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推心置腹
我没在怕的,和亲就和亲,好不容易来古代走一遭,当然是积攒越多阅历越好。
最好啊,那个吐蕃国有个武功⾼強的大将军,前刺上一头狼,武功強过乔峰的天龙十八掌,豪迈赢过令狐冲,文采更胜段誉,到时,我一面当皇妃一面同他暗渡陈仓,风流皇妃俏将军,继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之后,再为古代爱情添一段佳话。
我没在怕的,反正他们也要赔一个公主给我们家阿朔,两不相亏,说不定还会送上牛羊千百头,羊⽑剪一剪,做出几百条克什米尔披风,纺织工业,技冠全世界。
我没在怕的,不过就是卖女求荣,反正我和章家大老们又不,被卖掉还能捞个公主当当也不错,这是多少名门闺秀盼都盼不到的好机会。
我没在怕的,那个吐蕃王都五十岁了,还能搞什么烈活动?了不起蒙汗药、舂药、毒药多带上几包,假孕怀、真产子,说不定不到三年,我就成了吐蕃的首席太后…
我走得飞快,小喜一下就让我远远抛下,小禄子一边跑,一边追着我说:“姑娘,别怕,咱们还有三爷、四爷、八爷、十二爷,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才不怕。”张嘴,⾆头竟然接到自己咸咸的泪⽔。
哭什么啊?我不怕的呀!
谁知道这个时空还能留我多久,说不定,和亲队伍走着走着,就让我走回机场,导游点人头,一点二点,就点到我⾝上。
呑下哽咽,明明说了不害怕的呀,为什么还是猛掉泪?
是不是因为心有了羁绊,有人拉住感情线那端?是不是因为,不知不觉间,我再不当自己是这个时空的局外人?是不是因为动了情、有了意念,我开始相信自己有权利改变?
章幼沂,不准哭!我对自己下命令。
我要回月秀阁的,双脚却不知不觉走往阿朔的怀恩宮,我低着头猛走,一步快过一步,害得口那颗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直到常瑄挡在我面前,关心的眼光盯住我,我才知道自己真的很不对劲。
“我没事。”我推推他。
“你有事。”他不让。
“我说,我没事!”我气胡涂了,把气转到他⾝上,用力一跺脚,踩上他的脚。
“什么事都别怕,四爷会替你做主。”
哈哈,做主?当皇帝对上儿子,谁赢谁输?这点儿逻辑我还是有的,这个吐蕃王妃,我当定了。
我指着他,一脸的泼妇样“你给我听清楚,能替我自己做主的只有章幼沂,其他的都闪一边去,谁都别想做主!”
皇帝算什么庇啊,要是哪任总统敢做这种拉⽪条的生意,看他还选不选得成下一届!
话说完,才惊觉自己是⽩痴,我对常瑄发哪国脾气啊?又不是他叫我去和亲的。
他没说话,静静退到一边,让我过去。
“对不起。”经过他⾝边的时候,我轻声落下话。
我直接往里头闯,见到阿朔坐在厅里也不理,刻意从他的⾝边绕过去,往里屋走,见到,鞋子一脫就缩进他的大里。
我用力抱住他的枕头,用力拉起他的被子,将头脸、全⾝上下统统蒙上。憋在心口的那口气,在闻到他的味道时,松开了…
这张,我不是第一次躺,每次来这里玩累了,不等人邀,就自己爬上来,舒舒坦坦睡上好一会,直到小禄子、小寿子来寻人。
好喜阿朔的气味…那是让我不害怕的泉源。
谁说我不怕的,即便再随遇而安,掉到一个陌生的时代里,说着不擅长的言语、过着一无所知的生活,你来试试,没吓掉半颗胆子算你行。
我只是ㄍㄧㄣ啊,只是哄骗自己啊,只是以为假装得更勇敢一点,就不会让胆怯找上自己。可是,我终究是害怕…
我听见他在低声询问小禄子和小福,侧过⾝,庒住耳朵,不爱听。
我告诉自己,只要睡一会儿,肯定可以找到办法解决;我鼓吹自己,我不是手无缚之力的弱流女子,我受过教育、念过书,在这个时代,我可以行动自如。
我对自己打气,欺骗自己,和亲不是多严重的事,我有绝对能力可以解决,虽然,我老是⾼估自己。
好半晌后,阿朔拉开我蒙在头上的棉被,深深的眼光里有着疼惜。
“吃排头了?”
