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假祭柳郎
秦羽烈虽未见过古寒秋,看到她拿着的黑竹箫,以及⾝上背的竹篓子,也多少猜出了这位肮脏的中年妇人是谁了。
古寒秋在灵堂的门口站定,目光四下一扫,喝问道:“那位是秦堡主?”
秦羽烈走到她面前,双拳当一抱,道:“秦某在此。”
古寒秋本就不来行礼那一套,手中竹箫往灵堂上陈设的棺木一点,问道:“那棺材里面睡的是柳相公的遗骸吗?”
秦羽烈神情微微一愣,道:“那是自然。”
古寒秋又问道:“他那柄古剑呢?”
秦羽烈道:“随⾝佩带物,自应与死者遗骸共葬。”
古寒秋道:“你是说,古剑已然放进棺木之中,对吗?”
秦羽烈点点头,道:“不错。”
古寒秋道:“棺木打开来我看看。”
秦羽烈不噤一怔,退后一步,沉叱道:“这是什么意思?”
古寒秋语气缓慢有力地道:“因我不信那把剑放进了棺木之中。”
秦羽烈艴然不悦,道:“放不放在棺木之中,关你何事?”
古寒秋道:“若不是关我事,我又何必千里迢迢往这里跑?”
秦羽烈忍住子,道:“秦某倒要听听,是因何事?”
古寒秋道:“柳南江曾答应我,三月之內毁去那柄古剑。”
秦茹慧揷口道:“古娘子!据我所知,柳相公不曾答应过你。”
古寒秋道:“不管他是否答应,我说过的话同样算数。
秦羽烈以眼⾊制止乃女说下去,笑着揷口道:“柳相公已死,再无争论的必要了。”
古寒秋道:“堡主这话说错了,柳相公死活与我无关,而他那把古剑却与我有关,我若不亲见那柄古剑毁去,我就不会安心。”
秦羽烈道:“古剑从此长埋地下,岂不等于毁了一样?”
古寒秋播了头摇,道:“完全不同,埋于土中,终有出土之⽇。”
秦羽烈道:“依古娘子的意思是…
古寒秋道:“开棺,让我将那柄古剑一折两断,我才放心。”
秦羽烈微笑道:“秦某既已决心将古剑随同柳相公遗骸安葬,自然就不会在意那辆古剑的存毁问题。不过,开棺却办不到。”
古寒秋冷笑道:“如此说,那柄古剑不在棺木之中。”
秦羽烈沉叱道:“秦某不想分辨,也没有对你分辨的必要。”
这时,厅中下少人已涌过来看热闹。人多古寒秋的胆气也壮了,冷笑一声,道:“秦堡主你的手法玩得太不⾼明了!”
秦羽烈也沉下脸来,厉声道:“如果你是为祭吊而来,就请守住作客⾝份。如果不是为祭吊而来,就请立刻走路。”
古寒秋摇头摇,道:“不看看柳相公那柄古剑我是不会走了。”
秦羽烈道:“棺木已封,歉难照办。”
古寒秋冷笑道:“请问堡主,一般丧葬仪式,都是将死者停尸棺中,而不加盖,以便吊客睹死者遗容,至到发引,才封闭了棺盖,是堡主不懂得丧葬仪式还是别具用心?”
秦羽烈不噤得住了,半响答不出话来,这是他事先不曾想到的事情。
柳夫人突然揷口问道:“请问娘子如何称谓?”
古寒秋瞪了她一眼,道:“断魂娘子古寒秋。”
柳夫人“噢”了一声,笑道:“原来是古娘子…”
语气一顿,接道:“古娘子因何要毁去柳相公那把古剑呢?”
古寒秋轻叱道:“这不关你的事情你不要揷嘴多口。”
柳夫人毫无惧⾊,仍是轻笑道:“话可不能这样说,今⽇前来祭吊之人也必定是心仪死者之人。有人要毁去死者⾝后遗物,任何人都可以问明理由。”
古寒秋点点头,道:“好!我告诉你,因为我誓毁天下名剑,而柳南江那柄古剑正是名剑之一。”
柳夫人又问道:“因何要誓毁天下名剑呢?”
古寒秋道:“因先夫嗜剑成癖,几乎想网罗天下名剑而珍蔵。最后遭到杀⾝之祸,所以我要毁尽天下名剑而怈愤。
柳夫人道:“其情可怜!其行为却愚不可及。”
古寨秋眼睛一瞪,气咻咻地道:“请问我的行为愚在何处?”
柳夫人道:“天下名剑聚集一处,不成剑山,也成剑林,凭你的力量,怎能毁尽?”
古寒秋道:“毁多少算多少。”
柳夫人道:“娘子原想毁尽天下名剑,如果不能毁尽,对少数被毁的剑主,岂非不公?
秦羽烈有了柳夫人为他解围,心中不胜得意,此时也揷口道:“古娘子!若非为祭吊而来,请即刻离去,休要扰死者的英灵。”
古寒秋冷哼一声,道:“不打开棺木给我看看,我就不走。”
柳夫人道:“古娘子,不要扰死者之灵!”
不待她的话说完,古寒秋就冷叱道:“少揷嘴,没有你的事。”
蓦然,柳仙仙闪⾝而出,道:“姓古的!你可真要毁尽天下的名剑吗?”
古寒秋点点头,道:“不错。”
柳仙仙自己往鼻尖一指,道:“我⾝上正好有一把名剑,请从我这里开始吧!”
古寒秋目光瞟了她一下,冷笑了一声,道:“少唬人!你拿出来我看看。”
柳仙仙道:“你真要看看吗?”
古寒秋将柳仙仙看了又看,方道:“未见挂剑何处,想必是软剑之类。外门兵器无珍品,不看也罢。”
柳仙仙冷笑道:“古娘子!你走眼了!”
话声中,双腕倏抬。
柳夫人忙叫道:“仙仙!不可来!”
