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文声最讨厌参加这种官宴了,繁文缛节多且不谈,光是每个参加宴会的人对那些⾼官财主的奉承诺媚就令他厌恶。更别说是那些趾⾼气昂、自以为了不起的⾼官金主是更令人看不惯。
这种官宴连好好吃顿饭都难,惟一的好处是利于攀关系来升官,以便中私囊。
要不是他那怪堂哥执意要他来,执意到如果他不来,那他也不愿出席的地步,要不是老一声严厉的命令,伯⽗一句沉重的询问,老爹乞求的眼神,他才不来这种令人作呕的地方。管他堂哥曾答应知县要在今晚吹萧昑诗给众人欣赏,他才不想理会得罪了那个袁振会有什么后果呢!
但,他还是来了,毕竟做人还是得有所妥协。
单单整个知县府內就已热闹滚滚地到处张灯结彩,甚至还有唱戏的戏班在戏台上表演,而天空不时有着彩⾊烟火的爆发及鞭炮的轰隆巨响,就更别说是府內百多桌的客人所形成的拥挤了。
真是多采多姿的大场面,他嘲讽地想到,要是让云弟看到这好笑的大场面,他会如何呢?
是会大笑?是会惊奇得咋⾆?还是跟他一样,鄙夷这庸俗的景象?
请观着云弟的反应,想到了他俊美娇丽的笑容,文声的脑中立时浮起他的⾝影,凝眸注视,巧笑回头,轻抡纸扇…天,他在想什么呀?
文声诅咒着,极力庒住心头涌起的狂波。他觉得他好像是个疯子一般,竟会不正常地去恋一个男孩,甚至到了几乎无时无刻不想他的地步。老天!
自从那天在药铺猛然察觉到自己不该有的心态后,他就逃避他,不跟他见面。但,他的影子却没有消失,反而无时无刻不在纠他。即使他喝酒、博赌、舞剑。打拳、练功,他还是出现在他筋疲力尽的梦中徘徊不去。
“该死。”他生气地低咒出声,是厌恶自己的没出息。
“文声,太无礼了。” 司徒成光轻喝,不赞同侄儿在这种场面放肆。
“是的,伯⽗。”文声闷闷地道歉。
“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想到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 司徒文柳微笑地问道,口气就好像是一个刚抓到小偷的捕快般得意。
文声狠狠地瞪他一眼,正待出声发作,司徒成光却不慌不忙地揷了迸来:“别闹了,规矩些,总督朝这儿来了,咱们也该快些上去。”说完,便率先走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司徒文柳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文声奇怪地瞥他一眼,不明⽩他话出何意,正想问个究竟。
“皇上?”那湖广总督惊叫一声“微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还请皇上恕罪。”还没说完,就朝文声的方向跪了下去,还猛磕头,叩得诚惶诚恐。
周围一大票人搞不清状况,一听皇上在此,也急忙叩头在地,吓得头都不敢抬起来。
文声也吓到了,直觉地想到这总督可能是在跪他,随即敏捷地向后转,腿两一屈也学人家叩头在地。心里却直骂道该死的。到底在搞什么鬼?
整个府內鸦雀无声。
司徒文柳想也想不到文声会是这种反应,最后也只好无奈地一起跪下,但他仍有点不甘心,随即向⾝旁的文声低声嘲弄道:“你⼲嘛跪下来呀?他不是在拜你吗?”
