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道镖队
盘绕迂回的狭窄山道,两旁却栽了各的杉树,其中夹杂了银杏、白果之类的树种,这里显然是禽鸟栖息的乐园,偶尔在密林丛中,更会发现有牛羚、獐子之类的动物出没,一派生机盎然。
山道的拐弯处却是处氤氲缭绕的断崖,与对面的大山连接的唯一通道是座破败不堪的吊桥,吊桥上的缆绳已磨损得即将断裂,铺在桥面上的横板倒有一大半已不知了去向。这里显然少有人至,然而就在这样随时会断毁的吊桥上,有个十四五岁的农家小姑娘,背着装草药的竹篓,正趴在桥的中央,惊慌失措的用两只小手抓着缆绳,发白的嘴哆嗦着,却一句话也喊不出来。她的两只脚很明显在过桥时,踩到了空档,此刻半边身子已成倒悬之态,只听她“啊”的声尖叫,抓绳的手滑落,整个人连同背篓一起摔下万丈悬崖。
即使淡漠如凌轩这样的人,看到这等危急的情景,也无法再思考许多。管他是不是陷阱,救人为先,这几乎是脑子里在刹那间做出的判断,无关于对错好坏,只是他的本能。
舞剑离鞘的光芒,在空中奇速无比的划过,凌轩拔的身影在光芒亮起的同时,已站到了桥面上,而后系桥的缆绳在这一端猛地断开,吊桥向下坠落,甩出一道弧线。他跟着桥面急速下降,在空中抓住小姑娘的胳膊,将她用力朝对岸一甩,跟着足下一蹬,人已飞速的踩着倾斜的桥面窜上了对面山崖。
小姑娘的身子随后落下,他轻松的单手将她接住,这时候断桥才撞到崖壁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而这一端的缆绳终因支撑不住桥的重量,哗啦断开,整座桥轰地掉落悬崖。
从挥剑断桥到飞身救人,他所有的动作都是一气呵成,毫无半点滞碍,快得简直叫人难以相信。
林中惊鸟齐飞,发出唧唧喳喳嘈嚷的叫声,原本悠然祥静的怡人景象被破坏殆尽。小姑娘瞪着一双惊叹的眼睛,怔怔的看着救命恩人年轻俊俏的侧脸,苍白的脸颊竟渐渐浮起一抹绯红。
凌轩将她放下,冷冷的看着她,好一会才说道:“你知不知道,方才你已错过杀我的最佳时机!”
小姑娘的表情很是吃惊,大眼睛看着凌轩的右手大拇指将舞剑推出一寸,剑芒幽幽的发出慑人的冷光。她瞪着那抹幽光,忽然害怕的尖叫一声,转身就逃,凌轩足下轻点,飞快的追了上去。
眼看伸手便可将其立毙于剑下,她却突然回过头来,冲着他甜甜的一笑,那张粉娇俏的笑靥格外的灿烂清纯。凌轩愣怔住,在他发愣的当口,她的樱桃小嘴一张,一道急光从她舌尖下飞出,向他的眉心。
凌轩在千钧一发间对准那道光吹了一口真气,身子疾退,那急光缓了缓,吋的声没入一旁的红杉树的树干上,树干一阵摇晃,震下无数树叶。
落叶缤纷,凌轩冰冷的双目中燃烧起熊熊烈火,这辈子他最恨的就是被人愚欺骗。而眼前这个女孩,小小的年纪,却接连骗了他两次!
“你是个大笨蛋!”小姑娘天真无的脸上,出明媚的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耍心机的人。“我不要跟你玩了,一点都不好玩!”
她站在高高的树上,左手着,鞋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树枝,显出很无趣的样子。
凌轩早看出她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身负上乘武功。她到底有多少底还没亮出来?附近还有没有接应她的人呢?
“你与那妖女是一伙的吧?她以为由你出面阻挡,就能甩掉我吗?”
小姑娘咯咯的笑:“人家都听不懂你说什么呢。”
“我没工夫陪你玩。”凌轩似乎对她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头也不回的朝下山的小道奔去。
她愣住,忽然了,兴致高昂的跳下树来,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声叫道:“大笨蛋,你休想轻易甩掉我!”
