毕竟是他们呆在这个城市最后的日子了,他们即将携手远奔,在未知的生活和新的动尚未到来之前,高苇也极想和他拥有一段亲密相处的日子。

  严格说来,今晚是他们的第一夜。尽管这之前他们已经上过,但那什么也不是,感官是人身上最饥渴也最容易足的东西。高苇知道,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只有心里含爱意时,上才是天国的一部分。否则,**的呻、嘶叫、挣扎,总有点在地狱的毒焰中翻滚的意味。

  “住在这里,你不害怕吗?”高苇躺在水中说道“我总要想到这房子的女主人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样子。”

  张骏下意识地往浴室门外望了一眼,然后说:“你别自己吓自己好不好。我已经想好了,住在这里肯定不会出什么事。那房东是死在医院里的,与这房子没有任何关系。”

  张骏所讲的道理让高苇心里宽慰了不少,她望了一眼浴缸上方的镜子,对自己说别胡思想了。

  从浴室出来后,高苇对张骏说你还得等一等,我去书房里记点记。张骏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个习惯,高苇说才开始的,所以一定得坚持。

  穿着睡衣的高苇在书桌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刚记了几页的记本,开始将今天的事简单地记载下来。这个习惯她是从周玫那里学来的,周玫说她每天都记记,这样可以让自己的思维更清晰。周玫靠自己的努力取得了销售主管的职务,有很高的年薪,还有沿海城市的大公司拉她去加盟,高苇觉得应该向她多学一点东西,包括这记记的习惯,高苇想得从多方面让自己完善起来。

  记完记出来,坐在沙发上的张骏不解地问,记记有什么用?高苇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她说如果我今晚上死了,这记至少可以让人找出死的线索。张骏说你侦探片看多了是不是,怎么脑子都装着玄乎乎的东西。

  也真是凑巧,张骏刚说完这话,外面的楼道上响起了脚步声,张骏有点紧张地问高苇,这样晚了,会有人来找你吗?高苇说不会。

  脚步声没有在门外停留,而是一直响到楼顶上去了。楼顶上是荒芜的花园以及以前的房东扔在那里的杂物,这人深夜上那里去干什么呢?张骏说他上楼顶去看看,不然今晚上心里一直会悬吊吊的。高苇拉住他说别去,不会有什么事的,这里的物管员有时会到处走走。高苇想这人一定是陆地,这人像夜游神一样在这楼里窜,知道了是他也就不害怕了。

  高苇和张骏进了卧室,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将这房子惹出的烦恼和楼道上可疑的脚步声统统扔在脑后。高苇看着张骏充情的脸,想着张叶将他介绍给她时,本想是给她设一个陷阱,没想到却送给她了一件礼物。

  这时,高苇的手机突然响了。现代人的隐秘空间是这样脆弱,别人的手指头一动就会让你防不胜防。高苇有点厌烦地拿起了手机,是谭小影打来的,这让她意外。

  谭小影首先问她今天下午郑川到公司上班没有,她说没来,只是下班时看见过他站在大楼外等人。谭小影说她觉得郑川的状态越来越坏,今天上午就没输,原说只停一天的,可今晚谭小影打电话和他联系时,他说明天不输了,今后也不输了。谭小影说停止输本来也没有什么,他的高血脂是一个长期保健的问题。但是,谭小影却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一种放弃的倾向。谭小影说不输她就见不着郑川了,但又为他的状况担忧,她让高苇多留意一点,可能的话,让公司里的人多关照一下他的状况。

