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记忆深处

　　黑暗里有淡淡的血腥味。一团微弱的光渐渐接近。

　　那是一个穿着血红袍的银发男子。血红的瞳孔，棱角分明的嘴，带着贵族的气息和几分慵懒的感觉。

　　“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尹轩问。

　　“我的名字是溯夜。这里是你的思维空间，我只是一个过客。但是，我知道很多你想知道的事情哟。”溯夜走到尹轩身边，轻轻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尹轩被溯夜呼出的热气得有些尴尬，想要躲开，却被溯夜抱住了肩。溯夜的声音柔滑清晰，像一条蛇，无声地传进尹轩的耳中。

　　“你听说过链轩吧？想知道链轩和紫镰锦的过去吗？其实你一直都想知道的，只是不愿意问，或者说在等紫镰锦告诉你，对吧？但我可以让你看看链轩的记忆。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可你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尹轩，睁开你的眼睛，看着吧。”溯夜松开手，尹轩的眼前出现了雨一般飘散的花瓣，阳光普照。

　　…

　　“轩！你快一点啊！”是紫镰锦…只有十岁的紫镰锦。但紫镰锦看都没往尹轩这边看一下，而是冲着另一个方向笑着，一个六岁的男孩向他跑去，短短的黑发，月白色的衣袍，笑得一脸天真灿烂。

　　苍翠的草地上，紫镰锦和那个孩子一前一后地追逐着，两个孩子看起来都显得那么无忧无虑。碧蓝的湖边，两个孩子坐下来休息。月白色衣袍的孩子噘着嘴说：“每次都是锦赢，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胜过你啊？要是一直输，我堂堂人王链轩的面子往哪里放哦。”

　　紫镰锦呵呵笑着说：“我比你年长嘛，当然会跑得快一点。只要努力，轩也可以很啊。”

　　“我每天都努力练习的。可是总是比你差一点点，就一点点！真是不服气！”链轩皱着小鼻子，把头扭到一边。

　　紫镰锦用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说：“你以为就你努力练习，我就成天玩啊？我随时接受你的挑战，直到你服气为止。”

　　链轩转过头看着紫镰锦，地一笑，说：“这可是你说的哦！”“我骗过你吗？”紫镰锦刚刚说完，链轩已经扑了上了，捏住了紫镰锦那一对妖族特有的尖耳朵。

　　紫镰锦抓住了链轩的手腕：“喂！快点放手！你搞突袭啊！”“你不是说随时接受挑战吗？我可是最清楚你弱点的哦！”链轩眯起眼睛。

　　“你以为这样就制得住我了？”紫镰锦伸手去挠链轩的脖子“我也很清楚你的弱点哪！”这一下情况扭转，紫镰锦住了链轩。

　　两个小孩子就这样在草地上扭打成一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小家伙都松手了，疲惫地躺在草地上，面对蓝天。链轩说：“锦太过分了！我胳膊都紫了。”

　　“你以为你下手轻啊？我耳朵现在还疼呢！说不定血了。”紫镰锦一边说着，一边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链轩的手，捋起袖子一看…真的紫了好几处。

　　链轩一副委屈的样子，却又憋着不哭。

　　紫镰锦挠挠头说：“对不起啦！因为不想输嘛。下次我会小心的。这样吧，我帮你擦药好了。回去好吗？”

　　“不好！”“那我背你回去总可以了吧？”紫镰锦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链轩这才转晴，跟着紫镰锦去了幻云宫。

　　紫镰锦尽量小心地给链轩上药，一边还轻轻地吹着气。“好一点没有？”紫镰锦问。

　　链轩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说：“锦，对不起。你的耳朵…”链轩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拿起一面镜子举到紫镰锦面前。

　　“不会吧！”紫镰锦一声惨叫…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耳朵肿得不成样子。可是看到链轩的表情，又不忍心责怪他。

　　淡蓝色的花瓣雨又开始飘零，光线一点一点地弱了下去。

　　…

　　尹轩静静地站在那里。这一切，都是链轩的记忆吗？

　　溯夜的声音游走在耳畔：“他们两个从小时候就这么要好了，到最后也是彼此重要的朋友。你猜得没错，这是链轩的记忆，是你体内的灵魂的记忆。我只是把这些记忆拿给你看而已。”

　　***

　　光线又开始强了，花瓣雨的颜色变成了紫。

　　紫镰锦和链轩长大了，紫镰锦已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嘿嘿，锦，小心哦！我要用自己发明的新招了！”链轩挥着刀冲了过去。

　　紫镰锦的头发已经长到际，用黑色的金属发箍束着。幻云剑发散出紫金色的光芒，看似很慢，但是镰锦轩的刀怎么也挨不到紫镰锦。

　　“不是有新招吗？就这个？”紫镰锦游刃有余地应付着。

　　链轩的掌心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刀刃顿时变长了一倍“玄光破妖刀！”

　　“开什么玩笑！取这个名字不是摆明了和我过不去吗？什么破妖刀！不要小看我妖王啊！”紫镰锦手中的幻云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能量球。

　　“尝尝我的灭魔球！”紫镰锦扬起手，能量球呼啸而出。

　　轰地一声，尘土飞扬。

　　“锦！你想要我的命啊！”链轩咳着从尘土里走出来，一副狼狈的样子。

　　紫镰锦拍拍身上的土说：“想不到反作用这么大，看来还要改进改进。你的那个什么破刀也不错啊，居然伤到我了。”紫镰锦的左肩渗着血。

　　“不是破刀！是玄光破妖刀啊！”链轩纠正着，跳到紫镰锦面前。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要死了。”紫镰锦轻轻一拳砸在链轩的头顶。

