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神民

　　童欣用羔羊般的目光犹有惊惧地望了望下面厚厚的云层，第一次体会到了在高空中失足的危险。明净的阳光透过方龙“金刚圈”的金光温暖地照在身上，却没有觉得温暖，浑身上下都是刚才高空中凛冽罡风透骨的寒冷，心头小鹿撞。

　　几个月来，游戏世界不断进化，身处其中感觉越来越真实，若非还有各种各样法术怪物的存在，几乎让人怀疑这只是个游戏。

　　“我，刚才元气不听使唤，控…控制不住！”童欣嘴苍白，喏喏轻声到，双手不断摆着裙角，不太敢看纷纷踏云从高空四处围拢过来的同事们。张霆组长脚踏实地一般凌空虚步，方龙也收起笑谑的表情，双手抱虚浮在半空中，侧头思考。

　　罡风无形无呼呼而过，带起凝成冰晶的细小微粒，在阳光中闪烁着七彩光芒。脚底下云层不停涌动，千姿百态地变幻。远远望去，云海波涛一望无际，再上面是澄清暗蓝的天空，景这边独好。

　　若是平常，众人只怕嘻嘻哈哈尽情享受这般美景，这当口却没有心情。

　　“组长，我也感觉不太对劲！难道我们也会受到魔气的影响？”方龙皱了皱眉。

　　司马看白胡子轻轻摆动，将手往护身气罩外一探，手掌一勾一圈，掌心中凝聚出细小宛若实体的晶体，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摇了摇头道：“元晶当中果然不纯，难怪小妹会发生意外！我刚才也觉得哪里不对，看来原因就出在这。”

　　张霆脸色愈发的凝重，猛然双眼大放光，出两道清澈的光柱，将灿烂的阳光比照了下去，在半空中扫视片刻，光芒所至将天地微尘显无遗。原本不可见的天地元气竟然在光柱中显示出了原形，微微的黑丝混杂其中，与元气相互碰撞，然后化为无形。

　　张霆面色不大变，闭目凝神细细体会，半晌才骇然道：“魔气和元气混合之后的奇怪气息，不是我们能轻易调用的，幸好现在变化还不太大。赶紧回去，必须跟局长汇报，走…”

　　张霆手一挥，数十道光瞬息千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起点管理局中，张霆站在李梧桐的门口轻轻扣门，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请进！”

　　李梧桐正在看着眼前的虚拟屏幕，不时的皱眉，看见张霆进来，面微笑道：“张组长来的正好！”张霆一愣：“怎么，又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刚从魔界通道回来，结界是完成了。不过魔气的爆发带来的后果可就…”

　　“呵呵，先坐下来。”李梧桐摆了摆手，示意张霆坐下来。

　　“坐下来再说，我大概知道你们发现了什么！”看着张霆愣愣的样子，李梧桐不由扑哧笑了起来，一时暖花开，办公室中也明媚了起来。

　　“哈哈，局长就是局长，神机妙算啊！”张霆无奈耸耸肩，脸上回复平常不羁的神情，随口奉承了一句，脑子里转了转也就释然了，她是局长嘛，肯定知道更多的机密，魔气及带来的后果说不定也是其中之一。

　　“怎么说呢，我想魔气肯定会对你们产生影响，不过因为你们的能力值都已经在2万上下，算是‘仙’了，体内自成一体，能源源不断产生元气源，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李梧桐娓娓道来。

　　“哼哼，童欣差点就从半空中掉下去，虽然是游戏，吓的也不轻！”张霆毫不客气地顶了一句。

　　李梧桐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道：“紧急事故小组都是精英，要是这点小难关都过不去，还怎么处理紧急事故？”张霆脸一下子涨红了起来，心底不由破口大骂，他娘的，竟然话里带刺。不过转念一想，绷直的身躯立时沮丧的俯下，说的也是，自己手下一帮人保留了内测时候的数据，平常眼高于顶，这时候说什么好像也不太合适。

　　“算了算了，不过等魔气和元气混合后，我们这帮人也就没什么用了。另外，游戏四处发生着异变，我不觉得起点管理局现在有什么手段可以维护游戏的稳定。”张霆无力地挥了挥手，不解问道。

　　“呵呵，看来你没有领会上次开会的精神。起点管理局现在干涉游戏的手段确实越来越少，但我们还是必须对游戏进行监测，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确保游戏的进化不会对玩家产生伤害。至于异变，那是无的规则下产生的，顺其自然吧。”李梧桐波澜不惊的微笑，让张霆大为佩服，领导毕竟是领导：“另外你们也必须加强修炼，尽快适应变化的环境，还有重任必须由你们去做。”