  这个本该美妙的夜晚就这样被肢解了,高苇关闭了手机,她不能让这个夜晚变得如此不完整。他们重新拥抱在一起,让话题回到两个人的感情上来。

  张骏谈起了一件事让高苇感动。他说他对于爱的体会,来自一件街头的真事。在他工作的酒店不远处,人行道边长期有一对靠乞讨为生的老年夫妇。不过他们的乞讨是这样的,老头子拉二胡,老太婆陪着他,有时也随着他的曲子唱歌。老太婆的歌声很难让人忍住不笑,不过老两口一点不难为情。他们的脸上随时乐呵呵的。他们的面前放着纸盒,里面是路人给的零钱。但他们对这个纸盒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只是复一地拉着琴,唱着歌,脸上永远是乐呵呵的表情。可是有一天,张骏路过那里时,远远地便听见那琴声悲凉,是一曲《二泉映月》。那老头子平时拉琴的水平确实不敢恭维,可是这一天,张骏感觉他的曲子拉得特别好,幽咽委婉,如诉如泣。张骏走到近前,看见老头子闭着双眼拉琴,似乎忘了周围的世界。张骏突然发觉老太婆怎么没在呢?再看老头子时,才发现他的臂上戴着黑纱。以前,张骏路过这里从没给过钱,这次他忍不住了,将一张10元的钞票放进纸盒里,然后默默地走开,从那以后,老头子每天仍在那里独自拉琴,他的琴声完全变了,变得可以一直进人的心里…

  这个小小的故事挽救了这个夜晚,高苇和张骏回到爱中,回到完美的两人世界中,穿过情的波涛之后两人甜蜜地睡去。

  高苇睡着后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梦中,陆地结婚了。在楼下的单元门口,不少人簇拥着一个罩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款款走来。到了楼下,人们嚷着要陆地背新娘子上楼,陆地前戴着花,弯背起了新娘子一直上到6楼,进入了隔壁那间房子。新娘子坐在沿上,始终一言不发。高苇挤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非常想看一看新娘子的面容。但红盖头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高苇听见人群中有人说新娘子的名字叫梅姐,她觉得这名字好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说过的…

  这是一个充喜庆色彩的梦,高苇醒来后不好奇地想,陆地真的要结婚了吗?她想起中午遇见他时,他新理了头,显得很精神。还有,自己上次梦见厨房里淌着水,醒来后果然是那样,那么,今晚的梦是不是也是事实呢?

  现在是凌晨3点多钟,高苇强烈地想去隔壁屋子看一看,张骏在她身边睡得正,她不忍心叫醒他,便独自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出去。

  隔壁房门紧闭,高苇拧了一下门把手,门却开了。屋里一片漆黑,陆地今夜显然没有来过这里。高苇在门边摸到了电灯开关,灯亮了,客厅里和以前看见过的一样没有变化。高苇一转头,看见卧室的门里透出灯光,里面有人吗?高苇想起梦中的那个新娘子,她罩着红盖头坐在沿上。现在,她真在里面吗?高苇走到卧室门口,推门往里一看,上躺着一个人,是陆地!他手脚伸开仰躺在上,脖子上出的鲜血将染红了一大片,地上有一把浸在血迹中的菜刀…

  天哪!陆地自杀了,高苇捂住脸转身就跑,却一头撞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她发出一声惨叫,那人抱住她说,别怕,我是张骏。高苇缓了一口气,幸好他醒后跟了出来,不然她跌倒在这里会昏过去的。事后,高苇对自己当夜的行为非常不解,她醒来后执意要去隔壁察看,好像并不是她自己的意志。

  当时,张骏还算镇定,他走到边看了看死者,说早已死去了,我们赶快报警吧。

  高苇说,既然已经死了,让他在这上多躺一会儿吧。他是和梅姐结婚去了。梅姐是这屋里的女主人,陆地说过要和她结婚的…

  54

  梧桐巷9号,陆地之死的风波已经平息下去。受不了种种惊吓的高苇已搬去和周玫同住。她已经向公司提出了辞职申请,再有几天她与张骏就将和周玫一起离开这座城市远走高飞。

  高苇住过的房子,现在由郑川住着。他执意要来住一住,高苇无法拦住他。

  郑川来这里是为了与林晓月见面。他带来了手提电脑,住下的第一天,他给林晓月的邮箱发去了邮件。他在邮件中说,我现在已住在你的屋子里,我有种回家的感觉。你发给我的10封回忆往事的邮件我都看了。我盼着你能回到家里。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就像当年在河边或者在镇口等你一样。

  第一天过去了,郑川既没有收到回信,屋里也没出现任何身影。第二天,仍然是在平淡无奇中度过,唯一值得提起的是夜半吹过一阵大风,厨房里有扇未关的窗被风吹得“砰砰”地响。郑川起去关上窗后也就没事了。

  第三天,太阳从房子的东窗照到西窗,然后红光慢慢熄灭,让夜的墨汁在窗玻璃上一笔笔涂上,直到一片漆黑中能照出人的影子。郑川打开电脑,意外地看见一封新到的邮件!