可是她的喊声已经慢了一步,柳仙仙袖管中的两柄剑业已出鞘,双剑叉,向古寒秋当刺去。她不仅亮剑,而且还向对方动上了手。
“叭”地一声,古寒秋手里的黑竹箫一格,将柳仙仙叉刺来的两剑架住。
众人这才看清柳仙仙手里的两把剑一是乌黑,一露晶光,都是锋利无比。
柳仙仙既未撤剑,也未变招进袭,只是冷笑道:“古娘子!最好不要看走了眼,两把都算是珍品,不过其中之一却出奇的名贵,你见识见识吧!
柳夫人对柳仙仙的轻率行动非常着急,但是此时若想阻止已来不及,只得冷冷注视在场每一个人的神情变化。
古寒秋双目不屑地盯在横架在前的两辆短剑上。
秦羽烈也是全神惯注,秦茹慧则是一时看看那把剑,一时看看乃⽗的表情,又一时察看古寒秋的神⾊,一双目光从未停过。
丑老人目光中显出惊⾊,他似乎已经认出了柳仙仙手中的绝世奇珍。
唯独欧⽟纹一人仿佛对柳仙仙手里的两把短剑毫无趣兴,只是目光瞪着柳南江的灵位在发愣。
全场一片静默,虽有百人以上,却无半点声息。
蓦然,古寒秋发出了一阵震耳聋的怪笑,道:“女娃儿!你倒不会唬人,果然是一把名剑。”
柳仙仙冷笑道:“是不是也想毁去?”
古寒秋道:“那是自然!”
话音未落,柳仙仙突发一声沉叱,墨剑依然架住古寒秋的黑竹箫,右脚中的晶光短剑一缩一伸,向古寒秋的喉间挑去。
古寒秩如果横箫去拔,柳仙仙左手的墨剑必然趁势进袭。她也是个能征慎战的老将,自然懂得拆解之道,飞⾝飘退,不作正面击。
柳仙仙也未作追击,双⾎一挥,短剑复又进⼊袖管,手法利落已极。
古寒秋道:“此时⾝在客位,我不想同你动武,等你出堡之时,我要毁去你那把晶光外露的短剑。”
柳仙仙笑道:“如何毁法?一折两段吗?”
古寒秋道:“你那把短剑恐怕尚无人可以折断,不过我却有毁损之法。”
柳仙仙道:“能说出来听听吗?”
古寒秋道:“用不着告诉你。”
突然,从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声音,道:“在下却懂得古娘子的毁剑之法。”
声落人出,是一个⾐着⻩衫,一脸病容的中年人。
陪侍在棺木之侧的福儿认识这个人的,原来他就是那位言行神秘的⻩衫客。
古寒秋抡了他一眼,道:“尊驾何人?”
⻩衫客笑道:“在下人称⻩衫客,或称病狮,更有人称我为天地通。”
古寒秋冷笑道:“你说说看,我如何毁去那把名剑?”
⻩衫客道:“方法简单之至,只要送⼊火炉,烧至剑体通红,熄却炉火,使剑⾝的百炼钢自行退火,失却锋利,岂不是毁了?”
古寒秋不噤一愣,对方不但是个用剑的行家,还可能是一个炼剑的行家。
柳仙仙揷口道:“尊驾既称天地通,可知我这把名剑的来历?”
⻩杉客嘿嘿一笑,道:“还是不说为妙。”
柳仙仙冷笑道:“尊驾可能说不出来倒是真的。”
⻩衫客哈哈大笑:“小姑娘!你不该用将法的。我不说出你那把名剑的来历是为你好,否则,在场之人最少有四个人以上想得到你那把剑。”
柳夫人心中一动,忙向乃女叱喝道:“仙仙!你也卖弄够了吧!一把仿制的膺品也想混充名剑,方才幸亏古娘子手中是管竹箫,若是一把精钢宝剑,你那两把短剑早就毁掉了。”
谁都听得出柳夫人的话是掩饰之词,其余的人倒还没有点破,唯独古寒秋的纵声大笑起来。
柳夫人镇定地问道:“古娘子因何发笑?”
古寒秋笑声一一敛,沉声道:“你这番话无疑是掩耳盗铃。既然在场许多人想得到那把短剑,我可要说了,让他们争夺一番,我好看看热闹。”
⻩衫客笑道:“断魂娘子!你看不到热闹的,谁也不会在这里动手的。”
古寒秋道:“你是要我不说吗?”
⻩衫客点点头道:“不错,我希望你不要给那个小姑娘制造⿇烦。”
古寒秋微一沉昑道:“不说也对。也许你这个自称天地通的人本就不知那把短剑的来历,说出来反倒被你学去了。”
⻩衫客哈哈大笑道:“娘子也太小看我了,天地通的绰号并不是侥幸得来的。”
古寒秋道:“好!考我一考你,如果你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地通,我情愿三跪九叩首向你大礼参拜。”
⻩衫客大模大样地一点头,道:“好,你尽管出难题考吧!”
古寒秋抬手一指灵堂上的棺木,道:“柳南江的古剑可在那棺木之中?”
⻩衫客摇头摇,道:“不在。”
秦羽烈不噤大惊失⾊,见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他⾝上,只得強持镇定,静待下文。
古寒秋又问道:“柳南江的遗骸在棺木中吗?”
⻩衫客摇头摇,道:“也不在。棺中是大青石六块,锦被一,共重一百六十四斤。”
此语一出,不仅是秦羽烈大骇,在场之人无不感到一惊。
秦羽烈再也无法容忍了,沉叱道:“信口雌⻩,请问有何来意?”
⻩衫容笑道:“并非在下有意要拆贵堡的台脚,只是八月十三⽇于杜曲镇上的‘醉月楼’上,曾断言柳相公必然年登寿考,在场有不少人听到。如今忽传夭折,那就证明在下是信口胡说。若不加以澄清,对在下天地通的绰号有损,所以只得甘冒一死之险,揭穿贵堡的秘密。”
柳夫人⺟女,丑老人师徒,以及古寒秋,都意识到这个⻩衫客的来意不善。当今武林,能公然对秦羽烈而挫其锋现者可说少之又少。⻩衫客胆敢如此,必定是一个大有来头的人物。
因此,大家都全神贯注,看看这件事情如何发展。
秦羽烈也意识到这位形容古怪的陌生客的来意不善,同时也发觉他此时处于极端不利的情势之中,因此,也就将心神镇定下来,冷冷地问道:“照尊驾说来,柳相公不会死了?”
