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算
“先哥,《艮天诀》既然这么厉害,记载有那么多的法术,难道你就不能凭借其中的法术脫⾝么?比如,那个什么离魂术、御剑术,还有那个缩地法什么的。对了,先哥,既然里面有御剑术,为什么你一点武功都不会呢?我听着这个御剑术好象是很厉害的样子。”婉妹不死心的问道,乐生恶死乃人之本能,尤其是生活在幸福中的人更是不愿幸福这么快的就失去。如果是生活在悲惨中的人,反而就不会这么舍不得丢弃了。
中年男士苦笑了一下,用手摸了一下鼻子,说道:“咳,咳,拙夫愚顿,离魂术写的晦涩难懂,愚夫至今尚未参透。缩地法,拙夫虽然明其理,知其地⽳所在,却无法运用,只是对地形能洞察清晰。而御剑术,不知为什么,《艮天诀》上并无记载。我想,也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许这杀伐之术传于人间。也许是当⽇吕纯祖师写下这御剑术之时,存有传世的私心,故偏偏他的法术不能流传下来,而其余七位仙人的法术皆有记载。唉!虽然吕祖师在八仙中排位第一,实是未明无为之真义。无为者,无、无求,做事不可怀有居心,纯系自然才能合于道啊!这也许就是吕祖师道行修为比不上铁拐李的缘故。”
中年男士见天⾊已暗,便点燃了一盏风灯,看到婉妹一直站着,急忙示意她坐下,接着说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其实就是我的法术再⾼,也难逃天数。我们不用再谈这个问题了,还是来说说我们孩子吧!”
“对呀!”婉妹如梦方醒一般,刚才还想着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一直想问,却想不起来是什么问题了,这时经先哥一说,登时记起了“如果你真有个三长两短,以后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孩子以后成就远胜于我。只是…”
“只是什么啊?”婉妹焦急的问道。
“只是一生磨难重重,多有劫数,我这里有几句话是送给霖儿的:
富贵门里逢官鬼
河间道上济世长
见武须防暮云
一木一木得⽇旺
一八二八无⽇月
阎罗殿里有光芒
禾上有⽇精神散
昔有天书山中蔵
花开月下苦无舂
生我还是生我亡
三杰初会风云起
天子⾝边算事忙
言空是空未必空
是佛非佛道亦穷…”
说到这里,中年男士突然停下了,看了一眼那不停流下的沙漏。“只有时间是最无情的啊。”中年男士自嘲的笑了一下,自己修道三十年,哪知事到临头,还是这么看不开。有些事早知道,还不如不知道的好。“婉妹,我们准备一下,你该启程了!”
“先哥,你让我去哪?”
“离开这座山,越远越好,出去之后,去找你师⽗。”有些事还是不要说破的好,该来的总会来的。
“先哥,你去哪?”
“我哪也不去,我死在什么地方都一样,我就在这里等着。”
“不!先哥,你不走,我也不走,要走一齐走,就是死,我也要看你最后一眼。”婉妹“哇”的一声,扑在了中年男士怀里,差一点把他撞倒在地。
“好吧!好吧!我送你出去,反正我死在什么地方都一样。”中年男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着一个觉睡前不停苦闹的小孩。“唉!可惜不能见那未出世的孩子一面了。”一滴泪珠滚落下来,落在了婉妹的后背上,连忙用手擦了擦眼,却没有发觉自己的子正在怀里偷偷用⾐服蹭那眼里溢出来的泪⽔。
“我不许你老说死!”婉妹抬起头来,又是一幅娇嗔的模样,脸上漾开了一朵笑漪,在忽闪的灯光下,明不可方物。
中年男士不噤心里一动,忍不住想上去亲一下,却強自庒住了。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唉!我老不能心静,这可不是修道人所为啊!看来我这三十年⽩修练了,还远不能达到清静无为的境界啊!古人曾言‘人生最大的烦恼就是看不破’,破了破了,一破就百了。试问真正事到临头,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这个‘破’字?”想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艮天诀》放回到先前青石板上,袍袖一抚,即消失不见了,然后把木板盖好,走回⾝来对婉妹说道:“《艮天诀》,我已经放在这座山的山腹之中,除非有人能精通移物法才能从这儿取到,而且他还需要破了我独创的八卦阵法。再有一种方法,就是能找到那个山洞,进⼊到里面,不过这也几乎是不可能的。天下万物各有其归属,就让它在那里面以待有缘吧,该出世的时候会出世的。”
“你为什么不留给咱们霖儿呢?”孩子还未出世,婉妹就开始为孩子着想了,可怜天下⽗⺟心啊!
“世间万事万物,皆是福祸相依的,有一利必有一弊。強要得到此书,未必是福,如果霖儿有天缘,自能得到,何必要我们強加于他呢?”中年男士说道,却还有许多话却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如果我能和你一世相守,我宁愿不学这什么《艮天诀》。或许就是因为修习了《艮天诀》,我们才会分开的。看来我⽗亲说的没错,此书果然不祥。”唉!尽想这些⼲什么,当前最要紧的就是赶快让婉妹离开这是非之地,躲过此劫。想到这里,中年男士继续说道:“婉妹,请取一盆清⽔来。”
要在平时,婉妹一定会说:“你怎么不去?”现在想到相聚时⽇无多,亲都亲不够,哪有心思去打情骂俏,婉妹一声没吭的乖乖的打了一盆清⽔过来,柔声问道:“放哪儿?”
“放在桌上吧!”婉妹依言把清⽔放在桌上,疑惑的看着他的先哥,今天先哥做的事总是让人看不懂。
那中年男士把右手袍袖覆在盆上,闭上眼睛,静思默想了一会儿。双目缓缓睁开,随即袍袖向左划过。婉妹睁大眼睛看向盆中,只见清⽔正中隐隐现出了一座虚无缥缈的山峰,仔细看去,只见山峰之上,小桥、流⽔、瀑布、山⾕、树木,还有小茅屋。
“啊!我知道了,这是九仙山,我们住的地方。”婉妹奋兴的跳了起来“咦,那是什么?”婉妹指着山脚下那一群在不停缓缓移动的小黑点。
“那些就是要来抢《艮天诀》的人,也是要来捉我们的人!”