“你给我住嘴。” 文声狠狠地命道“再开口,你明天就见不到你心爱的小鹿。”他威胁着。
司徒文柳果真噤声。
就在这时候,袁振已经害怕地爬到了文声⾝后。“皇上。”他轻唤。
没反应。
“皇上。”他再唤,但这次他扯了扯文声搁在地上的袖子。
文声再也忍不住了,他低吼:“司徒文柳,你少在那里装腔作势。”随即反手一抓,错抓了袁振的⾐襟将他提到自己愤怒的面前。
“大人。”他立即放手,马上就发现那瑟缩的人不是堂哥。
“皇上。”袁振心惊胆跳地低唤,赶紧又爬到坐在地上的文声面前“请恕微臣大罪。”他求着。
⿇烦大了,他近乎哀鸣地瞪着眼前这名总督。这下要如何收场才好?文声伤着脑筋想着。
啊!有了。
“大人,”他凑到袁振耳边轻语“我不是你口中所说的皇上,我叫司徒文声,从来不曾到过京城,怎么可能是皇上。大人,你认错人了。”
袁振想了想,的确言之有理,眼前的这男子长得虽很像当今圣上,但明显不是,圣上没有他那么耝糙的⽪肤,也没有他那么低沉的嗓音。而且皇上也不太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惨了,他的确认错人了,这下粮大了,他脸⾊倏忽变⽩。
“放心,大人。”文声又轻语“我有一个办法让你有台阶下…”
过了半晌。
文声和袁振一起站了起来。
“司徒老弟,这次真的很好玩。”袁振大笑,假装非常开心地⾼声大嚷。
“能让大人开心是我的荣幸。” 文声也笑着答应,故意装出卑躬屈膝的假象,也确定自己的声音能稳定地传个老远。
果不其然,已经有好几个人惊讶地抬头,其中包括了司徒成光。而司徒文柳是本就没低下头过。
“只要大声一叫‘皇上来了’,我们这些忠诚的百姓绝对会恭敬地跪下接。”文声继续说。
“对,对极了。”袁振⾼兴地捻胡“本宮今天总算见识到岳百姓的忠诚可嘉,多亏老弟绝妙好计。”
说得好像就是他们一起串通来考验考验大家似的。
现在,几乎每个人都把头抬起来了。人人脸上有如释重负的表情,也有敢怒不敢言的懊恼…
“好了,大家都起来吧!”袁振⾼兴的叫着,接着又大力搂住文声的肩膀,以不小的音量说“你真是聪明,本官最欣赏你这种人了。” 他笑着,随即拍拍文声的肩膀走了。
待他们走了有一段距离。
“文声,”司徒成光严厉地唤道,脸上有着明显的愤怒.“没想到你觉做出这种事,居然设计玩弄大家,你…太不知分寸了。”他咬着牙骂道,然后拂袖而去。
文声不在乎地耸耸肩,但心头却很不是滋味。
“堂弟。” 司徒文柳攀上了他的肩“刚刚的确是好计。这下,你又如愿地赚了个坏名声——狗腿子。”他低笑,看着文声极力掩饰惊讶“做人,不要太固执。”他又道“会发生的事总会发生,不要想去改变它,否则你只会徒然地发现自己只不过是绕了个大圈子,徒增痛苦而已。”
文声眯着眼仔细地端详堂哥,然后用令人窒息的口吻问:“你知道了多少?”
“仅知道了些该知道的。” 司徒文柳笑,回答得很模棱两可。
他的回答却给文声无限猜疑的空间,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可惜,司徒文柳并未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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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曼舞签歌。琼浆⽟、珍馐佳肴令人目不暇给,但文声却⾼兴不起来,本来他就厌恶这种宴会,却被迫参加;再加上袁振那老家伙又给他上演了出“错认皇上” 的好戏,让他的心情更加滑落;更甚的是他那怪里怪气的堂哥所说的那些摸不着边际的话,使他糟的心情更加一落千丈。
哦!可恶。
他闷闷地喝着酒,不管同桌间的谈笑风生,也不理有人向他搭讪。他就像一只独处的猛虎,散发出丝丝怒气,看有谁最不识抬举敢惹他,他就要把他吃了。管那些闲杂人士会怎么想、怎么说。
果真没有人再敢试图和他讲话,除了刚刚吹萧昑诗完回来的司徒文柳。
“又喝酒。”司徒文柳不赞同地说,一把抢过他捧在手中的酒杯。
文声连向他讨都懒,拿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就口喝了起来,也不管同桌人士的惊讶瞪视。
“来。”这次司徒文柳连酒壶都抢了。
此举引得文声狠狠地瞪向他:“我真想把你揍到下不了。”他恨恨地说。
“你不会的。” 司徒文柳笑嘻嘻地看着他“所以我敢告诉你,别太过分了,至少也要保持微笑。我爹就坐在对桌,要是你表现不好,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多丢自己的脸。”他靠近文声,小声地耳语着。
文声气得都快发抖了。这小子竟拿他自己来威胁他,真他妈的该死,他⼲嘛在乎?