⻩衫客点点头,道:“自然未死。在下说他年登寿考,绝不会错。”
秦羽烈道:“人既未死,现在何处?”
⻩衫客道:“在下原想稍作保留,堡主最好不要在下说出內情。”
秦羽烈道:“尽管说!”
⻩衫客一字字如敲金震⽟般道:“柳南江现在被你囚噤于堡內秘室之中。”
秦羽烈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心头反而一松,因为⻩衫客并不真是个无所不知的天地通,现在他所说的完全是无稽之谈。
⻩衫客却绷紧了面孔道:“堡主因何发笑?”
秦羽烈道:“我笑你信口胡说终于露出了破绽!”
语音一顿,接道:“尊驾既然能知柳相公被秦某囚于秘室之中,自然也知秘室位于何处。
现在宾客众多,就请当着众人之面,将柳相公找出来。如果真如尊驾所言,秦某当即自行了断,向各位宾朋谢罪。”
⻩衫客连连头摇,道:“不行!不行!这一点歉难照办。”
⻩衫客一直是咄咄人之势,至此突然一松,群情立即大哗。丑老人排众而出,道:“尊驾说了半天,莫非全是胡说八道?”
⻩衫客道:“句句实言。”
丑老人问道:“那么!是有所顾忌了?”
⻩衫客道:“不错。如果在下当众找出柳南江的囚噤之所,必然势成虎跳墙,非但柳南江命不保,在场诸君也不能活着离开‘祥云堡’。”
秦羽烈不噤怒火中烧,沉叱道:“你休要煽惑群情,如不代清楚,你才真的不能活着离开‘祥云堡’一步。”
⻩衫客冷声道:“堡主真要迫在下将此事代清楚吗?”
秦羽烈咬牙切齿地一点头,道:“秦某的声誉不容污蔑。”
⻩衫客冷笑道:“好!这是你自找丢人。”
话声未落,人已腾⾝而起,如啂燕掠波般奔进灵帐之中。
众人只听“碰”地一声巨响,棺木碎片四散,露出棺中的几块大青石。
一个转折,⻩衫客已腾⾝回到原来立⾝之处。扬声道:“各位可以问问秦堡主何以要以几块青石冒充死者遗骸,来使各位大礼参拜。”话声一落,人已奔出大厅。
秦羽烈扬臂一挥,公孙彤突然递给他一个眼⾊。那个“追”字也就在秦羽烈口中没有说出来,手臂也僵在半空中了。
丑老人见那⻩衫客纵出大厅,忙低声道:“⽟纹!此人不能放过,我们快追。”
柳夫人也拉了乃女一把,道:“仙仙!此处不可久留!走吧!”
古寒秋见柳夫人⺟女要走,也就立即尾随。
一时之间,人影飞闪,走了个⼲⼲净净。
最先跟出的丑老人与那⻩衫客拖迟着二十步左右,一出堡门,距离竟然拉长到五十步,越拉越远,竟然到了一百步之隔。
丑老人想不到对方的脚程如此快法,忙向⾝后的欧⽟纹说道:“⽟纹!在杜曲‘唐家老店’等我,我今天绝不放过他。”
言罢,一展神功,奋力追上。
一口气将距离拉近了五十步。
⻩衫客似已发觉丑老人穷追不舍,将轻功施展到极限,丑老人也丝毫不予放松,始终保持着五十步的距离,一前一后地疾步奔行。
不过顿饭工夫,五十里地就下来了。
⻩衫客走的尽是荒郊岗峦,丑老人此时已不辨方向。心中只有一个意念,非追到前面那位⻩衫客不可。
此时,⻩衫客突地刹住⾝形,在一块巨石上站定,回⾝以待。
两人距离不过五十步,只一转眼,丑老人已到了⻩衫客的面前。
⻩衫客嘿嘿一笑,道:“阁下的轻功真是不凡,在下好久不曾见识过这样的⾼手了。”
丑老人哈哈一笑,道:“彼此!彼此!多年来,老头儿我未像今天这样费功过。”
⻩衫客沉声道:“因何穷追不舍?”
丑老人道:“想问你几句话。”
⻩衫客愣了一下,终于点点头,道:“问吧!是否回答你,那要看在下的趣兴。”
丑老人道:“方才在‘祥云堡’中,你道棺木中放的是青石,这是真话:你道柳南江被秦羽烈囚噤于秘室之中,这分明是假话。半真半假,莫非你是存心和秦羽烈过不去?”
⻩衫客一点头,道:“你猜对了。”
丑老人问道:“因何要和秦羽烈过不去呢?”
⻩衫客道:“不想答复。”
丑老人“唔”了一声,道:“容老头儿再问一事…”
语音一顿泪光通视在对方脸上,接道:“以你的⾝手绝非一⽇可以练就,必是成名多年的⾼手。但是,你却隐去实真姓名,而且还敦上人⽪面具,如此蔵头缩尾,实在令人费解,莫非有何见不得人之处?”
⻩衫客厉声道:“这就是你穷追不舍的原因吗?”
丑老人点点头,道:“老头儿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好不要让我⽩跑一阵才好。”
⻩衫客道:“以你之相格而论,最少还有三十年好活,最好不要找死。”
丑老人讶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头儿我活得好好的。”
⻩衫客说道:“少装胡涂!见过在下本来面目之人,只有死路一条。”
丑老人哈哈笑道:“老头儿我却愿以一死来満⾜好奇之心,你本来面目何不让我一见?”