他怎么进来的?没听见有人搬动他的声音啊!是武功⾼強的常瑄用无音脚把他给带进来的?
我闷着气头摇。“没事。”
“没事会哭得満眼红?”他把我拉起来。
“蓄⽔量太多,我的泪腺在怈洪。”嘟嘴,撑住最后一分骄傲。
“很难过吗?”他笑笑,宠溺地我的头发。
“难过什么?⾼兴得很!”我抬⾼下巴,骄傲得连自己都搞不懂。“当和亲公主呢,光宗耀祖,倘使我再能⼲些,就会像文成公主一样,名留青史,让当地居民塑像膜拜。”
“吐蕃国王很老了。”
“老才好,去那里,我给他弄个假王子,再搞个垂帘听政,到时候你这个大将军还得巴结我,求我别派兵攻打大周。”
“満脑子怪念头。”
“我很行的,我不是那种娇娇女,草原、沙漠都为难不了我,不论走到哪里我都会活得精彩辉煌。”我说得雄心万丈,骄傲地不肯承认自己好害怕。
他噗哧笑出声,握住我的手。
“你不信我?我真的可以。”
“我知道,就是知道才担心。”他触触我的额,带上一丝忧郁。
“什么?”听不懂他的意思。
“你那么能⼲,要是想飞走,我一定抓不住。”他叹气,手指头在我的手心里轻轻画着。
“是啊,我很能⼲的。”我又哭又笑,重复他的话,然后拚命点头,很努力让他知道我是女強人一号。
“笨一点、弱一点,求求我会怎样?”他轻声问。
“求你做什么?”让他去向皇帝求情?别傻了,章家爹爹乐观其成,何况奖励金都发出去了,我不嫁谁去嫁?
“骄傲!”他捏捏我的脸,莞尔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你说了算?”我扬扬眉。
“对,我说了算。”他笑出声,手一勾,把我勾进怀里。
靠在他肩上,的温暖将我围裹,我丢掉傲气,不再假装。“进宮前,大娘对我说,人责为债,我生于章家,吃穿用度都是章家给的,如今长大了,不该満脑子鸳鸯蝴蝶,应该好好想着如何报答章家。”
如果人的一生是为了还债,那么快乐怎么办?幸福怎么办?梦想怎么办?那些是不是统统不重要?
“你在乎她的话?”他反问。
“不是在乎,是沉重。以前读到‘可怜天下⽗⺟心,不重生男重生女’时,还心疼杨贵妃的⽗⺟亲背负了天底下人的轻,女儿想嫁皇帝,哪轮得到⽗⺟亲来说嘴?现在终于弄懂了,荣宗耀祖和亲子感情,他们会选择前者。”
“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
沉默是金的男子也想讲故事了?我还以为那是我这种多嘴婆的权利。
点点头,我说:“好,最好加上作表情,弄得丰富精彩一点。”
他爱溺地推推我的额头,跟着我笑开。
“我第一天学习兵法时,下了课就跑去找⺟后,闹着她,要她告诉⽗皇,我不想学杀人的事情。”说完,他脸庞浮上一抹苦笑。
我看着他,心疼。原来贵为皇子,也是有许多的无奈与不得不,原来上天是用这种方式维系着公平法则。
“皇后娘娘答应了吗?”⽩痴,当然不,皇后娘娘和我家大娘一样,都盼着子女为自己的人生添上夺目光辉。
“⺟后说,我一出生便有六名保⺟、六名啂⺟、六个宮女、六个太监在⾝边服侍,有针线工人、浆洗工人、灯火工、锅灶工…有二十几名下人为了让我过得舒服而战战兢兢。
我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好的生活,一开口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这一切,不因为我是皇族贵胄。”
“那么,是为着什么?”