但是他却扯上了嘴角,举起筷子夹了块鱼⾁⼊口。“嗯,好吃,好吃。”他強笑着,然后转头看向⾝旁同桌不知名的客人“你不试试吗?”他近乎咬着牙建议,吓得那名客人赶紧道命。
“很好,很好,有进步。” 司徒文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惹得文声一记⽩眼扫向他。
“喂,你看。” 司徒文柳不理,却指了指邻桌一名男人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文声淡淡地一眼看过去,并不认识。“我管他是谁。”他冷然道。
司徒文柳摇了头摇,好像他无可救药似的看着他:“他住城西,是冯家的公子,叫冯云。”他解释着。
冯云?文声愕然地瞪着他。
如果眼前这名陌生的男子是冯云,那他可爱人的云弟是谁?他震惊地想。
可是,天下巧事何其多。城西的冯府可能不只一家,而叫冯云的男人也可能有好几个。
对,一定是巧合。
“他有一个妹妹叫冯湘云,今年十八岁,是岳数一数二的才女。”司徒文柳又接着补充,锐利的双眼看尽了文声的反应。
文声睁大了眼,不信的眼光从陌生的“冯云” 回到堂哥⾝上。
真是巧中之巧,岳的才女冯湘云竟有两个?
他困难地呑咽着口⽔:“那个冯云可有弟弟?”他问,希望答案是肯定的,否则他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过去那段⽇子里几乎天天跟在他后面的“冯云”——竟是假的。而他还为“他”病相思,苦恼那么久。
“没有。” 司徒文柳肯定地答“他是独子,没有弟弟。”
那他认识的那个冯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震惊地自问。没想到他那个美丽、俊俏、聪明、勇敢又体贴的小弟弟竟然骗他,从头至尾就没有对他坦承相告过。
该死,他怎么那么傻,竟被骗得团团转。而他竟还“热心”地带他四处去见识世面,甚至还将他视如亲妹妹的“沅青”送给了他。
啊!沉青。他低声惊呼。沅青在那个骗子的手里会如何呢?他充満罪恶感地想起,不由自主地又将眼光向邻桌那位陌生的冯云。罪恶感、愤怒、伤心、怨恨心痛等等情绪搅混,使他的心情达到另一境界的⾼嘲。
但,不一会儿,他发现到那个冯云也在瞪着他,眼光之凶不亚于他,但似乎又多了痛恶。可是,为什么?他又不认识他。
“瞧,他看你的样子,好像你把他妹妹抢走了似的。” 司徒文柳在旁小声地嘲弄着。
但文声没有听到。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台上传来司仪沉稳响亮的声音:“今蒙总督赏光,我们岳人人甚感光荣,就连待字闺中的姐小也想参加这热闹的飨宴,好瞻仰总督的光彩,现在我们岳城的大才女要为总督大人抚琴唱曲一番。”接着,他返回红粉的布幔后头。
没多久,布幔的后头响起美妙的悠扬琴声,然后细而绵长的女温柔嗓音幽然而现。轻轻的、静静的,一点一滴地隐没又忽现,如香上的烟,缭绕得愈来愈⾼,愈来愈⾼。然后慢慢散逸,散逸在空气中,在每个人心神中回绕。
整个庭院里静然无声,每个人都竖起耳朵醉心地听着这人间悦耳的天籁。就连文声也渐渐被昅引,暂时抛下懊恼的一切,不由自主地被昅引。
但,这美妙的声音好悉,真的很悉。
袁振却睁大了眼,満是皱纹的脸上散发出奋兴的光彩。就是她了,她绝对符合皇上密旨中的条件。等等,她的面貌不知如何?袁振突然想到,发急地想看看布幔后的才女,是否貌冠群芳。
他赶紧挥了挥手招来知县,命他拉开布幔好方便他一窥佳颜。
知县无奈,只好为难地上楼…
③③
哦!不。
湘云着急地看着知县一寸寸拉开布幔。
她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即使司徒大哥不会在这里瞧穿她的真面目也不可以。
可是,她又不能停止弹琴,也不能停下她的声音去喝止他。所以,她只能坐在那儿⼲着急,甚至弹错了几个音。
但,布幔还是开了。
惊鸿一瞥中,她似乎看到了司徒大哥在下头,那个她⽇夜心所牵系的人儿。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脸孔继续弹琴。
也许是她看错了?沅青不是说他讨厌这种宴会,绝不会参加的吗?或许她刚刚看到的是幻影,是她思念太甚所造成的。
为了求证,她悄悄地抬起头,望向刚刚那个位置。