  郑川心里一阵狂跳,这邮件仍然来自林晓月发出“往事”邮件的那个信箱———mailto:you-lingtom>you-lingtom。郑川迫不及待地打开邮件,匆匆扫了一眼后发现,这邮件的内容与以前完全不同。纯粹是一个与他和林晓月都没有关系的鬼故事,郑川认为这一定是某个发邮人发错了邮箱,不过,郑川对偶然的东西一向比较重视,管他是不是发错了邮箱,既然收到了,还是得认真看一遍,谁知道这故事里面藏着什么暗语呢。他对着电脑屏幕,认真地读起来 ———

  邮件名:一个不得不读的鬼故事

  吴君到A城去出差,夜里下飞机后与另外两个旅客共乘一辆出租车进城,3个人的大皮箱都放在汽车后备箱里。汽车进城后,司机将3个客人分别送到不同的旅馆,吴君是第2个下车的人,他拎上自己的大皮箱进了旅馆。住进房间后不久,吴很快发现自己拿错了皮箱。这口陌生的黑色皮箱与自己的皮箱除了颜色一样以外,品牌等各种标记都完全不同,密码锁自然也无法打开。吴君提了提这口箱子,沉甸甸的,他的心里稍踏实下来,因为他的箱子里除了换洗衣服之外没有更重要的东西,想来不会比这口箱子更值钱。那么,拿错了箱子的另一位乘客也会想法来找回箱子的。

  吴君没记住出租车的牌照,只好给客运管理处打电话,对方询问了相关情况后,告诉他别着急,现在已快半夜了,他们会在明天之内替他找回皮箱。

  吴君心安理得地准备睡觉。他先进浴室洗澡,正在淋浴时,突然看见镜子里有一个女人!由于镜面上的水雾太浓,那女人的身影模模糊糊。吴君大惊,回头往浴室门口看去,没人。再看镜子,那女人还在,就站在他的背后!他赶紧用巾去擦镜子上的水雾,一边擦一边看见那女人转身跑出浴室门去。

  吴君跟了出来,外门锁得好好的。房间一目了然,是藏不住人的,他检查了衣柜里面、电视柜后面以及下,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他想着自己看花眼了吧。于是丢开这事,关了灯上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吴君感到有冷气吹到脸上。他睁开眼,猛然看见一个女人正站在前俯身看他。这女人脸是血,两个空眼眶里没有眼珠,像两个黑的大坑。吴君惨叫一声,从的另一边滚下去,然后爬起来绕过尾想向门边跑,不料脚下被什么一绊,重重地摔在地上一下子爬不起来了。他想完了,那女鬼会来掐死他了。然而,周围却一直没有动静,吴君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开了灯。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刚才将他绊倒在地的是放在墙边的那只黑色皮箱。

  吴君终于对这只陌生的皮箱产生了怀疑。他拿出小刀撬开了箱上的锁,然后拉开长长的拉链“咚”的一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箱里滚了出来!吴君只觉得天昏地转,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看见这人头是一个女人,在血模糊中,那颗头突然张口说话了:“我到处找你,你怎么不回家?”天哪,这不是他子的声音吗?吴君经商常年在外,他子3年前被入室抢劫的恶人杀害了。此时此刻,吴君头脑里“嗡”的一声,一头栽到了地上。

  第二天,客运管理处的人找到了搭乘吴君的出租车司机。司机说确有其事,但他搭乘的是两个客人而不是吴君所说的3个人。两个客人一个在城南旅馆下的车,另一个就是吴君了,他去城西,所以最后下车。至于皮箱,司机说只有一个放在汽车后备箱里的,那就是吴君的黑色皮箱。城南下车的人只拎着一个手提包,根本没使用后备箱。

  事情蹊跷,客运管理处的人给吴君打电话没人接。不久就传来警方的消息,吴君在旅馆房间里莫名死亡,面部表情非常恐怖。他携带的一只黑色皮箱没有被撬损的痕迹,箱里有他的换洗衣物及来A城的机票等,包括他随身携带的钱财也尚在,排除谋财害命的可能。死亡原因警方正在调查中…

