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神子*
近高台的民众纷纷低下头来,转过身去,手牵着手一齐护卫在高台四周。
那骑兵长见形势无法掌控,忙叫来几个手下,让他们回宫急报。
若是平时,任谁都会对半的美女偷看上几眼,然而此情此景之下,竟无一人仰头注视。包括前来镇的骑兵在内,个个肃立。
兰顿王接到骑兵长急报,摇摇头道:好一个忆灵!在波旁城中的大臣全被召到王宫议事。
众卿怎么看这件事?言者无罪,但说无妨!兰顿王问道。
臣以为南征蓝河之事宜止。此事本宜速战速决,没想到韦群以三四倍之众居然让忆灵身至此。而且前线损兵折将,蓝河军屯守不出。若要拿下蓝河,恐怕非一朝一夕之事。届时公论四起,对王室声誉不利。奥顿首先发言。
奥顿公爵所说极是,如今只有借势赦免忆灵违旨之罪,方能显陛下大量,帝国仁政。阿瑟公爵顺势跟上。
我认为,奥顿公爵所说不错,但我认为王室南征的效果正是最好之时。
蓝河孤立已久,陛下陈兵示威并无不可。韦群确实损失了一些人,但蓝河方面的损失何止几倍。如今,忆灵主动到波旁示弱,我王正可收兵施恩。这样惩戒适可而止,正是陛下的原意。葛台比前两位要滑一些。
面对这种情况,兰顿王还能再说什么,正要说葛台伯爵深知朕心以顺利下个台阶,只听王宫侍卫报告:西羽公爵、林跃公爵、林如心伯爵在殿外求见!林跃也到了波旁!兰顿王只得依从众议。
因为林跃与犁氏的渊源,南征之事本该先斩后宣,可不想君悦将韦群挡在苏曼太久,林跃得知消息,马不停蹄直奔波旁,求助于岳父西羽堂。西羽堂素来敬佩犁氏,毅然联合波旁贵族联名上奏。
赦蓝河公爵忆灵无罪,令韦群克退兵!林跃以钦差身份宣读圣裁之后,忆灵方才整束衣裳,退下高台。走下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脚步虚浮,一口真气到此时方才出,全身如大病一场。***兰顿王借机收复蓝河的目的没有达到,只能按葛台的话下了台阶。
忆灵与林跃道别,回到蓝河城,一面收拾摊子,一面咬着牙给兰顿王上了一道蓝河上下,感沐天恩的奏折。兰顿王当然看得出这份感恩折子后面的强颜欢笑,但通过韦群的战报,他以为蓝河军伤亡惨重,也就乐得暂时作罢。
韦群虽然受挫,但因战事之初突袭苏曼占了有利地形,在总体伤亡比例上也还看得过眼,于是也就堂堂皇皇地退了兵。甚至在退兵的时候,他还搞了个军民大联活动…只是蓝河百姓在韦群离开蓝河境内之前绝不离开长山,所以这个军民联实际上只有蓝河军战俘参加。
只是这场危机,最终还是为王朝争取了时间。
忆灵进波旁请愿,林跃从库克城赶回波旁,在帝国境内引起轩然大波。反对征伐蓝河的全国风,迅速地转为反战热。
而帝**部也正好从征伐蓝河中看到军队的不足,需要一段时间进行调整。
蒲力和韦群向兰顿王提出《帝**升级计划》,大获赏识,同时也将南征不利这件事搪过去。
无论如何,兰顿错过了秋高马肥的出征时机,接下去,固邦边境将进入白雪皑皑的隆冬。素筝、古思、铁西宁、云镜南的神经可以放松到冬雪消融之时。
唯一不的是,韩布依然扎蛮域,死死盯着叶扬的一举一动。
云镜南当然愿意相信,这是韩布一意孤行,不听铁西宁的命令。而古思则认为,铁西宁本就不打算与布鲁克联合。
***暴风雨推迟了一些,雷声渐止。于是树丛里的小鸟也让人觉得很吵。
水裳一点也不喜欢蝶儿。
从云镜南将蝶儿带到阿南要那天开始,她就只和蝶儿说了半句话。