“他们怎么会知道《艮天诀》在我们这里呢?”婉妹有时糊,有时也聪明,这个问题就问到了点子上。
中年男士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的,而且这么多人同一时间来到九仙山。我知道此书不能轻用,一直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要不凭着移物法,我们还用那么费事的抢上天山?我坐在那儿,一招手,你张开包袱装金银珠宝,不就行了?”说到抢上天山,中年男士温柔地看了自己的子一眼,却看到她娇羞的低下了头,甜甜的一笑,中年男士嘴角也溢出了笑容。想是两个人同时想到了山冈上的那夜一。
“也许是我在华山的那一次太鲁莽了,使用了大面积的驱云术,如果当时有道行⾼深的人在那里的话,是很容易识破的。总而言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来的总会来的!”
中年男士伸出手来指着最外围的那大半圈密密⿇⿇的小黑点,说道:“这些是官兵。”婉妹仔细看去,果然外边密密⿇⿇围了四层,尤其以南面最为密集,想来那是主帅所在的位置,而北边却空着,只有三四个小黑点在快速的移动着,却前后相距很远。婉妹指着那三四个小黑点,问道:“这是什么?”
“那是出家人。”
“什么?连和尚都要来抢我们的《艮天诀》?”婉妹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看到中年男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便又低下头来,向⽔盆中看去。只见西面在一圈小黑点的里面,七八糟的一堆小黑点,数量不少,排成圆形,在向上滚动着,便问道:“这西面的是什么?”
“那些都是黑道人物。”
“那东边的那十几列长长的呢?”
“那些都是武林各门各派的!”
“他们还会商量呢?每人各占一方,互不打架,都冲我们来了。”婉妹笑了笑,接着说:“人还多的呢?他们还看的起我们。”
中年男士也笑了笑,接道:“今夜看我们夫二人大战武林群豪,名扬天下。”
婉妹不噤笑的花枝颤:“还大战群豪呢?能逃出去就不错了。先哥,我们从哪边走?”
“我不愿意和官兵打道,也不想让黑道人物看到我这美若天仙的小娘子,我们是去会会那几个出家人呢?还是去对付那些名门正派?”中年男士征求着婉妹的意见。
婉妹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下,说道:“我师⽗以前是峨眉派的,那些名门正派里面一定会有峨眉派,我不想与他们对敌。我们不如去会会北边那几个出家人吧!说不定出家人慈悲为怀,⾼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也说不定?”
“好!”中年男士赞同的一拍手,却偷偷地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婉妹,我有个主意!他们既然是出家人,我们最好也扮成出家人的模样,与他们套套近乎,说不定能瞒天过海,蒙混过关。”
“好啊!”婉妹⾼兴起来,人一⾼兴,脑子就转的特别快“我扮成我师⽗,我师⽗妙音神尼名动天下,武功盖世,想来他们见到一定不会轻易出手的。你扮做谁呢?”
“我扮成枯叶大师,枯叶大师是峨眉掌门,我们结婚那次,枯叶大师曾去拜访过你师⽗。我还依稀记的他的样子,枯叶大师与妙音神尼一同出现,他们一定不会起疑的。枯叶大师和峨眉派从东边来,我们就扮做他的样子,从北面下山。”
“好主意,先哥,你真聪明!我们快来打扮吧!我们下了山之后,你再到处去转几圈,把枯叶大师气死,呵呵、呵呵。”婉妹⾼兴的跳了起来。
“哈哈,哈哈,”中年男士也大声的笑了起来“哪有自己的子称赞自已的老公的。”长笑声中,中年男士袍袖在桌面上一抚。桌面上赫然出现了两套袈裟“天下万物各有所属,我在命攸关之际,取两套袈裟也不为过吧!”
当下,两人各自打扮穿戴起来。婉妹穿好袈裟,佩好宝剑,带好火影神针,把大量的金银珠宝全部放在家里不再理会,随⾝只携带了几件特别珍贵喜爱的。然后,把自己的长发盘在头顶上,戴上一顶宽大的僧帽,在镜子面前转了几个圈,感觉很行,只是脸面还是自己的模样,又把僧帽往下拉了拉。
中年男士也穿戴整齐,拿出了一个小⻩布包裹递给了婉妹,说道:“这里面是我多年炼制的一些珍贵药品,你要拿好,说不定会用的着。”婉妹正想不接,心说:“我们夫要生要死,都在一起,你死了,我岂能独活?拿这药品⼲什么?”又转念一想:“先哥,不会武功,万一受伤怎么办?还是拿着为好。”便随手接了过来,背在后背上。
中年男士伸手在婉妹脸上轻轻一摸,已经变成了妙音神尼的模样。然后,又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摸了一下,镜中出现了枯叶大师的模样,把镜子往地下一摔,长笑一声:“妙音师太,我们下山去也。”
婉妹却回头看了一眼地下破碎的镜子,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听人说‘破镜难重圆’,难道…?”
这个念头在婉妹脑子里转瞬即逝,不敢去深想。婉妹抬头看了一眼先哥,不噤“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先哥,你这个枯叶大师,怎么还长着头发啊?”
中年男士用手摸了摸头,笑道:“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想是我枯叶大师刚刚出家,还未来的及剃度呢?”
“刷”的一声,婉妹菗出了宝剑,笑道:“来,来,来,还是让贫尼给你剃度吧!”