  郑川读完这个故事后感到一阵阵骨悚然。他迅速关闭了电脑,仿佛那故事中的人物,还有那颗会说话的人头会从电脑中滚出来似的。

  关上电脑之后,他似乎有了点安全感。这才开始反复琢磨那个故事,然而,他想不出这和他正在等待的林晓月有什么联系。林晓月是温柔的、完整的,她至今也只是像影子一样飘来飘去。她将珍贵的往事用邮件发给他;她将早年的梳子和镜子留在他的办公室然后又悄悄收回;她从坟墓里出来时念着他;她试图在墓陵公司为他订一个墓,以便让他们紧靠在一起…郑川也遇见过恐怖的形象,但那一定不是林晓月,而是另外的野鬼。

  夜已深了,郑川准备睡觉。他走进浴室冲凉,无意中看见镜子便想起了那个故事。此时的镜子上同样是水雾弥漫,他用巾擦了擦镜面,和他面对面站着的是一个憔悴的中年男人,他头发凌乱、目光呆滞,郑川对着这人哈了一口热气,他的脸顿时在镜面上模糊了,郑川不愿看到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

  郑川继续冲澡,头却不停地扭来扭去,看看浴室门口,又看看镜子,平安无事,他裹上浴巾后松了一口气。

  回到卧室,郑川立即关灯睡觉,但翻来覆去老是没能入眠。突然,他听见有轻微的响动声,睁开眼,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前。屋里很黑,但他感觉到这是一个女人。 “谁?”郑川下意识地发出惊问。那黑影并不回答,却突然俯下脸来,在快要碰到他鼻尖的一刹那,郑川看见这脸完全是一具骷髅!他惊叫一声滚向的另一侧,同时伸手去摸电灯开关,摸索了好一会儿才开亮了灯,抬头看屋里没有任何人影。然而,卧室门是大开着的,这表明刚才确实有人进出。

  郑川下了,双腿有点发抖地走出卧室去察看,猛然看见一只黑色的皮箱放在客厅里。他想起了出现在邮箱里的那个故事,便走过去拎了拎皮箱,果然很沉。他退后几步,不敢再碰它,他知道如果打开这皮箱便会有人头滚出来。

  此情此景,郑川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他张开嘴着气,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住在这里是为了和林晓月见面,可为什么总被野鬼身?

  正在这时,郑川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门响。他转过身,看见一个女人正站在书房门口直面对着他。这女人一身黑裙,面部只有两排的牙齿和两个黑似的空眼眶。

  郑川没有惊叫,没有呼喊,也没有跌倒或者逃跑,他像被钉在了屋子里一样,嘴抖动着,但发不出声音。他的双腿像木一样已经不属于自己。

  “去打开那口箱子!”骷髅似的女人命令他。

  郑川想说不,但仍发不出声音。由于这书房里以前就出现过厉鬼,郑川这次住进来后就从没进过书房,没想到一直有野鬼住在里面。

  骷髅女人发出了冷笑,她迈动了步子,慢慢地向郑川走过来。突然,已经凝固了的血在郑川身体里涌动起来,随着一声惊叫从他的喉头出,他一侧身捧起了茶几上的一个大花瓶,使尽全身力气向那个女鬼的头上砸去。

  女鬼软绵绵地倒下去了,地上有红色的血。郑川看见这摊血围着他旋转起来,家具和墙壁也旋转起来…他的身体晃了晃,慢慢地倒在那口黑色皮箱旁边。他在心里叫道,林晓月,快来扶起我吧…

  55

  方城大厦24楼,高苇正在周玫的房间里看书。自从离开梧桐巷9号那处让人提心吊胆的房子后,她的心情一天天轻松起来。这得感谢周玫,她让她来这里暂住,两个女孩挤在一起,也少了晚上的寂寞。周玫说,开始并不了解她,但后来觉得她是个好女孩,所以才和她上朋友,并且乐意她们一起去沿海城市寻求新的发展。

  离远走高飞的日子只有三天时间了,该准备的东西高苇都已准备妥当。周玫今天晚上去和她过去的一些朋友告别,估计要很晚才回来。高苇没有什么需要告别的朋友,便呆在周玫的房间里看书。住在公司里其实也有好处,这就是下班以后,周围的环境特别安静,正适合读一些书。

  此刻,高苇参观起周玫的小书柜来,她不断地出一些书翻看着,夜很静,她不知道她的手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秘密。

  她先是在书籍之间看见了周玫的毕业证书,证书上的照片让高苇几乎认不出这就是现在的周玫了。照片上的周玫还是一个中专学生,清瘦、孩子气,眉宇间有种莫名的忧郁。而现在的周玫已完全是一个成的女人,圆润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

  高苇将毕业证书放回书柜,当她出另一本书时,这本书的书名让她心动了一下———《往事》,怎么和她看见过的林晓月发出的邮件名一样呢?而在书柜出的空处里,一把老旧的木梳和一个小圆镜让她触目惊心!