“为了让我有⾜够的能力去抉择与竞争。”
“不懂。”
“⽗皇生了二十一个皇子,不是每个都能成为未来的帝王,有人年纪轻轻就遭暗杀,有人熬不过疾病煎熬,有人得不到⽗皇心,有人能力不⾜以服众,能撑过一关又一关、争过一场又一场的,方为胜者。你说的很正确,要在这个后宮活下来,的确得经得起千锤百炼。”他叹气,额头贴上我的。
“那就别去争、别去抢,静静地活在一个角落,平平安安长大,然后一旦羽翼丰⾜就展翅飞过这堵⾼墙。”
“你以为不争不夺就会没事?不可能。”他的眉头结上一朵愁云,好看的眼睛带上凌厉。
“当然可能,像镛历那样,与世无争,快快活活长大。”
“我毕竟不是镛历,何况就是镛历,⽇子也不会好过。你以为你的诡计能哄得住那群小鬼多久?总有一天,小鬼们会长大,总有一天,镛历碍了谁的眼,就会活得不安稳。”
“所以,你下定决心要争夺…”皇位那两个字,我终是说不出口。
“我十六岁上场战,砍下第一颗敌人的头颅时,温热的⾎浆噴在我的手背上,那股腥臭让我几乎拿不动手中的剑。但是我一回头,撞见温将军眼角的讽刺嘲笑,于是我提气、举⾼剑,飞快砍下另一颗头颅。”
“为什么呢?我不懂。”
“温将军是大哥的岳⽗。”
那个把地方治理得很富庶的端裕王?我没见过他,但知道所有人都夸奖他,夸他有能力、有担当,情平和,与人人好,对一个大家都喜的人物,你很难对他产生恶劣想法。
“所以…”
“那次是大哥亲自推荐温将军当我的副手,⽗皇答应了,因为他是个久经战事的老将军,经验老道。”
“端裕王举荐是为了帮你?”才说完,我就后悔。他不是说过温将军眼角挂了讽刺嘲笑吗?
“你很聪明,却真的很不擅长尔虞我诈、使心机。”他笑着把我庒进他怀里,长手臂圈得我紧紧。
“是啊、是啊,我本来就是温顺善良的女生。快往下说,那个温将军是怎么回事?”在催促他同时,我还是忍不住自以为是地幽了一默。
“他处处掣肘,不让我顺利打每一仗,我一面要担心前方的战事,还要烦恼他在后方给我使小动作。在最惨烈的一役里,他坐守边城,我们出兵三千,杀了敌军五千,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敌人来援。一见援兵近万,我当机立断,领着剩余的两千余军回城。没想到,他居然不肯打开城门。”
“怎么办?那近万援兵是以逸待劳啊!你们非大输不可。”
“说得好,以逸待劳,不过温将军要的不是我大输,而是要我战到剩下最后一兵一卒,战死沙场。”他叹气。“幸好,我早就有了警觉,在城里安排自己的人马,在紧急时刻,以通敌叛国为名,将温将军抓起来,大开城门让我们进城。”
“他真的通敌?”
“没有。”
“那…是栽赃?”
“对,是栽赃。”
“为什么要栽赃他?”
“因为我拦截到大哥给他的密函。”
“里面写什么?”
“置我于死地,便宜行事。”
“会不会是伪造文书,为了⼊罪于端裕王?”我属人云亦云型的,大家对端裕王赞誉有佳,我怎么也没办法把他想象成恶人。
“那字迹是大哥亲笔写的。”
“字迹是可以模仿的。”
“我会栽赃给温将军,绝不会栽赃给大哥,若不是罪证确凿,我不会对他动手。”
“你对他动手了吗?”
“目前没有。”
“所以,你手上并没握住有力证据?”
他朝我笑笑。“你很喜端裕王?怎地极力替他分说?”
“他能把边城治理得那样好,不该是坏人。何况,我很讨厌…”
“讨厌什么?”
“讨厌兄弟阋墙、手⾜相残。”
“我也讨厌,谁会喜呢?大哥不是坏人,他只是个有野心的男人。放心,就算我已经握⾜证据,也没对他动手。”
只不过阿朔⽇益壮大,终会威胁到端裕王。这话,我搁在口,不敢说。
“那时候,我对皇位尚未存有想法,也觉得大哥绝对不可能这样做,因为他是没有机会成为太子的。”
“为什么?”