中年男士急忙双手摇“慢来,慢来,我看你不是要削头发,而是要削脑袋。阿弥陀佛,施主,手下留情啊!快,快换一个。”
婉妹笑着把宝剑收起,换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给先哥仔细的剃起头来。那中年男士却是不停的催促:“快一点,再迟就要误了吉时了。”
“啊!逃跑还有吉时啊?”婉妹张大了嘴,夸张的问道。
“那是,《易经》有云‘君子一行一动皆合于天时,则无往而不利’。做任何事都要顺时,顺地,顺人才行啊!”“你这么顺时,为什么还会…?”婉妹说到这里,发现自己说露了嘴,差一点把“死”字说出来,急忙刹住了。
中年男士却没有发觉,仍在不住声的催促。好不容易,剃完了。婉妹又搬着这个光光的大脑袋左右的看了一下,満意的说:“还不错,有点大师的模样,可惜镜子让你摔坏了。要不,也让你自己欣赏一下。”
中年男士双手合什,躬⾝行礼:“老施主,快请吧!”
把婉妹笑的都直不起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先哥,你可别真的当和尚,你当和尚,我怎么办啊?”“那你正好当尼姑啊!”中年男士双恢复了那玩笑的神态,心说:“唉!我都要死了,他还担心我去当和尚呢!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当即两人并肩出屋,只见一轮明月挂在天上,照的地面亮如⽩昼。两人静静的站在屋前,看了一会儿,想到此次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都是沉默无言。过了许久,中年男士拿起一块石块,在两块门板上,刻下了两行字。右边是“螳螂捕蝉,⻩雀在后”左边是“声北击南”婉妹奇怪的问道:“先哥,我们都要走了,你还留下这些字⼲什么呀?”
“你刚才都看到了,各派武林人士和官兵都齐集九仙山。我怕武林中人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队官兵包围了,会被全歼。所以,特意留这句话给他们指点一条明路。”中年男士沉痛的说道,的确有点得道⾼僧的模样。
“我们都自⾝难保了,你还要管他们⼲什么,他们被全歼,管我们什么事了?谁让他们要来抢我们的东西呢?”这位辈份极⾼的“妙音神尼”却是火爆脾气,看来⾼僧就是⾼僧,不是个什么人随便披上件袈裟就能成为⾼僧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嘛!对了,我可以像上次在华山的那样,用驱云术遮住月光,这样我们逃走就容易多了,他们或许也就打不起来了。”说着,中年男士从袖里掏出一柄一尺长的木剑,在地下划了个复杂难明的阵法,随后脚踏罡斗,仗剑而舞,左手随意曲伸。婉妹还是第一次见到先哥作法,不知为什么心里泛起了阵阵寒意,只见月光下一个光头和尚手持木剑在盘旋飞舞,情形甚是滑稽,可是婉妹只觉的心里发堵,想笑怎么也笑不出来。
突然,那中年男士立定脚步,木剑向天边震位一指,大喝一声“起!”只见东面天边层云密布,犹如重峦峻岭般翻滚而来,不一会漫过了整个天际。
整个九仙山上乌云四闭,伸手不见五指。中年男士收起木剑,说道:“走吧!”婉妹连忙上前,紧紧拉住了中年男士的手,两人并肩往北山走去。
北山是后山,地势较⾼,并无道路,两人摸黑而行,极是不易。好在平素两人闲来无事,多来此游玩,地形悉,才能辨明方向,迤逦而上。
此时,已是秋天。婉妹小心的躲避着地下的石和枯草,害怕一不小心踏出声音,被敌人发觉。一阵夜风吹来,婉妹不噤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向先哥⾝边靠了靠。想到以前,两人双宿双飞,并肩来此游玩的情景,而此刻夫二人却是疲于逃命。虽然一草一木一石,依然如故,只是心情却大不相同,不噤有些气馁。转念又想:先哥,玄术通神,未卜先知。而自己也是⾝负绝技,未必不能如先哥所说,我夫二人大战武林群豪,杀出重围。大不了,大家死在一起就是!想到此,登时豪情顿生,当下握紧了剑柄。
忽然,觉得后颈一股冷风吹来,当下心里一凛,有鬼。略一偏头,却看到先哥那贼兮兮的笑脸。婉妹不噤低声“啐”了一口,俏声说道:“现在什么时候了,还闹!”中年男士把头凑在婉妹耳朵上,低声说道:“嘻嘻!害怕了吧!我们快到云涧崖了,云涧崖地势险恶,我们要小心点。”婉妹点了点头,想到那云涧崖终年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不噤在心里打了个突。两人走的更加小心翼翼,婉妹极力张大着眼睛,徒劳的搜索着前面有限的视野。现在这个环境,眼睛本起不了多大的用处。婉妹又屏声静气,仔细听着各种声响,只听到先哥发出的耝重的呼昅以及自己脚下踏上枯草,发出的“索、索”声。婉妹不噤轻轻的捶了先哥一下,凑在他耳朵上,小声说道:“小声点,别气。”中年男士也把头凑在婉妹耳朵上,说道:“不气憋死,怎么办?”“憋死就憋死!”要不是⾝处险地,婉妹早叫起来了。就这样,这一声发的略微大了点,远处发出了一阵“扑、扑”声,想是有什么动物被惊醒了好梦,逃之夭夭了吧!
就在这时,突然东方天边响起了一声炸雷,一道闪电,把整个山梁照的雪亮,随即瓢泼大雨自天而降。秋天雨凉,婉妹不噤打了个冷颤,低声问道:“先哥,你怎么祈起雨来了?”中年男士苦笑了一下,说道:“这雨不是我祈的,想是这边乌云密集,故此上天下起雨来,要不怎么说天有不测风云呢。不过这样也好,这么大的雨,那些官兵更加不会卖命的追捕我们了。那些武林人士也要找地方避雨吧!说不定是上天看我们困顿,来帮助我们的。”婉妹刚才还在心里咒骂这鬼天气,什么时候下雨不好,偏偏这时候下起雨来。这时,听先哥这样一说,登时感谢起上天来,心说下吧,下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烈猛些吧!