之所以说是半句,因为水裳说话时眼睛是看着蝶儿的:哟,阿南,出息了嘛…给你征了半年婚,草原的美女都看不上眼,从外边带回一个。不过,眼光还不错啦!从那以后,水裳见到蝶儿时总是盛气凌人地盯着她…不管她那时在和谁说话。而蝶儿则总是低着头。
昨天阿南在哪儿过的夜?水裳几乎每天都问辛巴和桑奴。
在蝶儿姑娘房间…辛巴不敢惹水裳,但有时耍点小聪明反击一下还是会的,当看到水裳瞪起眼来,他才会继续道,…门口,两人聊到半夜,然后就各自回房了。噢。水裳总是背着手离开,辛巴,吃了早餐没有?去我帐里喝茶吧。云镜南自然开心不到哪儿去,从他的角度,和蝶儿的感情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可是,感情毕竟是感情,那是纯意识的东西。对于那个升华爱情的标志行为,他也暗示了好多次,可蝶儿丝毫没有反应,甚至有些反感。
唉,顺其自然吧!感情屡受挫折的云镜南,对蝶儿心疼有加,明天吧,熬到明天吧!明天我就找辛巴…不,不行,找桑奴,桑奴要老实点。然后去威烈城一!唉,早知道把曲姐接到威烈城就好了。日子一天推一天,云镜南发现自己变了。他连一个时辰都舍不得离开蝶儿。
这个女孩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这种甜蜜到搔的日子过了好久。当他有一天得到古思断腕的消息,自责地摔了自己一巴掌。
云镜南将可以摔的东西都摔了,包括他最喜欢的兰顿女座钟。
我要去布鲁克,给我备马!他吼道。
让他摔!水裳冷冷地看着云镜南,没有她的默许,辛巴和桑奴都不敢动,素筝现在肯定恨死你了。你去布鲁克干什么?让古思再断一只手吗?我不管,我就是要去布鲁克。桑奴,给我备马!云镜南吼道,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两眼血红。桑奴见云镜南动了真怒,心里害怕,用目光向水裳求救。
水裳同样是怒不可遏:你有什么资格发怒?你对素筝好吗?她怎样对你都是应该的。古思为你断了一只手,你去布鲁克干什么?是要感谢你那个笨到家的好朋友,还是要去指着素筝的鼻子骂?你有资格吗?云镜南发了一些体力,有点冷静下来,暴怒之后便是极度失落。
呜呜…呜呜,他象个孩子一样蹲下,捧着头蹲了下来,痛哭失声。
水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到云镜南痛哭,心反而软了下来,安慰道:阿南,事情已经发生,你就不要太难过了…别管我!云镜南暴地甩开水裳的手。
水裳还从未被这样暴对待过,愣了一下站起身来,茫然失措。她的目光定在蝶儿身上。
从云镜南开始摔东西起,蝶儿就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水裳看向她时,她也正看着水裳,她将目光避开,淡淡然看着云镜南,道:他,他只是和自己生气。蝶儿不象别人一样称云镜南为阿南,她除了最早时叫莫大哥,此后都只用他或你称呼。水裳听她如此说,也不再劝阻。一群人在帐里,就这样看着云镜南哭了一个时辰。然后,再看着他自己找了几袋酒,将自己灌醉在地毯上。
这场大哭大闹之后,云镜南总算在热恋状态下找到一点理智,又开始重回联盟军训练场,开始处理联盟事务。对于这个小曲,知情者都一致对外保密。
五十年后,水裳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提到这件事,原因是云镜南在回忆录中提到她尊贵的神族特征…小猪尾巴。
自从到了草原之后,一沙暂时停止了游方苦行生涯,和云镜南寸步不离。
