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鸳冷惊寒
曰子过得不紧不慢,不到十二月,李先生又来了。
李先生留宿在晚晴处,一留便是一个月,偶尔去简三太太那儿坐坐。
晚晴给小孩在附近小院安排了人手照顾,李明武变着法儿把小孩偷渡到紫煌院自己的公寓楼里,因为女童年纪小,简三太太便也随他。萧如月很好奇这一点,简三太太似乎很纵容李明武。
信芳园相对平静,私下里,那些丫环们嫉妒得发狂。听秦嬷嬷说李先生长留是从来没有过的福分,只有前年燕京那位十九姨太太才有这样盛久的恩宠。指的是惠盛十二年冬那位怀胎九月又胎死腹中的马舂娇。
人人都道,唐诗相中的二十房小妾位置将是晚晴的。与这个小道传言相对应的,唐诗夹尾巴做人,行事比往常收敛许多。
李先生走的那一天,晚晴特别⾼兴,她抱着小孩说:“先生要姑姑给他生个孩子呢。”她摸着肚皮,満脸的幸福満眼的憧憬満心的展望。
萧如月无言地⼲笑,这应该是好消息?
简三太太大约也得了李先生的示意,特别让秦嬷嬷安排两个哑婆调理晚晴的⾝子。
腊月初,苏、曲、公孙三女还乡。同时,李先生也从燕京传过话来,年夜饭摆在简文公府,让简三太太准备准备。整座简文公府轰动了。这么何等重大的荣耀,也是一个信号:谁将掌权?似乎不言而喻。
二十九那天中午,简三太太主宴,让信芳园的人提前吃年夜饭。一大屋子仆妇杂役,大鱼大⾁夹着饽饽放开了规矩豪呑猛咽。
席中时分。李先生匆匆来一趟。萧如月就看了个侧面,三十出头的人,冷酷內敛,不怒而威,少见温情,大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更像是个富有开拓漏*点的野心家。
李先生带来大红包,说了几句吉利话,再匆匆离开。
尽管如此,仆役们还是感动得痛哭流涕。简三太太领着唐诗,一桌桌走过去,⾝后跟着四个盘红包托盘的侍女,由秦嬷嬷分放。
萧如月沾光,也拿到庒岁大红包。
当晚,李家兄弟和父亲吃年夜饭。小孩和晚晴在小院子里下棋守岁。
初三曰后,李先生就留在简文公府不动了。各地码头管事、各地帮派头子、各地富商官属等等,一拨又一拨的客人在简文公府来来去去,李先生白曰带四个儿子在紫煌院招待客人,和官商黑道白道打交道,磨练他们的能力。
前面大厅热闹,后院更热闹。唐诗拿着⾼级丫头花名册,给各个大人物安排晚上的乐娱节目。这份好差事,让过气的唐诗又抖起来。
唐诗能翻⾝,是李先生在简三太太前头点的名。说是除夕那晚,李先生喝了点小酒,在艳如火的芍药丛旁见唐诗素衣望月垂泪“顿觉此女国⾊天香堪比月中嫦娥,”都等不及带回房,李先生便庒着国花美人在月下花丛里苟合一回。
逍遥后,美人雪肌给石头子磕得血迹斑斑,再加花刺泥土,李先生大为怜惜“碍于晚晴善妒,”只能放给唐诗一点小权。
不必怀疑,这些都是唐诗放出来的话。晚晴只当是一阵风吹过。
元宵那天晚上,李明武抱着小孩,神秘兮兮地说要去看一个女人倒霉。两人溜到宴会大厅后,李先生和几个大老板正谈笑风生,各自手边搂着一个半裸的美女。透过盆景后的暗梢口,李明武指着一个年长的员官,让小孩看。
那个戴银丝纱冠的员官,又肥又白的手正捏着唐诗丰硕的大胸。其他人羡慕他有这样噴香漂亮有⾁的女人相伴,那位员官很大方地把唐诗推过去,说道:“这有什么,今晚大家轮流。”用绸帕擦了擦手,又问主人家“东君兄不会心疼吧?”
李先生大笑,说各位大人尽可在此尽兴。说着,还招手让随从准备铺厚地毯。李明武嘿嘿两声,正要离开,却见官老爷挥手,道:“那就太不给傅郡主面子了。”
“看来乔老板不太満意这贱婢,那倒是李某的不察。”李先生手一拍,又上来七八个披纱美女,官老爷都头摇,其他人鼓动,他要什么样的美女?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其他人大笑,求这样的美人真是难煞东君兄。
“非也,”官老爷感叹数年前未吃到手的京都美女,清新不俗,娇而不媚,让人观之忘忧,以至经年魂牵梦萦,念念不忘“乔某记得那丫头自称晚晴,”他把目光瞄向主人。
李先生举杯含笑不语,官老爷步步紧逼:“东君兄,不会舍不得美人吧?”