　　张霆疑云重重，直截了当的问道：“游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李梧桐摇了摇头，笑而不答。

　　“这样无法控制的游戏，显然不是用来赚钱的，哼哼！”张霆愤然站了起来，甩手转身正离去。

　　“张组长，你多虑了，真正接近真实的游戏不是所有玩家的梦想吗？如今近在眼前，哈哈，想不到张组长也是叶公好龙啊，可笑可笑！”李梧桐银铃般的笑声无情地讥讽着张霆。

　　张霆手握住门把，静静站立了片刻，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缓缓道：“好，近期我会带领我的组员加紧修炼，刚才是我不对，很抱歉！”

　　李梧桐看着张霆开门走了出去，门轻轻的带上，嘴角的微笑也渐渐的消散，低声自语：“游戏么？”

　　…

　　龙华大陆的整体地震又开始了，比上次更加强烈一些，石头顺着动的山川块块滚落了下来，山体在发生着裂，陆地裂开了道道的裂痕，颤抖着。

　　遍布龙华大陆上的NPC村庄中的简陋建筑终于承受不住连续的地震，不时有一间两间随着轰鸣，冒着灰尘坍塌在地上，NPC村民们慌乱尖叫着又从危险的小屋中跑了出来，奔跑到空旷的地方惊恐万分，似乎末日就要降临了。

　　天空乌云厚重黯淡，牢牢地把阳光锢在高高的天外，夏日的炎热不再，寒意开始蔓延，有的地方开始下起了暴雨，江河小溪泛起高高的花。

　　中华镇议事厅当中的牌匾“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吓得小宝赶忙窜了起来看是不是砸到了潘石的头上。大厅当中一大团烟雾伸缩起伏，根本看不见里面潘石的人影。小宝在地震的带动下，颤悠悠地跨进大厅之中，看着潘石想叫却不敢打扰，想搬又不敢去碰，叹了一口气又跨了出来。

　　王天也真是的，这时候竟然悠然自得地修炼了起来。小宝看了一眼王天，不由抱怨了起来，犹豫着是不是也先下线去躲避一阵。这游戏公司也真是的，搞得整个世界都快崩溃了一样，也没有出来解释半句话。

　　“哈哈…”远处天空中传来了中气十足的狂笑声，震得小宝耳膜发痛，凝聚目力往外望去。

　　远远的中华镇上空飘浮着一团强光，笑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小宝诧异不已，了，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接下来更加猖狂的呼喊让小宝为之侧目，牛哄哄的家伙，你以为你是释迦牟尼啊！干…，小宝冲着远处的声音伸出大大的中指。

　　“嘿！”远处传来震天的吼声，强光冲天而起，强行穿透中华镇的“清风结界”贯入厚厚的云层。小宝伸出的中指来不及收回，嘴巴张得差点没掉落了下来，真的，很牛。

　　耳朵中又是一阵巨震，笼罩着中华镇的结界清脆的爆响，随着地震带来了更大的震动。议事厅和围廊嘎吱嘎吱做响，岌岌可危，幸好只持续了片刻便又回复到请问的地震状态。

　　小宝一个纵身跃上了屋顶，高高的眺望远处的异变。半空中或飘或浮，地面上大街小巷三三两两各种姿态的玩家，或静坐或垂手站立，有的还不紧不慢地舞动招式，一脸的安静神态。有不少宠物竟然在城镇中现身，安静地趴在主人身旁。小宝百思不得其解，这都怎么了，定睛细看发现有些玩家的身上或强或弱有着一圈微微的光晕。不会吧，在下着细雨的阴暗天气下练功？疯了，都疯了。

　　“妖，妖怪…小心啦，妖怪！”小宝看到巨大的野兽头部将一间屋子“喀嚓嚓”挤破，赶忙大叫提醒。果然，在不远处屋子的废墟上直立起怪模怪样的妖怪，尖尖的嘴巴上上下四片雪白的铡刀，两盏暗红的灯笼在阴暗的天色下闪闪发亮，招风巨耳忽扇忽扇带动滚滚风，将地面木头椽子瓦片卷起四散，打得措手不及的入定玩家猛然吐血，慌张爬着倒退。