“他的⺟后地位太低,⺟族里有权势的人太少,真正有机会争大位的人是二哥、三哥和我,而我和三哥、九弟的亲娘贵为皇后,机会又比二哥大得多,且三哥早就摆明了对皇位无意,而九弟年纪尚稚。”
“你便成了箭靶?”
“对。慢慢地我学会,不争只会比争更惨,而且要争就要争到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手段用尽,不能看他一步步扩大自己的势力,何况四年前那次栽赃事件,大哥就知道我已经怀疑到他头上,他不会放过我的。”
…我学会,不争只会比争更惨,而且要争就要争到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手段用尽,不能看他一步步扩大自己的势力…
好的句子!我挖空脑袋思索,想寻出些许因由。手指扣着下巴,我发誓,这些话我绝对绝对听过…天!我想起来了!是在五星级饭店、在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夜里…
所以我和阿朔的相遇是注定?所以我回古代走上这一遭是为了同他共谱恋曲?所以我一见到他便理智尽失、⾝不由己?接下来呢,我和他还有什么注定?分离还是相聚?
心狂跳,新的认知让我惊心,会不会我作的每个决定都是注定?或者我说的每句话,都将成为扭转两人之间的契机?
深昅气,努力收敛心神,不想,先不去想那些“注定”我决定顺着自己的心、顺着故事走下去。
“于是你先发制人?”
“不,先发制人的是大哥,使暗招伤害手⾜兄弟的人也是他。你可能不知道五弟的死,也跟他有关。”
“镛建?”
镛建是个传奇人物,听闻他十五岁时就处处表现得可圈可点,不只皇上,连皇太后都对他寄望颇⾼,若不是死得太早,他恐怕会是所有皇子里面最早封王的。
“对,他只比我小两个月,我们一起长大,感情好,当时他的⺟亲芹妃正得宠,⽗皇有意思立她为贵妃,而镛建办了好几件有口皆碑的差事,出类拔萃的表现让他在众大臣中声望很⾼。”
“他是怎么死的?”
“被下毒。太医无力回天,他死的时候只有十六岁,而当时,我人在场战上,连最后一面都不得见。”
“太忍残了,怎么会这样?”
“我允诺过他,如果他成为皇帝,我愿倾尽全力为他开疆拓土,建立永垂不朽的強大王国。他死了,我失去最好的兄弟…知道吗?五弟的⺟亲芹妃受不了打击,上吊自缢。”
所以十六岁是阿朔人生的转换点?好兄弟被害死、温将军事件让他看清丑陋人,从此他行一步看三步,一句真话在喉问呑吐,喜怒不形于⾊,事事趋利避害、权衡利弊,他再不用真心待人,却望渴人们对他真心?
“知道獒⽝要怎么养吗?”他突然问我。
话题怎会绕到这里?我不知道原因,却还是认真听下去。
“⺟獒一窝产九⽝,将其关⼊地窖、不喂食,等它们自相残杀之后,将存活的幼⽝放⼊大坑里面,⽇⽇吊鲜狼⾁喂食,但鲜狼⾁必须吊在幼⽝勉強构得到的地方,以训练它,令其善于扑抓、跳跃;六个月后,换吊活狼喂食,勾起它的扑杀斗志,经过月余,再投活狼⼊坑,让它在坑內与狼战,战毕得胜,才得以食,经此反复训练,经过一年之后才能成獒。”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太忍残了,我不爱听。”我捂起耳朵,虽不知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更讨人厌的话,但我心底隐隐犯忧。
他拉下我的手,凝重地看住我。“为什么你觉得忍残?”
“没有人一出生就想要毁兄弑弟,没有人想要靠一次次的搏杀换取存活机率,如果獒⺟在野地生下幼⽝,它们就不会让人类这般摧残心志,我要到动物保育协会告死你们!”心一急,我又说了他不理解的话。
看着他眉尾微扬,我知道,待会儿又得跟他好好解释何谓动物保育协会了。环保可是个大议题啊!上次光是空气污染,我就教了他老半天。
“那是它的命,不成獒便成仁。獒终生只认一主,它的战斗是为忠诚、道义、职责,纵然万死亦无所憾。”
所以贵为皇子是他的命,他的一生给了家国,必须忠诚道义,必须把职责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没有一个想把他推上帝位的⺟后,他也会义无反顾,奋勇向前。
争东宮太子、争帝位,已经是他回不了头的道路。
“可是、可是三爷呢?他为什么可以表明退出争夺战,你偏不行?”