她的脸刷地变⽩,颤抖的手几乎弹不出声音,发紧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哦,老大爷,是他,他真的在这里。
然后她看到文声的脸渐渐因了然而冰冻,她看到他霍然站起来,不顾别人瞠目以视的目光就走了,就这么转⾝步出她的目光。
哦!不。
眼泪在她眼眶中打转。这下他绝不会原谅她的欺骗,而她将再也见不到他了。
“锵!”琴弦断了。
琴声嘎然停止,她的声音也随之而断。但她不在乎,只是木然地瞪着眼前这一切。
“我们谢谢冯姑娘。” 司仪赶紧出声补救,知县也连忙拉上布幔。
但一切都迟了,太迟了。
湘云俯⾝在琴上痛哭,如雷般的掌声掩盖了她的呜咽。
“对不起。” 知县轻轻碰着了她的头发“对不起,我不该拉开布幔的,吓着你了吧?”他和蔼地说。
湘云摇着头,仍在哭泣。
不,不是的。她哭是因为文声,是因为她那绝望的爱。她无声地呐喊着,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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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文柳有点可惜地看着布幔被拉上,咽了口气,他意犹未尽地说:“太可惜了。”
“是呀!”旁边的客人也跟着附和“才女就是才女,才艺一流,连容貌都叹为惊人。”他赞赏着。
司徒文柳点点头:“罕见的美人,令我多想效法东汉光武帝一般,也自誓来个‘娶当娶冯湘云’。”他低低一笑,眉宇间流露了几许认真。
司徒成光坐在对桌,正因侄子的无礼离席不悦着,一听到儿子这句话却大为惊喜:“文柳,你此话当真?”他赶紧问,深怕这是儿子无心的一句谈笑。
司徒文柳却点头:“如何?爹难道不喜冯姑娘进门?”他严肃地问,颇有一副为佳人力抗到底的派头。
“不,当然不是。爹⾼兴都来不及呢!”司徒成光急忙辩正。
“恭喜司徒老爷喜事将临。”
“贺喜司徒家将逢大吉…”
一声声此起彼落的恭贺逗得司徒成光嘴都合不拢。
终于,儿子终于想要成家了。想到以往的那些⽇子里,全家人想尽办法为他找对象,而他却拼命推托拒绝,挑三捡回的。弄得全家不得安宁,深恐二十五年前那道士所言将会成真。但,如今不用怕了,儿子成了家就不用怕他会离开了。他呵呵开心地笑了。
司徒文柳虽也在笑,但笑容中却有着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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満怀的愤恨、怒气、失望混杂,文声只觉得情绪恶劣,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各种难堪的事。他是无所谓,但他可不想在今夜丢司徒家的脸。
所以他选择离开,因为他需要空间来缓和心情,需要宁静地想一想刚刚发现的惊人事实。
哈!他那个“云弟” 竟是个女娃儿,竟是岳人人称赞的才女——冯湘云。真是见鬼了,他怎么会盲目得看不清她娇丽的脸庞本不属于男子,清细的嗓音分明属于红粉佳人。
而他还直道是她太娇生惯养,是个茶来张口、饭来伸手所养成的⽩嫰贵公子。哈!滑天下之大稽,他真是最蠢的呆头鹅。
他苦笑地自嘲,在这知县府內少见人迹的后花园里,他坐在暗的树下仰头望着皓月,苦涩地整理心情。
但,为什么呢?
她是个⻩花大闺女,又是个千金大姐小,为什么她要跟着他,甚至不计一切手段?他想起第一天在吉祥赌坊里她的请求及在香阁里她不顾一切的决心。
总该有个理由吧?
会不会是她喜上了他?他暗忖,随即又哈哈大笑,怎么可能!
他是个人人轻视的败家子,整大不学无术地晃,讲话又难得一句正经。
除非她是脑子坏了,才会看上他这种人。
深深昅了口气,他排除了这个可能。但不可否认,他是真心期盼这种事实发生,即使近乎不可能。
不过,他的心情倒是缓和了不少,怒气渐渐平息。
想他这段⽇子还烦恼自己对她的“不正常”恋,还蓄意躲开她,不理她捎来的种种信息,结果…
这下可好了,事实证明他正常得很,他⾼兴地想道,但随即又黯然,因为她是个名门闺秀,他是惹不起的,而且对方可能也不会让他惹。
唉!他叹了口气。多想以焕然一新的面目去追求她,但时机却未到。而他那个该死的堂哥又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认命地乖乖娶生子。
就算他能等,湘云能吗?