云镜南在一沙眼里,始终是一个神秘莫测的高人。他在长草丛中一面引吭高歌,一面大解的时候,还能空对着远处路过的神族女孩吹几声口哨,一沙将之称为天自然。当看到云镜南排练攻城阵,从来不将城池围死,而是留一面生路,一沙便认为这是大慈悲。总之,从吃喝拉撒到处理军务,云镜南所作所为无处不让一沙顺眼。反之,云镜南象变了个心,不断向一沙求教亚里马罗国的风土人情、军事器械、人文宗教,并请一沙绘制了一张东行地图,挂在大帐之中。
随着对一沙了解的深入,云镜南越来越觉得一沙是个智者。
这样也好。我懒得记这么多事情,有人帮我记了。只可惜那一肚子学问都装在那颗少筋的脑袋下面。这样吧,一沙,我就封你作智囊吧!智囊?一沙没听过。
就是说你一肚子的智慧,是好话。云镜南安慰道,其实他这个新词完全是从酒囊饭袋上借用过来的。
谢谢阿南大人!一沙道谢道,今天我看你好象愁眉不展,是有什么化不开的结吗?今天两个小队又打架了,原因只是因为石头部小队巡逻时看见牦牛部战士对着石头撒。云镜南苦恼地道。
那是今天中午的事,石头部小队的小队长大叫一声我的石头神啊,便领着队伍向牦牛部冲去。牦牛部自然也不示弱,把战刀解下丢在一边,上前去…联盟军的军令不算严,但对内部械斗很重视,所以大家斗殴都会先丢下兵器。
但是,这件事最终还是变得很严重,因为牦牛部小队长的耳朵被咬了下来。
这个小队长是一个神族美女八杆子打不着的干弟弟,而这个神族美女恰好又是水裳。
出于对云镜南这个大盟主的尊重,水裳没有私自处理这件事,而是揪着云镜南的耳朵道:你看着办,要是处理得让我不满意,走着瞧!一沙听云镜南诉完苦,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从来不向云镜南提出处理问题的建议,而只提供理论依据和事实佐证。他此时不说话是因为,云镜南会主动问他问题。
草原是最头疼的。一沙你看,王朝不信神,最多就是个道场祭祭祖。
兰顿人更是不信神。只有这草原上,不但信神,而且信几百种神。云镜南头大如斗,一脸脸愁容,掰起手指算道,石头神、牦牛神、白鹿神、太阳神、月亮神…神族还信那个什么…他下意识地四周看看,终于没说,然后对一沙道:谁能不保证路上绊到个石头,谁又能不保证在月光下解手,又有谁能保证不拍死一只苍蝇…可是,这些居然都是某个部落的神。这样怎么得了,打起战来别人没打,自己先了。苍蝇也是生灵啊!一沙唱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后对云镜南道,万法归宗,万佛归一。在亚里马罗,只有一个神,那就是佛祖。如果草原上也只有一个神,那定会少了许多争端。我可不想他们信什么神佛!但如果一个比一千个好,那还是信一个好了。
最好,他们都把我当成神。云镜南心道,他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口道,我来当这个神好了。一沙吓了一跳,但看云镜南的样子丝毫不象在开玩笑。
…
世元383年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从东部长山之尾到西面东荒地金矿,太平无事。
唯在阿南要东南四百七十二里处,挖出一块石碑。
碑石上结硬苔几层,长一点七八米,宽六十公分,上书天神降子,阿南为王。挖出石碑的是神族巡逻队。因为水裳听说芦荟能美容,让他们去这片林子找芦荟,芦荟没找到,却捡到块石碑。
水裳在自己帐前看到战士抬来的石碑后作吃大惊状,胡乱扒了几捆草堆在上面,叉着对神族战士厉声道:这个碑不能让别人看到,你们一定要保密!