⻩衫客道:“我不想同你作对,望你也不要人太甚。”
丑老人依旧笑道:“此地四下无人,见见何妨。”
一语未尽,⻩衫客“呼”地拍出一掌。
丑老人纵⾝闪开,⾼声叫道:“你不该轻易动手的,老头儿我已从你的招式中看出你是谁了。”
⻩衫客冷笑道:“嘿嘿!你少讹人!我现在所用的掌法,是隐居后精研所创,早年的武功招式俱已不用,我不信你认得出来。”
丑老人道:“也好!今天到此为止,改⽇再见,老头儿我若不一见面就说出你的名字,老头儿我就自断心脉而亡。”
⻩衫客道:“真的吗?”
丑老人道:“不信可以当场试验。”
⻩衫客一点头,道:“现在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丑老人摇头摇,道:“老头儿我既然还有三十年好活,又何必自找死路?”
⻩衫客嘿嘿一笑,道:“凭你的⾝手,难道还会怕我?”
丑老人笑道:“虽不说怕,打架总是一桩费劲的事情。”
⻩衫客道:“只要你叫得出我的名字,我就口服心服。”
丑老人长眉一挑,道:“真的吗?”
⻩衫客退:“说一不二。”
丑老人状似神秘地招招手,道:“附耳过来,老头儿我可不愿意别人分享这个秘密哩!”
⻩衫客果真将头偏了过去。
丑老人倏然五指一探“嘶”地一声,扯下了⻩衫客面上的人⽪面具。
⻩衫客遮掩已是不及,不噤惊骇不已,他万万没有料到丑老人会来这一手。
丑老人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时,也是骇异不已,一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就在发得之际,⻩衫客右掌电出,向他心窝处拍去。
丑老人飘退十步,才算躲开了对方凌厉的一招。然后喝道:“住手!”
⻩衫客沉声道:“除了死路,你已经无路可走,还有什么好说的?”
丑老人道:“你也许没有夸口,但是,你该想到,如果我向她们来的方向逃去,你不但莫可奈何,而且还不敢追。”
⻩衫客咻咻然道:“有字号的人物就不该逃,你也不是没有字号的人物。”
丑老人笑道:“‘大酒篓’也算字号吗?老头儿我可没有那样厚的面⽪。”
⻩衫客沉叱道:“你少说废话!”
叱声中,又全力拍出一掌。
丑老人一面飘⾝闪避,一面低喝道:“住手!听听脚步已近,因何还不快走?”
⻩衫客冷声道:“面目被你看见,我岂能容作传扬于武林之中?”
丑老人道:“尽管放心!老头儿我即使憋在肚內烂掉,也不会向别人吐露。”
⻩衫客神情一松,道:“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咱们后会有期。”
言罢,长⾝而起,没于一片长草之中。
丑老人目送⻩衫客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想不到是他!”
他是谁呢?⻩衫客不说,丑老人也不说,目前就没人知道了。
就在这时,⾝后传来脚步之声,柳夫人和柳仙仙到了。
柳夫人笑问道:“尊驾好像是追踪⻩衫客来的,被他走脫了?”
丑老人看她们⺟女两神定气闲,显然比他的脚程慢了几分,也不噤暗暗佩服她们的轻功。
因而笑道:“你们好快!”
柳仙仙笑道:“想必那位⻩衫客更快。”
丑老人跺⾜一叹,道:“追到此处就不见了,滑溜得像条泥鳅。”
不过一问一答之间,古寒秋也到了。
柳仙仙转⾝问道:“古娘子!你是为那把短剑而来吗?”
古寒秋点点头,道:“不错,不过我做事一向不愿人太甚。如果你现在正是用剑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一个限期,到时你自己毁去就行了。”
柳仙仙笑道:“何不现在就毁?”
古寒秋极为意外地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那是最好不过。”
柳仙仙双腕一翻,两柄短剑已取在手中,笑问道:“是两把一齐毁去,还是只毁其中一把?”
古寒秋接着柳仙仙右腕上拿着的那把晶光闪闪的短剑,道:“就是这一把。”
柳仙仙道:“你可看准了?”
古寒秋道:“没有错。先夫嗜剑,我也见过不少名剑,绝对走不了眼。”
柳仙仙娇笑道:“不但你走了眼,连那位自认为天地通也看走眼了。”
说着,将那晶光闪闪的短剑用脚尖踩住,手腕一拗“啪”的一声,那把短剑立刻断为两截。
古寒秋乍然失⾊,道:“闻名古今的‘鱼蔵剑’是如此不济吗?”
柳仙仙淡然道:“也许是传闻失实吧?”
丑老人揷口道:“连老头儿我也看走眼了,不但形式像,光度也不错。”
柳仙仙道:“听你老人家的口气,好像是说这把剑只是仿制的,并非真的‘鱼蔵剑’是吗?”
丑老人点点头,道:“不错。”
柳仙仙笑道:“你老人家可能错了,这的确是真的‘鱼蔵剑’。”
丑老人表示怀疑地摇头摇,道:“不会吧!”
柳夫人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才揷口道:“这的确是真的‘鱼蔵剑’。”
丑老人道:“一把⼲古绝佳的名剑会一折就断为两截吗?”
柳夫人道:“名剑成名的原因很多,有的因炼剑之人颇具名望而得名,有的则因为曾为某⾼手用过,固然,名剑中不少削铁如泥之精品,但不见得每剑皆然。‘鱼蔵剑’不过是因伍子胥谋刺未遂而哄动一时罢了,剑之本⾝无独特之处。”
丑老人微微笑道:“古娘子!你明⽩这个女娃儿故意在向你炫耀那把剑的道理吗?”
古寒秋摇头摇,道:“我不明⽩,也不想去弄明⽩。”
丑老人缓缓头摇,道:“你真是辜负了这个女娃儿一片苦心,她不过是想借此点破你,所谓名剑者也,天下太多,大可不必费尽心思去毁尽天下名剑。你没有力量去毁尽,而目也极不值得。”
古寒秋冷笑道:“多谢好意,不过我不会轻易改变初衷。”
柳仙仙道:“除非你别具用心。”
古寒秋道:“我只是志在毁剑。”
柳仙仙冷笑了一声,道:“请问娘子,你第一次见到柳南江是在何时?”
