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历一劫(下)
皇帝躬身道:“仙师言重矣。朕观这些名册、诏旨切中要害,都是老成谋国之言,剪除刻不容缓,朕即刻签名、用印,有劳诸位仙师辛苦传送、护送。”
他的戒心只是下意识出现的,性命都是陶勋、丁柔所救,而这些名册、诏旨的确又是合用之物,故而他只略一犹豫即全部照准。
陶勋等皇帝将文书签过用印,当场使动法术,将文件传送到宫外。
皇帝见他仙术神妙,忽想到一事,有些担心地问:“仙师诛除三玄妖道,又诛除京城群,与之勾结的裴贼定然知道情况有变,我们已在此说了许久的话,会不会贼那边早已从容造了?”
陶勋笑道:“陛下勿忧,我进殿后已在殿中使用仙法,殿中半殿外仅过半刻,我们说话的这会工夫,裴恺那里才只刚刚得到消息。”
皇帝大大松口气:“如此甚好。等平定,朕要敕封诸位天师。”
“陛下奈何才好了伤疤便忘记痛?”陶勋眉头微皱:“封敕神仙之事请陛下以后再也休提。”
皇帝尴尬地道:“仙师之言,朕自谨记。”
陶勋道:“诏旨已发出,我的同伴正带几名重要人物进宫面圣,有这几个人的辅佐,陛下身边自然无忧。”
说到此,陶勋忽然眉头一皱,一个瞬移消失不见。
丁柔意识到不妙,惨然惊叫:“亭渊!”身形一晃硬生生撞破殿墙飞到外面。
果然,大殿之外异象已生。
一道似水缸的电舌犹如灵蛇扑食,穿越无尽星空,从天空极深远、虚无处直落而下,将正瞬移出殿外的陶勋截下来,宫殿远近尽被电束照成刺眼的白色。
丁柔撞出宫殿,看到丈夫被天雷住的景象。
天雷凝成的电束不象平常雷电那般一闪即逝,而仿佛是一条似乎永远不会枯竭的白色瀑布。
陶勋在承受天雷能量后变成一个异常耀眼的光点,让人无法正视,巨大的噪音和巨大的斥力充斥在他周围,宫殿以及它周围的建筑、地面都在被巨力撼动起来,瓦砾、沙石、枯枝等等一切没有固定的东西纷纷悬浮到半空,没有任何规律地上下左右剧烈颤抖。
丁柔能感应到电束中心那令她筋酥骨软的可怕力量,而她的丈夫就在天雷攻击的正中。她发疯地挣扎着,不顾一切地要向他靠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也要死在一起。
“柔柔快退后,别让我分心。”陶勋的声音忽然在丁柔脑海中响起,与此同时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她缓慢却又坚定地推回去。
丁柔觉得全身失去力气,软软地瘫坐到地上,狠命地哭喊:“死人,说好了再不分开的,你若不在,我也不独活。”
陶勋没有回答子,这个时候他再顾不上旁事。
天谴劫雷的威力越来越大,不光只纯粹的破坏力、毁灭力,更充斥着更高层次的法则之力,比之接引天君几乎杀死他的神通毫不逊,这已经超出了他目前所理解、了解、掌握的天地本源法则之力,是他所无力抗拒的。
一道、两道、三道,不断有天劫电束从虚无星空中击落,很快攻击的电束达到二十七后数目不再增加,宫殿外电束集合在一起形成的亮光将整座紫城照得只剩下两种颜色:黑色和白色。
诡异的是,陶勋的身影反而在电光集束的中心清晰地显出来,他的体表有一喜层淡淡的黑色光雾覆盖,顽强而又显脆弱地抵挡着天谴雷电,这已是他目前所能动用的最强的力量。
问题是,他所动用的力量又超出了凡界法则的承受力,于是又一轮新的天谴雪上加霜地到来,生死之际他陷入恶循环当中。
毫无征兆的,陶勋的全身上下每寸肌肤、每个孔窜出三尺长的紫焰,温度之高瞬间将周围的地面烧成光滑、透明的琉璃状。他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闻九天,震得那些悬浮在半空中的瓦砾、石子、枯枝等杂物纷纷碎裂。