这对我们草原…咳咳。不要守在这里,越是加强防备越是惹人注意。当时在场的人不下千余人,任谁都能听到水裳的大嗓门。
入夜,一条黑影偷偷摸近石碑,打着火折子看了半天。
不到十分钟,又有两条人影*近,看石碑,然后离开。
接着是七八个人一齐*近,阅碑,离开。
然后,十余人一起…
天神降子,阿南为王这八个字在第二天便传遍了大营小帐。众人议论纷纷,连看云镜南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阿南大人是神之子啊!那还不是,智囊一沙说他是什么转世呢!难怪他带我们打战从来没打输过!是啊,阿南大人可不是普通人。要是我嫁给阿南大人,岂不就是神的媳妇了?美得你!看蝶儿姑娘不知比你漂亮多少倍。…
神真的是神通广大,那个看起来象埋了数千年的石碑上,居然同时刻着二十三种草原通用文字和结绳暗号…其中居然有石头部文字,那文字是两年前一个读过点书的兰顿商人帮石头罕编的。
质朴的厥奴人和敦厚的神族没有去怀疑石碑的真实。
一沙在各种小型聚会高声宣扬:佛祖,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神,其实化身千万,有时是石头,有时是牦牛,有时是孔雀…他看到他的子民们每互相仇视,互相争斗,为的只是信仰的不同形式…说到这里,他发现很多部民的脸色很茫然,于是解释道:神之所以是神,那是因为他会变化。其实大草原上从来就只有一尊神,不只大草原,连我们遥远的亚里马罗国,和你们信奉的,也是同一个神。这么说,兰顿、王朝,和我们也是一样的?一个部民问道。
当然不一样,一沙笑道,我们才是神真正眷顾的子民,他们怎么能比?不然,神为什么会派他的儿子,也就是阿南大人到我们中间来?真的是这样吗?阿南大人真的是神之子?看来我们确实比王朝和兰顿要高贵。是啊,是啊!一沙每次演说结束之后,便会回到大帐里面壁思过,念叨出家人不打诳语。每次总是云镜南给他新的动力:你不是和我说过吗,佛祖也会舍身喂鹰饲虎的。出家人不是不能说谎,而是要看说谎为了什么。你说一下谎,每个石头部战士这辈子至少少打一百场架,这样算起来,你的那个什么就大了。对了,就是功德,功德啊!当然,这种伎俩是不可能骗过所有草原部民的。
急罕大帐,十几个人正在饮酒。草原上最有头脸的人物几乎都到场了,这会儿帐里所聚集的酋领,所部百姓占草原总人口的八成以上。甲酋长:阿南大人和一沙玩的把戏你们都看明白了吧?乙族长:那还不是巫师们玩的把戏,别看我的眼睛花了,心头还是明白的。丙酋领:那我们是不是要戳穿这把戏,现在我的部民可都当真了,这样下去,可真对不起我们的苍蝇神啊!丁酋长:神不神的,我们大家都清楚。我只问一句,阿南大人来了之后,是好还是坏?众首领:好!丁酋长:是啊!如果我们不顺着帮阿南把这戏演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大家想过没有?甲酋长:阿南大人会离开!乙族长:我们会没法和兰顿、王朝做生意。丙酋领:联盟军会解散,神族战士也会离开!丁酋长:那就是了,我们只管放牧的牛羊是不是更多,老婆的衣服是不是更漂亮更有面子,至于其他的,关我们什么事?我建议,从现在开始,从我们做起,统一说法。众首领:草原上只有一个神,阿南大人便是这个神派来的使者。急罕贡献出一只羊,看着大家歃血盟誓,把写了血盟的羊皮埋到深深的地底,然后抹了一把汗松口气道:总算可以向阿南大人和水裳姑待了。这件事看起来程序并不复杂,也用不了太多心机,但很费时。当云镜南接到急罕的密报时,也松了口气,道:有各族首领的支持,这事总算是妥了。以后军队训练会方便很多,打架斗殴也一定会少。水裳在一边冷笑道:这次我是看在联盟军训练的大事上,才帮你的。老实说,你装神鬼的,还有什么目的?云镜南一拍脯,正道:兰顿、王朝大战在即,不论谁胜谁负,都可能掉转头来统一天下。作为第三个势力,我们草原再不奋发图强,如何能够在这世界上安居乐业?水裳听得连连点头,拍拍云镜南的肩膀赞许道:阿南,我终于看到你象个男人了!云镜南点头道:我不会辜负你的希望!对了,我还有些公务要办,先行一步。去吧!水裳欣慰地看着云镜南走出帐去,就象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
