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悦之深(3)
福临并不忙着打开盒子,而是先拂开清如额前的碎发看了看那淡得几乎不见的伤痕,暖和的手带着与女子不一样的感觉,清如不自在的别过脸,福临那样专注的眼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秦太医的医术果然不错,竟能将这疤淡到如此地步!”看了半晌福临満意的收回手,随即掂掂另一只手上的盒子笑言:“看来朕准备的东西是用不上了!”
“皇上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清如好奇地打量着那个不起眼的小盒子,福临也不答,拉过清如的手将之放上道:“你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清如依言打开,里面乃是用黑绒垫着,如丝的黑光润泽无比,随着盒盖的慢慢开启,突然一抹亮光在黑绒中闪亮,出现在她眼前,如黑夜中冉冉升起的星辰之光,凝神细看,只看黑绒的盒中放着一对弯月形状的花钿,点缀着无数细如沙粒,灿若明珠的晶石,虽然颗粒很小,但每一小颗都在光的照耀下折出耀眼的光茫,一看就知非是凡品。
清如低头会心一笑,这花钿的大小形状都与她头的疤痕一致,不用说,一定是福临要人照着这样打造的,难得的是他记着要做一对。
她挑起一枚轻笑道:“皇上送臣妾的东西的怎么会不上呢,即使不必遮痕,贴在额上也好看的紧呢!”说着她将手上的一枚贴在了额上。由于没有镜子所以不知带的是否恰好,撩了额发道:“皇上你瞧可好?”
福临瞅了一眼笑着将她拉到近前取下那花钿道:“瞧你这贴的,歪了都不知道,朕替你贴!”说着他真的动手贴了上去,动作轻柔神情专注,似在做一件大事似的,这样的他不噤让清如瞧痴了眼,为什么同一个人可以就这么多不同的面貌,暴戾、温润、冷酷、柔情、决绝…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而自己爱的又是哪个一个?
一种茫,两处闲愁,飘然上眉间,却是不懂,却是不明!
福临很快就贴好了两枚花钿,工整无比,经此一饰,不仅那细小的疤不见了,清如整个脸给人的感觉也提亮了不少,动静之间晶光流转。只是福临好象不太満意,左瞧右望,原本平坦的眉不由皱了起来,喃喃道:“朕总觉得好象还缺了什么?”他抚着下巴思索着,可一时又想不到究竟哪里不对。
清如瞧不见自己的样子,只得用手摸着,指尖从这处慢慢抚到那处,直至发深处,突然福至心灵,眼中一片了然之⾊,她想到皇上所说的缺,是指什么了,笑睇道:“皇上,臣妾想到缺什么了,要不要看看臣妾的对不对?”
“哦,朕都想不通的事,宛卿你竟明⽩了?”福临一脸的不信,他喜聪明的妃子,但却不认为她们会比自己聪明了去。
清如抿嘴轻笑道:“臣妾斗胆,应该是**不离十了,皇上您别忘了,这描眉画目的装扮之事原就是女子最擅长的,皇上您不做这些,自然一时想不到了。”说着她朝福临微微一福后转⾝进了寝宮,福临好奇之下也跟了进去。
待及见清如走到妆台前,取描笔在眉间一比,方恍然大悟抚掌彻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少得是这个,难怪朕总觉得哪里不对,还是宛卿你心细!”这晶石花钿缀在额头两侧,但眉心中间却空无一物,难怪会显得不太协调。
笑了一阵福临取过清如手中的描笔,柔声道:“朕来给你画!”说着口突然一阵绞痛,这样的话他亦曾说过,脸与脸重叠在一起,一瞬间他有些分不清眼前站的人是谁。
清如闻了他的话心跳的极是利害,如要从喉中崩出来一样,如今的他们倒有些平凡夫相濡以沫的样子,以往种种似皆是梦而已,
含笑凝望,任由福临执笔在自己眉间画着,许是不习惯做这事,福临的手有些微抖,画出来的东西亦变了形状。
瞥见他赫然的笑意,清如立时明⽩过来,她笑盈盈地拉下福临的手道:“皇上的手是用来握⽟玺,执掌乾坤大事的,些许小事还是让臣妾自己来吧!”说着她拿过笔,先是用⽔洗去画歪的印记,然后正坐镜前,执笔重沾了细银⾊的亮粉,几下间便在眉间勾勒了一个星辰状的花形,与两侧的晶石花钿相映成趣,再配上她的冰肌⽟骨,整个妆容丽而不俗,柔而不媚!
清如对镜相照,觉得无错后,方回过头来对福临嫣然一笑道:“皇上,臣妾画的如何,可还⼊得眼?”
福临端详片刻,赞叹道:“人家是众星拱月,你却是双月捧星,朕的宛卿果然与众不同,美哉!美哉!”得了他的夸奖,清如笑容更显愉,顾盼之间生⾊动人。
福临伸手将她拉了起来,然后拥⼊怀中,温和而又掺杂着疲惫地道:“让朕抱一会儿!”清如点了点头,倚在他怀中不说话,怀抱是那样的舒适,两年前的相遇相识相许,再经过选秀⼊宮,却直到今时今⽇她才有机会这样与他依偎在一起,不论他拥有多少女人,至少在这一刻这一时,这个怀抱是属于她的!
两人静静地拥在一起,浅金⾊的光从花枝间洒进来,笼在他们⾝上,投在地上,影子连在了一起,恍若一人。
外面光正好,花亦正开,新植⼊宮中的杏花繁华似锦,落英缤纷,乘着和熙的风飞⼊屋中,落在地上,人若于站花上,这样的情景让她又想到了那⽇梦中的情景。
相思成泪…相遇成空…相爱是恨…
原本平和温暖的心中倏然生出一丝无端的茫然与不安,这三句指的是何意,是一人,是三人,就是在梦中看到的那三人吗?
算了,既想不明,那就不去想罢,也许这只是一个梦,仅仅是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