随着这声惨叫,他体表那层淡淡的黑錣光雾瞬间消失,旋即二十七道电束和紫焰融合在一起,彻底将他没不见。
丁柔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紫宸殿外上演的这场惊天天劫将整个京城都惊动了,被皇宫异象惊醒的人们走出房门,涌上街头,纷纷诧异、兴奋地看向紫城的天空。
有人眼尖发现异常后大叫起来:“快看,天上的月亮往皇宫里落下去了。”
就在近百万百姓的注目下,天上的那轮满月化作流星,往皇宫方向坠落。满月离开,天空一轮几乎分辨不清的残月月影出头,木然地注视着下界。
那是夺月珠坠下来,目标直指生死不知的陶勋处。夺月珠流星般坠入电束、紫焰组成的光团里,好象一颗沙粒掉进波涛汹涌的大海,连个涟漪也没起。
但两个天谴的雷、火之劫居然在夺月珠落入其中后不久突然完全静止,随即如百川灌河猛往中心位置收缩,只用不到一个眨眼的工夫,天地谴劫之威就消失个干净,剩下黯淡无光的珠子和焦炭般的人体坠落在玻化的地面。
殿外异象消失,一直藏在殿内的人胆子大的开始探头探脑地从丁柔撞出的墙旁窥视。
咳嗽一声,皇帝排开众人率先从墙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命令宫娥救护昏厥的丁柔,他自己则向被烧焦的陶勋走去。
快要接近的时候,陶勋的躯体迸出万道光芒,将在场的众人吓了一大跳。
光芒中,陶勋背对着众人盘腿坐起来,一身的焦皮簌簌落下,华光凝成的衣物随着死皮的褪去覆盖住他的身躯,从脚到头,很快地全部换过一遍。
皇帝离得最近,是以透过不远处被玻化的栏杆的反光,他看到了一个景象,当场惊呆,全身不可遏止地颤栗起来。
陶勋完全苏醒,变化回入宫时的样貌,收起地上的夺月珠,站起来,转过身,目光越过身前的皇帝,落到刚被几名宫娥扶起的丁柔身上。
他神色大变,双手微抬,宫娥手中的丁柔便不见踪影。
再一闪,陶勋将丁柔抱在怀中,对她吹口气,轻轻唤道:“柔柔醒来。”
丁柔身体一动,睁开双眼,入目看见他,先前的怨气全被担忧、喜悦代替:“你…你还活着吗?我们俩又在一起啦。”
“是呀,我还活着,我熬过了这轮天劫。”
丁柔挥拳砸在他膛:“你又撇下我,说好了生死在一起的,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撇下我独自去受难?你骗我,你总是骗我。”
陶勋被她拳头砸在口,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鼻中溢出。
丁柔吓了一跳,刚刚收起眼泪顿时重新涌出:“你受伤啦?”
陶勋微笑道:“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受点小伤,不碍事。”
丁柔着急地道:“我带你回仙云山疗伤。”
陶勋安抚道:“真的不打紧,先将京城的事了结我们再回峨嵋吧。”
这时,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皇帝回过神来,忽然疾走近两步低声音道:“仙师的真容和号甫与朕认识的一个人一模一样。”
陶勋略一运神,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地道:“陛下治下百姓何止亿万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偶尔几个人相貌相似或号甫相重也不稀奇。为君不易,万望陛下毋将心思耽于小节,当以黎民为重,则天下幸甚。”
皇帝的神情为之一愣,道:“仙师说得对。请教两位仙师的尊号。”
陶勋答道:“鄙人自号孤云真人,内子号枫林真人。”
皇帝又问:“敢问两位仙师可认识太仆卿陶勋?”