道路趋向平坦,一道瀑布犹如蛟龙出般从山上奔腾直下,水瀑声轰然作响,水花四溅,在潭面上形成白色的花,然后水打着转儿往下游冲去。
潭底清晰可见布了五彩缤纷的小圆石,她兴奋的大叫一声,了鞋子直往水潭边冲去。将的脚丫子伸入冰爽凉快的水里时,她忍不住足又惬意的叹了口气。
“滚开!”凌轩冷着一张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相当的不好。小姑娘嘻嘻一笑,没理他。“你把脚伸进潭里,难道要我喝你的洗脚水?”
“说你笨,你还真不是普通的笨!”她指着他的鼻子,神气的就好像在训斥儿子“这人是死的,水是活的嘛,你站到上游接水喝不就成了吗?或者…”她眼睛里是促狭的光芒在闪动“你就是想喝我的洗脚水…哎哟,你做什么?”
兜头的冷水淋下,她慌乱的抹脸,却没想背心上一紧,竟被拿住要,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他扔下了水。
“啊——”浑身漉漉的她,狼狈的从水潭里站了起来,瞪着岸上的凌轩却只能以尖叫愤。
他站在瀑布底下接了水囊,冷冷的说道:“你若是再跟着我,就不是请你喝自己的洗脚水那么简单了!”
小姑娘在水里着,怒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得罪了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凌轩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将头凑到瀑布下抹了把脸,重新又踏上山道。
小姑娘赤着脚追到他面前,将她拦下,原本绑好的发带散了开来,漉漉的头发垂到了肩上,圆圆的粉脸气鼓鼓的:“我叫檀月!”
凌轩从来都没听过,自然也就无动于衷,淡淡的道:“那又怎样?”脚步抬起,预备绕过她继续赶路。
“我知道你是凭体味在追人,可是这山上既然有水,你要找的人如果不是笨蛋的话,肯定会借助水遁。”
凌轩心中一懔,感到这个小丫头第一次认真的说了句实话,他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她。
她得意的拧干头发:“你知不知道在‘奇功异人榜’上,追踪术天下第一的人是谁?”
“谁?”他木然的反问。
檀月张大了嘴,吃惊的道:“看来你对江湖上的人与事真的是白痴得可以啊!追踪术的老祖宗自然就是我的师父——‘人见人欺’沈清泠!”
“那又怎样?”他仍是那句话,不冷不热的态度气得她直跺脚。
“你到底听没听明白?沈清泠是我师父,我是她的徒弟,如果我肯帮你的话,别说是条小溪,就是遁入黄河东海,我也有法子将你要找的人找出来!”
凌轩静静的看着她:“我不需要人帮!”
望着他再次离去的背影,檀月气得直心口疼,飞身追了上去。“你不要我帮,我就偏要帮!”
从吕记衣帽店出来的时候,檀月从头到脚已是焕然一新。湖蓝色的真丝碎花衣裳,布料显得格外的轻柔,裙摆在她跨步时如千层波般缓缓动,说不出的美妙,更映衬出她独有的气质,与那山野农家小姑娘的打扮相比,此刻倒更像个小家碧玉了。
街上行人甚多,她穿在里头,蹦蹦跳跳的十分惹眼,新买的白色绣花鞋面上绣了两只可爱的小兔子,兔子的耳朵上却各挂了一串银色的坠铃。这使得她在走路奔跑的时候,都会叮叮当当的发出清脆的铃声,频频吸引路人的眼光。而她却视若未见般,愉悦的挽着凌轩的胳膊,咯咯的笑个不停。
凌轩原来并不打算和她说话,这时终也忍不住了:“你挂了铃铛走路,难道你是小狗不成?”