“因为他很清楚,所有的皇子当中,我的格坚韧,最适合成王。”
“九爷呢?皇后娘娘偏疼他,他有机会的。”
“老九子坦率,却往往过于冲动,不思前顾后,他本不是大哥的对手。”
“可你的脚伤啦!最适合的人绝对不是你。”
他笑而不语…而我丑了眉目。
我在想什么呀!那伤是会好的,我总不能希望他不争皇帝,使盼着他从此不良于行。
“对不起。”我低头。
“我知道你不爱这里,你要自由、要快意,你想活得纯粹、不沾惹半点污泥,可是…”
我挡下他的话,捂住他的嘴巴。
想这么多做啥?说不定明天我就回去了,这里的情啊爱的,半点都带不走。何况,皇上⾝体強健,说不定二十年都还轮不到他当皇帝呢,我⼲嘛计较起未来几十年的事情?太无聊!
他抓下我的手问:“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你一向不爱说话的,就别说太多了吧!”我急嚷道。
再说下去,底牌掀尽,到时候还能怎么假装?就算明知道自己的未来不在这个男人⾝上,可…知道他的未来在哪些女人⾝上,心,还是会痛的。
“不,我爱说话,只是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安心说话的人。”
我是那个可以让他安心说话的人?真的啊,那…不当他的妾,就当一个让他说话安心的人,可不可以?只是心、不要求未来的爱情,可不可以?
松开手,我不阻止他说话了,就窝在他怀里吧,安安静静地听,分享他的心思、分享他的苦恼,分享他帝王路途上的每一段艰困。
“你今天说的还不够多?”我轻道,浅浅笑着,抓起他的手掌,食指细细描绘上头的纹路。
他的生命线很长,如果当皇帝一定会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他的智慧线很长,长到掌缘,难怪他那么聪明,连千百年后的事情都能理解;而他的婚姻线,纷多歧,这种人注定要多妾多。
“只缺最后一句。”
“哪句?”
“我可以不娶吐蕃公主,但是李书凤和穆可楠我是一定要娶的。”
穆可楠?我记得,她爹爹是大将军,长年征战沙场,娘死得早,被皇帝接进宮里,目前住在淑妃那边,由她照料。
明明都作好准备了,他的话还是攻了个措手不及,我只来得及收回泪⽔,却来不及把笑容变得真诚无伪。算了,既然装不来,就表露真心吧!
叹气、无奈写在脸上,我问:“她爹爹握有多少兵马?”
“二十万大军。”
“那…娶吧,这么丰厚的嫁妆,让别人娶了去,太浪费。”我的口气太酸了。低下头,不教他看见我的笑容有多勉強,而我的心…在滴⾎。
“你不生气?我还以为你強调一夫一。”他勾起我的下巴,仔细审视我的表情。
“我是啊,可我怎能強调别人的婚姻?”
在心灵上,他和我是一体,在婚姻上,我们是别人和自己,这账本儿,算不到一块的。
“你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果然是智慧线比别人长的皇四子,那样模糊的话语也能听出蹊跷。
我歪歪嘴,提起精神道:“四爷想不想知道什么叫做动物保护协会?我上次跟你说过啦,我们那个时代空气污染很严重,环境也破坏得凶…”
“章幼沂!”他喝止我的叨叨不休,手一把拧住我的手腕。
我吃痛,却不肯喊痛,好像一喊,就満盘皆输。
我笑得无心无意,装傻装透顶。“怎么了?脸那么臭,那群公主姐小是给我吃排头,又不是给四爷吃排头。”
“为什么叫我四爷?把话说清楚,不要说得不明不⽩。”他的脸⾊铁青,好像我才喂他喝下一缸子砒霜。
“哪里不明不⽩?不都是清清楚楚。”头摇,这群皇亲贵胄真鸭霸,有意见、有意思的全是他们,他居然来问起我的意思!?
“你说,你不能強调别人的婚姻,为什么我是‘别人’?”
躲不掉了吗?我的心苦不堪言。“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无法和夏蝉讨论冬雪的美丽?”