  这便是曾经出现在郑川办公室里的梳子和镜子,镜子后面还嵌着林晓月早年的照片。这是怎么回事,高苇回忆起第一次来24楼买衣服认识周玫后,第二天中午周玫便到她的办公室来玩,其间还参观过郑川的办公室,难道是周玫将这两件东西放在办公室里的吗?她又怎么会有林晓月早年的东西?虽说这种梳子和镜子在小百货摊现在也还能买到,但镜子后面的照片又从哪来的呢?

  高苇的心里“咚咚”地敲着鼓,她慌乱地将拿在手里端详的梳子和小圆镜放回书柜,然后坐在椅子上,看这本叫《往事》的书。

  封面上,作者名“林晓月”三个字让高苇的手发起颤来。书的前面两页印有多幅林晓月早年的照片,但其中一幅稍大的照片已经被剪去了。这是一本林晓月回忆往事的随笔集,每篇随笔均用书信体写成,高苇在书中找到了她曾经看见过的那一封电子邮件…

  突然,一封信从这书中掉了出来。本来,别人的信件是不应该偷看的,但是,这封寄给周玫的信,因为寄信人一栏写着的是“《云》杂志社林晓月”引起了高苇的强烈震惊和好奇。从邮戳看,这是3年前的信了,怎么从没听周玫说过她认识林晓月呢?高苇无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从信封里出信读了起来———

  周玫:

  你好!

  自从本刊“晓月信箱”收到你的来信后,我就一直牵挂着你。约你到编辑部来谈过心,但是你不停地哭,这使我们的交流不太顺畅。因此,我试着写这封信和你聊一聊,但愿能对你有所帮助。

  我对你首先要说的是,沉浸在过去的挫折里对你是一种巨大的身心折磨。人在变幻莫测的生活中受到伤害不可避免,但终究应该站起来继续前行才对。为了让你理清思绪,我想让你不妨用旁观者的眼光看一看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一个正在读书的17岁女孩,利用业余时间参加一次商业促销活动,在晚宴上认识了这家公司的总经理。这个女孩由于在晚宴上喝了不少酒,迷糊中竟被总经理带到了宾馆房间。酒的作用使她沉沉睡去,朦胧中感觉到这个中年男人占有了她,但她已不能动弹。早晨醒来后,那男人已离去,单上有她身体中出的血迹,头柜上放着一大叠钞票。她哭了,她愤怒得像一头母兽。她拿出他给她的名片,按上面的电话打过去,她怒骂狂叫,说要向警方报案。那男人说我以为你同意这样做的,并说报警对女孩不利,现在有钱在你那里,要说你是卖也很合理。女孩胆怯了,从此默不作声,奇大辱在心中,只想着有朝一,老天给她机会,对那个男人给予狠狠地报复。一年过去了,没有报复机会,而再要报警更难有证据支持。这个女孩陷入抑郁状态,对自己也产生了厌恶情绪,认为自己已是一个废物。

  好了,用旁观者的眼光看一看这事就清楚了,你是一个受害者,你没有理由瞧不起自己。即使由于种种原因到现在已很难追究对方的错,但你有权争取你今后的正常生活。

  接下来,我要说到如何看待女孩子的贞问题。你说你后来有了一个男友,你们俩非常相爱,当然还只在精神恋爱阶段。但是,有一次你听见他评价另外不是处女的女孩是“烂货”你震惊了,你不敢设想你们的将来,你和他分了手,你发誓一辈子独身。在这里我要对你说,爱情是两个生命的结合,与女孩是不是处女毫无关系。你应该大胆地去爱,如果一个男人不是这样认为,那他就不是你应该爱的对象,分手也没什么遗憾。