檀月不乐意的嘟起嘴:“我是怕你突然找不着我了,所以才挂个铃铛好方便你不会跟丢我啊!”凌轩左顾右盼,在茫茫人海中搜寻,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事实上在到达瀑布以前,他就已经跟丢了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将檀月认作是紫衣妖女的同伴。为今之计,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暂且相信她一回,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檀月显然并不怎么着急,她带着凌轩在小镇上的客店投宿一宿,翌在街上买了马匹,两人才出镇往南追去。
一路上催马狂奔,檀月在前头领路,时急时缓,叫人愈发觉得她行为神秘莫测。走了两个多时辰的路程,人迹罕至的山道上突然出现一群马队。这一行二三十人中,约有一半人骑马,一半人却是徒步赶路,队伍中间阵的两辆平板车上各垒了八只大木箱子,用麻绳子捆着。拖车的马背上了面暗红色的大旗,上书四个大字“辉孜钱庄”
辉孜钱庄的总部设在京城,旗下分店遍布大江南北,听说便是在关外与南疆这等地方,这几年也分别开设了七八家分号。
凌轩虽然很少涉足江湖,但是对于赫赫有名的辉孜钱庄却不陌生。因为萧寂雨常常通过辉孜钱庄给他汇寄银两,而此刻他怀里揣着的三张面额为一百两的银票也正是辉孜钱庄开出的全国通行票子。
在听见身后这两匹骏马急促的马蹄声后,悦耳的銮铃声忽止,辉孜钱庄护镖的镖师们出人意料的齐刷刷出兵刃,一脸怒意的回过头来面向他们。
“好小子,有种!果然来了!”走在队伍最前头的镖头勒马回转。
凌轩一语不发的看着他们,檀月却大叫道:“招子放亮些,谁稀罕你们这几箱破石头!识相的,趁早给本姑娘滚开!”
两辆车,共十六只大木箱,如果这些箱子都装了银子的话,价值起码在十几万两以上,这可绝对不是一笔小数。
但是檀月是什么人?她眼珠子滴溜一眼,便从车轱辘在地面上留下车印看出,这两辆车上装的全是石头,只在顶层的箱面上零散的铺了些散碎银两。
镖头的脸色大变,檀月的讲的这些话,原本只是想撇清他们并非是企图劫镖的抢匪,但是听到镖头的耳朵里,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了。
“你们…果然是冲着婴宁姑娘来的!”他虎吼一声,身形从马背上拔起,手中两指厚的钢刀如狂怒涛般凌空劈来。
凌轩有心看檀月的武功底子,勒马往左踏了两步,舞剑的剑鞘略略扬起,恰好点在劈来的刀上,手臂缩回的同时,他亦摸清这个镖头手底下确有几分真功夫,不由更加欢喜。
钢刀在凌轩不着意的四两拨千斤下转向一旁的檀月,在外人看来更像是凌轩胆小不战而退。眼看刀风如巨狂般卷来,檀月清叱一声,脚在马蹬上一用力,整个人弹到半空,那马儿膝盖一软,前腿弯曲,轰地跪倒在地,正好避过雷霆一击。
待到镖头将刀回劈,马儿咴的声从地上重新站起,甩着鬃,精神抖擞的像根本没发生任何事般。
檀月咯咯一笑,娇小的身躯掠进队伍,只听“哎哟”“哎哟”声接连响起,辉孜钱庄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从马背上被踢到地上,一个个表情痛苦的蜷着身子呻不止。
这骑马的十几个人站的位置并不在一处,彼此又分散得很开,但檀月的脚法快得却像是在攻击同一处的人,而且无一人能抵抗半招。
她拍着手站在一辆平板车的大木箱上大笑,神态天真,笑容可掬,就像个顽皮的孩子。
“你们过来!”她指了指那些徒步的人,后者俱面带惊恐的看着她“本姑娘看你们没马骑很可怜,喏,那些马给你们骑了吧。还不快谢谢我?”
凤目一扫,却见众人回避的目光中,有双闪亮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毫无惧。檀月柳轻摆,湖蓝色的碎花裙在风中肆意的张扬,凌空两指朝那双眼睛毫不留情的戳去。
镖头的刀自左向右横扫而过,猛如迅雷,檀月不闪不避,张嘴叱道:“讨厌!”镖头只听到她嘴动骂人,却没留心她舌下暗藏的银针,待到银针袭面,已是不及“啊”的惊叫一声。
银针寒光在中途收住,却是被凌轩用剑鞘打了下来,镖头死里逃生,吓得脸都白了。
檀月两指在按上那双眼睛时,指尖一麻,连忙收手,那人的帽子却被她打落下来,披散下一头乌黑的长发。
原来辉孜钱庄的镖师队伍中竟混了个女子!