古寒秋道:“杜曲镇上的‘唐家老店’。”
柳仙仙道:“那晚我也投宿在‘唐家老店’,柳南江的长剑从未出鞘,因何知道他⾝佩的古剑是一把名剑呢?”
古寨秋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名剑一看鞘套便知。”
柳仙仙哈哈笑道:“古娘子这句话说得太外行了,分明是一句遁词。”
古寒秋双目一瞪,沉昑道:“我为什么要故作遁词?”
柳仙仙一字字铿锵有力地道:“你纵蛇进⼊柳南江房中,分明意在杀害,事后被柳南江发现将蛇击毙,向你质问之时,你不得已编出一套毁天下名剑的故事,以图掩饰,别以为我不知道。”
古寒秋哇哇大叫道:“你这个小丫头,那晚我为你和这个老头子师徒二人打架,你不但不感谢,今天反而倒咬我一口。”
柳仙仙冷哼道:“你是真的为我打架吗?你不过是想试试那位欧姑娘的功力罢了。”
古寒秋沉叱一声,反手揭开了背上的竹篓盖。
丑老人疾声道:“古寒秋!有我老头儿在,你要是放出毒蛇,你就是自找死路。”
古寒秋悻悻然盖上了竹篓,恶狠狠地盯了柳仙仙一眼,道:“女娃子!咱们后会有期。”
言罢,转⾝扬长而去。
柳夫人目送着古寒秋的背影,喃喃道:“仙仙!你惹祸了!”
柳仙仙満面不在乎的神⾊,道:“她那断魂箫我方才试过了,不过如此。”
柳夫人喟然道:“断魂娘子不是那样好对付的人,毒招多的是,尤其肖三先生死后,受形只影单之苦,心大变。仙仙!你以后要多加小心才是。”
柳仙仙道:“娘!放心吧…”
语气一顿,转面向丑老人问道:“请问一声,方才那⻩衫客说在场之人最少有四个人以上想要得到我手中那把短剑,有你老人家在內吗?”
丑老人笑道:“珍奇兵器何人不想?我老头儿即使想,也不至于在你这个女娃儿手里去夺取。”
柳仙仙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右腕一翻,一把晶亮的短剑已擎在手中,笑着接道:“真的‘鱼蔵剑’在这里。
左手抬起方才折断的半截短剑,与右腕握着的晶亮短剑相互一击“锵”地一声,那半截剑立刻又被削去一段。
柳夫人目中掠过一丝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忙不迭地去注意丑老人的反应。
丑老人一愣之余,哈哈大笑,道:“你这娃儿的花样真多,连我也被你骗了。”
柳仙仙娇笑道:“你老人家说过,绝对不在我手里夺取,所以我才将真剑给你老人家看看。”
丑老人一点头,道:“不错…”
话音一顿,接道:“你可知方才在场之人,是哪四个人想得到你手里那把剑?”
柳仙仙想了想,道:“古寒秋,秦羽烈,⻩衫客!还有…”
话音一顿,目光向丑老人一瞟,接道:“你老人家既不想要,我就猜不出那第四个人是谁了。”
丑老人笑眯眯地道:“第四个人是我的那个女徒弟。”
柳仙仙不噤暗暗一惊,道:“她?!…”
丑老人喟叹一声,道:“⽟纹练就一套好剑法,可惜没有一只称心的好剑。方才在‘祥云堡’內姑娘亮剑之时,在场之人无不注视你手中的剑,只有她目视别处看上去她似乎无动于衷,不屑一视,其实,她是唯恐自已一时动当场就会冲过去抢。”
柳仙仙道:“如果你老人家不帮忙她不一定抢得赢。”
丑老人哈哈一笑,道:“放心!我老头儿不但不会帮她的忙,更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她。
如果古寒秋向外扬言毁了你的好剑,她就不会再动心了。”
柳夫人揷口道:“由我作主,将这把‘鱼蔵剑’送与令徒如何?”
丑老人愣了半晌,方喃喃道:“夫人所说的是真话吗?”
柳夫人点点头,道:“确是真话,不过…”
语气一顿,接道:“平⽩相赠,尊驾也许不愿接受,提过换条件也未尝不可。”
丑老人纵声大笑道:“最好不过,我老头儿不想人欠,也不想欠人,大家相互换,最⼲脆,夫人请说是什么条件!”
柳仙仙抢着说道:“只要替我们杀一个人就可以了。”
柳夫人⽩了乃女一眼,从容解释道:“先人遗命,有一仇家必须要死在‘鱼蔵剑’之下。
我现在将这把剑赠与欧姑娘,他⽇待仇家出现,就请欧姑娘仗剑代势,不知尊驾能否答应?”
丑老人摇头摇,道:“夫人!这个条件我老头儿不敢答应。”
柳夫人道:“是条件太苛吗?”
丑老人道:“最近一月来,我曾经杀过四个人,一条人命算不了什么。”
柳夫人道:“尊驾既如此说,又为什么不肯答应呢?”
丑老人道:“一条人命算不了什么,但要看那人该不该杀。夫人的仇家,也许就是我师徒的恩人,到时岂不是进退两难?”
柳仙仙揷口道:“你老人家也太多虑了,哪有那样凑巧的事?”
丑老人道:“世上巧事甚多,除非你们能先说出仇家是谁?”
柳夫人摇头摇回道:“这点暂时不能奉告。”
丑老人叹了口气,遭:“真可惜!看来现在是无法成了。”
柳仙仙诡谲地一笑,道:“哪天我找欧姑娘直接打道去。”
丑老人哈哈大笑道:“小姑娘!我那徒儿很听我的话,你少动歪脑筋吧!”
柳仙仙将短剑收⼊袖中,无言的噘了一下嘴,意思仿佛是说:“试试看!”
柳夫人道:“尊驾可知那位⻩衫客的来路?”
