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少女穿着沉重的盔甲,一步步地走向湖边。红⾊的鲜⾎,沾満了盔甲,亦沾満了少女的脸,少女的发,少女的手…
终于,少女站在了湖边,把手中那把斩杀了无数魔人的剑浸在湖⽔之中。清澈的湖⽔,洗刷着斑斑的⾎迹。
蓦地,一抹紫⾊的⾝影昅引住了少女的目光。在那湖边的草坪之上,躺着一人,犹如死亡般地平躺着。
直觉地,少女走上前去。
“好浓的⾎腥味呢。”清雅如夜般的声音,传⼊了少女的耳中。
“你…没死?”
“死?呵,我不会死的。”那紫⾊的⾝影动了动,颀长的⾝子站了起来,长长的银发随着风轻轻晃动着。
少女打量着对方“你也是上场战的人吗?”
“现在的亚克沙斯,还有不是场战的地方吗?”她的话,让对方扬起了一声轻笑。
的确。少女点了下头。
紫⾊的⾝影朝着少女移近了几分“那么你呢,一个女子,上场战对付那些魔怪不怕吗?”
没有避开对方的靠近,少女扬了扬眉“我没有资格去逃避。”
“你是…”
“塔伦国第一公主——亚纱明。”
见鬼,她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跟在朔琊的⾝后赶着路,癸铮暗自想着。她居然会梦到穆德尔国的第一女皇亚纱明。
当然,她不曾见过亚纱明,因为她出世的时候,亚纱明早已死了近两百年,但是,至少梦中的少女称自己是塔伦国的第一公主亚纱明——毕竟在穆德尔国中,谁都知道亚纱明女皇在建立穆德尔国前,曾经是塔伦国的公主。
而且,梦中的那紫⾊⾝影,虽然她自始至终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可是那人居然和这个迫着她的主子同样是银⾊的长发。
这一点简直是…莫非是受庒迫太深,以至于连梦中人都有他的影子?
不过现在,她真正该关心的不是那什么劳什子的梦,而是她这两条快要报废的腿。
“主子,休息一下吧。”走了大半天的路,癸铮实在忍不住地开口道。比起她的満头大汗,他清慡得简直让人想要海扁。
“你想休息?”走在前头的⾝影回转过⾝,睨看着正擦着汗的人儿。
“是啊,是啊。”她吐着⾆头,只差没像狗一样地趴在地上装死。
“好。”朔琊慡快地应允着,颀长的⾝子朝着一旁的树下一坐“我饿了。”
哎,她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好“那…奴婢伺候主子吃果子。”癸铮从怀中掏出一个果子剥了⽪,放⼊他的口中。现在,她总算明⽩伺候人的苦了,想想还是之前在宮中当个打杂的小宮女要来得舒服。
他轻启双,任由她喂着他吃。
蓦地,金⾊的眸子瞥了眼四周围的环境,空气中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危险气息。
“你去帮我打些⽔来。”轻敛双眸,他对着她吩咐道。
“打⽔?可是这附近…”
“我渴了。”淡淡地打断了癸铮的话,朔琊不容否定地道。
“…是。”除了说是,她还能说什么呢。直起⾝子,癸铮拿起了一旁的竹竿,去附近找所谓的⽔源。现在只希望能够快些找到,不然若是一个不小心,让他等久了,难保不会手指一扬,⼲掉她一条小命。
娇小的⾝影越行越远。良久,颀长的⾝子缓缓站起,朔琊看着四周那沙沙作响的枝叶,一丝嗜⾎的笑自那玫瑰⾊的角边勾起。
“出来吧,好浓的腥臭味呢。”
语音落毕,回应他的只有那沙沙作响的枝叶声。
“出来,我向来不喜把话说两遍。”手指一动,隽秀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耐。
“既然朔琊大人一定要我等出来相见,那么我们自然该遵照吩咐了。”怪异的声音,带着几声奷笑。一晃眼的工夫,数十个魔人已经环绕在了朔琊的四周。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非牙啊。”金⾊的眸子在看向了为首的魔人后,朔琊冷冷地道。
“难得朔琊大人还记得我这种小人物,真是让我万分荣幸。”尖锐的笑声,着实难听得过分。
“只要见过,我自然不会忘记。”但是奇怪的是,他对于癸铮的灵魂,却怎么都没有印象“风冥呢?他让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非牙是风冥的手下,若非必要,不会那么巧出现在这里。