这时,辛巴从外面兴冲冲地跑进来,根本就没朝水裳这边看,一手递过一叠信,对云镜南道:大人,大人,你要我统计的东西已经算好了。到目前为止,表示愿意向神之使者献身的女子共有…还不快走!云镜南撒腿便跑,一下窜出十余丈,一只疾飞的高跟鞋跟在他后背,只差分毫,却始终打不到他,终于呈强弩之末,掉在地上。
以后报告这些秘密任务小心点!云镜南对辛巴骂道。
是,大人,我不会再犯这错了。辛巴惭愧地低下头,突然指着云镜南后面道,大人,你股后面是什么?一枝碧黝黝的条状物在云镜南的股上,那个东西平时是女子用来固定发髻的,学名叫作发簪。
水裳,你好狠啊!居然用我教你的飞花摘叶的手法…唉哟,好疼。别拔,辛巴,放开你那手。拔坏了明天又要买一枝赔她!蝶儿一直很不开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云镜南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让她再展笑颜。
可是这天,他叫蝶儿一起去德德家,蝶儿破天荒地同意了。
小德德爱吃些什么?我给他先买些去。蝶儿道。
哦。云镜南不是很热衷于给小德德送礼物。从王朝归来,他知道青蛾含恨去世,也去了几次德德家,少不了带点东西给小德德,结果就是这些礼物都砸在脚边…他想小德德原先是想砸在他脸上的,只是力气不够。
但蝶儿难得有兴致,云镜南不得不陪她去。最后蝶儿选了个弹弓,这也是厥奴小孩最喜欢的玩具之一。
我在外边等你吧,我有话和德德聊聊。云镜南不愿进帐篷。
好吧!蝶儿进了帐。
德德,最近我太忙,又有几天没来看你了。云镜南歉疚地道。
德德不到三十岁,却早早在鬓边爬起几缕白发,他的脸也因为丧偶之痛苍老了许多。
大人,你是做大事的人。以后没什么事,不用老是往这儿跑,耽搁事呢!德德垂着头道。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既让云镜南感动于德德一如既往的质朴,又好象一股无形的沟壑横在二人之间。青蛾之死,成为这二人间永远不可修补的裂隙。
嗯。云镜南也无话可说。
小德太小,不懂事。大人你不要见怪。哪会呢?我,我…我想,带着小德德跟着一沙大师修行。过几天,我们就去普众寺。德德道。
普众寺其实是一沙的住所,一顶大帐篷。一沙每天都在帐中宣讲亚里马罗国的佛法,听他宣法的牧民越来越多,大多数是过去听故事的。
一沙大师说的很多东西我都不懂。但是,我想他是个好人。不杀生就是不杀人吧,这总是好事。德德道。
嗯。云镜南对不杀生的问题没有发言权。
二人又沉寂了,不尴尬,但也无话题再续,只是一起看着长天辽原。
不知过了多久,蝶儿从帐里出来,后面小德用稚的声音叫道:阿姨再见!小德德,再见!蝶儿今天的心情也特别好。
阿南!帐篷前面一骑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白裳猎猎,飒异常,正是水裳,蓝河来了消息…听着水裳叙说蓝河这一段变故,云镜南努力在蝶儿面前保持着镇静,但手指仍是微微颤抖。最后听到忆灵已回到蓝河城,这才松了一口气。
啪!云镜南回头一看,却是蝶儿手中的一糖断为两折…那必是小德德刚才硬要送给阿姨的。
你怎么了,蝶儿?云镜南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蝶儿看起来有些站不稳,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是生病了!那我送你回站,呆会找两个大夫给你看看。云镜南忙将蝶儿扶上马背。