摇头摇,他陷人悲惨的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回廊传来一阵纷的脚步声。
“你傻瓜呀!为了那种男人竟然在众人面前哭。”冯云骂道,拉着妹妹的手,脚步不停地往后院走来。
湘云菗泣着,带着呜咽的嗓音破碎地说:“放开我,我要去找他。”
文声一惊,陡然坐起⾝。是湘云,他不噤竖耳细听…
“除非我死。”冯云咬牙道“你和沅青都是傻瓜,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你们竟然…一个为他失了清誉,惹来一⾝花名;一个为他心碎,⽇夜憔悴。真是天杀的笨蛋。”他狠狠骂道。
“你不了解,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湘云低泣地试图解释。
“住口。”冯云厉喝,在一个房间前停住“我自己有眼睛,不需要你来告诉我真相。”他恨恨地道“反正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绝不让他再靠近你和沅青一步。”
打开了房门,他劲使一推,把湘云推进房內。然后他关上了房门,落上了大锁。
“哥,你想⼲什么?”湘云拍击着门,急急嚷叫。
“你给我乖乖的待在里面。”他大声地说。
“你要把我一个人孤单地丢在这里?”湘云惊呼,更着急地拍打房门。
“我会去找小红过来陪你,待会爹会来带你回去。”他说完后转⾝走。
“那你呢?你要去哪儿?”湘云赶紧又问。
“喝酒。”他说“我要把全⾝的怒气浇熄,才能理智地面对你们这一对天字第一号傻瓜。”他重重地说。
文声看到冯云气冲冲地大步离去,也听到湘云努力的求救转为认命而至放弃。
他迟疑着,犹豫着。理智叫他赶快走,赶快离开这知县府;但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尖叫,尖叫着要他打开门去见他心爱的人儿,去问她是否真的为他心碎,⽇夜憔悴。
慢慢地,他终于无声无息地来到门口。看着那把大锁,他运起气来集中于手掌,劲使一捏,门板应声而开。
湘云闻声一惊,从低泣中回头。在微⻩的烛光及外头皎⽩的银辉下,她仿佛看到司徒大哥悉的⾝影。
“我是不是快死了,竟然看到他的影子。但他是绝不可能再见我的,他恨我,他恨我…”湘云哭声变大,索趴倒在桌上任泪⽔滥泛成灾。
文声心疼地看着她。她真的瘦了很多,是为他吗?他期待是,所有因她而起的愤恨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悄悄地,他来到她⾝旁。轻轻地,把手放在她动耸的肩上:“我不恨你,所以…别再哭了。”他以少见的温柔说道。
湘云猛抬头,看进了文声充満柔情的双眸。但朦胧的双眼却仍显露不信:“我真的快死了,我不只见到他的影,还听到他的声音,我一定病得快死了,他从来不曾那么温柔地叫我。”她继续哭。
老天哪!文声低叹,真没想到湘云这么不愿接受事实。那…他该如何做呢?
温柔地,他揩去她源源不绝的泪⽔,心疼地听她那些快死了、快疯了的喃喃低语:“你这该死的臭娘们,哭不烦呀!”他假装生气地低吼。她顿时停住哭声,瞪着他的双眼陡然变大。然后文声感觉到她颤颤的⽟手迟疑地在他脸上挪移摸索,好像想查证他是不是个实真的个体似的。
文声忍住想吻她手的冲动,竭力抑住全⾝温度上升的反应,只为了让湘云安心。但湘云的摸索范围稍嫌广了些,由脸庞至颈至至腹至…文声紧忙抓住她的柔荑:“姐小,你还记得自己是个闺女吗?”他嘲弄着。
湘云愣愣地看着他的脸,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似的。 “你真的是司徒大哥。”她轻声吐出,终于确定了。
“没错,我叫司徒文声。”
“哇!”湘云呼一声,奋兴地朝他扑过去,⾼兴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现条统统忘光光。
她的力道可真大呀!文声有点消受不起地赶紧稳住⾝子。对她这种亲呢的态度是感到⾼兴、窝心及幸福。
现在他确定了,怀中这位可人的姑娘对他是爱恋的,而且恐怕是到了非常、极度的程度。哇!他觉得如置⾝天堂。
“你这样亲密地抱着我,敢情你是非我不嫁喽?”文声忍不住笑谑地在她耳边低语。
湘云马上像被电到似的立即弹开,而且脸上的嘲红显而易见。
文声好笑地看到她迟来的害羞低头:“谁想得到咱们规矩的冯才女只是虚有其名而已。”他笑着,又开始不正经了。但他似乎无法控制,眼前这位人儿总令他思绪不清。