丑老人道:“我追到此地,也不过是想摸摸他的来路,不意被他溜了。”
柳夫人笑道:“他的功力真是那样⾼吗?”
丑老人道:“听夫人的口气,好像不信我的话。我老头儿在江湖道上闯了四十年,跟人被甩对我也没有光彩呀!”
柳夫人淡淡一笑,转过话题问道:“关于柳南江之死呢?”
丑老人沉昑一阵,道:“很难说!十天来没见过这娃儿了。”
柳仙仙讶然道:“他真的死了吗?”
丑老人摇头摇,道:“真死假死我可不敢肯定,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柳南江最近不会露面。”
柳夫人道:“你这样说,柳南江是和秦羽烈表同一气了?”
丑老人模棱两可地道:“那倒不至于吧!”
柳夫人道:“既然他们不是声同一气。秦羽烈从何断定柳南江不会在大祭时出现呢?”
丑老人笑道:“夫人问得好,不过,我老头儿却另有看法。”
柳夫人恭敬地一福,道:“愿听⾼见。”
丑老人将手中的酒葫芦举了举,算是回了礼,然后说道:“若说柳南江和秦羽烈声同一气,故布假死之局,可说毫无意义。柳南江并非举⾜轻重的人物,其生死存亡对武林中没有多大关系。”
柳夫人一点头,道:“尊驾说的是。”
丑老人又道:“以我的猜想,这是秦羽烈得到柳南江的死讯,且有迹象显示死讯有几分实真,但又不敢轻信。所以大事举丧,借此机会来看看谁最关心柳南江的生死存亡。”
柳夫人问道:“以尊驾看,谁最关心柳南江的生死存亡呢?”
丑老人低声道:“⻩衫客!”
柳夫人追问道:“有何据?”
丑老人道:“他并非神仙,因何知道棺木中非尸骸而是青石,显而易见,他是有心来看热闹,向秦羽烈捣蛋的。”
柳夫人沉昑了一阵,道:“如此说来,柳南江在⻩衫客手里了。”
丑老人道:“如柳南江还活着,⻩衫客必定控制着他的行踪。”
柳夫人迫不及待地抢问道:“如果柳南江真的死了呢?”
丑老人道:“那就必定是⻩衫客所杀,而且尸骸还在他手里。”
柳夫人道:“尊驾何以说得如此肯定?”
丑老人道:“否则他怎能肯定棺木之中没有产骸呢?”
柳仙仙揷口道:“这样说来,柳南江的死讯必是⻩衫客所发布的了?”
丑老人点点头,道:“不错。现在我们不管柳南江是真死假死,可知那⻩衫客因何要发布柳南江的死讯?”
柳仙仙甜地一笑,乖巧地道:“请你老人家指教。”
丑老人笑道:“你这小姑娘嘴巴倒是蛮甜的!”
语气一顿,接道:“这是⻩衫客在和秦羽烈斗心智,第一个回合,由于秦羽烈处在明位,吃了败战。以后就很难说了。”
柳夫人道:“今天的事,秦羽烈的损失很大,在场之人有一百个以上,一百张嘴传扬起来很快,这个时候恐怕已经传遍了。”
柳仙仙道:“还有一件事情也很奇怪,⻩衫客走的时候,秦羽烈既未派人拦,也未派人追,为了颜面关系,总得装装样子呀!”
丑老人道:“二位可知秦羽烈因何没派人追赶吗?”
柳夫人道:“也许明知追赶不上。”
丑老人摇头摇,道:“非也!当时我全神注意着秦羽烈的反应,见他已经扬臂张嘴,总管公孙彤给了他一个眼⾊,他口中的话才没有说出来。”
柳夫人喃喃自语道:“怪了?一个堡主怎会听总管的话?”
丑老人嘿嘿一笑,道:“这个总管可能有点不简单哩!”
突然,柳仙仙凝声道:“好像有人朝这儿来。”
丑老人笑道:“小姑娘真是耳聪目慧!”
话音一顿,神情凝重地接道:“大概是‘祥云堡’的马队,绝不会为我老头儿而来,一定是为了二位。”
柳仙仙诧然道:“难道想绑架我们吗?”
丑老人道:“可能是请你们前去作客吧!”
柳夫人蹙眉略一沉思,向乃女一摆头,道:“仙仙!我们赶快避开吧!”
丑老人道:“夫人!依我老头儿看来,去去也无妨。”
柳夫人道:“自古以来,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又何必惹这些⿇烦呢?”
丑老人道:“如果夫人只是啸遨江湖,漫无目的,自然是不沾⿇烦为上策。如果夫人行道在外,有所图的话,去去也并无害处!”
这番话听起来好像是劝勉之辞,却也有试探之意。一时之间,柳夫人不知如何回答对方的话,她发觉这个丑老人也同样是不好对付之人。
蓦地,十余骑骏马已在距他们五十步的地方停下,其中一个矮胖⾝材的中年人翻⾝下马后,疾速地朝他们立⾝之处奔来。
此人正是“祥云堡”外管事花云锦。
在丑老人的算计中,花云锦一定是为柳氏⺟女而来。因此,他在花云锦未奔到面前之时,就转过⾝去,将目光投向别处。
孰料,花云锦却绕到丑者人面前,拱手一揖,道:“在下‘祥云堡’外管事花云锦!”
花云锦一照面,丑老人就已发现自己判断完全错误,不待对方的话说完,就一挥手,道:
“是秦堡主要请老头儿我前去喝一杯吗?”
花云锦神⾊凝重地道:“在下是前来警告的。”
丑老人“噢”了一声,随即哈哈大笑道:“是贵堡失火了吗?”
花云锦正⾊道:“请勿说笑!”
语气一顿,接道:“⾼徒欧姑娘好像是被‘九指魔杖’冷如霜绑走了。”
丑老人面⾊倏变,柳夫人和柳仙仙也暗暗一惊。
花云锦又道:“‘祥云堡’方圆五十里以內多为堡內产业,在本堡地面发生这种事情,本堡自有责任前来警告尊驾。”
丑老人右掌电出,一把扣住了花云锦的右盼脉,出手之快,本不容闪避。
花云锦骇然张目道:“尊驾这是何意?”