水裳看着地上断为两截的糖,似乎还在想着蓝河之事,喃喃道:这年头,兵荒马的。天天都觉得晦气!辽阔的草原,蓝天白云下,根本没有一点晦气的迹象。这种和平的景象至少会保持到冬雪消融。
***世元384年初,冬雪未融,厥奴大草原上银装素裹,牧群身上结着冰凌,牦牛用鼻子拱开积雪,寻觅着幸存的牧草。
冬季,牛羊圈养,绝大部分只能*储备的干草料。幸好今年的雪不甚大,牧群受灾并不严重。于是,这个冬季成为草原联盟的部民难得偷闲的一个冬季。
与料峭的寒风相比,一种新的标志建筑成为冬日下的火堆。
纯白色的帐篷,顶上正中帐梁超出普通帐篷三米有余,上面束着一把五彩缎带,风舞。帐里帐外,无论是冬雪飘飘,还是寒风刺骨,总有百十人拥在帐里帐外。在阿南要的那顶大五彩帐,更是常聚有千余人。
这便是亚里马罗国僧侣一沙在厥奴草原创建的五彩佛帐。
包括德德在内,跟随一沙的专职僧侣已经达到三百余人。和德德一样,这些人大多是退伍军人和年迈的牧民。
在五彩佛帐设立之前,部民们聚集的唯一机会便是部落会议和联盟会议。部落会议大多带有一点强制,或是因为部中发生大事,或是迫于首领的威压。
而五彩佛帐的讲经课、诵念课每都开,部民参加也完全出于自愿。讲经课原来只由一沙讲授,主要是宣扬佛家理论,其中又以和平处世为主。后来,一沙为了更快地推广佛学,将几个得力弟子分散各处设点。
而诵念课其实就是文化课。草原上的语言众多,有文字的部落虽占少数,但也有十数种之多。一沙将兰顿语和王朝语结合进草原土语,创立通语,发音以兰顿、王朝语为主,而文字则以王朝文字为主。
几个地域之间的语言差别并不大,再加上牧民中会通语发音的占很大部分,会文字的本就少之又少。因此一沙的诵念课推广的很顺利。这一课也成为牧民主动吸引到五彩佛帐的主要理由。
水裳比较不配合一沙的宣佛行为,因为神族自有其深蒂固的宗教信仰,她最常对云镜南说的句式就是:索娃山又设了顶佛帐,花费总共一百金币,从你私人下次的商队收入里扣。扣吧!云镜南才不会把一百金币看在眼里。五彩佛帐带来的好处,有些显而易见,有些看不到。
多了这么个公众聚集地,他觉得与部民的距离近了很多。从部民的聊天中,他和他的近卫可以把握到部民的收入、部民对联盟新举措的反应,甚至可以预防一些危机。
比如,一个牧民说:昨天那个兰顿佬巴速和丁队长吵架了。近卫们立刻便会查到原因,只要是关于联盟军成员的举报或反映,他们都会认真对待。
结果,这场打架事件的真相查了出来。巴速是从蓝河公国来的木材商人,他的木材主要是军用,所以和弓箭坊的丁三认识。两人昨酒后吵架,是因为丁三认为巴速的木材生意利润太高,与给自己的回扣不成比例。
云镜南及时撤换了丁三,并召集外来商人开会,让他们直接与水裳联系。这样不仅畅通了货,而且也使外境商人心甘情愿地提供更优质的商品。
五彩佛帐使联盟多了一层平和气氛,伤残战士、病弱老人,都在这里得到心灵的抚慰。让云镜南最为高兴的是,草原联盟自成立以来,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即使没有上述种种好处,他还是要支持一沙宣佛的。因为,在去年的阿南神子说中,一沙立下汗马功劳。
这也算是一种回报吧!云镜南神采奕奕地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信任目光,提起笔来,在要交给一沙的《佛帐管理条例》第七十八条上加上讲经课、诵念课上下课时,必须起立诵念-天神降子,阿南为王。虽然很麻,但也很有效。云镜南向水裳解释。
水裳目光麻木地看着他写完八字真言,已经没有兴趣再吐了。
***君悦不安地看着手中的斥侯报告。
他一手拿着一份,看看左边的,又看看右边的,眼前还有一叠。
见鬼了!他说这句话已是第十五遍。
忆灵从波旁回来不过几个月,兰顿腹地的间谍也未传出王室不利蓝河的消息。可是库克至苏曼一线,怎么会突然多了几十万人马?