　　链轩一拳砸回去，说：“这刀伤不是开玩笑的，伤到你的刀刃是高纯度的光之力，伤口会扩大的！白痴！你还笑得出来，快点去找神王殿下救命！如果你不想这条胳膊废掉的话。”

　　“呵呵，果然是破妖刀啊，很强呢！好啦，不要用那种杀人的眼神看着我！我是很诚恳地在赞扬你啊！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这就去找神王殿下。”

　　…

　　光线弱了，尹轩又回到了那一片黑暗中。

　　被那么厉害的攻击伤到，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觉得痛。锦一直都带着笑容，是怕链轩会懊悔吗？真的是锦的风格呢…即使自己受伤害，也不希望朋友难过。

　　以前的锦竟然是这样一个风趣的人，偶尔还要开开玩笑，比现在开朗很多啊。

　　“紫镰锦现在的性格不是因为经历了很多事，而是经历了一件事，一件让他刻骨铭心的事。尹轩，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溯夜笑了，声音穿透了尹轩的心脏。

　　…

　　战场上…火焰、尸体、血…

　　“为什么给我看这些！”尹轩闭上了眼睛，不想看这样凄惨的景象。

　　“真是善良的孩子，还是这么讨厌血腥和战争吗？这是斯亚里之战的战场，是紫镰锦和链轩分别的地方，你真的不想看看吗？忍一忍，看过以后你会明白很多。尹轩，这些事情，紫镰锦永远都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对任何人再提起…我不作解释，来吧，睁开眼睛勇敢地看着，看着斯亚里之战的真相。”溯夜的声音带着嘲讽的笑意。

　　尹轩咬着牙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看到的无比熟悉的影像，有些被遗忘的东西终于重现了，是那本书！

　　曾在虚空的图书馆里看到的那本书，里面记录的历史再度重现，尹轩看的清清楚楚，听得清清楚楚…光影叠，鲜血飞溅，彼此的诅咒，消散的光点，还有…锦的眼泪。

　　凄凉壮烈的场面扯动着他脆弱的神经。

　　黑暗开始蔓延，最后占了整个空间。身体像是被空了，只留一个躯壳飘浮在无尽的黑暗中。尹轩失神地站在黑暗之中…

　　溯夜幽灵一般出现了：“看清楚了吗？那是紫镰锦有生以来第一次流泪。链轩为他而消失，从那以后他的性格完全变了。不用我说什么你也能感觉到他的变化有多大吧？”

　　“链轩为了他…”尹轩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现在的心真的很。

　　溯夜凑到了尹轩的耳边：“链轩消失并不代表死亡，他会在神莲池中重生。但是神莲开放之际被卷入其他空间，以人类的方式降生，那就是你…尹轩。为了链轩的重生，紫镰锦在人类世界里苦寻百年，最终找到了你。在紫镰锦心里，你就是链轩。”

　　“链轩是为了锦才消失的，锦会记得他是应该的。可是…可是我是尹轩，就算有链轩的灵魂，还是尹轩！锦保护着我，我相信他不会骗我！”尹轩拼命摇着头。

　　“你相信他不会骗你吗？可是为什么他从来不对你说链轩的事情呢？”溯夜蛇一样的声音游走在尹轩的耳边“你的确是尹轩，可是你身体里有链轩的灵魂。有没有想过紫镰锦为什么无缘无故无所求地对你这么好？妖族是一个崇尚力量的种族，对自己没有用的人，绝不会给于一点关注。他对你好，不过是希望你选择光之力，成为链轩的重生。他口口声声说你有选择的自由，可是他给于你那么多温暖以后，你能放弃光之力，忍心让他失望吗？你不能，是吧？尹轩，你太善良了，紫镰锦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无所求地对你好，你就没有办法斩断他的希望，没有办法让他伤心。可是傻孩子，最后受伤的是你啊。”

　　“我…不是这样的！不是的。锦，他一直都关心我，也许开始的时候是把我当做链轩，可是…可是现在，锦真的是把我当做唯一的尹轩啊，我们是家人…”尹轩的声音有些发颤。

　　溯夜笑了：“家人？真是愚蠢而自欺的借口呐。”

　　尹轩在黑暗中漂浮着，溯夜的声音在耳边游走。

　　溯夜叹了口气说：“你找不到任何理由证明自己的话吧？他什么时候说过你对他而言是唯一的无可替代的人？你不过是接受不了现实。我知道，你小时候受了很多苦，委屈、寂寞、孤独，所以遇见紫镰锦的时候完全拒绝不了那样的温暖。你最在乎的是紫镰锦，你的生活就是因为遇到他才重见阳光。可是，尹轩，你要看清楚…他的眼里是你还是链轩。”

　　“不要说了，”尹轩蹲了下去，把头埋在膝上，声音有些哽咽“不是那样的，不是的…锦会把我当做重要的人，不是因为链轩，不是的！锦在乎我是因为…因为他是我的家人，最重要的家人。”

　　“我知道要让你接受这个事实很难，可是啊，”溯夜拍了拍尹轩的背“你还是很想证实一下吧。既然你坚持要说紫镰锦在乎你不是因为链轩，那么就用事实证明一下吧。”

　　“证明？”尹轩抬起头，眼里噙着泪“不！不需要证明！我相信锦！”

　　“真的相信吗？还是，只在骗自己？或者说是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滚开！你这个混蛋！”尹轩狠狠推开了溯夜。

　　“尹轩，你快要哭了呢。你要怎么相信没有依据的事情呢？”溯夜的声音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