“因为受限于时令。”
“没错。为什么无法和骆驼讨论海洋的壮阔?”
“因为受限于地域。”
他不爱我喊四爷,我就不喊。也好,他永远别想成为我的四爷、皇太子或者皇帝。“很好,四爷真聪明。那为什么我无法与阿朔谈论一夫一、专情或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他不回答了。
強撑起一个千疮百孔的笑容,我娓娓道来。
“那是因为背景啊…阿朔是皇子,心怀大志,而政治这种东西,盘错节、同伐异,你必须为自己建立強大的后台支持,今⽇是李凤书、穆可楠,明⽇是王姐小、李姑娘…后宮的建立不为情、不为爱,为的是一生志业长展。
而幼沂人小心窄,目光更是短浅,总相信风花雪月、恩爱绵不过是寡味的诗句,爱怨痴嗔终是易碎的梦,我坚信爱情该洗净铅华,反璞归真…在皇帝的后宮,没有我的爱情容⾝处。”
这些东西我早就想明⽩了,在他对我解释皇帝对瑾妃的无奈时。我只是想着撑过一时是一时,赚得了一天是一天,不去想结尾、不去规画未来,我只要霸住阿朔的今天,他的明天…我心知肚明,那是别的女人的。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爱情,也会给她们想要的荣华与富贵。”他说得简洁,把爱情当成公文,以为一个利落下笔,就能处理得尽善尽美。
“你怎么知道她们要的只是荣华富贵、地位名声?阿朔,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磊落昂蔵的男子?即使猜不透你深邃幽深的眸子背后是喜是忧,是天堂是地狱,即使厘不清你中有多少千山万壑,但你可知道…多少女人愿意前仆后继,为追寻你的感情而来?”
“你为什么不是她们其中的一个?”
“因为我学不来假意虚情,无法把妒嫉隐蔵在心底。”
“你不需要对她们妒嫉,因为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心脏。“只有你。”
“那就更抱歉了,我也无法⿇木地在亏欠中,旁若无人地幸福着。”我的爱情很柔弱,负担不起太多女子的哀愁。
“你不亏欠任何人。”
“欠的,当我决定要独占你的时候,我便欠了那些女人公道。我才疏学浅,真的无法适应这样的生态,所以,我退出。”伸出五指,我刻意说得轻松。
“错,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聪明、不知道你的学习能力有多強,只要给你⾜够时间适应,你一定可以学会用自己的方式,学会在后宮里悠然自得。”
我没反驳他。他是天之骄子,肯定不知道,勉強不能得到真情、真心、真响应。
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我认真道:“我不知道你还可以当我多久的阿朔,我们约定,在你变成四爷、太子和皇帝之前,我们就这样一直开开心心地过⽇子好不好?”
“在那之后呢?”
“谁想得到那么长久?说不定在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我活不了太久;说不定明天我又得罪谁,板子一打,就魂飞魄散;说不定哪天,我走着逛着又绕回我原来的世界里,忘记你、忘记章幼沂;说不定…”
他一把将我拉回口,抱了个紧密,打断我的话:“没有说不定!你会活得长长久久,没有人可以要你挨板子,记不记得?我会争、会抢,会替自己夺得最大地位与权利,到时,谁都不能动你,你的命算在阿朔⾝上,我活,你便活。”
不回话,才收拾好的泪⽔又被他出眼帘。
我心知肚明,他怕的不是前两项,他太有自信,自信能护得我妥妥当当。他怕的是我回到未来,回到那个他很努力了解,却无从加⼊的世界里。
“阿朔…”
“承诺我,你哪里都不去!”
“我控制不了自己不来,我猜,我也控制不了自己不走。”我不承诺去留,就像不承诺自己会适应这里,不承诺当他的妾或。
我不知道这个下午,李书凤和穆可楠心里在想什么,但我知道,我永远都不想和她们手。
“阿朔。”我在他怀里唤他。
他没回答我,可我还是要说:“如果娶那位吐蕃公主会让皇上对你更看重,让你的太子之路更顺畅,就娶吧!”
我很清楚,不管是哪个时代,男人的世界永远不会以爱情为主,我无法要求他专一,就像在二0一0年,我也无法要求男人为女人守⾝如⽟。
他没回答,只是把我箍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