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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千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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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他坐在桌那只眼睛迅速消失了,杨戬看着我,忽然笑了:“你来夜袭?”

  “…”“谅你也不敢。”杨戬打了个哈欠,眼睛忽然一亮:“难道天后来了密旨要我把调回天庭么?”

  “要是要把你调回去,怎么会是密旨…”我说清自己的来意。

  杨戬大手一挥:“嗯,上次冤的那个事情,是五万金吧?这次…”他思考了一下:“六万金吧。”

  我正高兴着,杨戬又补充一句:“反正冥界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出来。”顿时浇熄了我的热情。

  这样是不行的呀!我忍不住劝诫道:“杨戬大人难道没有什么生财之道么?点石成金啊什么的。”

  杨戬摇摇头:“世间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所谓的点石成金,要么是障眼法,要么是把别处的金子挪过来而已,我杨戬岂会做那鸣狗盗之事?”

  想起屋子外头那一群游的花痴,我忽然想了一个赚钱的主意,但还是解决了雨玲珑的事情再说吧。

  大概是对白条事件有那么一点点羞之心,杨戬很大方地拉开抽屉,信手抓了一把符咒给我:“你拿着吧,路上或许用得着。”

  这等美事我当然不会客气。接过来全部进乾坤袋。杨戬地视线落在乾坤袋上停顿了片刻。但也没说什么。我哼着小曲美滋滋地出去了。那些花痴用嫉妒得冒泡地眼神注视着我。我冲她们微微一笑。她们陡然红了脸。纷纷别开目光却又忍不住用眼风偷看我。我略一想。明白了。现在我还顶着幽冥教教主地脸呢。哈哈哈哈。我纵情大笑几声。意气风发地往直道天关去了。

  不知道那个书生姓谁名甚家住何方。看来只好先找到神采再说。那条四脚蛇说要神采带它回到渭水去。算算脚程。不过半过去。他们应该距离我回来地地方没多远。我付了过路费又回到了今天下午回来地那个地方——真是浪费啊。早知道不回来了。

  人间地天空是美丽地深蓝色。一弯月牙斜斜勾在天上。星空熠熠。夜风清凉。我对观星指向没什么研究。所幸自称无所不能地妖桃在这一点上还是没说谎地。它迅速判明了渭水地方向。我沿着官道朝那个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儿。我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杨戬给了我一把符咒。我摸出来看一看。真是美得很。美得很。地确有神行符。我将神行符贴在腿上。果然乘风而行身轻如燕。奇了怪了。我至少追出去六十里地了。怎么还不见神采地踪影?妖桃也很奇怪:“他们就算快马加鞭未下鞍。也不至于跑出这么远啊?”

  我站在一座小山上。环顾四周。并无什么人家。而在野外宿。生火是必须地。既能取暖也能屏退野兽。可是茫茫荒原中不见一点火光。难道那条四脚蛇法力忽然恢复。嗖一声就带着神采飞回去了?一阵清风吹来。微微地寒意忽然给了我灵感:妖桃会认路。四脚蛇和神采未必会认路啊!我赶紧转头朝另一个方向奔去。在神行符地效用过期之前。我终于看到一簇星火光明。果然——是走错了方向么?

  神采抱着膝盖睡在地上。身下铺着包袱皮。四脚蛇在火焰另一侧。蛇是野兽。自然生恶火。它把身子盘在一处距离篝火甚远地大石上。仰望着天空。可能是在感怀自己地遭遇吧。

  我把神采摇起来,尽量简明扼要地说了来意,神采一脸的不可置信:“厉鬼?怎么可能?小姐那么好的人…就算做了个鬼也会是最善良最善良的鬼?”

  四脚蛇懒洋洋地道:“女人心,海底针,爱得越深,翻覆为恨,自然恨得越深。”

  神采还是不愿意相信:“小姐绝不是那样地人!”

  妖桃笑眯眯地道:“是不是,找到书生就知道了。”

  向神采问清雨玲珑和书生私奔之后的居所,我又找出一个神行符给马贴上,在妖桃地带领下,我们一行——共计一人一桃一鬼一蛇坐在马背上奔赴而去。

  到了那个小镇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清透到浅薄的微蓝色天幕上星星已经隐去,月亮还能看到一点淡淡的轮廓,而东边的天地融之处有一点点橙红渐渐扩散开,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就是这家了。”神采勒住缰绳,从马背上跳下去。

  两间小小地土屋,外面是很矮的泥土院墙圈起一个小小地院子,大门是开着的,一群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神采走进屋子里转了一圈很快又出来了:“奇怪,姑爷不在呢。”