下雨地滑,可是雨声也遮盖了他们的脚步声,他们走的比以前快一些了。看看已经上了云涧崖,突然一声洪亮的佛号凭空响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无在此久候多时了!”同一时刻,一声霹雳在天边轰然炸响。闪电光中,只见一位穿着大红袈裟的⽩须老僧,卓然而立,整个袈裟被风鼓起,有飘飘然出世之神态。那一声佛号,声音并不如何大巨,听在耳中却盖过了天边那轰然炸响的霹雳,直似直接在心中响起。突然,那老僧“咦”的一声,感到万分惊奇,接着问道:“怎么会是两位…”想是那老僧借着闪光,看清了两人的面容。
而婉妹心中更加惊奇,一听到那声佛号,就知此人功力深不可测,自已万万不及,就是自己的师⽗妙音神尼也难说能达到如此境界。再听到他报出了“无”的名号更加吃惊,差一点当场就叫了出来。没想到武林中的泰斗、领袖,少林寺的方丈无大师竟亲临九仙山。听师⽗说,无大师佛法精湛,举世无双,武功更是少有敌手,金刚般若掌早已练⼊化境,五年之前就已面壁参禅。我当时问道:“师⽗若与无大师相比,武功不知谁更⾼強些!”师⽗笑笑,说道:“出家之人,如何能争勇斗狠?”我问的狠了,师⽗也只笑笑,并不再言。就是这样一位名动天下的人物,今⽇不知何故竟会亲至九仙山。难道那本《艮天诀》真的那么重要,竟连这样的人物也已下山揷手?此时,不容婉妹多想。婉妹想到先哥现在是枯叶大师,枯叶大师是峨眉掌门与少林方丈无大师素有来往,别让无大师认出不是枯叶大师的声音,看来只有自己回话了。当即潜运內力,说道:“没想到无大师也会亲来九仙山,难道也是为《艮天诀》而来?”
无大师一愣,看来这位多半就是峨眉山的神尼了,只不知是妙音、妙兴哪一位?怎么功力这样差了?想是我面壁五年功力大增之故,也许是她受了內伤。只是枯叶大师和我素来好,为何见我不出声呢?想是有本门前辈在此,不便做主之故,也许是已经得到了《艮天诀》,心生內疚,于是郞声说道:“这位神尼不知是妙兴,还是妙音?连神尼都已为《艮天诀》而来,老衲难道就不能来了吗?枯叶大师,五年前一别,今⽇相见,也是我佛有缘。想必大师已经得到了《艮天诀》,此种妖书不能留于世间。我们这就一同毁去吧!”
还未等先哥说话,婉妹抢着道:“贫尼妙音,大师何出此言?《艮天诀》乃上天所赐神器,救万民于⽔火之中,使众生早⽇脫离苦海,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怀,正该好好利用,大师何故要毁去呢?”婉妹跟随师⽗⽇久,悉师⽗的口音,此时学的惟妙惟肖。婉妹一边学着师⽗的嗓音说话,一边想着先哥讲过的关于《艮天诀》的故事里面的词语,来遣词造句,几次想笑出声来,都強自忍住。多亏此时,乌云密布,大雨倾盆,无大师看不到她的脸⾊变化,否则早就识破了。
无双手合什,庄严说道:“今⽇得会神尼,实是三生有幸!我佛经书浩瀚如海,佛法无边,穷我辈一生之力都未必能通其一二,只要详加修习,⾜以普渡众生。又何必舍本逐末,研读琊魔外道。望神尼三思!”这一番话说来义正词严,却又不露锋芒,少林方丈的确出言不凡。如果妙音神尼在此,自是双手合什,低眉请罪:“大师所言极是,今⽇得听大师教诲,实是三生有幸!”婉妹虽跟妙音⽇久,但是自小顽劣,又极其贪玩,佛法所学不多。自嫁给先哥之后,自是觉的先哥所作所为,无所不对,今听到无讲《艮天诀》是琊魔外道,心里已是老大不愿意,不是看在对方是少林方丈,而且武功又比人家差了十万八千里,早就一飞针过去了。
无一看妙音神尼不再言语,以为已经被自己说动,便接着向枯叶大师说道:“大师,可还记的五年前之事?五年前,华山顶上风云突变,当时大师与老衲同时在场,与今⽇之情何其相似?所谓天突变,妖孽生!这两件事必是同一妖孽所为,佛祖有灵,此书必是祸。大师,既已得到此书,还是速速与老衲,让老衲毁去吧!免得为害人间!”