那是因为她从没有遇见过能令她失去自制的人。湘云在心中回道,但她及时回来的女矜持只让她将头垂得更低。
“怎么不说话了?” 文声问,对她一反刚才的沉默十分不解“或许我们先该来谈谈你骗我的事。”文声淡然地转开话题,没有愤恨也没有怒气。
湘云立即抬起头,看着文声的眼睛充満了慌张。然后,她竟出奇不意地站了起来,扑通朝文声跪下去。
惹得文声吃惊之余,也下意识地火速跪在她⾝前。就这样,两人对跪着。
“对不起。”湘云颤颤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一副泫然泣的可怜样。
文声口一紧,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坦承自己的感情。这份勇气令他佩服,也令他心疼。
“那你是打定主意要跟我一辈子你俊彼?剩?胧钦你胧遣徽**坪鹾苣迅恼你
湘云怯怯地看着他:“如果可以的话。” 她轻声地说。
文声爱怜地托起她的下巴,终于温柔地说:“傻瓜,你知道你爱上的是什么男人吗?我可能会让你痛不生,虚掷好多年青舂。”
“没关系。”湘云抬起下巴勇敢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好男人,而且我愿意等。只要能在你的⾝边,再多的苦我都不在乎。”
文声震撼极了,満心的难以言喻,几乎令他快难以控制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但他只是轻声地说:“不要说出你会后悔的话。”
湘云摇头摇,流露出坚决的表情:“我绝对无怨无悔。”她断然说。
文声再也无法自抑了,一把将她拥在怀中,紧紧搂住,可是嘴巴却仍在说:“你这傻瓜,我司徒文声何德何能呀…”
“司徒少爷。”一卢惊呼从门口传来,小红惊讶地看着文声和湘云跪在地上相拥着。老天,这可怎么得了。她急忙冲向前去,还叫着“司徒文声,你想害我家姐小名节尽毁才甘心,是不是?放开啦!”她用力地扳开他们。
文声自知理亏,连忙放开了湘云,但眼睛仍旧意犹未尽地看着佳人娇羞的神态,一时痴了。
“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小红劲使地拉着他想往门外拖,可惜他份量太重仍旧文风未动。小红更急了“快走啦!我家老爷快来了,要是看到你在这里,姐小不被老爷打死,她也会蒙羞自己跳楼的…” 她夸张地急急说道。
文声这才不甘不愿地看向她,脑筋又开始运转:“你是那个我一直以为叫小洪的僮仆,是不?”他静静地问。
“是啦,是啦!”小红急得都快哭了“姐小说你是个好人,若你真的是,求你为姐小想想,快走吧!”她哀求着。
文声想想也对,此刻他实在不宜久留。所以他急忙转⾝看向湘云:“湘云、等我…”
一声急促的脚步传来,伴随着冯延年担心的叫唤:“湘云。”
“完了。”小红惊呼,脸⾊变得死⽩。
湘云也好不到哪儿去,粉⽩的脸孔恐慌地看向文声。
“别担心。”文声轻轻地说。随即站起⾝,两⾜一蹬,轻盈地飞上梁柱,立⾜于黑暗间躲蔵起来。
看得湘云和小红都傻了眼,本没想到他还会有这方面的修为。
“湘云。”冯延年轻声叫唤,眼睛担心地看着湘云満脸泪痕。
“爹。”湘云幽幽一叫,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心疼。
“该死。”冯延年呼道,急忙安慰地走向女儿“本来说好用布幔遮住你的,谁知那该杀的知县竟把布幔拉开,把我的宝贝女儿给吓着了。”他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发“好了,别哭了,爹现在就带你回去,回家后叫人做碗猪脚面线给你庒庒惊喔!别哭了,乖。”他慢慢簇拥着女儿走向门口。
“我以后再也不要参加这种宴会了。”湘云菗菗噎噎地说。
“好,爹以后绝对不強迫你参加了。”他急忙哄着。
演得真好呀!在上面的文声不噤佩服,若不是他已经知道湘云其实是坚強、勇敢有毅力的女子,那他一定会被她柔弱的千金女子假象给骗倒。就像她爹一样。
真绝,她也像他一样,有着另一个虚伪的面具。但,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是如他一样,有着难言的苦衷?抑或是别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