　　一条巨大茸茸的鞭子随意在地上扫动，不小心又拆了几幢巧的房屋，顺便又甩飞了正在凝神入定的数十个玩家，又是几声惨叫，看来是不活了。

　　“我的天哪！”小宝张口结舌，拿手猛双眼，一定是幻觉，城市里怎么可能出现妖怪呢，而且这种类型的妖怪从来没有见过，这真的是网游吗？

　　“吱吱！”尖锐的声音从巨兽的长长的嘴巴里发出来，听得小宝差点从屋顶跌倒下来，好恶毒的音波，心里象被重重抓了一道伤口。

　　巨兽前肢巨爪轰然落地，脑袋快速左右摇摆，嘴巴前部数条长须摇摆，四肢翻动快速奔跑了起来，在身后留下狼藉不堪的破落屋子…这东西看起来怎么象老鼠，小宝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城镇竟然被这么一头怪兽蹂躏，却是不敢上前。

　　身后又传来了屋顶倒塌的声音，怒喝的声音，小宝眼前一暗，然后看到一卷巨大的竹简闪烁晶莹的光芒出现在怪物头顶上空，顺势展开出排列细致紧密的巨大竹片，淡黄的表面细致描绘着山川月，大江缓缓东，还有栩栩如生的怪物嬉戏玩闹。

　　竹简展开完毕后，涌出绵绵不绝的黄光将怪兽定住。光芒宛若实质，怪兽全身颤抖了几下，保持原本的姿势缓缓缩小，投入了竹简当中，成为山脚下的一点点缀。竹简从容依次卷回，化做亮光往小宝这个方向疾驰而回。

　　小宝猛然回头一看，惊喜莫名，原来竹简又变回小小的一卷落入某人的手中，正是刚才被烟雾笼罩的潘石。潘石面目莹洁如玉，浑身衣衫飘飘，纵然站在屋顶之上，也显得卓越不群，此时正气定神闲地朝小宝微笑示意。

　　“你，你…是老四吧！”小宝结结巴巴地道。

　　“呵呵，臭小子，不是我还能是谁！”潘石手握竹简，书卷气十足地朝小宝打了个招呼。“你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强了？”小宝一手指着潘石，有些嘶哑地问道，看他这驾式跟个世外高人也差不多，难道是刚才那团烟雾作祟？

　　“三个字，不知道！”潘石面疑惑摇了摇头断然道，看看手中熟悉而又陌生的竹简，以前是宠物，现在感觉好像自己就是它，它就是自己。

　　“不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呢！”小宝突然歇斯底里地冲到潘石面前，按住潘石肩膀大叫。

　　“哈哈，我知道！”天空中传来朗朗的声音，一大片阳光随之照落了下来，天上原本密布的乌云圆圆整整被破开庞大的圆圈。

　　有团金光沐浴在阳光中，隐约中看到巨大的身影正踏足在某种甲壳类动物身上。

　　“未名兄别来无恙！”潘石双手抱拳往天上拱了拱手，气息中正平和送出，声音凝而不散。小宝也缓缓回头，眼前金芒闪烁，却是看不清什么东西。

　　“天地之间气息紊乱，未知的元气奔涌入体，力量快速增加，正是修行的好时机。”未名说着说着突然叹了口气，不无伤感地道：“现在的能力值不知道增加了多少，系统一点提示也没有。只是感觉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攻守如意，跟传说的神仙也相差不了多少。”

　　“是啊，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潘石一把抓住小宝，衣袖轻拂，从身旁涌出朵白色的云彩，纵身跳了上去，缓缓升到半空之中苦笑道：“所有这一切做出来只觉得理所当然，往常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轻而易举地实现了。如果大部分玩家都是这样的话，那还有什么挑战，还有什么可玩的呢？”

　　“谁！出来！”未名炸雷般喝了一声，金光反而缓缓收去，现出本相。未名和他的宠物玄武体形竟然比原来大了将近一倍有余，小宝浑浑噩噩嘴不断翕合，真他妈见鬼了。

　　半空中空间发生轻微抖动，有人漫步跨了出来拱手笑道：“两位莫怪，小弟myfun，刚才在下面听了两位兄弟的对话，觉得有句话不吐不快。”

　　“哦？”潘石早就转身对着空间抖动的方向，也是高度戒备。来人丰神俊朗，约莫三十来岁模样，虽然是在半空中走，却如履平地虎虎生威，眉目间正气凛然，看来不象有恶意。

　　“我认为游戏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肯定是无的规则在让游戏进一步完善。你们看，周围所有正在修炼的人，还有你我，显然都能够轻易获得神力。”myfun看未名正要说什么，摆了摆手道：“姑且就叫神力吧！这让我联想到古中国的远古传说，山海经时代，还有国外传说中的黄金时代。哈哈，想来游戏的进化到现在才正式开始，应该会有更多好玩的事情等着我们去探索。”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玩家都会获得或多或少的神力？”潘石顺着myfun的思路道。