那张如白玉雕琢般的粉面上,五官精致的可说一点缺点也无,就连此刻既羞且嗔的神态,也叫人看得如痴如醉。檀月一怔之下,那美女甩手就是一巴掌,轻轻脆脆的打在她的脸上。
“你…”檀月差的就是看得出神那会工夫,却没想竟因此而挨了这么大的辱,她平时总挂着笑意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浓烈的杀意。这样鸷凶狠的檀月,连凌轩看得也不免心惊。
“婴…婴宁姑娘小心!”身旁有个镖师奋不顾身的飞身扑来,将那美女推开,自己的口却不知被何利器所伤,汩汩的出鲜血,倒地身亡。
婴宁摔倒在地上,骇怕的搂紧自己的肩膀,檀月恶狠狠的一脚踢开那名镖师的尸体,喝道:“不想死的统统给我滚开!”
除了受伤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其余人纷纷围拢起来,原先的胆怯不知为何一扫而光。
“你若敢动婴宁姑娘一汗,你就是与全天下的人为敌!”镖头咬着呀发出看起来没多大作用的警告。
“是全天下的好男人吧?”檀月鄙夷的冷笑,忽然一扬手,狠狠的掴了婴宁一巴掌,那张绝美的半边脸上登时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婴宁凄楚的睁大了眼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这样楚楚动人的表情,连凌轩看在眼里都不为之怜惜。“我早该想起来的,婴宁,原来你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的坏女人婴宁!嘿,他们要为了你,来和我拼命呢!”
“不…”看到檀月握紧了拳头,将胳膊缓缓抬了起来,婴宁的心猛然一紧。
檀月五指倏然张开,指尖寒芒跳动,辉孜钱庄的镖师们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倒地身亡。谁也想不到,他们的致命伤竟然是眉心间那一点尘埃般的血点。
“弹…弹灵指!”剩下那个镖头吓得连刀也举不起来了,面如死灰,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落。
弹灵指是什么东西,凌轩根本就没听说过,事实上他从未涉足江湖,有时候萧寂雨与他谈论起当今武林局势,江湖人物轶事等等,他也向来都是缺乏兴趣,听过即忘。
檀月的瞳孔里显现出一圈血光芒,她一步一步的朝前踏出,婴宁被她怖的神情吓出一声尖叫,慌乱的爬起来,朝凌轩奔来。“救…救命!”一颗泪顺着洁白的脸颊滑下,凌轩心中一动,将她飞扑过来的身子抱了个怀,只觉得颤抖的娇躯温润如玉,散发出阵阵幽香。“公子…救救我!”她拉着他的衣襟,白玉般的纤手在不住的颤抖。
那个“好”字,差一点就要从他的嘴里口而出,面对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美女,没有非比寻常的定力,一定不忍拒绝她的哀求。
檀月眼中的血气愈盛,声音也随之尖锐起来:“凌轩,不想死的话就别硬充英雄!走开!”她就像突然入了魔道,化作了狰狞的妖,身上的真丝衣裙无风自动。
婴宁吓得连声惊叫,身子缩在凌轩的怀里不住的颤抖。
“砰!砰!”两朵烟花急速升空,发出咻的破空声,却是那镖头甩出两枚焰火弹,想必这附近尚有辉孜钱庄的人接应。
檀月猛地回头,凶狠的瞪着他:“你找死!”一脚朝他踢去,鞋上的那串银铃叮当发出错落有致的响声。
凌轩一掌拍向她踢出的腿,截住她的攻势,一手已快速的拉过镖头的衣领,拽着他急忙后退,婴宁则被他袖风带动,送出七八丈远,稳稳的站住。
檀月杀红了眼,飞身扑来,强大的劲气带动周围的景致,在一瞬间如同凹陷了般,炙热的波如龙卷风般刮过,树木狂动,细小一些的竟拦折断,吹出去老远。凌轩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疼,躲在他身后的镖头哇的一声出口鲜血,倒飞出老远,啪达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凌轩催动体内真气,全力与之抗衡,一时间冷热两股真气撞到一起,他身子晃了晃,退后三步,檀月却倒飞出三丈,与那镖头一样,出口鲜血,昏死过去。
凌轩只觉得体内真气被反震得一阵翻腾,五脏六腑难受的像是要吐出来。他强下一口气,转头却见婴宁在一旁绯红着脸走了过来,人的大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
“你是奴家见过的最的男人!”她伸出手臂搂住他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的吐出一句意想不到的话语。“我…我好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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