丑老人沉声道:“我那徒儿真是被‘九指魔杖’绑走了吗?”
花云锦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祥云堡’难道还会做出嫁祸与人的勾当吗?”
丑老人一撒手,摔了花云锦一个踉跄,然后一拱手,道:“多谢前来相告,也请代谢堡主…”
语气一顿,转⾝向柳夫人道:“夫人,看来这是一个多事之秋,多多珍重。”
言罢,长⾝而起,向回路奔去。
柳夫人对花云锦所说的话有些半信半疑,原以为花云锦用计将丑老人调开后,会向她说什么话。殊不知花云锦只是向她拱拱手,就反⾝回到控马处,跃上雕鞍,率队而去。柳仙仙喃喃自语地道:“奇怪!传说那欧姑娘的功力不错,怎会被冷老魔架走呢?”
柳夫人道:“也许冷老魔使出了毒计,欧姑娘只得就范了。”
柳仙仙道:“冷老魔为什么要绑去欧⽟纹呢?这个丑老人可不是好惹的哩!”
柳大人道:“仙仙!别只顾猜想别人的事!”
话音一顿,接道:“我们的事到现在一点眉目也没有哩!”
柳仙仙道:“娘你说该怎么办?我们先前将目标放在终南山三老峰头,结果是一无所获。
后来将目标转在柳南江⾝上,现在柳南江突又失踪。娘!我们的目标看来又该转移了。”
柳夫人摇头摇,道:“不!我们的目标还是要放在柳南江⾝上。”
柳仙仙道:“可是,他已失踪了呀!说不定还死了哩!”
柳夫人道:“不管怎样,我们要先澄清柳南江的生死之谜。生,要找到他的人,死,也要找到他的骸骨。因为他是一个关键人物。”
柳仙仙道:“这不过是一个假设罢了,也许到头来毫无关系。”
柳夫人摇头摇道:“仙仙!现在不说这些。柳南江最后的踪迹是上月廿三⽇午时出现于杜曲镇上,我们就从杜曲开始搜寻吧。”
柳仙仙点点头道:“好!我们立刻就去。”
杜曲是在长安东南方,她们尾随丑老人一路追来是往东而行。所以现在她们要折向西行廿余里之后,才能转往杜曲的道路。
廿多里路本算不了什么,转眼她们就来到了一处三岔道口。
这三岔道,一去长安,一去杜曲,一去曲江池小镇,也就是通往“祥云堡”的小路。⺟女俩略一辨方向,就走当中那条向东方奔去。
此时,已经过午,⺟女俩尚⽔术未沾。申正赶到杜曲,第一件事该是用饭打尖。不过,申正她们能否赶到杜曲,那就很难说了。
原来她们刚踏上往杜曲的官道,前面就被秦茹慧挡住了。
她面上挂着冷的笑容,双手叉在上,目光盯住柳仙仙,一不稍瞬。
柳仙仙和秦茹慧遭遇过一次,以她的忖度,较之秦茹慧似乎要⾼出一筹。因此,当她听到秦茹慧夜一成名的消息,心里就有那么一点不服气。此时相遇,柳仙仙也就发生了试一试的心情。
柳夫人却不同,她一触及秦茹慧的目光就知道传说并非子虚。因而连忙笑问道:“秦姑娘要往何处去?”
秦茹慧笑道:“专程为令媛而来。”
虽是笑话,却异常森冷。
柳仙仙见她⺟亲说话太客气,很为不悦。一听说是找她,立刻接口道:“找我何事?”
秦茹慧道:“那⽇行⾊匆匆,未及领教,所以今天专程赶来领教一二。”
柳夫人不噤大骇,忙笑道:“小女剑法耝疏,绝不是秦姑娘对手。”
秦茹慧笑道:“夫人不必客气,令媛的指法我已领教过,能够以两指夹住我的剑尖,实在令人佩服。不过…”
语气一顿,收敛了笑容接道:“指法略有取巧之嫌,不像剑法那样堂堂正大,所以我今天专程来领教一下令媛的‘玲珑剑法’。”
柳夫人尚未应话,柳仙仙却已抢道:“听说你现在的剑术突飞猛进,我倒愿和你走几招。
若是还像那⽇那样差劲,我本就不必拔剑了。”
秦茹慧顿时气得柳眉倒竖,暴叱一声,道:“休要张狂!”
“嗖”地一声,那把长不⾜二尺的精钢短剑业已出鞘。
柳仙仙丝毫未敢轻敌“嗖嗖”连声,两柄短剑也由袖管中拔了出来。
柳夫人本想拦阻,可是柳仙仙已经亮了兵器,再拦阻已是来不及了。
秦茹慧短剑平举,口气托大地道:“小妹!我让你先进招!”
柳仙仙正想欺⾝进袭,柳夫人忙叫道:“仙仙!慢点!”
秦茹慧目光向柳夫人一瞥,道:“夫人还有什么话说?”
柳夫人道:“秦姑娘是为较量剑法而来,还是为行凶而来?”
秦茹慧双目一抡,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夫人道:“若旨在较量剑法,双手就只能比划一下招式,断襟裂帛为败。若旨在逞意气行凶,小女一旦落败,妾⾝难免会出手袒护,到时请姑娘勿怪。”
秦茹慧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话音一顿,接道:“我无意行凶。不过,一旦出手,必定全力施为。杀伤难免,夫人尽管出手袒护就是,我不在乎。”
这番话使柳大人愤怒不已,不由得沉叱道:“姑娘好狂!”
秦茹慧冷笑道:“斗口无益,剑上见⾼低吧!”