几十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足以将血洗三四个蓝河公国。
兰顿王不是要对王朝用兵吗?难道要进攻的是布鲁克而非固邦?四十万人聚集在一起绝不可能是演习。难道,是要进攻蓝河?君悦当然不会信兰顿王的承诺。在忆灵孤身前往波旁请愿时,兰顿王曾经说过蓝河永远是朕最忠实的子民。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翻脸也许比市井无赖还快。不行,我得马上报告国主!君悦决定前往蓝河要亲自与忆灵商谈。他留在这里已没有什么意义,面对近在身边的这股可以随时碾碎蓝河军的力量,他只能在临走前嘱咐几个得力手下如果兰顿军进攻我们,记住,一定要全速撤退。一路向长山驰去,君悦看到许多南迁的公国百姓。虽然兰顿王不为难蓝河的公开宣言还不到半年,但蓝河人已经不再信任王室。边境这段时间的异动,不仅军方得知了,连民间也已传开消息,难免会引起南迁举动。
国主,我们该怎么办?***云镜南在王帐接见了一个故人。一个见过面,但是印象不怎么好的故人。
葛台侯爵,你穿这身有点怪呢!他歪在座位上笑道,连起身打个招呼的面子都不给葛台。
时势所迫,时势所迫!葛台丝毫不介意云镜南的失礼,我,我现在是伯爵。伯爵!哈哈,恭喜了啊!云镜南皮笑不笑地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当时红雪西征时你是监军吧?那次红雪死了,我还以为你大概要被削去爵位了呢!呵呵…咳咳!葛台干笑几声,谢大人关心。我那次也是蒙王上顾念旧情,才未被殃及。这次来,也带来王上对大人的口信。云镜南笑道:兰顿王还是尊师重道的。他说什么了?是不是恨不得将我这个老师活剥生吃了啊?哪里的话!哪里的话!葛台连连摇手,王上说,阿南永远是他的老师,如果有机会,他希望阿南大人能到波旁故地重游。兰顿王大概想的是,让我重游波旁城的断头台吧!云镜南纵声大笑,良久方歇,对葛台道:我原以为王朝人比兰顿人狡猾,谁知你们说起假话来脸上居然还一片诚恳。不过,有人惦记的感觉,还不错。侯…伯爵,说吧,你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葛台清了清喉咙道:阿南大人,我今天虽然代表王上而来,但也是以一个故密友的身份到这里和您讨论…说吧!听着葛台的腔调,云镜南居然觉得有点亲切。那是兰顿贵族间虚伪的风度,他并不喜欢,但这样的语调会让他马上回到那段岁月。
那段在波旁城的岁月,已事隔数年。其中有什么可回忆的呢?也许只有毫不知情的忆灵,视他如亲子的犁师。每每想到这一段,云镜南总是很内疚,短暂的内疚之后是一份深深的庆幸,庆幸自己居然能在人生路上偶拾这一叶美丽。
他遐思千里,葛台已经开始游说:…观天下之势,唯王上与大人是英雄。王朝是帝国死敌,又与大人有深仇大恨。目前王朝分裂,朝中唯一可抵抗帝国大军的古思大人又只能屈处一隅。所以,王上想…英雄!哈哈,给我戴这么大个的高帽,必有所图。你说吧,兰顿王要我干什么?云镜南道。
他觉得自己对兰顿王的情感很奇怪,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那个脾气怪异的少年,有几分稚,有几分可笑的杀气。但是就在那年冬天,这个形象完全改变了。
那是因为犁师之死。犁师死于自尽,而当时得犁师自尽的又是谁?当然是兰顿王的母亲。他原来也是这么认为。可就在犁师死后不久,垂帘听政的兰顿太后就从政坛上消失了。可以这么说,兰顿王从少年成为君主的分界点便在那时。
是太后为了给儿子铺平道路而除掉犁师的吗?不得而知。但云镜南可以从后面兰顿帝国的种种政令上看出,早的兰顿王自己就具备掌控大局的能力。
葛台显然不示意云镜南这种直来直去的交谈方法,尴尬地笑笑道:王上只是希望大人不要手两国间的战事。待到天下大定之时,王占城郭,大人居草原,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