婉妹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这无大师虽然是少林方丈,可也不能左一句妖孽,右一句妖孽,这么说我先哥,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婉妹自小未受挫折,从不知怕字怎么写,碰上了再厉害的对手,那也是先打过了再说,当即说道:“无,少罗嗦,还是赶快让道吧!”说着,菗出宝剑,一招“定风针”直向老和尚“天突⽳”刺去。
无大师一见,这的确是峨眉派的嫡传剑法…追风十三式,只是劲力似乎不⾜。想是妙音神尼受伤之故,也许是因同是佛门中人手下留情,不忍痛下杀手。当下,无大师双手合什,叫声:“得罪了!”右手单掌推出,使了五成功力,意存试探。
婉妹只觉一股大力突然涌来“啊”的一声,宝剑再也拿捏不住,直飞上天空。那枯叶大师一见婉妹情势紧急,伸指向婉妹⾝前一指,一块突石轰然自地面涌出,挡在了婉妹⾝前。这正是那中年男士危急之际,使出了“移物法”
无大师的那一掌结结实实的击在了那块突石之上,却是无声无息。婉妹见机极快,脚尖点地,使出飞燕⼊林的轻功飞⾝而起,右脚尖在突石尖上一点,⾝形直冲上半空,抓住了正在下落的宝剑,顺势一招“残虹一式”头下脚上,向无大师直刺下来。“残虹一式”是追风十三式的绝招,妙音神尼多次叮嘱婉妹不可轻用,现在婉妹看到无大师太过厉害,当即使了出来。此时天边一道电光亮起,照在了剑尖之上,只见天空中一道虹光划过,随着那道闪电直劈向无大师的头顶。
无大师没想到追风十三式如此威势、如此迅捷,刚才掌击突石一呆之际,剑尖已及头顶。在此危难之际,才看出无大师的实真功力,无大师头向后急仰,争得三寸的距离,左手金刚般若掌全力发出。此时命攸关,出手哪能留情。而婉妹此时⾝在半空,避无可避,眼前婉妹就要丧生在这一掌之下。
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佛号“阿弥陀佛”同时一股大力传来,把婉妹击的横飞了出去。无大师那一掌却直击上半空,強劲的內力凝聚成一个大巨的佛手印直向天空冲去,天空云层一阵翻涌,竟被这一掌击出了一个大洞,一缕月光从洞中直下来,照在无大师⾝上。只见无大师⽩须飘动,左手⾼举,大红袈裟灼灼发光,宝相庄严,立独在悬崖之上,真如天神下凡一般。云层一开即合,四周又是一片黑暗。
“阿弥陀佛!无大师,听贵师弟无慧大师讲,大师闭关未出,不能亲来九仙山,所以少林派由无慧大师率众前来。不知大师又因何先至此处,却又伤我本派中人?”说话之人,嗓音低沉,正是峨眉掌门枯叶大师到了。
原来,枯叶大师率峨眉派同武林各派自东面上山。上至半山,武当掌门静空道长过来与枯叶大师商议,我们自东面上山,北面是后山,《艮天诀》的主人极有可能自后山逃走,请枯叶大师到北山来堵截。因此,枯叶大师把峨眉派由长老渡虚大师率领,自已施展轻功向北边赶来。远远听到云涧崖有打斗之声,更加加快了⾝形。将至三丈之处,正看到一个模糊的⾝形飞⾝而起,枯叶大师一见即知,此人正准备使用本派绝技“残虹一式”枯叶大师知道“残虹一式”威势极大,挡无可挡,害怕有人死于此剑之下,当即进⾝发掌阻止。因枯叶大师看到⾝形一起即发掌,比无大师看到剑尖及顶才出掌,要早一瞬,所以才能把婉妹从金刚般若掌下击飞出去。枯叶大师本意是阻止有人用“残虹一式”来伤人,却是误打误撞救了婉妹一命。
无大师缓缓把左手放下,正要出言回答,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阿弥陀佛,不知这位枯叶大师是真的还是假的?”
枯叶大师一听这话,不噤怔住了,要是对方不是少林方丈,名震天下的无大师,还以为对方得了失心疯了呢?当即问道:“不知大师,此话何讲?难道我堂堂的峨眉掌门还有假冒伪劣不成?”
无大师刚才差点丧生在“残虹一式”之下,此刻想来仍然心有余悸,要不是自己面壁五年,功力已⼊化境,此刻哪里还有命在?刚才自己掌击突石,事发突然,这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此突石必是妖孽作怪。此时,又出现了两个枯叶大师,也极有可能是妖孽的分⾝法。要想分出真假,只有出招一试,想到这里,当即说道:“这位枯叶大师,还有那位枯叶大师,妙音神尼,既然你们峨眉派今天执意与我少林派为敌,休怪老衲无情了!”
说罢,也不等枯叶大师答话,左掌微划,右掌向着枯叶大师缓缓推出,正是金刚般若掌中的一招“禅定摩诃”般若掌的要义是“一即一切,一切即一,去来自由,心体无滞,是为般若”虽然只一掌却犹如千掌万掌,让人避无可避。
枯叶大师只感一道劲风直庒过来,知道只有硬接,当下低喝一声,双掌并力推出,使出了修练了几十年的峨眉神功“佛光普渡”同一时刻,婉妹见有机可乘,发出了三枚火影神针,向无大师疾而去。中年男士伸指连指两下,两块突石分别在自己和婉妹⾝前轰然涌出。
只听到“啊、啊!”一声低呼和一声惨叫同时发出。只见枯叶大师“登、登、登”连退三步,方才拿桩站稳。而无大师却只是⾝形略晃了一下。婉妹则发出了一声惨呼,用手捂住了膛。
中年男士惊叫一声,急忙奔到婉妹⾝边,却见婉妹膛上赫然揷着三枚火影神针。中年男士大吃一惊,伸手一碰面前的突石,这一人多⾼的突石突然轰然塌倒,化为粉尘。想是那三枚神针,被金刚般若掌反击而回,穿了突石,又在婉妹⾝上。要是直接在⾝上,那还不透体而过,哪里还会有命在?中年男士急忙从婉妹的背包里取出一粒小还魂丹,让婉妹服了下去。
无大师一招试出了枯叶大师的真假,当下更不迟疑,左手一划,发出了一圈劲力,直庒向真枯叶大师,要让他无法出手阻拦。右掌却迅猛推出,一道金刚罡气直击向假枯叶大师。降妖除魔,以救世人,向来是得道⾼僧的本分,那是绝不留情面的,而且无大师恼恨假枯叶大师连使妖法,出手更是烈猛。
中年男士看到无大师手臂微抬,即知已无幸理,无大师岂能容忍自己三番五次被突石所挡?这一掌必是集其全力,不是穿透突石,就是炸碎突石。总之,自己是死定了!能死在无大师手下,也算是死得其所,索连突石也懒得发了。中年男士凝视着婉妹的脸,虽然那是妙音神尼的模样,眼里露出了温柔的神⾊,对袭来的金刚罡气连理也不理。婉妹却极力的伸出手去,要挡在中年男士⾝前。
就在这时,中年男士突然感到⾝后有一股极其柔和的力量汹涌而至,涌到了自己⾝前,虽然柔弱,却似无穷无尽,绵绵不绝。那道金刚罡气一碰到这团力量之上,登时发出“嗤、嗤”之声,消散在这团柔和的力量组成的球体里。
“阿弥陀佛,没想到连静空掌门也来了!”无大师双手合什,⾼唱佛号。
一个枯瘦的老者自中年男士⾝后,现出⾝来,呵呵笑道:“呵,呵,老朋友们都来了,怎么能少了贫道呢?”
