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九十四章 恩怨
昏惨惨的白烛下,映着花朝消瘦面庞,越发秋波如电,眸光似雪。
盈玉不觉心中一凛。
:“皇姐等我,可是有话要说?”花朝淡淡道。
盈玉兀的冷笑:“你如此妆扮,是为我送丧,还是为你那不曾出世的一双孩儿?”
:“妹妹的记忆中,皇姐自幼却是个温润的女子,不知何时起变的这般尖锐凌厉,从不肯为自己和旁人留下半分余地。”花朝已千疮百孔的心又被狠狠刺痛起来,脸色惨白。
盈玉显是没有想到花朝竟说了这些,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言。
:“我不怨皇姐,皇姐心中想必很苦吧。”花朝叹息道,眸中却隐然有泪光。
盈玉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身在帝王家,虽显赫人前,却悲苦自知。”花朝幽幽道。
盈玉被触动了心肠,紧咬住牙关忍住泪水:“不必再说了,我知道我难逃一死,即便你放过我,凌彻和凌惊鸿也不会放过我,把你推入水中的那一刻,我就等着这一天了。”
:“皇姐这又是何必?”花朝竭力压抑中凄切,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盈玉眼中lou出杀机,惨笑道:“母后疯了,皇兄又这样不争气,朝政大权俱握在凌氏父子手中,如今凌惊鸿尚在人世,凌彻且毫不顾忌的对母后下毒。若他死了,我和皇兄会比今地下场更悲惨,怎么都是一死,他既对我绝情,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我懂了。”花朝脸上的哀伤如终年不化的积雪。
盈玉说完那些,反倒如释重负:“来生,只盼着莫做皇家女。”
:“是。皇姐上路吧。”花朝寂寥的站起身来,从袖中落下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飘然而去。
身后的盈玉望着她的背影,已是泪如雨落。
这一生,到底是为何?
暮色冥暗。
箫箫朔风中。
花朝站在秋安宫高高地楼阁上,望着那被皑皑白雪掩盖的重重明黄宫阙,骤尔风过,吹落浮雪,仿佛数以不计地银色蝴蝶飘飘摇摇翩翩回旋坠地。在隐晦的天色底下,愈发朦朦胧胧绰绰约约。她心头不一阵发寒,正待离去,忽见宽敞的宫院里,突兀闯进一个绯红的身影,在雪地里头奔跑着,后头跟了几个宫人,惊慌失措的追逐着她。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呀,是太后。”萤儿叫道。
花朝站住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出闹剧,脑中却闪过母亲悲酸地笑靥,岚若离去的决绝,凌彻愤恨的眸子。还有敛月洒拖的赴死,方才盈玉凄凄的惨笑,甚至还有自己幼时为护着病中的母亲不受势力的宫人欺辱,小小的身影每每跪在御书房外地刻骨之痛,这所有种种,都拜眼前这个疯疯傻傻的女人所赐,这怎能让她不恨?
为了她的一己之争,葬送多少人的幸福。
哪怕她死上十次也不足以偿还!
:“哎呀,太后血了。”萤儿惊叫道。
花朝醒过神来,果见骆倾城跌倒在台阶上。鲜血顺着纤手下来。触目惊心,那几个宫人犹自在喝骂着些什么。全然不顾她血越越多。
:“快,传太医。”
萤儿还未回神来,却见花朝撂下这句话已匆匆下楼。
:“玉儿,玉儿。”骆倾城如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大声哭叫着女儿的名字。
一个蓝衣宫人哧地笑出声来:“别白费力气了,你的玉儿这会这怕在黄泉路上呢。”
众宫人哄然大笑。
骆倾城瑟缩在角落里,不安的打量着四周。
花朝走上前去,伏下身子,将手中的帕子裹在她受伤的手掌上,转过身来,冷冷扫视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厉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来人啊!”侍卫应身赶来:“请公主吩咐!”
:“将这群无法无天的奴才送到慎刑司去!”花朝不再看她们。
众宫人吓的面如土色:“奴才治罪了,公主饶了咱们吧,公主大人大量,恕罪啊。”
:“带下去。”花朝深一口气。
侍卫们手脚麻利的将人带了出去。
不多时,太医赶到,为骆倾城上了药,萤儿从无忧宫派了几个人来好生服侍着她进了暖阁。
:“这真真是报应!”萤儿叹道。
花朝默默无言。
两人一前一后朝无忧宫去。
:“公主,您瞧,世子。”萤儿忽道。
花朝蓦然转过脸,只见凌彻玄衣金冠大踏步向自己走来,茫茫雪里头,花朝仿佛听得见自己心口怦怦急跳地声音,竟有些许恍惚。
如今,自己有地也不过是他罢了。
忽觉心中一片宁定。
凌彻慢慢走近,见花朝拢着狐裘,俏生生立在那里,一瞬间竟有些失神。
萤儿知趣的疾步向前走去,悄声对凌彻道:“奴婢告退。”
:“朝儿。”凌彻柔声唤道。
花朝缓缓垂下目光,泪水却如断了线地珠子,纷纷而落。
:“乖。”凌彻将她密密揽在怀里。
花朝越发哭的不过气来,粉拳捶在他的膛:“我恨你,我恨你,恨死你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这样,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朝儿。”凌彻承受着她的怨愤和眼泪,心如刀割。
花朝大病初愈,此时早已浑身无力,软软的歪在他身上,凌彻在她额头深情吻着,将她横抱起,一步一步向无忧宫走去,花朝窝在他的臂弯里,如玩累了的小猫儿,慢慢阖上眼睛。
浅月渐渐浮起。
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映在雪地上,拉的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