　　“正是！不但是玩家，恐怕连NPC动物、植物，甚至是怪兽，乃至NPC都会获得神力而产生变异。想想吧，多么怪力神的时代，或许还会碰到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大战呢，搞不好会出现女娲、伏羲，哈哈…也说不定我们当中谁就会是三黄五帝！”

　　旁边有的玩家早就舒醒了过来，听到此处不由出会心的微笑和神往的表情。

　　…

　　野狗施施然快地在山野间奔跑，正是魔界通道的方向。

　　自从吃了那团黑乎乎的怪东西之后，野狗觉得体力充沛，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东西顿时豁然开朗，身上暖呼呼的。而且直觉地感觉到前头对自己有莫名的吸引力，一定要往那里去。

　　盯着黑乎乎的通道，巨大的黑柱冲天而起，野狗心中涌过一阵喜悦，变得明亮的眼神盯着黑出专注的神情。真的啊，越靠近这里越感到舒服咧。

　　茂密光洁的黑色鳞片快速从身上生长了出来，破败的旧在强劲的气流中四散纷飞。野狗血中奔涌着昂的情绪，似乎远古先祖的野又回来了，不由昂头冲着冲天的魔气狂啸，发出悠长的“呜”声。

　　在呜声中，一小部分魔气水银地融入了野狗身体，皮下面的肌快速涌动，体形随之彭大。细小黑色的鳞片快速覆盖野狗全身，狗爪子也缓慢变形呈蹄状，头部长出一对黑色的鹿角，嘴啄前突成鳄嘴形，边上还探出了一对鲤鱼须。

　　悠长的“呜”声越来越宏伟，演变成震天的啸声。

　　“野狗”蹄生黑炎，猛地窜入通道之中，奔跑消失在无边无尽的黑暗当中，沿途将一些不怕死的低级妖怪撞得妖识破灭。原来起点管理局的紧急事故处理小组布下的大阵只能防止里面的跑出来，却不能挡住外面冲进去。

　　通道的下方就是凶蹙域，野狗尽情沐浴在丰盛的魔界气息当中，按照以往的习惯撒着，时而还在半空翻滚了几下，反正现在能飞翔了。高兴的时候还“汪汪”叫了几声，不过喉咙是不是坏掉了“汪汪”的音发得不太标准。至于为什么，已经忘了去想了。

　　有威胁，在地面上奔跑了好一会的野狗谨慎地停住了脚步，盯着前方黑乎乎带点清光的光茧，本能地匍匐在地上龇着雪白的牙发出“呜呜”的示威声，狮子状的尾巴竖得笔直。

　　野狗四蹄缓慢划动缓缓后退，那个光茧有着莫大的力，空中的黑色气息不断被聚了过去，还有一些飘浮在空中的能量也被聚了过去，这都给它带来的巨大的恐惧，所以一定要后退，而且要慢慢的，小心的，千万不能被前面的怪物发现。

　　黑漆漆的大眼恐惧中仍旧有七分的好奇，野狗到了光茧力够不着的地方停住了，远远盯着那团东西。野狗脑子里闪出了“奇怪”这两个字，思路清晰无比，咽喉中咽下了一口唾沫，直觉那团东西虽然危险，但吃了的话肯定能够提高“修为”咦，修为？野狗诧异地思量着，今天好像懂得特别多。

　　野狗突然被前方传来的嘎嘣巨响吓了一跳，长得象小马驹般大小的身躯抖了几下，四蹄离地往后窜出了十几米远。奇怪，刚才明明有声音的，怎么突然间又没有了呢。野狗疑惑地瞪了前方一眼。

　　光茧黑乎乎的表面清光快速无声动，紧接着致密的黑气也随之错织，颜色越来越白，越来越透明。透明了，里面坐着一个人，又好像不太一样，跟地面上的自己经常见的人更加的有光彩和…魅力，野狗不得不承认，心里喜欢这样的人。

　　那人的脸庄严肃穆，却又和蔼可亲，野狗心想，要是能上去上几口表示下亲近就好了。可惜前面危险的很，还是先不要上去了吧。

　　透明的清气有丈许方圆，忽地往那个人身上瞬间收了进去，四周又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野狗纵然能在黑暗中看得见东西，突然间也跟失明了一样，眼前昏黑。不好，野狗本能地转身快速奔跑，蹄上黑炎汹涌澎湃。

　　极其危险的事情就要发生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