“我家大人只是希望能够知道,朔琊大人是否还够资格成为剑神。”主人的希望,⾝为魔人的他自然该要全力达成。
“资格?”冷笑声自角溢出“就凭你们吗?”或者该说是风冥太小看他了。
“以前自然不行,不过至于现在…我家大人说过,朔琊大人似乎刚刚被开解封印。在一个月內,法力应该会大大削弱。”
“…”红一抿,杀机已起。该死的风冥,只不过是想看看他到底还保有多少实力而已吧。
手腕一抬,在对方还没察觉到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朔琊的手,已经狠狠地掐住了一名魔人的脖颈“如果你想看的话,那么我会让你看个彻底。”
浅浅的笑容,有着魅惑人心的味道,但是那修长⽩皙的手指,却宛若钢筋般穿透了魔人的膛。
⾎,狂溅着。溅在了那⽩皙的脸庞上,银⾊的长发上…
“好腥的味道…”清丽的呢喃,带着几分厌恶。
“你…你…”非牙着实一愣。太快了,杀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更何况,现在的剑神,本就还没有用上武器。
“非牙,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地款待你一下呢?”说话间,又有五名魔人无声息地躺在了⾎泊中。
大量的⾎,染红着那⻩⾊的泥土,和绿⾊的叶子。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要被红⾊所掩盖。
“朔…朔琊大人…”太轻敌了,这样的剑神,本和两百年前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想说什么呢?”他浅笑地望着他,霎时之间,又有几名魔人死在了他的手下。
⽩皙的手,几乎整个染红。⾎,顺着手指滴落在了地上。
一招毙命,且必然是直接穿心而过。
“我…我…”非牙喃喃着,想要后退,但是脚步却怎么也移动不了。像是被对方眼中那冰冷的目光震慑在了原地。
“如果话太长的话,我可是非常非常没有耐心听呢。”他的脚步,越来越靠近他。
不知何时,周围的魔人已经尽数倒在了地上,而唯一站着的,只有非牙。
“我…我只是按照风冥大人的指示而…”话未说完,一只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颈,亦让他无法再说出剩下的话。
“看来你对风冥似乎不怎么忠心呢。”朔琊睨着非牙,淡淡道。
非牙努力想要做出点头的动作,以期望对方能够饶他一命。害怕,眼前的剑神浑⾝所散发出来的剑气,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无穷的害怕。也许前来试验他,是他这生所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而你知道吗?神最厌恶的,就是不忠。”手指微微收紧,霎时之间,所掐之人已经没了声息。
“风冥吗?”朔琊喃喃着,松开了手指,非牙那软绵绵的⾝子犹如布偶一般倒在了地上。
一地的尸体,伴随着那腥臭的⾎腥气息,着实让人不舒服。漂亮的双眉轻轻蹙起,才准备清理掉这些尸体,却被陡然之间的一声惊呼而打断。
朔琊回转过头,看见了跌坐在地上的癸铮,以及她⾝旁那洒了一地的⽔。
“你…你杀人了!”癸铮跌坐在地上,浑⾝发颤地看着眼前这満是⾎红的一幕。
好可怕,那鲜红的⾎,在不断地淌…淌得仿佛没有止尽一般。而他的右手上,⾎还不断地自指尖滴落到了地上。
満是煞气的脸庞,尽管隽秀依旧,但是却让人觉得宛若是换了个人般。
脚步,一步一步地在向她靠近着,癸铮拼命地往后挪动着⾝子“你…你别过来啊,别过来。”抓起手中的石头泥巴,她朝着他扔去,想要阻止对方靠近的脚步。
但是——没用,那些石子和泥巴本就沾不上他的⾝,更何况是起到阻止的作用。
终于,他站定在了她的面前,居⾼临下地俯看着倒在地上的她。冰冷的金⾊眸子,像是要看透她的恐惧。
他是打算要…杀她吗?癸铮的⾝子颤抖得更加厉害。她知道,她现在最该做的是逃跑,但是…脚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我…”颤抖的挪动了一下,却无法把话说完整。
“他们是魔。”淡淡地说道,朔琊越过眼前的人,朝着前方走去。
“魔?”她一愣,混沌的脑子开始整理着信息。他…他不打算杀她吗?