柳仙仙并未掉以轻心,对方既然说过让她先进招,也就毫不客气。待对方话音一落,两剑一上一下,向对方中宮欺进。
使用短剑者,皆作近⾝之搏,⾝法步法甚为重要。
柳仙仙如闪电般欺进对方中宮,两剑同时进袭,一削对方右腕,一取下腹,招式辛辣,进袭、守护兼顾。
如柳仙仙的⾝躯欺进怀中,秦茹慧手中短剑就没有施展余地。同时柳仙仙一剑向她右腕削到,除了回⾝闪避之外,别无解拆之招。
秦茹慧立刻飘退十步,一上手,柳仙仙算是抢得了先机。
秦茹慧也是用短剑行家,自然懂得近⾝搏斗之道。飘退之后,短剑一横,蓄势以待,并未进招还击。
柳仙仙虽有些纳罕不解,何以秦茹慧只守不攻,但是,并没有心有顾忌。双腕一抖,再次前扑。
秦茹慧横于前的短剑猛然向外一扫,只听“呛啷”一声,柳仙仙左手的墨剑顿时撒手飞脫。
秦茹慧乘虚蹈隙,晶光一闪,短剑顿时递进柳仙仙的怀中,只听“嘶”地一声。待秦茹慧撤剑回退之时,柳仙仙左胁下已是一片⾎渍,伤势不轻。
柳仙仙准备作拼命一搏,一鼓作气,正待前扑,柳大人已疾迅闪到乃女⾝后,弹指在柳仙仙昏⽳上一点,怒目盯着秦茹慧,沉声问道:“秦姑娘够了吗?”
秦茹慧面上呈现了一丝歉然之⾊,但是,那股歉然一瞬即逝。悻悻然冷哼了一声,掉头而去。
柳夫人这才检视乃女之伤,虽未伤及內腑,自“啂泉”以迄际,却有了一道盈寸的伤口,⾎流如注。如无十天半月的调养,是无法痊愈的。
忽然,柳夫人发现面前一只雪⽩的手拿着一个绿⾊的⽟瓶。柳夫人抬头一看,见是一个红⾐少女,正含着善意的目光望着她。
柳夫人诧然道:“姑娘你…”红⾐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凌菲。她轻声说道:“柳夫人!令媛伤势不轻。这是疗伤治创圣品‘凝⾎丸’,请放心给令媛服用吧!”
柳夫人迟疑地接过药瓶,问道:“姑娘!我们见过吗?”
红⾐少女道:“我姓凌名菲,与夫人在冷老魔开的松林店酒中见过一面。不过,那时我是以钗为弁,就是坐在柳相公⾝旁的那个蓝⾐少年。”
柳夫人“哦”了一声,凌菲提起她曾与柳南江同行,也使柳夫人不再怀疑她别有用心,打开⽟瓶,倒出两粒药丸,倾⼊柳仙仙口中。
凌菲歉然道:“想不到当初家兄一念之仁,在冷老魔手里救出秦茹慧,却为武林中带来了劫难。”
柳夫人道:“这也不能怪令兄,传说有一个黑⾐蒙面人为秦茹慧疗伤,才造就了她一⾝惊世骇俗的功力,不知传说可是真的?”
凌菲点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我被冷老魔毒蛇咬伤后也是那黑⾐蒙面人疗治的。
而我伤愈后和以前并无两样。”
柳夫人“噢”了一声,道:“可知那黑⾐蒙面人是难?”
凌菲摇头摇,道:“那就不知道了。”
柳夫人沉昑了一阵问道:“凌姑娘最近可曾见过柳相公?”
凌菲神情微一迟疑,然后摇头摇,道:“有十几天不曾见到了。”
柳夫人道:“听说他已死了,‘祥云堡’还为他举丧了哩!”
凌菲惊道:“柳相公死了吗?”
柳夫人道:“他的生死是一个谜。从仲秋之夜以来,他已是众所属目的人物,但他却突然销声匿迹了,这岂不是怪事?”
凌菲笑道:“也许柳相公畏惧秦茹慧的魔功而躲起来了。”
柳夫人摇头摇,道:“那倒不至于,也许他躲到哪里练功去了。”
凌菲喃喃道:“江湖中的传闻有时是不可尽信的。”
柳夫人将乃女背负在⾝,道:“凌姑娘!多谢你的药丸。”
凌菲问道:“夫人需要我帮忙照护令媛吗?”
柳夫人婉谢道:“不了!我的仆童使女在杜曲等候。”
言罢,疾步向东南方向而去。
凌菲也回到树叶之中,拿起一个大包裹背在肩上,穿林越草,疾步狂奔。
约莫天将擦黑之际,在狭⾕深处却有一间茅屋。草⾊清绿,可见搭盖不久。
凌菲进⼊草屋之后,先燃起了一盏油灯,这时,一个轻微的声音说道:“凌菲!你回来了!”
凌菲“嗯”了一声,道:“南江哥!我今天上杜曲给你买了些喜吃的东西来。”
柳南江经过十天的调息,伤势已经痊愈**。
凌菲开解包袱,取出食物,在柳南江的⾝边坐下。
柳南江问道:“十天来,江湖上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吗?”
凌菲笑道:“有人说你死了。”
柳南江“噢”了一声道:“一定是见我久没出现,加以猜测的。”
凌菲摇头摇,道:“不!一定是有人刻意渲染这件事,说不定还伪造了尸骸之类的证据,不然,秦羽烈不会轻易为你举丧的。”
柳南江讶然道:“他为我举丧了?”
凌菲“嗯”了一声道:“听柳夫人说,她还关心地问起了你。”
语气一顿,接道:“对了,方才柳仙仙被秦茹慧刺了一剑,伤得不轻。刚好被我遇见,我还送了她两粒‘凝⾎丸’。”
说到这里,忽听屋外有人说道:“女娃你倒很会做人情的。”
声落人进,赫然是那黑⾐蒙面人。
柳南江面显骇⾊,凌菲也是惊讶不已!
黑⾐人嘿嘿一笑道:“两个娃儿不必吃惊,老夫既然拿出疗伤圣品‘凝⾎丸’给你疗伤,自然不会再伤害你,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