  最后,我要谈谈你目前的状态。你说你常常胃痛,去医院作了不少检查,又没发现任何病症;你还失眠、心悸、出汗;你不能和任何人交往,总觉得别人也许知道了你的那件事,你听别人说的任何话都觉得是在含沙影;你还喜欢呆在卫生间里长久地不出来。我想对你说,你目前的状态是抑郁症的表现,你要坚信自己身体上没有任何病,你躲避与人交往、喜欢狭小的空间只是想取得一种安全感。我建议你看一些心理咨询的书,这可以帮助自己战胜抑郁。同时,你需要一些药物辅助治疗,不过这需要医生处方。不要怕医院的精神科———其实大多数人都有程度不同的精神疾患,大胆地去寻求医生的帮助,你的抑郁状态会消除的,我相信你的信心和勇气。

  随信寄上一本我的随笔集《往事》,里面写的都是我早年的亲身经历,你会从中看到我也受到过生活创伤。命运的捉弄让我与早年的男友分手后永难再聚。尽管我们现在都在同一座城市,他公司所在的方城大厦离我这里仅咫尺之遥,但近30年过去了,早年的梦将永远是一个梦而已。

  先谈到这里,读后请给我电话,我们再约时间面谈,我主持“晓月信箱”很长时间了,让我们成为朋友,好吗?

  林晓月

  高苇读完这封信,对周玫在多年前发生的不幸深感震惊。现在如此坚强、勤奋、事业有成的周玫,原来经历过很重的挫折。更巧的是,当时对她提供帮助的竟是林晓月。难怪她近来常常看见林晓月的灵魂在各处飘。高苇记起了周玫有次说过,她有个大姐是世上最好的人,但已经去世了,她现在每年都去扫墓。高苇当时以为周玫说的是她家里的大姐,现在看来,她讲的是林晓月了。

  然而,多年前夺去周玫的贞洁并让她陷于抑郁症的男人是谁呢?高苇想到这点时心狂跳起来,因为她无端地想到了郑川,可能吗?她想起了出租屋的书房郑川所看见的鬼魂,而这屋子正是周玫转让给她的,周玫会不会另外留有一把房门钥匙呢?这房子的房东正好是林晓月,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一定是周玫与林晓月一直保持着来往,她才会在后来租下这房子,而租下这房子完全是为了一个复仇计划…

  大胆的设想一旦作出,支持这种设想的证据就越来越多,高苇突然想起了周玫昨天夜里说出的一句梦话:“我要让他精神分裂。”

  高苇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现在是夜里12点15分,周玫出去会友一直没有回来,会不会…高苇的心里突然无比紧张,她不加考虑地冲出门去。很快地,她已经跑出方城大厦,叫住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急切地对司机说:“梧桐巷9号。”

  高苇跑上6楼时感到双腿发软,她曾在这里度过了不少惊魂的夜晚,今夜不会再出可怕的事吧。她敲响了房门,里面没有动静。再敲,里面响起了郑川的声音:“是林晓月吗?你终于来了!”

  房门打开,高苇一步冲了进去。“你是谁?”郑川对着她愣愣地问道。高苇知道可怕的事已经发生了,她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女人,还有她自己的黑色皮箱。因为周玫的房间太小,她便将这皮箱放在书房里,准备临走时再过来取,现在不知为何放在客厅中间呢?

  高苇在躺着的女人身边蹲下,她恐怖的面容吓了高苇一跳,但她立即看出这是一张面具。她伸手摘下这面具“周玫,你怎么了?”高苇惊呼起来。

  高苇立即给谭小影打电话,不到一刻钟,医院的救护车已经赶到。当几个医护人员将周玫抬上担架时,站在一旁的谭小影紧拉住高苇的手,声音颤抖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这可怕的事件改变了周玫和郑川的命运。三天时间过去了,周玫在医院里仍未醒来,她的脑部严重受损,医生说醒过来的可能是50%,不过他们会全力抢救。郑川回到他自己的家里,他已认不出家人和朋友,但每天坐在电脑前打字却仍然熟练。他在给林晓月写信,尽管打出的文字没有人能读懂。偶尔,郑川从电脑旁抬起头来,朦胧的目光中仿佛藏着对某种过往时光的热爱和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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