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连理枝》19、再见

　　程亦亭策马狂奔了整整一，沿着施法时所察觉的方向细找，到得当深夜，总算寻到了那处密林。

　　经过了这一之久，高季晨早已杳无踪迹，只留下一圈浅浅的脚印。他便蹲下深对这些脚印施法，再次查看对方的所在，紧咬着高季晨穷追不舍。

　　这一次所见的幻象之中，高季晨已是面带怒，一双碧眼出几许杀意，透过幻境对他施以回击。

　　程亦亭只觉脑子晕眩、口剧痛，回神时便已被赶出幻境，身子整个跌落于地，口中也吐出血来。但他窥探时间虽短，却查得了对方离此不远，当下挣扎着起身上马，再赴危险至极的下一地。

　　幻境中所见的高季晨已是身处一个山之内，身边歪歪斜斜倒着几具干尸，还另绑着几个瑟瑟发抖的活人。

　　其时高季晨盘膝闭目，双掌放在膝上，嘴微微掀动，不知在念着什么，想必是正在以某种法修炼。程亦亭刚刚看到此处，高季晨那一双魔眼便已睁开，眼神中凶光大盛、如箭来，当即将程亦亭驱出了幻境。

　　程亦亭不住回想方才所见，马儿迅速奔至一座并不太高的山前，他抬头一看山顶处，正是乌云密布、阳光不显，立时下马快步行进崎岖不平的山间。

　　他凭着心中记忆一路找去，不多时便寻到了那个眼的山前，立在口略一寻思，反而加快步伐直闯进去，口中大声叫了起来“季晨！莫要再多杀一人！怨有头、债有主。你何须怨恨他人？是我害得你非人非鬼…只管杀了我消气罢！”山里阴暗无光，只听得到对方熟悉又似陌生的嗓音，虽然音仍与往日相近。语气却森然可怖“我早已说过再不想见你。你偏要自己送上门来！姓程的，你当真是活腻了么？”

　　程亦亭听着那个声音，心中半是内疚半是伤心，人已非人，情已非情。唯有这把嗓音仍留着旧时的清醇。

　　他嘶哑地大叫也带上哽咽之音，只想唤起对方最后的一点人“季晨，是我害了你，对不起你，你如何恨我都不要紧。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杀了多少人，都是我一人之错！我只求你就此收手！”

　　山中寂静须臾，又响起延绵不断的冷笑。“嘿嘿，收手？事到如今，怎可能收得了手？姓程地。我当立过誓，再不与你相见。你想活命便滚远些。若敢当面见我，我绝不饶你！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程亦亭脚步一顿。心中反而泛起些许轻松之意，若季晨真是这般恨自己入骨，他自然由得对方如何整治都心甘情愿。这般想过之后，他脚下不退反进，朝着声音传来之处快步奔去。

　　扶着山岩壁，转过一两个弯，眼前出现了一点光亮，幻境中所见的那一幕立现眼前。

　　高季晨仍是盘膝坐着，头顶聚起一片浓烈地黑气，碧绿的双目早已眯了起来，看向眼前不知死活的程亦亭。他眼神虽然狰狞，身子却迟迟不动，黑色双翼收在背后，放在膝上的双掌也兀自捏着奇怪的手势。

　　程亦亭初次亲眼见到高季晨大变过后地形貌，比起幻境中所见更为惊心。

　　不知不觉中，他面上已了一片，再看看中那几具干尸和被绑着的活人，他一边走过去为那几人松绑，一边泪眼模糊地劝道：“季晨，莫要再杀人了…你本不是魔心肠，何必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你只是恨我太深，才胡乱杀人来出气，是不是？”

　　高季晨怒眼看着他为那几个活人松了绑，身子微微颤动却仍是没有起身，只口中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值得我为你胡乱杀人？你若敢放走他们，我立时把你挫骨扬灰！”

　　程亦亭充耳不闻，催促那几人快快离去，随后行至高季晨面前深深看他，伸出手指向他额前点去“季晨，对不住了…我不能让你再造杀孽，这几人我一定要放。你修炼之时不能移动方位，是不是？那我只给你施个小小的法术，绝不会伤你一分一毫。你先睡上一觉吧！”

　　高季晨然大怒，一双碧眼中惧是恨意，程亦亭只管硬着心一指点下。哪知手指刚与对方肌肤相触，便察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反噬而来，程亦亭登时身子飞出几尺之外倒地不起，口中鲜血狂。

　　高季晨也是眉头深皱，张口吐出了一口黑血，随后却又变了样貌，那碧眼红发都变回原先的乌黑之，身后的羽翼也消失不见。

　　他面上出得意的笑容，慢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程亦亭“这可真是巧，我正修炼到紧要关头，多谢你指上那点灵力相助。现下我已修成真魔之身，外貌再与凡人无异，更难被那些狗神仙感应到踪迹了，哈哈。”

　　程亦亭口中鲜血不住涌出，只觉今要命丧此地，拼着最后一点清明直直看向自己深爱的那张脸“季晨…季晨…是我害你如此…你杀了我之后…可会消气？你…你莫要再杀人了，找个地方躲起来…躲一辈子吧…”

　　高季晨听到这反复多次的话语，只出嫌恶不耐之态，蹲下身拧起程亦亭恶狠狠地说道：“你这无能小妖，便只会说这些软绵绵的话！我已成真魔之身，就算佛祖亲自下凡我也不怕！我现下心情甚好，又不想杀你了，你若是识相地，便乖乖跟着我分点好处！”

　　程亦亭呼吸极为急促，只有出气而没了进气，眼神也渐渐涣散，却仍是坚持着开口“不…不要再杀人了…季晨…我求求你…看在…你我…份上…”

　　高季晨听到后面几个字，当即沉下脸松手甩开程亦亭，口中又再发出不屑的冷笑声“我只有今、并无前生，饶你不杀也不是因为甚么旧情分！我是看在你令我复生有功，又助我修成真魔之身，这才对你好一点罢了。你竟敢得寸进尺！哼，你再敢多说一句，我便抛下你自生自灭！”

　　程亦亭还想开口，口剧痛又再袭来，脑袋一歪便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