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七章 尸山血海(三)
元从虎卫一开始惶恐不安,毫无半点规矩可言,到现在,只需一声令下,随时彤够进行战斗。
这里面,包含了他们对郑言庆的无比信任。
郑言庆起身,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双臂张开,向外一展。八十二名无从虎卫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长,挟弓带刀,没入林中暗处。而辎重兵在郑怀安的带领下,安抚马匹,在马口中衔枚,迥免发出声息。
这一切说起来很慢,但却在眨眼间完成。
林中顿时陷入了寂静,郑言庆跨弓背鞭,与谢科藏于两颗大树暗影中。雄阔海阗棱则埋伏在林间小道两侧,警惕的向林外看去。人影闪动,沈光从树上纵身跃下,来到郑言庆身旁。
“窦旅帅发现有一支人马,朝这边过来。
“可藏身妥当?”
“窦旅帅已藏身于山口处,观察来人动静…他说来人不多,大约十余人,只在山外徘徊。
十余人?
听上去的确不是很多!
不过,也许是高句丽人的斥候小队?
“告诉窦孝文,要他不得擅自行j!来人入山,则放他们过来;如若有后续敌军跟上,立刻发鸣镝,而后向长口馈方向撤退。”
沈光二话不说,手中显出一绳索。
刷的抖开,绕在枝桠上。身体如同灵巧的燕子,随着绳索漾开去,眨眼间就消失在茂察枝叶中。
飞仙有三绝:刀法湛,于搏杀;骑术高明,人马合一;身轻如燕,来去无踪。
只是他很少展过自己的本领,特别是第三项本事,更少有人知。
一绳索,可以履高城坚壁,若同行走平地。正是靠着这一手功夫,沈光才能把金德曼,从木槎镇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待他消失之后,谢科和郑宕毅,再次忍不住发出感叹。
“言庆,你这个手下,果真厉害…”
言庆徽做一笑,做出噤声手势。
谢科两人立刻闭上嘴巴,从林间隙向外张望。
月光如洗,洒在山中小径,如同披上一层银白色的轻纱。山中寂静,只闻山风呼啸,枝桠婆娑。偶尔会有几声夜莺鸣啼,又平添几分诡谲冷幽之气。突然,几道黑影冲天而起,在空中呱噪,却是栖息于山间的夜鸟振翅。很显然,有人走入山中小径,这才惊动了夜鸟鸣啼。
十余人出现在小径上。就着皎洁月光,来人一个个衣衫褴褛,看上去很狼狈。
三人骑马,余者步行…骑马者,坐骑瘦骨嶙峋;步行者,更是脚步蹒跚。他们小心!的在小径土行走。为首一人从马上下来,举起手中长刀,示意身后军卒止步,似是在犹豫。
看打扮,是隋军装束。
但大都是水军打扮,好像是先前来护儿的麾下人马。
郑言庆正在疑惑之际,忽听林外为首之人开口询问道:“敢问,林中是哪位将军麾下?”
声音略带沙哑,充疲惫。但是,听八耳中,却又似乎颇为患。
郑言庆摆手,示意无从虎卫不得擅自行动。而后静静的观察对方…只是他们在林外徘徊,距离略有些远,以至于看不清楚相貌。郑言庆也在犹豫,要不要冲出去,和对方相见?
来人说的是汉语,但却带着非常明显的方言口音。”敢问,林中是何方人马?”
郑言庆还是没有回应,倒是一旁的郑宕毅低声音道:“言庆,那个人的声音,有些耳。”
“我出去和他们见面,你们在这里,不得轻举妄动。”
郑言庆说着话,从暗影中走出,沿着林间小径,缓毁迈步。他才一出现,来人立刻觉察到。只见为话之人,手掌向下一,示意身后之人不要行动,而后光,向言庆看过来。
郑言庆就站在林边的阴影中“你们从何处来?报上姓名。”
来人乍闻郑言庆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颢,旋即语带惊讶和兴奋之意,颤声问道:“你,是郑公子吗?”