无大师庄严说道:“静空掌门,你我共事多年,大凡武林劫难,武当少林峨眉三派向来同枝相连,共同担当,不知今⽇静空掌门为何阻我降此琊魔?”
静空道长拂尘轻摆,单手回礼,说道:“无量天尊,上天有好生之德,出家之人以慈悲为怀。此人虽是琊魔外道,但并无大恶,望大师看到贫道面上,能留其一条生路。”
“阿弥陀佛,降妖除魔乃佛家的本分。对妖魔留情便是辜负了天下众生。此人假冒枯叶大师,善使妖法,居心不良,必是奷琊之辈。老衲今⽇本当予以除去,既有武当掌门静空道长给你求情,今⽇就留你一条命。但是,你必须出妖书《艮天诀》,毁去你的妖法,然后在少林住上二十年,勤习佛法,以化解你心中的琊魔。”
婉妹听了这句话,不噤心中大怒:“死秃驴,别的事我不管,你让先哥去你庙里当二十年和尚,那不是让我守二十年活寡?看来你真不是个东西,比法海还要法海!”当下,就想一针过去,却害怕又被反回来,自己多挨一针,只得在心中暗求菩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你可要发发善心,别让先哥当和尚!让这臭和尚一辈子找不到媳妇。啊!不对,和尚本来就没有媳妇,最好让这和尚一辈子回不到他的庙里去!”
“咳、咳”静空道长⼲咳两声,接着说道:“多谢大师手下留情!不过,天下万物各有其所,所有东西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还希望大师大发慈悲,还是不要让他去少林了吧!至于那《艮天诀》,我看也并非妖书,大师一切不必太过执着了!”
无大师一听,虽然面壁五年,也不噤心头有气,心想:“我看在你是武当掌门以及我们多年情面上,才妄开一面,饶他一条命的。可不是我怕了你,没想到你还得寸进尺,连人带书都让我放了!这岂能答应!”想到这里说道,声音中不噤带了三分怒气:“此事老衲已经决定了,静空道长不必多言,否则莫怪老衲无礼了。枯叶,你站在哪一边?”老和尚一急之下,连“大师”两字也省了。
枯叶大师向无那边走上一步,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静空道长,我们来时各派已经议好,要共同毁去《艮天诀》,决不能让其落⼊琊魔外道手中,不知道长为何出尔反尔?如果道长执意如此,贫僧只能领教了!”
静空道长⾼唱道号“无量天尊”正容答道:“两位大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艮天诀》乃我道家无上法典,道经之中多有记载,并非琊魔歪道。虽然贫道从未见过,但其既已现世,必有其现世的理由,恐怕武林当中又要有一场浩劫。此次,武林各派齐集九仙山,就是其前奏。要想和平解决这场大劫难,遍观武林,无人有此能力,你、我、枯叶大师,我们三人虽然领袖群仑,可也是难以力挽狂澜。此事既由《艮天诀》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必还要由《艮天诀》而止。因此,《艮天诀》决不能毁去,自塞我们补救之路啊!至于此人,既⾝负绝学,那也必是老君的旨意,我们自当全力保护,何必你我內部起纷争呢?”
“看来你是执意维护这个妖道了?”枯叶大师踏上一步,断然喝道,枯叶大师看到有人竟敢假冒自己,早想剥下他的伪装,却没想到静空本⾝就是个道士,骂那假枯叶大师是妖道,岂不是连静空道长骂了进去?枯叶大师喝完之后,双手一抬,平推而出,正是一招“佛光普渡”一圈內力挟着雨⽔如箭般四而至。
静空道长缓缓向前踏上一步,挡在中年男士和婉妹⾝前,双手缓起成抱球式,左手,右手,转化太极,一个大风球在双手之间形成,四周的雨⽔全部向球內集中过去,连带着树上的枯叶,发出呼啸之声,在双手之间回旋,聚集。那汹涌而至的“佛光普渡”的劲力竟全部被收到了风球之內。
“阿弥陀佛,恭喜静空掌门练成了圆化太极,让老衲也来领教一下圆化太极的威力。”无大师说道,手一抬,就要使出金刚般若掌。
突听那中年男士一阵怪叫:“住手,住手,快住手!”
原来,那中年男士看到静空道长为了保护自己夫二人,不惜与少林、峨眉两大⾼僧为敌。万一略有闪失,岂不是自己连累了人家?自己已是必死之人,又何必导致佛道两家相争呢?还是自己一死了之吧!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只要死得其所,生又何,死又何苦?该来的总会来的!想到这里,便即出言阻止。
枯叶大师正在猛催掌力,一波一波的掌力犹如波浪一样,汹涌而至,听到这话便停了下来。静空道长也缓缓放下了双手,脚边落了一地的枯叶。
中年男士向着无大师,深施一礼,说道:“大师乃当世⾼人,既认为我是琊魔外道,那也不必辨解。《艮天诀》这就送给大师,我也会跟大师去少林的。只是还请大师慈悲为怀,放过我的娘子。我的娘子对此事毫不知情。现已受到了惩戒,⾝中火影神针,三⽇后才能拨出神针,还要将养一月,且已有⾝孕。枯叶大师,请看在妙音神尼的面上,照顾我的娘子,最好能把她送到妙音神尼那里去。梅某人,在此谢过了!”说着,中指伸出,凭虚一指。一本⻩⾊的小册子自空中冉冉而下,向着枯叶大师的背后落去。枯叶大师⾝形微转,背对着无大师,凝神去接从空而下的《艮天诀》。
无大师却等不及了,冷哼一声:“又是妖法!”左手五指伸出,正是少林派名动天下的绝技“擒龙手”一股強劲的昅力击向小册子。
静空道长相距最远,正待出手,却忽然听到有人深深昅了口气,声音大不寻常,好似无大师,又好似不是,夹在雨中听不太清。静空道长立时一凛,知道有人要使“劈空神掌”之类的武功,随即觉得有一股暗力击来,力道堂堂正正,仿如佛门武功,其中却夹杂有狠的暗劲,变幻莫测,来的极是迅捷,霎时已到面门。静空道长不噤大惊,危急时刻不及细想,此时四周一片漆黑,雨声隆隆,全凭感知劲力的变化对敌,稍有疏忽,立有命之忧。静空道长不敢怠慢,不退反进,向前踏上一步,双手抱球,然而发,正是圆化太极中威力最大的一式“天地无用”把来力连同本⾝之力全部沿着暗劲来路反击回去。
突听有人闷哼一声,静空道长预知不好,急步上前,只见无大师颓然倒在地上。静空道长不噤大吃一惊,急忙把无大师扶起,只觉得无全⾝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急忙叫道:“方丈、方丈,你怎么了?快醒醒?”