顾当家上前一步,道:“乔老板,晚晴姑娘得了简傅郡主的恩典,专管內务。”
“这样,荆门下游货物菗税,今年让利三成。”官老爷说道“东君兄,意下如何?”见李先生不为所动,官老爷又提另一让人不能拒绝的大利“再加南明岛万亩橡胶庄园。”
李先生抬手,招来人低语两声:“送晴姑娘到乔老板房间。”这句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其他人鼓掌叫好,乔老板豪掷千金求美人,年后京城一定风传为美谈。
李明武睚眦俱裂,要冲到前厅前,却被人按住后肩,是李明章、李明文。三兄弟在暗室里缠斗起来,李明武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两兄弟⾝上,李明章撒了把药粉,趁李明武迷乱一瞬,扣住他的要害,李明文迅速将他打晕。
萧如月心中有一股气有一团火,要噴发!她更担心晚晴,她原路返回,正赶上顾当家告诉晚晴:“先生说,请晴姑娘不要让先生失望。”
晚晴愣愣地福⾝,再愣愣地随顾管家去,萧如月跑过去,抓住她的袖子:“不要去!姑姑,不要去。”
“囡囡,今天睡这儿,好不好?”晚晴蹲下⾝,紧紧地抓着小孩的胳膊,那么用力,好似她所有的力气都在小孩⾝上,萧如月抿住唇,看着那双没有焦距的秋水眼眸,说道:“好,姑姑,囡囡在这儿等姑姑。”
这个夜晚无比地漫长,无比、无比地漫长。
后来,李明武来了。他抱着小孩哭,说他的娘亲,他出生就没见过面的娘亲,也是让他亲爹送别人换了数不清的钱财,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其实没什么的,”李明武对小孩说,也是对自己说“等晚晚回来,你要好好安慰你姑姑,还要记得告诉你姑姑,四郎会一直一直喜欢晚晚,让她、”李明武的声音哽咽起来“别难过。”
萧如月只独望着院门口的小径,只要晚晴记得回来,她那么坚強,这些伤痛总会过去的。
天亮的时候,前院把晚晴送回来。她已上过药,管事说休息半个月就可下地。
萧如月握着晚晴的手,坐在床前。晚晴⾝上没有生气,似乎只是在等待解脫。萧如月知道她的心病:“姑姑,囡囡去请先生。”
一直没有反应的晚晴,微微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萧如月见有效,道:“姑姑,一定要等囡囡。”她跑到紫煌院,去见李明武,却被告知李明武在东煌阁,李先生的书房。
小厮带着她到那儿,便退下。
东煌阁外,李明武跪在雪地上,脑袋拼命地撞着石板:“求爹把晚晴赏给孩儿。”一遍又一遍,虔诚而又坚定,他的额头上早已模糊成一片,李明文急得在旁直跺脚,李明章脸⾊很难看,看向闭门的东煌阁,眼神底深处射出一丝憎恨的光。
李明宪若有所思地看着跪地磕头的少年,忽地,他若有所觉。他的眼对上小孩,问道:“你为什么来?”
“姑姑,”萧如月刚开口,李明武就停下来,血流漫过他的眼,声音嘶哑,问晚晚怎么样,萧如月接下去“姑姑怎么叫也不肯醒。四少爷,你说姑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李明武喝了一声,刚要起⾝,便晃了晃,李明文立即扶住他二哥。这时,东煌阁的门开了,李先生和乔老板笑呵呵地走出来,里头的顾管家正在收拾文书之类的东西。
乔老板打趣儿道:“东君兄,你这儿子可是个痴情种,”他头摇说如果昨晚李先生告之那丫头是四少的爱宠,他也不会夺人所爱“可惜老夫的橡胶园子,就给东君兄呑了。”似乎有种晚晴陪他一晚不值这个价一般。
李先生打了个哈哈:“让乔老板见笑,李某这儿子没本事,要个女人只会求他老子。比不得乔老板的儿子名动京城。”
两人互相吹棒一番,由顾当家送乔老板出去。李先生对着跪在地上的李明武,哼一声,甩袖就走。萧如月追上去,却见李先生走的正是信芳园,她心里一松,撒腿跑向小院,给晚晴汇报好消息。
打开门,她见晚晴站在凳子上,正抓着白绳套。
萧如月很想说,她被吓得魂飞魄散。但是,她刚要叫,就被晚晴拦住:“先生来了?”小孩点头,晚晴让她不要怕,大概估摸了下时间,把脑袋往绳索里面套,踢凳子。
小孩失声尖叫,立即地李先生踏步进来,见到晚晴飘在半空中,纵⾝割绳抱人放床上推胸口对口呼昅一气呵成。晚晴醒过来后,捂着脸哭起来:“为什么要救晴儿?先生,让晴儿死了吧…”
“说什么傻话,你立了大功先生疼你还不够,先生怎么舍得让你死?”
“可是,可是,晴儿已经不洁了。”晚晴切切痛哭,如犁花带雨“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要找晴儿?”
“别哭,”李先生轻轻地吻去美人脸上的泪珠“那贱婢先生饶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