郑言庆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一步,抬手出银鞭。
“尔等何人,速速报名,休得自误。”
“我,我,我是冯蒸,岭南冯蒸啊…全都收起兵器,林子里是郑公子。”来人惊喜异常,说话也有些结巴。不过好在很快沉下心束,跟在身后的隋军,立刻也跟着,放下了兵器。
冯蒸?
郑言庆一下子没能想起来对方的来历。
不过郑宏毅跟着过来,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就是岭南冯家二公子,冯智玳的那个小跟班。”
郑言庆很诧异,从林中走出来。
就着月光,他仔细打量。却见冯筹《面污垢,全无半点印象里的清秀样貌。一身战袍,血迹斑斑,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洗,以至去黏在一处,好像一小辫子。
如果不是他身边的那匹黄骒马,郑言庆真的认不出他是谁。
“冯果,你不是和木毅都尉,早在数月前,渡水北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又变成这副模样?”
冯蒸也认出了郑言庆,兴奋的冲过来。
但靠近郑言庆的时候,他又止住了脚步。
“郑公子,真的是你们?”
“慢着慢着,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冯蒸出现的实在是太过突然,郑言庆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他退后一步,警惕的凝视着冯藉。
也难怪,他不跟着麦子仲和冯智拽,却带着一群隋兵出现三水原本身就透着古怪。
这种时候,这种状况,这种环境之下,郑言庆还真就不敢掉以轻心,更不会轻易相信对方。就在这时候,沈光从远处出现,很快来到了郑言庆身旁。他附耳低语两句,郑言庆点点头,示意沈光站到一旁。
“冯果,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冯蒸话未出口,眼泪先了下来。
只见他神色激动,快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了郑言庆的跟前:“郑公子,还请救救我家二公子。”
“你家二公子?郑言庆口而出道:“冯智玳怎么了?”冯蒸闻听,顿时放声大哭。
哭声很怪异,有些高亢而尖锐,不似男子的声音。不过他的声音一向如此,郑言庆倒没有在意。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冯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们等人如今有下落何处。
“我家二公子,还有麦公子…被高句丽人抓住了!”
“啊?”
郑言庆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冯蒸身上的异味儿,连忙上前,一把搀他起来“你先别急,随我到林中说话…你们,且原地休整。郑怀安,准备些干粮和清水,让大家先缓一口气。”
郑怀安立刻带着人从林中走出来。
跟随冯裳的隋军,一个个疲乏的原地坐下,从郑怀安等人手中接过食物和清水,狼虎咽的吃起来。冯蒸则随着郑言庆走进林中,言庆嘬口发出口哨声,无从虎卫也随之松懈下来。
看着那些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无从虎卫,冯蒸心里,是莫名懊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劝说二公子,跟着郑言庆。人家虽然未能撤离,可是看这模样,却是格外精神。那像自己这些人,一个个狼狈不堪,好像过街老鼠一样的东躲西藏。到了最后,还是要求到人家跟前…郑宏毅取来食物,递给冯蒸。冯蒸饿坏了,道了声谢谢之后,立刻狼虎咽。
一块干饼加入腹,心里踏实许多。他这才开始,向郑言庆解释,他们这的遭遇。
在大城山和郑言庆分手之后,木毅马元带着冯智玳等人,一路北一开始,他们是的非常顺利,并且收了大约六七百残兵败将。这么多的人聚集一处,目标也跟着变大。木毅等人商议之后,索不再藏匿行踪,沿途一路征伐,袭掠军寨,摧殁村庄城馈,死在他们手中的高句丽军兵以及平民,不下千人…渐渐的,木毅等人也开始变的得意起来。
平壤之败,非战之罪!