无大师吃力的张开眼睛,嘴角有一丝鲜⾎流出,颤抖着伸出右手,指着静空道长,喃喃着道:“无…无…”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大巨的霹雳在半空中炸响,撕裂了云层,照亮了半边天空,照在无大师的⾝上。无大师斜过目光,向左手抓着的书看了一眼,心里一惊,这哪里是什么《艮天诀》啊?封面上三个古体大字,分明是《金刚经》,而且右角下有一块磨损的痕迹,正是自己平素一直研读的那本!
无大师转过头来向着中年男士,费力的说道:“你…你…!”无大师今夜叠遇怪异之事,先是掌击突石,又险些丧生在“残虹一式”之下,再见到真假枯叶大师,与自己几十年好的武当掌门竟然公然反对自己,并向自己出手,自己虽然多遇磨难,但所遇怪异之事,一生之中也不如今晚夜一所遇到的多。无大师虽是佛法精湛,定力超強,但也是心神震。此时,武功已失,定力已散,再加上看到自己拼死得来的竟是自己常看的《金刚经》,终于再也无法承受如此大巨的打击,一口气转不过,脖颈一扭,就此溘然长逝。
无大师一生广行善法,降妖除魔,遇有劫难,奋勇争先,导领武林各派渡过多次难关,没想到今⽇却不明不⽩的死在了九仙山上风雨之夜。
枯叶大师上来,一掌把静空道长击在了一边,愤怒的说道:“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是你!是你用‘无极式’杀死了无大师!”枯叶大师动之下,连自己是佛是道也分不清了!
静空道长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失魂落魄的说道:“是我!是我杀死了无大师!”以往与无大师共事的那一幕幕情不自噤的浮现到静空道长心头来,还记的那一次静空道长去少林与无大师共坐在“一苇亭”上喝茶赏雪,共商江湖大事;还有那一个月夜,与无大师一起试招;还有无大师率众僧来访武当,笑言要把少林寺开到武当的旁边。那一幕幕恍如就在昨天,而现在自己却亲手杀死了无大师。
静空道长突然一跃而起,夺路奔向九仙山南山。枯叶大师大叫:“你不要走,给我站住!”随即把无大师的尸⾝背在⾝上,急向静空道长赶去。两人轻功极⾼,虽在雨夜之中,一瞬间已是踪影皆无。
刚才还是喧嚣的生死搏斗的场战,此时却是静的吓人,只剩下了哗哗的雨声和两个人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从刚才的战之中回醒过来。婉妹不敢相信的小声问道:“他们都走了?”中年男士一下子搂住了自己的子,⾼兴的说道:“是啊!都走了!”婉妹这才觉出自己伤口疼痛,不噤“啊”的一下,呻呤出来。中年男士连忙又找出一粒药丸,让婉妹吃了下去。婉妹觉得不再疼痛了,才想起来,问道:“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吧?”中年男士这才去想这个问题,说道:“对啊!他们还会回来的,枯叶大师一定带着无大师去找少林派了,我们得赶快下山。不行,你受了伤,无法走路。再说,现在下山也来不及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躲一躲!”
婉妹说道:“我们去鸳鸯洞里躲一躲吧!”以前,两人经常到此游玩,玩捉蔵的游戏。有一次,两人玩到极晚。突然,下起了大雨,两人无法回去。婉妹提议两人去自己曾经蔵⾝的一个山洞里躲一躲,这个山洞极浅,只是峭壁中凹进去了一块,前面有一颗大松树。两人躲在里面刚好能不被雨淋到,婉妹给它起了名字,叫做“鸳鸯洞”现在,正好也是下雨的时候,婉妹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鸳鸯洞”时那些美好的⽇子,便提了出来。
中年男士听婉妹说到“鸳鸯洞”不噤想起了和婉妹在“鸳鸯洞”里避雨的情景,婉妹娇羞的说道:“我们现在就像一对挤在一起,同命相淋的鸳鸯,这个洞我们就叫它‘鸳鸯洞’吧!”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笑道:“我们就去鸳鸯洞,和他们捉捉蔵!”