“好浓的腥臭味,又该洗了。”风中,他的声音喃喃着。
“唉,等等…等等我!”癸铮急忙叫道,这几天在森林中一直都是他在带路,若是和他走散的话,那么她绝对会在这大片的森林里路的。没有多想,她挣扎着站起⾝子,追逐着那被溅上了斑斑⾎红的紫⾊⾝影。
半个时辰后,癸铮卷起袖子,为躺在池⽔中的人做着清洗工作。
虽然,他没有杀她,但是当她为他洗去那鲜红的⾎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发抖。
“你在害怕吗?”微侧着头,朔琊的眼盯着那微微颤抖的纤⽩小手。
“…是。”抿了抿,癸铮老实道。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杀人的场面,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那为什么不逃?”刚才,他给了她机会逃跑,但是她却没有。
“因为…怕路。”她垂下头,指甲不觉掐到了他的⾁“你…你会杀我吗?”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她问道。
他轻抬眼梢,视线移到了她的脸上“你发过誓,会永远效忠于我,永不违逆,永不背弃。”
“嗯。”她的声音,没比蚊子响多少。
“只要你不违背,我便不会杀你。”连他自己都会觉得可笑,他竟然坚持要一个人类的忠心。
“是…是这样吗?”他的话,让她不自觉地放松着精神。也许…也许只要她不做出什么让他恼怒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杀她。
没有再说什么,癸铮默默地清洗着那⽩皙的⾝子。半晌之后,朔琊自池⽔中站起,瞥了一眼地上那染満了红⾊鲜⾎的袍子,口中默念起了咒语。瞬间,一袭新的淡紫⾊袍子已然穿在了他的⾝上。
癸铮诧异地猛眨着眼睛,每一次看见他施法,她总是忍不住诧异一番。虽然⾝处在宮廷之中,她亦曾看过不少人类的法师施法,但是没一个像他这般厉害的。
而刚才,他对她说过,那些倒在地上被他所杀的也都是魔。这么说来,在魔中,他应该是属于比较厉害的吧。
“在想什么?”淡淡地看了一眼癸铮,朔琊有些不悦地问道。莫名的,他不喜她在他的面前分心。
“哦,没…没什么。”她赶紧摇了头摇。
“是吗?”回转过头,颀长的⾝子却猛然地一个踉跄。
朔琊紧抿着,黑⾊的眸子透着一丝了然。现在的他,⾝子有种力量被菗走的感觉,软绵绵的竟然不听使唤。应该是到了——孽障期了吧。
“你、你怎么了?”她看着他的⾝子软软地靠向了一旁的大树,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双手叉抱于前,他背靠在耝厚的大树⼲上,轻轻地合上了那双金⾊的眸子。力量在一点一点地消失,看来后面的几天应该都会如此。风冥呵,他的手下在这个时候出现,想来应该是算准了他的孽障期。
“可是你…”癸铮不自觉地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虚弱的模样。本来已经⽩皙的脸庞显得更加苍⽩。不仅是脸⾊,⾊也由红转⽩,额头甚至还不停地在冒着汗珠。
“我说了…我没事。”牙齿咬着嘴,他挤出了几个字。
“你…很痛苦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着,因为他的表情正如是说着。
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只是一个劲地环抱住自己的⾝子,像是正在忍受着莫大的煎熬。
怎么办?癸铮心里不住地嘀咕,他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而他的表情,则似乎越来越痛苦。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患有什么病吗?还是因为刚才的打斗,受了什么伤?
不…不可能。刚才她给他清洗⾝子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有受伤啊。那些⾎,没有一滴是他流的。
她用力甩甩头,试图甩去那満脑子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