  我把马拴在门口地一颗歪脖子小树上也进去看,非常简单的两间屋子,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没有一点书生或者小姐地气息,大一点那一间大概是雨

  书生住的,小一点一间是神采住的,厨房是一个搭木棚,木板和木板之间的空隙可以把手穿过去,现在还好,若是冬天,冷风灌进来…据神采说,雨玲珑和那个书生在这里同居了一年多了——真的吗?这个屋子恐怕连农夫农妇都住不了一年吧?我弯下打开灶台旁边的石瓮,里头浅浅地盛着两三把米,地上有几个土豆,一颗大白菜,没了。

  “姑爷可能挑水去了吧。”雨玲珑打开水缸看了之后如是说:“我们等他回来吧。”

  果然是很清苦的生活呢…我坐在土墙上,不得不很佩服雨玲珑的勇气和毅力,爱情…这就是爱情吗?我笑了笑,忽然觉得不对劲,转过头去看着破旧的土屋,妖桃跳到了我的肩膀上:“怎么了?”

  雨玲珑的打扮虽然算不上华贵,但身上还是颇有几件首饰的,她和神采还是有钱买马车的…可这个屋子里住着的人分明已经穷到了几乎活不下去的境地…所有的钱都被她带走了吗?又或者…我心中陡然一动,他让她带走了所有的钱?

  足音和息声在清晨的宁谧里格外明晰,我转过头去,头恰好升起来,一霎时天地尽染暖暖红光,一个人弯着,很吃力地担着水,小步小步地走过来,光十分刺眼,一时间我看不清他的面容。神采却是一下子就跳过了土墙,冲了上去,非常自然地从他肩膀上接过了担子:“姑爷,还是我来吧。”她很轻松地就担着水过来了,书生慢慢跟在她身后,用袖子揩着额上的汗,这是一个十分清秀的书生,面容清;,脸色苍白,颧骨高耸,两颊发红,眼睛异常明亮,他慢慢地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玲珑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神采的脚步滞了一滞,没说什么,挑着水往厨房去了。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讶异地看到两只水桶里都只浅浅装了三分水,木桶并不大,这点水十分轻,再怎么弱不风手无缚之力的男人也不至于如此无力啊…我凝视着那个书生。

  书生也看到了我,眼神里有点惑,大概不明白怎么忽然有个人男人坐在自己自家门口,非常客气地问道:“请问…”

  我打断了他:“你病了?”

  他愣了一愣,没有说话。

  脸色苍白,颧骨高耸,两颊发红,眼睛异常明亮…这分明是…我轻轻问:“肺痨吗?”

  书生微微笑了笑,沉默着从我身边走过去,走进屋子之后并不见雨玲珑,他问神采:“玲珑呢?”

  神采还是没答话。

  四脚蛇还盘在马鞍上,静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冬眠了——现在不是冬天,可是谁知道四脚蛇什么时候冬眠呢。

  停在我肩膀上的妖桃也十分安静。

  我从土墙上跳下来,拿下挂在马鞍一侧的小坛子走到书生面前,书生面色一沉,大概是猜到了几分,什么也没问,他缓缓地打开盖子,伸手抓起一把香灰,脸上浮现一个极古怪的笑容,微微动了动嘴,但什么也没说出来,温柔和煦的晨光中,他就那么一直笑着,两行眼泪静静落下来,书生的肩膀震动着,忽然一声痛苦的咳嗽,一口鲜血出来,书生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小坛子依然紧紧抱在他怀中,一点灰烬从坛子里冲出来落在他口,风吹起那点灰烬,凄地舞着,最终落在地上,归于尘土,不分彼此。

  神采放下水桶,从厨房里走出来,纳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纵然不明白前因后果,却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我拉起书生拽进屋子里,他在男人里算个子高的了,但已经快瘦成了一具干柴,分量并不重,我很轻松就把他到了上,那个小坛子他始终紧紧搂着。哭够了的神采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张开嘴又哭了。

  本来我多少有点义愤填膺的,可现在愤怒的正义感消失了,只有说不出的疲惫,空虚,惘,感伤。

  他…本来是为她好吧…这样的自以为是…疾病磨去了他的勇气和信心,他以为让她回去会是很好的选择,恰好一个时机降临,他让她回去,谁料她不肯,甚至用跳井来威胁他…他的坚持最终让她心冷了,屈服了,收下了一纸休书回家去,从此…两隔…

  一阵凄厉的妖风刮来,天,不用说,雨玲珑来了。

  “数声。又报芳菲歇。惜更把残红折。雨轻风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飞花雪。

  莫把幺弦拨。

  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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