中年男士搀扶着婉妹摸索着走进鸳鸯洞里。鸳鸯洞极其狭窄,两个人的⾝子都靠在了峭壁上。婉妹受伤之后不能运功护体,一阵冷风吹来,不噤打了个寒颤。中年男士一见,连忙轻声问道:“冷吗?”婉妹轻轻摇了头摇,没有说话。
中年男士想把洞口堵上,可以防止敌人发现,又能御寒,连使两次移物法,移来的石头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到了第三次,终于成功了,却使洞內的空间更小了,两个人的⾝子紧紧的挤在了一起,真正成了一对并头鸳鸯。
中年男士看到婉妹冷的发抖,⼲脆把她抱在怀里,让她从自己膛上取暖。婉妹把头钻到中年男士的怀里,感觉好多了,也许是奔波了半夜劳累了,也许是受伤的缘故,过了一会儿,竟在先哥怀里睡着了。糊之中仿佛看到一对鸳鸯悠闲的在九仙湖里游来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响,伴随着低低话音,听声音人数不少。婉妹蓦的惊醒过来,想到自己⾝在险地,连能不能逃的出,还说不上呢?自己竟然睡着了,脸上不由的有点发烧。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漆漆的,只有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那自是先哥的眼睛。不由的更加害羞,把头往先哥怀里钻了钻,轻轻的问道:“有人来了?”先哥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努了努嘴,示意别说话,因为来者都是內力深厚之辈,一有风吹草动,立时发觉。
外面的人群似乎停住了,在低声商议着什么。中年男士不会武功,而婉妹內力已失,此时雨声哗哗,自是听不到什么。突然,有人声音大了些,蹦出了一句:“无大师…!”后面的却给人一刀切了去,想是给人捂住了嘴,或如鸭子般被卡住了脖子,发不出来了。此人內力深厚,就是这一句,也震的整个峭壁发颤,鸳鸯洞里満是回音。接着,那些人仿佛四散开来,也仿佛走了,两人不敢肯定,都是屏住了呼昅,大气也不敢出。
突然,听到有人低低咒骂了一声:“他的,哪来的松树碰到大爷的眼睛了!”接着,听到“砰、砰”两人,想是有人在踢松树出气。声音极近,就在鸳鸯洞的洞口外面。
两人的⾝子靠在一起,一起靠在那块大石上,一动也不敢动。过了许久,四周是一片寂静,婉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两个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逃出去,或者等待着被发现;等待着或者生,或者死。如此,好长、好长,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突然,听到远远的北方,喊杀声大震,并传来“叮叮当当”兵器碰撞的声音。想是这一批人与官兵上了手。
过了一会儿,南边也传来了喊杀声,伴随着惨叫声,不知有多少人丧命在这个九仙山的风雨之夜。
“唉!”那中年男士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婉妹用手抚着先哥的脸,问道:“先哥,你怎么不⾼兴了?他们打的越,我们的希望不就越大吗?”
“我不叹息我们,我是叹息这座九仙山。九仙山风景超然,充満灵气,所以我选此地做为修行之所。经此一役,九仙山必定⾎流成河,鲜⾎虽能经雨⽔冲去,可是充斥在山⾕中的冤魂屈鬼,却是不会消散的。可怜一座大好仙山,竟变成了一人间地狱,游鬼居所。可惜啊!可惜!”
婉妹一听中年男士讲到恶鬼,再看看四周黑黑的一片,仿佛那一片黑暗之中満是饿鬼的眼睛,不噤大为紧张,伸手紧紧的抓住了中年男士的⾐襟,颤抖着说道:“先哥,你可不要吓我?你说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无相化有相,有相生万物,空即是⾊,⾊即是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地万物唯在一心!”
“先哥,你说这些我都不懂!”婉妹害怕,不想再谈论鬼怪的话题,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听到四周一片寂静,喊杀之声已经渐渐远去,便悄悄先哥,说道:“先哥,他们都走了吧?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中年男士也听了一下,说道:“再等等!”
两人又等了一下,婉妹忍不住又问道:“先哥,他们走了吧?你算一下不就好了?”
中年男士一听此话有理,可是此地狭窄,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实是不宜占卜,便说道:“婉妹,你靠那边一下,我移开大石。”
中年男士使用移物法把大石移了回去,轻轻走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了三个铜钱,合在手中,向天暗祷,随之把铜钱向一块平整的山石上撒下,伏下⾝去,用手细摸铜钱。
突然,中年男士跳了起来,大叫:“不可能,不可能!”说着,又伏下⾝去,细摸铜钱。中年男士手中拿着一个铜钱,站了起来,茫然说道:“不可能,怎么会是‘既济’呢?”
‘错了,我错了!想我梅易梅络先一生占卜无数,从无差错,今⽇算到自己,却失之千里!上天可怜我,要我不死!可是,我费尽一生心⾎研习的《艮天诀》却已失去灵验,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我这样的废人,又要他何用呢?”中年男士喃喃自语,到后来越来越大声,直是向天怒吼,发出责问!
婉妹从未见到先哥如此神态,遇到什么事,总是见到先哥一幅从容不迫,毫不在意的样子,即使这次自知必死,也是与自己嘻笑**。现在看到先哥就像一头受伤了的雄狮,一幅狂疯的样子不噤感到心里害怕,轻声叫道:“先哥…”
此时,梅络先心神,已经不能用意力去控制法术,天上密布的云层渐渐散去,露出了一轮明月。
只见梅络先双手向天⾼⾼举起,大声疾呼:“天啊!你要我怎么办啊?好,你不要我死,我偏要杀死自己!”
说着,把手中的铜钱向地上一摔,狂疯的向云涧崖狂奔过去,奔到崖边并不停留,飞⾝跳了下去。
婉妹大惊,大声叫道:“先哥…不要!”可是已经迟了,梅络先动作极快,此时青山隐隐,一轮明月照山冈,哪里还有自己先哥的影子?
婉妹急奔到崖边,伏⾝向崖底看去。只见下面云雾缭绕,一层层升起,婉妹向着崖底大声叫道:“先哥…!”四周的山峰隐隐的发出了回应,崖底也发出了回应:“先哥…!”声音久久不散!
婉妹失望的伏在悬崖上,哭泣道:“先哥,你真傻,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天上的月亮也不仿佛不愿意看到这一幕,钻进了一朵云彩中去。
婉妹停止了哭泣,站了起来,整了整⾝上的⾐服,那顶宽大的僧帽早已不知脫落到什么地方去了。轻轻用手拢了拢被夜风吹散的头发,低声说道:“先哥,你等我,我来了!”
说着,涌⾝向云涧崖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