木毅甚至想要率人反攻平壤,不过被冯智玳等∽阻。
然而,当高建武率兵开始清剿追击后,木毅等人的日子,开始不太好过。首先,高句丽人开始设立哨卡,封铺通路;萨水沿岸更在乙支生的严防死守之下,如同金池汤城,难以通过。
木毅和马元,更数次和尾随追击的高句丽人马正面锋。
从一开始占居上风,到后来高建武集中兵力,隋军死伤惨重。木毅次战斗中,被高句丽人杀于萨水河畔。马元为了给木毅报仇,连屠三座村馈,随后中了乙支生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
麦子仲和冯智j,帚着百余人杀出重围。
但在渡河之时,被高建武追上,重重包围起来。麦子仲和冯智玳受伤,被高建武俘虏;冯蒸则固之前负责照顾黄骠马,加之武艺高强,带着三十多个人,硬是从高建武手中逃脱出来。
可是逃脱之后,冯蒸也懵了!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只好带着一帮子残兵败将,四处逃窜。
好在,于仲文率部打过了鸭绿江,攻入朝鲜道,使得冯琵等人的处境,多多少少好转一些。
可即便如此,一路奔走,三十多个人到最后,只剩下这十余人。
冯蒸说道伤心处,忍不住再次落泪:“悔不该当初不听郑公子之言,原以为于仲文大将军能攻陷平壤,解救二公子和麦公子…未曾想,刚出来,就听到了噩耗。我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偷偷摸摸,躲藏于平壤周遭。前些时,忽闻元山被袭,我就猜测,是哪一支流落高句丽的兵马所为?昨我们本想出来寻找些食物,不成想,却发现石多山锁大火…
故而我又生出希望,想要追上来,何人领兵。没想到…”郑言庆颇感无油!还是膝忽了!被人跟着,竟然没有觉察。幸好是自己人,如果是高句丽人的话,今晚可就危险了。
郑言庆有心安慰,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招手示意郑宕毅过来,低声吩咐道:“过去查看一下他们的装备。替他们换上高句丽人的衣甲,该更换的兵器,也都替他们更换一下。
郑宏毅点头,领命而去。
“冯果,那你胱在,有何打算?”
“求郑公子念在袍泽之情,救我家公子离苦海。”
冯蒸说着话,再次跪在了郑言庆面前“若公子能救得我家公子,冯蒸甘愿为奴…”
这倒是个忠义之人。
郑言庆想了想“那你可知道,冯二公子和麦公子,被看押存何处?”
“战败之后,冯蒸曾打听过。
二公子和麦公子被俘虏之后,与其他隋军,就被看押在连山渡…只是后来发生诸多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被关押在那里。
“连山渡?”
郑言庆闻听,眉毛一挑,从怀中取出那份萨水防卫图来。
谢科立刻燃起火折子,走到他身旁。就着火光,两人很快就找到了连山渡的位置。
位于萨水上游,靠近萨水城。
言庆眉头不由得扭成了一个‘II,字。抬起头,他看了一眼谢科,轻声问道:“你觉得如何?”
“连山渡距离萨水城,将近二十里。
如果咱们冒然攻击此地,萨水城的高句丽人,可以在一个半时辰中抵达…那样危险甚大。”
“那依你之见?”
“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先打长口镇。”
冯蒸闻听,大惊失“谢公子,你…
“冯果,你莫着急。我说打长口馈,并非是不救你家公子。要想救你家公子,就一定要攻打长口馈。”
冯蒸一脸迷茫之。
郑言庆和谢科相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出一抹笑容。
不错,救冯智玳和麦子仲,必先打长口锥。只是不知道,打下长口镇以后,会刺痛几多人的神经?
郑言庆站起身,看了一眼冯蒸。
“你带上你的人,随宕毅行动。冯果,我不知道你家公子是否还活着,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要想救下你家公子,必须要听从我的命令。
否则的话,可莫要说我,不讲袍泽之谊。”
冯蒸虽然不明白,这攻打长口馈和解救冯智玳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但也知道,郑言庆是他唯一的希望。
于是起身手行礼“冯蒸定然,唯公子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